“为什么我要住在你的帐内!”
“明日就要启程,多余的帐篷都拆掉了。难道你想露宿??不太好吧?等会那个什么的老头不说我虐待你?”徐故坐在榻
上一脸无辜。
“我可以和军医们一起。”徐故军内军医都有各自的帐篷,其中两个和他相谈甚欢,对于他将要随军高兴万分,想必不会
介意与他共用。
“为了安全启程,军医全部分散到各个军部看护伤患,他们的帐篷也都拆了。”
深呼吸,慢慢吐气……谢冬催眠自己。和伤病患生气是不对的,哪怕那家伙摆明了祸害遗千年,目前绝对死不了。“那我
之前安置的轻榻呢?”又不是没在这帐里睡过,记得当时有个木制的轻榻,想必是这主帐备用的,不会和其他的帐篷一起
打包掉。
“因为伤员过多,拿去别处了安置他们了。”徐故钻进薄被中盖好,只露出一个脑袋,还要用手扯着被子掩住半张脸眨巴
眨巴的盯着谢冬。就像幼儿园小朋友在做的睡前准备。
“那毯子被子呢?”轻榻也算了,但是一个军队里面,找不到一张空闲的毯子吗??
“都染了血,我让人给洗了。”
……
谢冬一把抓住腰间的针囊,狠狠的扯下来放到榻边的平桌上。然后开始脱去外袍,整理鞋袜。钻到徐故特意留下的空位中
闭眼就睡。
恍惚中,某人如同以前一般蹭到他身边巴住不放。
有些事,即使过了自己感觉很长一段时间,回过头,却还是和从前一样。
24.齐君
一路行军颇为安稳,也是为了照顾军中的伤员,尤其是被压倒在马车内的某只。徐故躺在软被里无聊的哼个不停,吵着要
谢冬进来给他讲故事。
谢冬额角微微跳动,却还是面带微笑的向同是骑马齐头并进的介军医继续讨教一些自己还为想明白的地方。虽然他面对的
介军医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呆滞失神。
在村中独自摸索终是有限,墨老也不是能够讨论药道的对象。难得终于遇到了相谈甚欢也乐于解说的同道,谢冬努力的挖
掘一切可利用资源,不管是军中所有军医手头的药书,还是他们肚子里的经验。此刻眼看介军医口不对心吱吱唔唔,更加
恨不得一把迷药撒进车里迷昏那个打扰他学习的大型苍蝇。
“小冬子……”徐故得寸进尺的从车里探出了个脑袋“我饿了……”
“秦都在那边。”这种事为什么要和他说?他又不是他的近卫,更不是他的厨子。
“我想吃青椒肉丝,麻辣鱼,水煮豆腐,干锅肉……”细数下来徐故一口气说了十几个菜色。
“满汉全席要不要?”
点头点头,一脸期待。“如果你能做出来的话最好。”
“我为什么会做这些东西?”再说一次,他不是厨子!!
“你不是去后营呆过吗?”后营本来就负责军中伙食。
“我只负责烧火煮盐。”那时候他有丘头的特别优待。毕竟比起烧火煮盐这类简单容易的活,洗菜淘米切丝砍肉更不适合
谢冬。至于劈材,都是直接送去训练营,给徐故他们练习用的。只不过烧的时候都不太容易,各式各样的形状都有,塞进
灶里费点时间。
“你难道没看过什么家常菜谱一百式或者养身汤料三百种吗?”连百科全书都能啃得下,为什么不读点有实际用途的书呢
?“再不然家菜速成一类也将就啊……”
回应他的是当头的一把白粉,徐故光荣的躺回了车里。
秦都摇头下马,进到车里捣鼓一阵,又出来上马若无其事继续指挥。做人近卫的,总要习惯一些事情。
都城距离谢冬他所呆的庆安村不过八日路程,如果只用快马奔驰,估计不过三日。
原来这几年,他们相隔的,不过那么点距离。
纵使知道徐故现在貌似当了将军,虽然谢冬怎么也不明白,徐故也不会在几年前就成了将军吧?记得他离开的时候,徐故
还只是一个军士,隶属李将军手下近卫队长一职。一无背景二无特异功能,怎么在那么几年里可以做到这个程度。
从军士到将军,中间隔了四五层,绝不是单靠军功就能升上去。
但是谢冬也知道,徐故有些事,是他无法理解的。
都城的城门大开,徐故穿起了谢冬还未有机会一见的盔甲,的确显现出一翻将军气派。
一路进来,原本跟在他们身后的士兵一队队的离开奔向不同的方向。到了某处,谢冬只剩下了徐故,秦都还有十数近卫。
谢冬抬头,门匾上书的是军部
“我需要去军处报备,你等下?”徐故虽然有点不放心,但军部重处,谢冬不能进去,只好在门口等着。
不知为何,原本以为徐故只是报备无需太久,但谢冬站到腿都开始发麻的时候,出来的只有秦都一个。
“将军还有些人需要见。您是继续等还是先到将军府上坐坐?”
“先带我去徐府看下吧。”谢冬不想继续站在军部的门口充当摆设。貌似每个过路的都会飘他两眼,他有什么奇怪的吗?
这就是徐府?谢冬有些疑惑。一路行来也看到不少官员的府邸,已经知道了都城的官员都比较有个性。但是相对来说,徐
故的府邸是不是……太……个性了点??
其他府邸门口都未看到的白色石狮雕的……有些走样,想来是徐故按照自己记忆找工匠弄的,如果不是知道正门立石狮的
传统,谢冬不知道自己会想象成什么……那石狮旁边的那圈花是怎么回事?他当此处是景观区吗?给游人拍照留念?
漆黑的大门还算正常,只要不是左右两边都贴了奇怪的画像的话。好像还是人物画。
不会是……门神吧??
那门边的红色栏杆是干什么用的??为什么那么像电视剧里那些公堂门口围着的?如果在门口那侍卫身后放个大鼓真的就
一模一样了……
谢冬有点想掩面逃走……不,他不要住在那么丢脸的地方。
他不认识徐故这个人!!
可惜秦都可不知道他的心思,只当谢冬站的太累了精神不济,直接拉着谢冬坐到了客厅的旁座上。
带着谢冬进府的时候秦都有些左顾右盼的不安,对着谢冬欲言又止了好几次。
“秦队你在此还有亲眷?”
“是,将军厚待,让我两个弟妹在府里帮忙。”
“先去看看吧。”有惦记的人总是好事。
“你一个人在这里……”
“这不都到了吗?不会有其他事的。”徐故的府邸,他可不打算客气。“我就在这坐着等他。”
“多谢公子。”秦都筹措再三,终是退下了。
这客厅倒是远比大门风雅,桌椅是触手温软的紫檀圆木,雕花平缓,四面悬挂的都是些写意山水,桌上摆了数盘青翠植物
。他该庆幸那些电视剧里的客厅布置都比大门好吗?
茶水送了上来,青瓷的瓦盖纹路委婉,可惜,这茶的味道……
虽然这的确是谢冬到了这边之后第一次喝茶,但怎么的,这里的茶也不该是这种等次吧?和他平日里制的药水有何区别?
错,他的药都能做的比这好喝。
但走的太久,真的有些渴了,谢冬叹息的又喝了口,当喝药又如何?自己制药时试的还少吗?比这味道更怪的也不是没试
过。不料嘴上一阵刺痛,拿下来,杯沿居然有处是缺了的。
“这就是徐府的待客之道?”进来了半天才等来的一杯半冷次茶,用的还是缺了口的杯子?徐故该不是光顾着他的军队,
把这里都忘了吧?
“是又如何?”送茶上来的小厮面带鄙夷。“莫以为是秦队长带你进来的就可以,看你年纪轻轻的,也想来我们徐府当食
客?我们将军可不是那些皇亲大臣,不收没有真才实学的食客,你要是只会做点诗画点画,就快些另寻他处吧。”
好像被误会了?谢冬低头看了下自己的灰袍,是灰袍。虽然谢冬其实偏好浅色,即使制药的时候也不会穿暗色的衣物。但
是一路骑马过来,风尘仆仆,路上也不方便清洁,只能将就着洗洗。进城后还来不及梳洗就被带到这里。貌似……真的很
像某些落魄书生前来投靠。秦都么,就充当了引荐的旧识。还是不太熟的那种,不然怎么把人带进来就走了?
不错,这一路都不用他编排身份了,估计底下的人连他孤苦伶仃家有病母一类的措词都给想好了。
徐故不单止把大门扮的像电视里的豪门大院,家里的……也挺像……
该不该说这是种天赋?谢冬觉得自己很需要休息。最好是一张大床将自己埋进去不用再管外面如何。
“他不是食客。”门口进来的徐故面色阴沉。
徐府内共有七十二个小厮佣仆,因为没有女眷,直接的省却诸多麻烦。此刻连同管事门房,全部聚在客厅前听候徐故的吩
咐。
徐故还是一身盔甲未卸,谢冬苦笑着被徐故拉着肩膀同站在一处。
“你们都认清楚,从今以后,他就是徐府的另一个主人,我的齐君。”
轻微的躁动在人群中响起,徐故不再理会这些,拉着谢冬就走向自己住居的后院。
“齐君,是什么?”谢冬明显感到他人目光中的转变,想不通齐君这个词有何特殊。徐故分开的日子里,谢冬一直都呆在
村子里,平时接触的也不过是村民猎户,哪里有什么闲情去听这种他们自认八竿子打不着的称呼。
“当然是当我的免费私人医生兼杂务管家啊,当然,我没老婆的时候也要客串一下关心我体贴我为我穿衣做饭梳洗暖被。
”离开众人的徐故又恢复了原本的无赖,奸笑着压到谢冬身上分担自己一身盔甲的重量。
“闪开,重死了!”谢冬非常不给面子的抬手,银针刺进盔甲手臂关节缝隙中,成功逼退自以为保护的万无一失的金属乌
龟。“我要分红。”
次日清晨,徐故带谢冬前往城中某处,见了几个目光奇怪的老人家之后又回来了。谢冬都不清楚他到底在做什么。
谢冬只记得,那地方叫做齐天府。
齐君,迦国建立以来就立下的奇特风俗,后人一直延续先人旧俗,在朝中五廷之下保留着齐君所宣誓的齐天府,但是自建
国之后两百余年间,仅有极为少数的几十人通过齐天府考验,获得真正的齐君之名。距离上一代的齐君已经间隔了六十余
年,如今,却又有人再一次的,将自己与另一个人的姓名,刻在了那一块祭天石上。
同与君齐,就是齐君的最好解释。
不论功过得失,贫富贵贱,可是知己,可是故交,可有生死之许,亦可陌路相逢。
齐君的建立本就没有任何限定,一切只看双方意愿,然后通过考验。
只要是通过问天府考验的齐君,就没有任何人可以干扰两人之间的权利。
身为齐君者,两人之间的一切都可以共享,包括作为朝廷官员的职能乃至对方家人下仆的处置。一方为将,另一方同可调
兵遣将。一方为官,两者皆是朝中官侍。
管家一边解说,一边将自己手中的所有他认为重要的事物交接到谢冬手中。在此之前谢冬一无内眷二无亲属,府内所有琐
事都是他自己打理的。现在多了个分担的难友,说错,是多了个主子,他终于能解脱,又说错,是卸下重担了。
谢冬觉得,他可能要过上一种,和苦役没什么差别的生活……
他到底为什么答应徐故跟过来的??
25.茶会
接管一个府邸,最先需要着手的是什么?
财务?人手?拉拢人心或者找帮手?
谢冬选择的是徐故。
管家交给他什么,他转身就倒进了徐故手里。
“你自己的麻烦别想堆到我头上,我很忙。”
谢冬当然很忙。
他将徐故后院最安静的一处院子改为了自己的药园,里面独立的三间改装做药房。细节基本参照在村子里那间特殊药房。
并且搜刮了府中所有可以入药的东西全部收归己有,包括以往他人送礼中的各类补品珍惜花木。
然后跟着介军医奔到都城军医处,在数位军医的引荐下直接入户,成为了正式的军医。而成为正式军医的好处就是以后军
医处的药书可以直接借阅,每月还有固定的薪金或者药材回报。
谢冬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军医并非是直接隶属各个军营,大部分军医都是在军医处汇聚,然后根据每军所提交的申请
以及需要派发军医随军。当然,也有一些军医是某些军队自己招募的,不会听从军医处指派。
谢冬想起了齐格,他在此道上的第一个良师益友。
军医处内部没什么阶级规定,大部分的事情都是一群医师聚到一起共同商议的。资料名册等也是放在一处随意观看。介军
医帮忙翻查了厚厚军医名册,却找不到齐格的名字。
“或许他是自己跟随李将军的?”谢冬记得当时齐格貌似和军中某位比较亲近,或许并非军医处派过去的。
“你说李将军?驻守茫野的那位?我再查查。”介军医拿出另一本更为厚实的名词。直接翻到后页,前面都是密密麻麻的
字。
一声轻叹,名册递到谢冬面前。
上面墨色尤新。
齐格,三十六岁安进人士。入军七年,专长制药,推拿驳骨之术。役于胜度十二年,茫野缉寇之战。
谢冬一直很忙,徐故也没闲着。
先别说一个城内万余兵将,都城从来不是波澜不惊的净地,明争暗斗。他必须时刻看顾,将一切握入掌中。就算不能控制
,事后也要能给上头一个体面的说法。外加各个派系的拉拢踩压,换了他人焦头烂额不足形容。而现在,他还需要处理以
往从不在意的府中事务,管家不论大小都往谢冬那塞,谢冬也是不管不顾的倒给徐故。论起来这些杂事才是真的让徐故大
伤脑筋。如果不管,外人都认为这是谢冬在处理的,谢冬一旦放手,他哪里还有地位可言?
但这事无巨细倒是让徐故又发现了一些东西,陆陆续续的将府中的杂役换了大半。
于是外界传闻,徐府的新主子精明果断心思慎密。
徐故得知后仰天悲叹:传闻啊!!那就是浮云……
自从徐故来到都城任职,每月十五,都有一个特定的聚会。而这次的聚会地点被人写在极为考究的青色信笺上送来,收的
是谢冬。
上面邀请的是两个人。
谢冬,徐故。
“如何?”谢冬拿着信笺侧脸询问。
“这次还不行。”徐故摇头。这一份薄纸,较外面那些明争暗斗更为麻烦,他还没有足够的把握。
“好。”谢冬放下信笺,继续捣弄那一篮子的青果。
“记得帮我留杯醒酒茶在桌上。”
“喝醉了就回自己床上去,不准到我这里来!”
这个聚会,说不清是何时开始的了。但凡是都城之中身份达到了一定程度的男子成年之后,都会收到这样的聚会信笺。然
后岁数或者地位过了某个阶段,就会与这里断了来往。慢慢的一代代流传下来,成为了都城的一种暗规。
这一次聚会的人不多,仅仅够围了一桌细细的品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