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土.辐射.荒原——翡冷翠笑笑生

“军官先生，我可以报名吗？”少年的声音听上去还带着童声。

一定是个养不活自己的孤儿。我阴暗的想，然后对他点头：“你的名字？”

“尼古拉！”少年回答道：“今年已经满十六岁了。”

十六岁正是这次征兵的最小年龄，可是这个人真的有十六岁？我怀疑的眯起眼睛打量他，然后从衣袋里拿出智慧中枢，拉出扫描探针对准他的脸。

尼古拉害怕的向后退了几步，不敢靠近智慧中枢。

我向他伸出手，把语气放得尽量和缓：“别怕，不会伤害你。”尼古拉正准备说话，探针已经完成了他的面部扫描，将他的个人档案从新知识神殿中下载到智慧中枢里。

档案上清楚的显示尼古拉差1个月才满16岁，并且还有个表哥在避难所里当锻造工人。

“孩子，你太小了。”我拒绝了尼古拉：“不符合征兵标准。”

尼古拉呆在原地：“军官先生，请通融一下……”他急切的看着我：“差二十多天而已！”

原来这个人之前就知道撒谎。我皱起眉头：“这不是闹着玩的，你只是个小孩子。军队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

“我知道，先生！”尼古拉挺了挺胸膛，就像在模仿大人说话一样：“我，想走出避难所，看看外面的世界。军官先生，你也是从下层区里出来的吧？你应该知道避难所里有多压抑——”

“我不是。”我打断了尼古拉的话：“回家去，孩子。”

尼古拉的眼里含着泪水，看上去十分可怜，我硬起心肠不去看他的脸。我可不能因为一时心软就让没到16岁的孩子上战场！

就在这时，104陆军连的连长萨沙从征兵处里向我走来，手里拿着一包合成军粮。

“该吃晚饭了！”萨沙把一包军粮放在我的桌上：“伊凡，我特意为你拿的！”

我打开军粮的封皮，看到一盒粉红色的条状物，正好是蛋白质合成肉卷。我拿起一条肉卷，只咬了一小口，化学合成肉类的味道差点让我吐出来。

“喂，我说伊凡。”萨沙的大嗓门轰进我的耳朵里：“你小猫一样的吃法可不像男人！要是在食堂里这样吃东西，早就被抢光了！”他说话的时候就顺手拿起盒子里的肉卷，一口咬掉大半截。

我听到尼古拉的肚子里发出咕咕的声音，我抬起头，看到尼古拉用渴求的眼神盯着我面前的肉卷。

原来是吃不饱饭的孩子，我想。看来那个表哥一定对他很坏。我正要拿肉卷给尼古拉，萨沙已经抢先抓起一条肉卷扔到尼古拉的怀里：“小家伙，吃吧。”

尼古拉的眼睛里放出精光，他打量了萨沙身上的制服，然后问道：“先生，您是这里的军官？”

萨沙笑着拍拍尼古拉的头：“当然了，小家伙。”

“军官先生，请让我加入你们的军队！”尼古拉向萨沙走近一步：“求您了！”

“一个勇敢的男人！”萨沙用力的拍着尼古拉的肩膀，向我努努下巴：“记上这位先生的名字。”

“连长，他还没满十六岁。”我说：“不符合规定。”

尼古拉连忙接话：“只有十天我就满十六岁了，连长！”

这家伙又撒谎！我正要揭穿尼古拉，萨沙却朝我笑了笑：“这有什么问题！只要他能通过体能检测。”

说完他就带着尼古拉走进了征兵处。

我无奈的耸耸肩，用钢笔在名单上写下尼古拉的名字。

我十六岁时都没他这么狡猾！

铁笼和礼物

104连和105连一年一度的铁笼格斗比赛开始了，这回的地点选在104连总部的地下室里。

上一届的铁笼格斗比赛冠军被105连的连长得到了，这位连长也得到了一笔不小的奖金。当时萨沙还只是个排长，正在蓝藻沼泽地挖掘神圣遗迹，没有时间参加铁笼格斗。

而这次比赛开始时，萨沙已经是104连的连长，他发誓一定要得到冠军的位置，替104连争回荣耀。

“如果你得到冠军奖金后准备干什么？”我问萨沙。

萨沙挥汗如雨的打着沙袋：“当然是包下餐厅，请整个104连好好的吃一顿了！”

“就这样？我听说奖金数量不少，一顿饭肯定吃不完。”我默默的替萨沙盘算起奖金的用处，如果只是简单的吃一顿，剩下的奖金能买一对萨沙一直想要的动力拳套。

萨沙狠狠的殴打面前的沙袋，头也不回：“我有我的计划！”

“政委，你为什么不参加铁笼格斗？”萨沙突然停住手下的拳击：“难道不想试试吗？”

“如果可以携带科技武器的话我很乐意参加。”我说：“徒手格斗的话我会被撕成两半的。”

铁笼格斗如期召开。104连和105连的参赛者分成两队，抽签捉对厮杀。

每过一个阶段，所有的队员都计算一次积分，积分低于平均线的队员将会淘汰。而我正是负责计算通报比赛结果的人。

“这场比赛是需要技巧的，萨沙。”在比赛前的一夜，我向他展示了一张写满数字和符号的表格：“连长，你只要赢我做好记号的关键几场就可以了。其余的比赛你可以选择弃权和对手各得1分或者认输得0分……这是最优的计算结果……”

萨沙大笑着把我的图表揉成一团丢到我的怀里：“我从来就不会弃权和认输，伊凡！”

这个家伙！那是我整整算了两个小时的结果！

萨沙的成绩非常突出，像收割稻草般击败一个又一个的对手。我不得

不承认，萨沙在徒手格斗方面非常有优势，他的积分已经是这场比赛中的第一名了，拉下第二名一半还要多的分数。

随着比赛的选手逐渐减少，我发现了第二名身上不对劲的地方。

104连入伍不到3个月的新兵，格里高利。这个人的成绩并不算十分突出，除了几场弃权之外，有时还打出过爽快的认输局。但是关键的几场积分局都是完胜对手，得到了不少的积分，正好第三名的积分多一点。

却像毒蛇一样远远的窥视着积分第一的萨沙。

这是个危险的对手。在比赛的间隙，我在医务室里提醒萨沙：“连长，你要当心这个人。”

“你担心得太多啦，伊凡！”萨沙爽朗的笑着：“只要老子一路打过去就可以。”

我皱起眉头，看着萨沙头上的绷带：“你已经受了不少伤了，连长。”

萨沙下意识的摸着额头上的止血胶布：“伊凡，你放心！我一定会赢。”

最后的决战，不出我所料在萨沙和格里高利之间展开。在决赛前，我重新研究了积分表格，忍不住叹气。

萨沙浪费了太多的积分，全胜的局面给他带来了许多分数，也让他受了不少伤。而第二名格里高利总是很有技巧的认输或者弃权，省略了好几场战斗。

地下室里灯火通明，打扫干净的地板中心固定着五米见方的大铁笼，之前有无数的失败者从铁笼出口被抬了出去。

萨沙只穿着格斗短裤，满是伤疤的上半身赤裸着，手掌上缠着布带慢慢走进了铁笼，向对手格里高利敬了个礼。

我在这个时候才有机会仔细观察第二名格里高利，是个有一头漂亮浅灰色头发的青年，眼珠也是灰色，随时保持着冰冷的表情。

格里高利慢慢的举起手回礼。就在他将手放下的一瞬间，整个人突然消失了。他重新出现的地方是萨沙的身后，以半蹲姿态向萨沙的膝弯蹬出一腿。被偷袭的萨沙顿时失去平衡摔在地上。

在场的观众发出了嘘声。格里高利一击得手，立刻敏捷的退开两步，等萨沙站起来。

“喂，我说你这混蛋……”萨沙扶着铁笼的笼壁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也不打声招呼——”

没等萨沙把话说完，格里高利再度出现在萨沙面前，像陀螺一样高速旋转身体，一记鞭腿结结实实的扫在萨沙的腰侧。

萨沙的身子晃了一下，却没有倒地。萨沙随后大吼一声，抓住格里高利的脚踝，把他往铁笼壁上丢过去。格里高利被抛出的身体在空中轻巧的转折，稳稳的站在地上。

我在铁笼边听到萨沙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萨沙吼叫着向格里高利冲去，格里高利的速度比他快了不止几倍，只是一眨眼就到了铁笼的另一头，萨沙扑了个空。

下一个眨眼的时候，格里高利已经在笼壁上借力弹起，整个身子从空中落下，脚尖踢中了萨沙的后背。萨沙却借机抓住格里高利的右脚，像摔一袋垃圾一样把格里高利重重的砸在地上。

格里高利叫了一声，左腿迅速踢向萨沙的手指。萨沙的手指被狠狠的踹中，却一点也没有松开。

“我抓住你了——”萨沙怒吼着，抓住格里高利往地上狠狠的摔击。格里高利在被摔了两次后，重新旋转身体从萨沙的手里挣脱，同时以后翻踢击中了萨沙的脸。

“我说，打起精神来。”萨沙用手背擦去嘴角的鲜血：“老子可是为了全连的大餐而战的！”

接下来，格里高利说了进笼后的第一句话：“我必须得认真了。”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就在铁笼中消失了。这是我看到人类运动的最高速度，格里高利的每一次攻击都带着炫目的残影，沉重的手刀和肘击通过身体的旋转，以暴雨般的频率不断落在萨沙的身上。

这家伙……究竟是做什么的？我拿出衣袋里的智慧中枢想扫描下他的运动轨迹，却发现智慧中枢的扫描已经跟不上格里高利的高速攻击了。

炫目的攻击截然而止，因为萨沙一拳打在了格里高利的脸上，格里高利立刻跪倒在萨沙面前，鼻孔里流出殷红的液体。

萨沙大笑着：“你的认真程度就只有这么点吗？”我的连长此刻满是都是伤痕，却没有倒下，而是抓住格里高利的头发，往地板上重重一磕。

萨沙手中死死抓着格里高利的头发，把他像布袋一样拖到了笼边，用格里高利的头撞铁笼的柱子：“这点程度完全不够看啊！混蛋！”

会出人命的！我惊恐的拿起身边的扩音装置：“我宣布，这次决赛的获胜者是104连的亚历山大连长！连长，你可以放开格里高利了！”

萨沙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对格里高利吼叫着：“你认输吗？”

昏迷的格里高利自然无法回答萨沙的问话。萨沙一把丢开格里高利，伸出双臂对我做出一个胜利的手势：“我赢了……伊凡，你的动力拳套有着落了。”

这个家伙说什么？我的动力拳套？我什么时候和动力拳套扯上关系了？

我想问萨沙，萨沙已经脸朝下倒在地上。

第二天，监护病房。

萨沙躺在病床上，递给我一个礼盒。我拆开礼盒一看，里面是一对最新型的动力拳套。

“伊凡，这是我最想要的东西了。”萨沙温柔的抚摸着动力拳套上的钉刺：“这个拳套一拳能把轻型装甲车打个洞，我一直想买一副。”

“但是，我听别人说过，要把最喜欢的东西送给重要的人。”萨沙把重力拳套递到我面前：“感谢你，伊凡，你在比赛时一直给我提出各种建议。”

我要这种东西干什么？抄写文书时时用来捏断钢笔头吗？

我心里大叫着，将动力拳套还给萨沙：“连长，你也是我重要的人啊。”

萨沙抱着动力拳套高兴的笑起来。然后，他一把掀开隔离病床的白色帘子，对隔壁病床上的士兵叫道：“格里高利！等你的伤好了，就跟我一起住吧！我最喜欢会打架的人了！”

同样头上裹着绷带的格里高利慢吞吞的说：“连长，我讨厌暴力。”

士兵与休息日

“我，觉得格里高利很可疑。”萨沙看着我的眼睛，表情一本正经。

我大吃一惊，差点咬断嘴里的叉子：“所以呢，连长？”

新兵格里高利，从我见到他的第一面开始，浑身上下都散发出疑点。格里高利随时都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山表情，和别人交流时总是沉默寡言，偶尔眼中还会发出可怕的光芒。

至于格里高利的格斗能力，除了在铁笼格斗中胜过了他的萨沙之外，我敢说全连找不出比他更厉害的。

于是我无数次向萨沙建议调查格里高利，萨沙总是拒绝和我合作：“政委，你不能怀疑战友！”我也只好不了了之。

今天在食堂吃饭时，萨沙却主动提起来。

“就在刚才，我突然觉得他可疑。”萨沙舔着叉子上的油星，认真的说：“伊凡，你想想，格里高利打架这么厉害，他之前是做什么的？”

这种问题我早想过无数遍了！但是新知识神殿里格里高利的资料少的出奇，唯一的资料是他三个月前通过了新兵应征。

“连长，你打算怎么办？”我刻意用收拾盘子掩盖说话的声音。

萨沙用力的拍拍我的肩膀：“现在，全靠你。”萨沙深吸一口气：“请和格里高利谈话，让他说出自己的来历！”

我白了萨沙一眼：“连长，你这种行为无异于在夜间阵地炮击战时点起信号弹。”

“那应该怎么办？套在口袋里揍一顿再问？”萨沙为难的抓着后脑勺：“把他狠狠揍一顿，还真有点难度——”

我摇摇头：“和格里高利住同一间营房的尼古拉已经向我报道过。格里高利在休息日时总会整整一天不回营房。”

这份报告的代价是一只蔬菜罐头，小孩子真好收买。

“休息日就在明天。”萨沙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只要把格里高利锁起来，自然会有和他相关的人自动找上门。”

我用力的捏着餐盘：“和我一起跟踪格里高利，连长。就像潜伏猎杀作战一样。”

“听上去很带劲。”萨沙兴奋的舔着嘴唇：“然后再把他套进麻袋里狠狠的揍一顿……”

休息日当天，我从线人尼古拉那里得到了格里高利的消息。

“文官先生，格里高利已经出门了。”尼古拉说：“我按照你的吩咐，把贴纸偷偷的放在了格里高利的鞋垫下面。”

尼古拉口中的贴纸其实是智慧中枢的微型电波定位装置，每隔3秒钟发出一次电磁脉冲联络智慧中枢，智慧中枢再和空中的卫星通过维度定位锁定目标。

“干得好。”我摸着尼古拉的头：“待会去我营房拿萝卜罐头。”

“我说伊凡，这样真的好吗？”萨沙一边换上便衣一边问我：“我觉得你把格里高利当成了嫌疑犯。”

“连长，把格里高利当成嫌疑犯的是你。”我走到萨沙的面前，冷不丁的从他的大衣内袋中翻出动力拳套和手铐麻袋：“为什么带这些东西？”

萨沙吹着口哨，把脸扭向一边。

智慧中枢上闪烁的光点在一处地方停了下来。我立刻从新知识神殿下载卫星地图和光点结合定位，发现格里高利所在的位置竟然是一间餐馆。

“餐馆……”我皱起眉头：“格里高利去餐馆干什么？”

“当然是肚子饿了才去餐馆。”萨沙用“这都不懂”的眼神盯着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