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陵录——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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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口,但很快被两道杀气腾腾的目光瞪得不敢再多话。

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喉咙间即将颤抖而出的笑声,许亭欢故作严肃的郑重点了点头:“是的,据说是乱党们一致认为,

如果干掉了现任的国君,换上来个能干的皇帝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到不如花瓶皇帝既无害有具观赏价值……”

“……”扯扯唇角,应天逸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而他怀里的高景郁在安静的思考了一阵子后,满意的点了点头,习惯成

自然的转头对墙根处吩咐:“连逆贼都要承认朕的美貌啊!史官,还不快记下来,这是朕众望所归的又一铁证……”

“……”不知不觉已经兀立在许亭欢背后的史官,寒着一张万年不化的寒冰脸,绕过僵硬在自己前方的障碍物,冷冷的对

高景郁答非所问的应声道:“请假。”

“谁要请假?”被他那没有语气的答案弄糊涂,饶是应天逸也忍不住好奇的开口追问。

“我。”史官挑眉,好像是责怪他们多此一举似的耸了耸肩上朴素的小包袱。

“为什么?”这回是高景郁抢到了发言权。

“回家。”瞥向前者的眼神有了一丝不同,但隐没在那双太过深沉的漆黑海洋里,让人看不真切,似乎那缥缈的感情的流

露,就是史官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帝王唯一的优待了!

“回家?我还以为哪里有‘历史’哪里就是你家呢!”好不容易从石化状态恢复过来,许亭欢就近乎条件反射的回讽道,

并准备在临走之前享受一次与对手斗嘴的快乐,前提是他已经忘记了每次输的人都是自己……

漠然的扫了自以为占上风的对方一眼,史官平静的在唇间划开一抹阴冷的凉笑,不急不缓的吐出答案来:“回你家。”

“……”

“你家是指……”咽了口口水,生死攸关,许亭欢决心在石化之前自己有必要确定一下问题是出在自己的耳朵上还是对方

的脑袋里!

“就是你家。”简单明了的答案,连自我欺骗的机会都不留给其它人。

“……”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大脑停工了半晌之后,许亭欢惨叫了一声,抓狂的扑上前去,抓住躲闪不及的高景郁

用力猛晃起来:“皇上!你不可以这么做!这可是我盼了多少年才等到的归省啊!求求你,一定不可以准假啊!大不了…

…你上次偷偷把给西域使者回礼用的珍珠磨粉敷脸,上上次把东三省进贡的千年何首乌拿去洗头,再上上次把御绣仿裁好

的宫装私扣了五件,再上上山次……反正那些我都不告诉相爷了还不行吗?!”

“……史官。”承受着身后应天逸压迫来的超冷空气,高景郁悲壮的抽动了一下唇角,机械地把脸转向置身事外,闲笔漫

书的史官,淡淡的吩咐:“朕准假了……”

“不要啊——!”自掘坟墓的许亭欢还想做些许无畏的挣扎,但结束了最后一笔记录的史官却不给他机会,不容反抗的揪

起他的衣领,对方冷若冰霜的呼吸扑打在他的颈间,瞬间连他的心脏都起了被凝固的错觉。

“……上次孔诞时贡奉的黑猪少了一只耳朵。”

“那又如何?”拍开那苍白有力的手,许亭欢的眼神不自然的挪开了一寸。

“……宫里佛堂上的寿桃内侧被个咬了一口。”

“菩萨都不计较,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老王爷一直很想知道,自己养了八年的锦鲤怎么会忽然消失。”

“你、你想做什么?!”

“……七公主藏起来养颜用的玉蜂蜜酿少了大半。”

“谁、谁会偷那种一点都不好吃,全是胭脂味的东西啊!”

“……曹公公还在奇怪为什么皇上用膳时的菜总像被夹了几筷子的样子。”

“你……卑鄙!”

“……上个月送给波斯特使的百年沉酒里涚了三分之一的水。”

“那、那个……我个人是不介意带个朋友回家的啦……”

“……前天似乎有人把两斤比珍珠还贵重的天脉龙涎茶拿去煮茶叶蛋。”

“我家里人也不会介意的!我们可以出发了……”

“哦?”看着许亭欢满脸堆笑,谨慎胆怯的扫了注意力不在这边的应天逸一眼并夸张的输了口气,史官扬眉,玩味的勾起

凉笑:“确定吗?……不想知道昨天是谁把丞相重要的一批档案资料堆在园子里烤番薯的吗……”

“求求你一定要和我回去!这是我们许家几世修来的福气啊!请一定给小人这个机会!好好招待您的大驾光临……”咬牙

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谄笑,许亭欢不等史官再开口,一把揽住他的腰,纵身蹿向马厩,连和剩下的人说再见的步骤都省略

掉了……

“……他们俩的感情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朕也很奇怪吔,不过那次派他们一起去找《通天宝鉴》后就明显不同了……”

目送那两道熟悉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后,高景郁心虚的笑了笑,乖巧的准备迈步离开……

“站住。”冷冷的喝叱,淡漠,却又清晰到可以听见磨牙的配乐声……

“天逸……朕、朕考虑了一下下,觉得爱卿所言甚是,朕还是不应该独自出宫,容易遭遇危险。所以结论是……朕现在立

刻回宫反省!”心知该来的躲不过,但高景郁还是能退则退的被逼到了墙角的荫影中!

“……这段时间我焦头烂额的算不清楚,为什么帐目和贡品总有出入,现在终于明白我最近的繁忙是为了什么了!原来是

内贼难防啊!”

“天逸……你冷静啊!朕、朕也是为了国家的颜面着想才这么干的啊……”

“国家的颜面?”

“就是朕的脸呀~~”

“……”

“啊啊啊啊——天逸~不、不要啊——!”

***

早晨的街市,渐渐热闹了起来。熙熙攘攘的人群,此起彼伏的吵杂……

“娘亲……丞相府的拐角处好像有人在斗殴吔……”

“别看别看!二狗子,娘早告诉过你街上危险吧,你自己听听,叫得这个惨那……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偷跑出来玩了!”拉

过想要凑热闹的儿子,卖白菜的大婶厌恶的白了哀声连连的荫暗拐角一眼,啐声咒骂:“光天化日的,还是丞相府的门前

……唉……现在的治安啊……真是……”

不远处的官道上……

“唉……”有气无力的叹出今天的第一百二十九次气,许亭欢摊在马背上,无比哀怨的怒视着古井不波的后者,终于,他

还是忍不住率先发难了!

“要死……至少也得给个理由吧!我是哪里招惹到你了?连回家你都不放过我!”

“……你想逃避我吗?”轻轻抬手,抚开额前的乱发,史官回眸,云淡风清的呢喃道。

不知是不是被拂面而过的春风熏醉了……许亭欢的俊颜突然沾染了桃花的色彩。刚刚飞扬跋扈的气魄早抛到了九宵云外,

此时他垂下头,细数着马蹄下的残红落英,只恨控制不了乱了节拍的心跳:“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怕过你了!”

“……那就少废话。”史官轻眯起眸子轻轻叱道,端正的容颜宛若感染上暖意,不再那么冷漠生硬了。看得许亭欢越发的

心慌:“喂!这是你去别人家作客的态度吗?!”

“……这是你对待帮你保密的恩人的方法吗?”不假思索的反驳道,史官垂下眼帘,轻轻抖动了一下肩膀……

“是是,反正这辈子你是吃定我了!随你笑好了。”早就对他那冷哼的笑法见怪不怪了,许亭欢懊恼的挠乱了一头青丝,

赌气的把头别开,不去注意那扰乱自己心湖的表情,却也忽略了刹那间……那破冰一笑的……嫣然……

死寂,在鸟语花香中显得格格不入,不到一柱香的时间,许亭欢又忘了前车之鉴了!是无心也是有意,他记起了某件很重

要的物品:“你的史册怎么办呢?不跟在‘历史’身边你如何去写?”

“……已经知道该写什么了。”史官探手由怀里摸出片刻不离身的史册,信手翻到最后一页,出乎意料的主动递给了脸上

写满好奇的前者。

戒备的抓过厚厚的册子,许亭欢懒得理会对方的反常,迅速的浏览那一串串熟悉的字迹——

“宣祥八年,三月阳春……皇帝在以武治国,以德治国的前人基础上,提出了以貌治国的全新思想,但与丞相发生了少许

分歧,后经丞相据理‘力’争,暂且做罢,并因而引发了诸如京城治安问题之思考等事件……”

仿佛从字里行间看见了皇帝的规律性毁容惨案,许亭欢干咳着舔了舔生涩的唇,感觉到史官正高深莫测的凝视着自己,他

连忙将史册丢了回去:“看什么!想笑我笨就直说。没必要憋到眼睛里白多黑少的……反正我没你那么厉害,总是可以洞

察到‘历史的走向’……”

“……”望着许亭欢沉默后略显黯然的背影,史官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直觉地,他不喜欢总是活蹦乱跳缺根劲般的对

手,此时像遭了霜的茄子似的无力样子!好像被什么力量所趋势,他突然催马追赶了上来,轻轻伸手,似是想要抓住什么

;微微启唇,似是想要解释什么。然而……就在他组织好的语言逸出前夕……一个放弃挣扎似的爽朗声音打破空气的沉寂

“算啦算啦!早就知道你这副爱装神秘的死德行,我许亭欢就大人大量不和你计较了!反正世上的事,都与我没有关系。

我现在要愁的,应该是怎么把你介绍给老爹他们……”

“……”睁大眼睛,惊愕的看着面前灿烂到有些陌生的笑脸,未知的感觉在史官的心中翻涌,渐渐地,他开始明白了,世

间的事情,也许并不是他都能一一洞悉的。比如眼前的这个男人……自己以为他忘却了,但他却告诉自己他从来都放在心

上……自己以为他不在意了,但他却告诉自己他珍惜如夕!

“真是……你非要跟来做什么。我本来打算先和他们打声招呼,然后再自动送给老爹打到解气为止,接着才带你回去看看

的……”

“我……”缓缓地,他开始微笑,笑自己曾经不安的种种猜测,那笑容,和煦的宛如抚摸着花鄂的春光,却含蓄地躲在枝

叶的影子里,不肯让人窥视到。

“我什么我!现在说后悔可是来不及了哦!”奸笑了一下,许亭欢似乎为自己可以逮到史官的失策而挽回了破碎的优越感

,他回头,正准备嘲笑,但映入眼帘的某个景致却把他所有的言语敲成了断断续续的音节:“呵呵,从来把事情料想的完

整无缺的你,也有算漏的时候啊……啊……你……”

许亭欢不懂此时那跃入自己眼帘的温柔而安心的笑容意味着什么,他糊涂了,但他突然也明白了,自己愿意看着这笑容,

看到春去,看到冬来,看到老眼昏花,也不会厌倦……

“……”史官不明白为什么猜不透一个人的感觉不是恐惧而是想笑的冲动,他迷惘了,但他知道,自己不愿意再花费心思

去捕捉这个人的念头了,也许傻瓜的念头本来就不是用来琢磨的……

大概,此时最聪明的不是世间的人,而是红尘间看破数载的春风了吧。

大概,此时最有用的不是高深的理,而是随心所欲的潇洒了吧……

所以春风把许亭欢的衣摆撩拨,轻柔的穿梭在史官的掌心下……

所以史官不经意的收拢修长的五指,纂住那掌心的温暖,且留给阳光一抹幽远的墨香……

“喂……要怎么介绍你?我们许家的长媳这个头衔如何?”猛地,许亭欢扬眉,唇间是自信到欠扁的微笑。

“……”史官嗫嚅了一下唇,眨眨眼,戏谑的嘲讽:“是长婿。”

“你说什么?!”发现话题又恢复到最没有营养的每天例行方式中了,许亭欢挑高眉,浑身洋溢着争吵带来的跃跃欲试的

喜悦。

白了他无事生非的雀跃一眼,史官倏地扬鞭,赏了对方坐下的宝驹一下……而他回答的声音响起时,已经被许亭欢的惊叫

和怒骂掩盖的缥缈如烟了…………

“你!太过分了!当初设计我在你上面的可是你自己,就算你现在后悔了也不能找我的撒气啊!”

目光追逐着眼前人儿的狼狈,渐渐地,史官领悟到了一种自己本该熟悉的却因岁月的磨合而陌生了的情素,等他察觉到时

,出口的话语已经断开了,唯一的不同是,这次是因为那抑制不了的笑声:“太史公曰: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前面和坐下宝马较劲的许亭欢就没这好命了,心烦意乱的他,听到后面那火上浇油的嘲笑声,想也不想的懊恼大吼:“喂

!你有时间笑还不过来帮我把这疯马拉住——”

“呵、呵呵呵呵——”

“你还笑!”

“哈哈哈哈哈哈——”

“等等……你、你、你、刚刚那个正常的笑声是你发出来的?!”

“……”

“救命啊!我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嬉闹中,有什么东西从史官的身上掉了出来,由于得不到应有的支持而重重的砸落在花丛之间,发出沉闷的响动。

见状,许亭欢暂时停下和史官追打的动作,回头睁大眼睛仔细的在草丛中巡视。

“停停停——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你怀里掉出去了!”

“……”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不同于懵懂的前者,史官一眼就从那古朴的灰色封皮上认出了那形影不离的册子。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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