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魂（重修版）下——潮弦

krantz定定地望着我。”那我留在这里陪你。”

“不。你还有事要做，不要耽误。我也有些话是要独自对他说的。真的，不用管我了……我会好起来的，相信我。”为何我的声音几乎要被雨声盖过了呢？是因为脑中的轰鸣吗？

krantz沉默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垂了垂眼睛，把伞交到我手里。又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我身上。

“你可以留下，但不要再淋雨了。你吃过饭没有？我去找点吃的给你。还需要些别的吗？”

“……吃过了。”我别过脸，不敢看他。

他望了望四周，又看看我，叹了口气站起来。”那么你……小心一点。”

我点头。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又快步走了回来。

“不行，你现在就跟我回去！不能再留在这里！”语气里有命令的味道。

我努力想甩开他的手臂，他却更用力地抓住我。”不是说好了吗？让我再留一会儿……只有三天而已，我会好起来的……”

“你看看你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了！再留一天，你就把自己弄死了！”他大声吼着，不容质疑地拖着我走。

“为什么你们都不允许我做想做的事！葬礼也是现在也是，为什么连哀痛都不允许我表达！krantz你应该明白的，为什么也要阻止我！”

疯了，疯了，我竟然也对他大吼起来。

“我不是阻止你祭奠他！难道要我看着你作践自己吗？！你都已经发烧了！你不是铁打的你会死知不知道！你想死就来个痛快的，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一枪，少在我面前折腾让人操心！”

我……不想的……

所以不是说了吗，给我三天……三天之后我就会克制自己的悲伤，强迫自己回归正常的生活轨道……

“对不起……”

为何雨声这么响，滂沱得仿佛要把世界淹没。

krantz回头看了我一眼，淡淡地道。”不用道歉的。夏宁远，你要好好的，知道么。没有什么三天前三天后的。从他死的那天起你就该做好觉悟了……你要好好的，否则对不起我，也对不起他。”

我沉默着被他拉进车里，不发一言。

车后座上放着衣服。大概他早料到我会淋雨，只是如今自己也淋得湿透。

车子把雨水挡在外面。我看着打在车窗上啪啪作响的雨水，忽然间茫然起来。

“先换件衣服吧，回去洗个澡。你爸妈还在等你。”

他把干净的衣服递过来。我接过，想脱掉身上的湿衣服，手指却不住地颤抖。车里比外面暖，身体反而开始觉得冷。

krantz叹了口气。”我帮你吧。”他帮我把湿透的衬衫脱下来，又拿了块毛巾擦掉我身上的水迹。我想自己做，身体里却没有一点力气。

等我换上干燥温暖的衣服裤子，krantz又拿着已经半湿的毛巾擦了擦自己的头发。

“哎呀，都是你，回去我也要洗澡了。”krantz笑笑地看着我。他擦头发的动作就像一只淋湿的小动物。”要不是我身上也湿了，真想抱抱你。你冷不冷？我开点暖气吧。”

我摇了摇头。这小小的动作却引起了一阵强烈的晕眩，我忍不住闭上眼。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头晕吗？”krantz关切地问，”我送你回去，你先在车上睡一会儿。”

忽然有一种预感，全世界都要黑暗下来了。

疲倦感如洪水般汹涌而来。身体仿佛在旋转，旋转着向下坠落。

黑暗即将降临了。我的黑暗。

我朝车窗外看了一眼，望不见墓园。

而你，sech，你看得见我吧。抑或此时你已在我的身边呢……

闭上眼，身体已经失去了所有力气。

第98章：我们（正文 42）

一扇门，半掩在面前。古老的木门，仿佛有细小植物蔓延在它的深深木纹中。

我看见了自己身处的黑暗，面前只有那扇木门。胸口发闷，想要从这黑暗中逃出去。

我的手按在门上，轻轻一推。

大量光线涌入眼球，一时无法适应，看不见任何东西。

有温热气息靠近。心脏忽然剧烈跳动起来。

“我的小宁远，你去哪里了？……怎么才回来。”

睁开眼，看清了自己身处的环境。面海的阳台，海风暖暖袭来。海边是森林。

我的背后是他的坚实胸膛。他松松揽我在怀，让我的手安躺在他的手心。

胸口很痛。我张了张嘴，无声地喊着他的名字。

“sech……”

“嗯，怎么了？”

他听见了，他听见了。

我低下头，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为什么又笑不出来了呢？

“宁远，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风吹太久了，是不是头疼？”他扳过我的身体，皱起眉头地问我。

“不……”我抬起眼，终于鼓起勇气将他面容映入我眼。

你的眼角有皱纹了，老男人。

你已经有了几根白发，老男人。

你身上的古龙香水味道让我忍不住想要微笑，老男人。

“我还没见你哭过呢。我的小宁远哭起来会是什么样子呢？”

他宠溺地摸了摸我的头。”你就是太习惯压抑自己。有些事说出来也不要紧，有时候哭出来也没有关系……在我面前你还逞什么强呢？”

潮水冲刷海岸的声音阵阵传入耳中，喧嚣温柔的安静。日光投射轻软的暖，让他的面容柔柔地亮起一片。

“我……哭什么呢。”我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牵扯嘴角的动作让心脏狠狠抽痛。抽痛过去，又急急地睁开眼。害怕晚了一秒，他就从面前消失。

“不会消失的，不要乱想。”他笑了笑，吻了吻我的脸颊。”小东西，你就在这里，我还能消失到哪里去……我消失了谁来照顾你……来，我们进屋里去。你不能吹太长时间的风，体质这么差，很容易生病。”

眼前重现了黑暗，只是这一次，手被牵起，暖暖地握在掌心。

我不知道自己被他带着要走向哪里，可是知道他在我身边，那就心安。

是长廊吗？一直一直，仿佛没有尽头。自己和他的脚步声互相重叠交错着，轻缓而有力。

一直走下去好了。

就一直走下去好了……

“我走不动了。宁远，你来扶我。”

我睁开眼，望向身侧。他的面容忽然变得异常苍老，像是穿越了多年的时光，卸下了清明英俊，依旧沉淀着优雅气质。鬓边染霜，嘴角的微笑也映刻着深深纹路。

他的眼神，看着我的眼神，如同在欣赏一件珍爱的艺术品。

“宁远，知不知道长大成熟的你有多美丽……”

他的眼睛在说，宁远，可是你会嫌弃我吗？

我抚摸着他的脸颊，感受着生命留给他的苍老刻痕，微微笑起来。

怎会嫌弃，我的爱人。

如果可以，让我丢掉青春，让冰雪攀附我的头发，让雾笼在我眼前，让草木牵绊我的腿脚……让我们一起老去。

“我爱你。”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慢慢地变得沙哑低沉。他的手心持续不断地向我传来温暖。

“好。”他微笑地望着我，”我们向前走。走十步，走到死亡。”

不远的地方，又是一片黑暗。

那里会有什么呢？又或者什么都没有……

那里是死亡。

我深吸一口气，和他一起跨出第一步。

身边的风景在飞速变幻着，而我们的脚步缓慢坚定。

两步，三步。每一步都比上一步更费力艰难。

背后有人在喊些什么，我没有回头。

sech温柔低语道。”你停下看一看。是寝儿。”

我摇头。”不。我们继续向前走。”

他拉住我。”你回头看他一眼就好，听话一点，嗯？”

我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点点头。转过身，却只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看不清样子，却只感觉他很矮小瘦弱。

“如果你太爱寝儿了，我也会吃醋的。”sech轻轻哼了一声。

我忍不住笑出来。”明明你更喜欢寝儿。”

“对，我很喜欢他……宁远，他就是我们的孩子了。我从未想过我们也会有孩子……”

我垂下眼微笑。”那时太冒失。”

他摸摸我的头，声音依旧宠溺。”不。我很高兴你把他留在我们身边。我很高兴我能把他留在你身边。”

第四步，第五步，第六步……

我感到自己的双腿逐渐失去力气，双眼也变得昏花。我感到生命的狂热正离我远去，死亡的阴影已笼罩前方。

只是我们互相握紧的手，还那么坚定有力。

最后一步。

没有犹豫，只是用力握紧他的手。

在投入那片黑暗之前，我还来得及看看他的脸。

看看他倏忽又变得年轻的面容，看看他宠溺的眼神，看看他温柔的笑。

我们……一起……

一起变老死掉的话，多美好呢……

我爱你，我爱你。

再对你说一次，我爱你，sech，我爱你。

……

心脏忽然受到重击。身体猛然间有种飞快下坠的感觉，神经牵动肌肉弹跳惊醒。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睁大眼睛。

惨白惨白的天花板。右边一点是点滴瓶，再右边一点是墙壁。

眨了眨眼，凉凉的，有湿润的感觉。

我伸手摸了摸眼角，确实有液体流下。

哭了么……

不……是还在哭吧……

眨动眼睛的时候，那种液体再一次地滚出了眼眶。顺着鬓角淌入发际，又逐渐变得冰凉。

终于哭出来了吗……

我对着自己笑了笑。

“你真是吓死人了，夏宁远。”

是krantz抱怨的声音。

他手里抱着什么？是一个婴儿吗？

他抱着婴儿的动作表情看上去很别扭，很有趣。

……对，是寝儿吧……

父母在一旁担忧地看着我。

这里是病房。

为何总是在医院醒来呢？

sech，这里就是第十步的黑暗之后。

没有你的地方，就是那片黑暗。

sech，我们握着彼此的手，走到了第十步的死亡之处。我们是一起死去了的，在那里就死去了。

如今醒来的夏宁远，是已为你死过的夏宁远。

你看，他哭了。

不要怪他。他知道自己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哭了。

他只会在你面前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你知道他很坚强。你知道的。

我闭了闭眼，微微地笑出来。

然后深呼吸，对着krantz伸出手。

“寝儿……给我。”

第99章：森林版回顾。

非正式版终章森林版回顾

很久以前，当刺猬还不是刺猬的时候，他被灰狐狸抓进了窝里，因为白狐狸出去觅食，去了整整一个秋天没有回来。森林里的冬天太冷了，灰狐狸没有食物，又怕冷，就把刺猬抓在身边打算把自己慢慢等死饿死。

灰狐狸找来一棵仙人掌，把刺一根根种在还不是刺猬的刺猬身上。刺猬怕疼，他闭着眼睛变成了一颗苹果。

灰狐狸不喜欢苹果，脆脆硬硬的，吃起来毫无趣味。

他时常把小刺猬抓到嘴边轻轻咬咬，看他痛得乱叫乱抓，真是太有趣了。有趣得都忘了吃他。

于是灰狐狸越来越饿了。

灰狐狸为什么不去找食物呢？

因为他知道有棵大树下埋着白狐狸的骨头。白狐狸被老狐狸吃掉了，骨头埋在一棵时常在枝头开出白花的大树下。

老狐狸对灰狐狸说，你知道，森林的法则是弱肉强食。

猎狗是白狐狸的朋友，她知道老狐狸吃掉了白狐狸，于是恨死了灰狐狸。

如果老狐狸只有白狐狸一个孩子，就不会杀掉白狐狸来教导灰狐狸了。

于是她偷走了白狐狸的骨头。

灰狐狸很伤心，所以当他看见还不是刺猬的小刺猬时，就把他抓回了窝里。

猫在五年前把苹果从树上碰落，那时他还不知道苹果偶尔会变成刺猬。

猫离开了地上的苹果，在森林里悠闲地散着步。一路陪着他的一匹老马。

他们走到河边，老马说，你到我背上来吧，我带你过河。河水已经变冷了。

猫用爪子碰了碰河水，确实很凉。猫都是怕水怕凉的。

猫轻快地跃到老马背上，用爪子抓住老马的鬃毛。他的爪子下有粉红色的肉垫，老马不会疼的。

度过了河，猫说：有一只金色眼睛的妖精死在河里了。

老马说，那么你继续呆在我背上吧。

冬天来了。

下起大雪的时候，灰狐狸常出去散步。

小刺猬以为自己见到了白狐狸，当然他不知道白狐狸是灰狐狸的弟弟。他很喜欢温柔的白狐狸，但每次灰狐狸回来白狐狸就离开。他不喜欢灰狐狸。

灰狐狸和白狐狸都不在的时候，猎狗会给小刺猬带去一些食物。小刺猬很喜欢猎狗，因为猎狗不吃刺猬，还用身体为小刺猬取暖。

灰狐狸觉得越来越饿，有时他看着小刺猬就觉得天旋地转。他觉得应该教会小刺猬自己觅食。

小刺猬学习觅食的时候，遇见了一棵植物。植物长在阴暗的沼泽边，亭亭玉立。她的身边有一只流连的蜂鸟。

小刺猬和植物还有蜂鸟成了好朋友，很快他发现蜂鸟也是狐狸一家的朋友。

冬天在慢慢过去。小刺猬觉得冬天很温暖，虽然有讨厌的灰狐狸在身边，但是白狐狸的皮毛也很温暖，植物会给他甜美的花蜜，而蜂鸟轻轻哼歌给他听。

直到某一天，猎狗告诉小刺猬：其实白狐狸就是灰狐狸，他一直在骗你呀。

小刺猬恨死了坏蛋灰狐狸，狠狠地扎痛了他然后跑出狐狸窝。

小刺猬跑到了沼泽边。其实那已经不是沼泽了，小刺猬和蜂鸟一起把沼泽变成了绿草地。

小刺猬和植物一起住在绿草地里。他经常望向天空，抽抽鼻子。想念狐狸洞里的味道。

虽然讨厌可还是很想念。

蜂鸟发现了绿草地里的小刺猬，不久以后灰狐狸来到了这里。

灰狐狸的爪子搭在植物的根茎上，好像随时要把她弄断。他对着小刺猬说，你是我的猎物，怎么能乱跑呢？

小刺猬恨死了坏蛋灰狐狸，他用尽全力再一次扎痛了灰狐狸。灰狐狸把伤口藏起来，优雅地离开了。

可是植物说，灰狐狸已经饿坏了，你发现了吗？他大概是不想吃你，所以才离开的。

小刺猬追过去，发现了饿晕在路上的灰狐狸。灰狐狸还没有死，但大概离那也不远了。

小刺猬想像了一下窝里没有灰狐狸的样子，突然觉得很害怕。

“你看你，被我欺负惯了。”灰狐狸展开优雅的笑容，叼起小刺猬回到了窝里。

小刺猬知道自己爱上了灰狐狸。

真是很讨厌啊，那个家伙明明那么坏，为什么还喜欢啊？小刺猬搞不清楚。

搞不清楚可还是爱的啊。

猎狗引着猎人来到了狐狸窝，灰狐狸很聪明，逃了出来。

然后猎狗指着一脸迷茫的小刺猬说：看，就是他出卖了你。

灰狐狸看着小刺猬，他知道他不会背叛自己的，问题在猎狗身上。可是小刺猬没看懂灰狐狸沉默的眼神，他以为灰狐狸误会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