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花月夜 下——昔华

作者:昔华  录入:12-17

古庙宿阴阴,孤峰映绿林。步随仙路远,意入道门深。涧水流年月,山云变古今。只闻风竹里,犹有凤笙音。

爬到山顶已经是中午。炙热的太阳照得他们几个脸红红,汗水一滴一滴的从额头滚落,掉在地上,一下子就蒸发不见。

一阵阵清脆的钟声从正前方响起,回荡整个封龙山,更显得城隍庙的冷清寂静。封龙山很大,到处都种满了古老的柏树,悠悠的阳光洒在叶子上,青绿苍翠。

隐月不明白为什么丰逸文会带自己来这里。一座藏在深山的寺庙,有什么特别?

千峰围古寺,深处敞楼台。景异寻常处,人稀薄烟少。

跟随着丰逸文,隐月他们进入了古刹的城隍庙。

古寺不大,大概有两三个房间。走进大厅,正中间摆放了一座如来佛,旁边是观音菩萨之类的神像。看起来已有一段年份历史。

接待他们的是个只有十来岁大的小师父。一身薄衣的他走来过来,竖着右手在胸前,轻轻的说道:「阿弥陀佛,各位施主你们好。」他转过头,望着一身素衣的丰逸文问道:「请问施主,你是不是姓丰?」

丰逸文点了点头答道:「是的。」

小师父微微一弯身,说道:「阿弥陀佛,丰施主。贫道叫明镜,是方丈师叔叫我在这里等候你们的。」

「有劳明镜小师父。方丈师父他最近身体好吗?」

明镜说道:「谢谢丰施主的关心。师叔他很好。」明镜继续说:「丰施主,方丈师叔在后院恭候你多时。」

「我可以拜托明镜师父一件事吗?」丰逸文偷偷地看了看一眼隐月,继续说道,「可不可以帮我告诉无尘大师,我一会再过去。」

「好的。」

等了明镜离开之后,隐月转过头,茫然的看着丰逸文问道:「逸文,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丰逸文耸耸肩说道:「这几天看你心情不太好,陪你出来散散心,顺便看看老朋友。」他拉着隐月的手,跪在如来佛的面前,双手合十,诚恳地说道:「佛主,我丰逸文是真心喜欢隐月,希望佛主给我个机会,让我好好的爱他,好好的待他。让他不再受苦,受委屈。」

「我知道我的爱是卑微的,但是我会全心全意的待他。希望佛主成全。」丰逸文双手平摊,磕了一个头给如来佛。

脸红红的隐月立即拉起丰逸文,微噌的说:「逸文,你在做什么?你怎么可以在佛主面前说这些。」

「隐月,你别拦着我。我还要继续说。」丰逸文扯开隐月的手,继续合着手对着如来佛说道:「我不知道隐月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变得愁眉苦脸。我希望佛主可以消除隐月眉宇间的忧愁,让他过得快乐一点,幸福一点。不用整天愁眉苦脸的。」

丰逸文又磕了一个头,然后站起身来拿着一束点燃的香,插在香炉之中。渺渺的白烟轻轻的往上升腾,卷起一圈一圈,弥散在半空之中。

一旁的昔照也学丰逸文的样子,跪在佛主的面前,双手合十的请求佛主保佑公子。

隐月抬起头,诧异地望着丰逸文,心里荡起了一池涟漪。

我又一次被他感动了。

为什么你如此的爱我?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假如我不是隐月,不是怀着仇恨的江隐月,我会接受你吗?

假如你不是王爷,你仅仅是个丰逸文,我会接受你吗?

假如没有这些,我们会过上安逸的生活吗?

答案是,不。

既然没有,为什么还要去憧憬一些我们得不到的东西呢?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我不想到了最后自己什么也得不到,还丢了一颗不完整的心。

丰逸文走了过来,看到一面忧愁的隐月,担忧的说道:「隐月,你怎么啦?」

隐月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他望着高高在上的如来佛,佛主你可以告诉我,我现在要怎样做?

请您指一条明路给我。

「隐月,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丰逸文转过身来:「昔照、霜华,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们一会就回来。」

「是。」

还没有走入内院,无尘大师就站在前院。他穿的和刚才那位叫明镜的小师父的一模一样。

丰逸文乐呵呵的走了过去,说道:「无尘师父,你好。」

「阿弥陀佛」无尘微微一弯身,说道:「丰施主,今年有点晚了。」

「不好意思。无尘师父。」

「没关系。」无尘看了看丰逸文身旁的隐月,蹙紧了眉头问道:「这位施主你是……?」

隐月微微一弯身,说道:「在下江隐月,见过无尘大师。」

无尘还是第一次看到丰逸文带人上山,可见这个叫做江隐月的人在他的心目中的位置非比寻常。他笑了笑说道:「江施主你好,老衲是这里的方丈,你叫我无尘就可以了。」

隐月摆了摆手:「不行,隐月我还是叫你无尘师父吧!」

「称呼只是个名号,没有多大的意义。老衲就不再强求。」无尘点了点头,问道:「江施主,恕老衲直言,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困扰着你?」

隐月怔了怔,然后摇了摇头,拱手起谢道:「谢谢方丈的关心,隐月我没有什么烦心事。」

「施主,既然你说没有,老衲也不再多问。但我还是奉劝你一句,有些事单单看表面是看不出来的。有的时候,事情并不是和自己想的一样。」

「谢谢无尘大师。」

「阿弥陀佛。」无尘大师转过身,伸出手说道:「丰施主,这边请。」

无尘大师带着隐月和丰逸文走进了一片竹林。苍苍翠翠的竹林和上山的风景一点也不一样,就像走进了桃花林。只不过桃花林里面的桃花要换成翠竹。

「丰施主、江施主,你们等老衲一下。」无尘走进了一间小竹屋,拿了个锄头走了出来。

隐月不解盯着无尘手中的锄头,问道:「无尘师父,这个锄头有什么用?」

「一会你就知道。」

他们仨走到了一座坟墓前停了下来。

坟墓四周被苍绿的竹子包围,形成一个圈。可是在它的旁边种着一棵梨树,梨树下面堆满了一层厚厚的青草,显然没有人来拜祭过。更稀奇的是墓碑上一个字也没有。

隐月指了指墓碑,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墓碑上面一个字也没有?」

无尘大师上前解释:「江施主,墓碑没有字不等于他没有存在过。有的人死后喜欢风风光光的葬在风水宝地,让后人记得他。有的人死后希望可以安安静静的度过。他就属于后者。」

「他是谁?」隐月不解的问道:「逸文,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拜祭他?」

丰逸文接过无尘师父递来的锄头,将坟墓旁边的杂草清除干净,然后伸出手折了几枝梨枝,摆在墓碑之下,轻轻的说道:「隐月,他是我的一位故人。」

故人?

隐月看着丰逸文,觉得他又熟悉又陌生。

丰逸文跪在墓前,双手合十的低下头,轻轻地说道:「对不起,今年我还是没有找到他们。我答应你的,我一定会做到。我找到他们之后,一定来告诉你。」

「我已经忘了她。我已经找到了一个我自己喜欢的人,虽然和她长得有点像,但是我能分得清他和她,不是同一个人。」

「还有我代他跟你说声对不起……」丰逸文继续喃喃自语。

隐月看着墓碑,不禁想起了雨铭所说的婕淑妃。难道里面那个人是婕淑妃,可是她为什么要葬在这里,而且墓碑上面一个字也没有。

「无尘师父,这里面的人是婕淑妃吗?」

丰逸文好像听到隐月的话,猛地转过头站起身捉着隐月的胳膊追问:「是谁告诉你婕淑妃的事?」

隐月被丰逸文吓了一跳。看到丰逸文这么紧张,婕淑妃在他的心里还是有一定位置,自己不禁有点失落。

「告诉我,是谁将婕淑妃的事告诉你?」丰逸文用力的晃着隐月的肩膀,「是谁,是不是谢雨铭?是不是她告诉你的?」

隐月不明白丰逸文为什么要追问自己关于婕淑妃的事。是不是雨铭不说他就想一辈子隐瞒自己。难道他还是一直爱着她?自己只不过是她的一个替身?

隐月无奈的点了点头。

「隐月,离她远一点。」

隐月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听我的话,离她远点。」丰逸文紧紧的抱着隐月。

精神恍惚的隐月被丰逸文拉着手走了回去,一路上两人一句话也没有说过,连昔照和霜华叫他,他也没有什么反应。

丰逸文隐隐有些担心。

怕隐月会怀疑自己对婕淑妃还存在感情,怕他不相信自己对他的感情,更怕他离自己远去。

隐月心事重重的低着头想着。偶尔偷偷打量丰逸文。

为什么自己的心会隐隐作痛?

为什么会觉得失落?

是因为丰逸文忘不了婕淑妃吗?还是雨铭的那番话?

还是因为自己已经……

他不敢想下去。

低着头,忧心忡忡。一不留神撞到了前方的来人,隐月连忙扶起被自己撞到的姑娘,歉意的说道:「姑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没事……」姑娘站稳了身子,轻轻的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抬起头,不禁一愣。

这不是隐月吗?

她微微一笑,打探着说:「隐月,你还记得我吗?」

隐月抬起头,愣愣的看着她,颤颤的声音从喉间发出,带了点兴奋:「你是…你是怀琴吗?」

怀琴点了点头,咧开嘴,甜甜一笑:「隐月,你真的是隐月。我没有看错吧?你怎么会来到京城?」

「公子,她是谁?」一旁的昔照歪着脑袋,瞅了瞅怀琴,不解地问道。

隐月拉着昔照走了过来,低着头解释:「昔照,她是怀琴,你还记得吗?」

「昔照,你是不是忘了我?」怀琴蹲下了身子问道。

昔照转了转眼珠子,想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

怀琴站起身来,叹了叹气说道:「昔照,亏我还记得你呢!」

隐月摸摸昔照的头,帮昔照辩护:「不好意思,怀琴。昔照那时候年纪小,记性可能不太好。所以容易忘记。」

怀琴捂着嘴乐呵呵的笑道:「还是隐月比较会说话。」她顿了顿继续说:「隐月,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怎么会来京城?是谁帮你赎的身?」

「是我。」丰逸文走了过来,揽着隐月的肩膀,笑了笑说道:「你就是萧怀民的妹妹萧怀琴?」

怀琴眯着一双凤眼,从上到下打量丰逸文全身,警觉的神经绷得紧紧,「你怎么知道我哥哥?你究竟是谁?」

「隐月是我的人,那我是谁你还不明白?」他邪魅的一笑,低着头深情的看着隐月,隐月的脸一下子变得红红的,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话来。

怀琴瞅了瞅隐月,原来是这样。她转过头,不解地问道:「你究竟是谁?」

丰逸文哈哈的笑了起来,惹得怀琴努着嘴瞪着眼看他。

「怀琴,他是二王爷丰逸文。」隐月挣开丰逸文的手说道。

怀琴怔了怔,诧异的盯着丰逸文。她万万没料想到之前让他哥哥进牢的人就是眼前这个人。长得挺好看,可是一肚子坏水。

隐月轻轻的问道:「怀琴你怎么啦?」

怀琴回过神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

「怀琴,你哥哥现在好吗?」丰逸文担心的问道。

怀琴恶狠狠的的答道:「我哥哥好得很,谢谢二王爷的关爱。」她一把拉着隐月走到一边,低着头小声地问道:「隐月,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隐月低着头噤声不语。

「隐月,是不是他威胁你什么?」萧怀琴不悦的回转头看着丰逸文。

隐月摇了摇头,说道:「怀琴,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可是……」

「是我自愿跟着他走的。」

怀琴瞪大一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隐月:「为什么?」

「怀琴,你不要再逼问我。有些事不知道的总比知道的好。」

怀琴闭上嘴巴,忧心忡忡的看着隐月。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和映月楼的人不一样,让自己不禁担心起来。

是他虚伪的笑容,还是他的眉宇间的悲伤让自己忍不住走过去。

我走了过去,可他却不肯打开门让我进去。

将自己锁在黑暗之中是一种懦弱的逃避。隐月,你比上次我见你的时候更拒人于千里之外。

是什么东西堵着你,让你走到如此的地步?

隐月迟疑地说道:「怀琴,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呢!」

「隐月,你快乐吗?」

隐月怔了怔,不解的看着萧怀琴。

萧怀琴再重复一遍:「隐月,你快乐吗?」

隐月噤声不语。

「既然不快乐,为什么要强迫自己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呢?」

怀琴咄咄逼人的话令得隐月无法反驳。

快不快乐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对不起。」

隐月抿着嘴说道:「怀琴……」

「隐月,对不起。我……」

隐月转过身,背对着怀琴说道:「怀琴,是我对你说『对不起』比较好。」

隐月,你这是何苦呢?

怀琴回过神,苦笑着说道:「隐月,我们还是不是朋友?」

隐月笑了笑说道:「是。永远都是。」

「那我可不可以有空去王府看你?」

隐月怔了怔,然后点了点头说道:「可以。」

他一步步走到丰逸文的身前说道:「逸文,我们回去了。」丰逸文转过头,看了看怀琴,然后揽着隐月慢慢的向前走。

望着隐月的背影,萧怀琴的脸早就被泪水沾湿了。

第二十三章:听雨楼

一大早天还没有亮,就听到昔照欢快的喊门声。还躺在床上的隐月睁开惺忪的双眼,掀开被子下床边走过去边向着门口喊道:「昔照,发生了什么事?」

昔照等不及似的推开了房门,一溜烟的跑过来,站在床前,乐呵呵的笑着,激动不已指着外面说道:「公子,外面……她来了,她来了……」

「昔照,你先别激动,我听不清你说的是什么。」

昔照又指了指外面,着急的说:「公子,外面……外面……」

隐月随手披了件衣服出去,外面哪有什么人。他转过头,看着红着脸蛋的昔照问道:「昔照,外面什么人也没有,你是不是看错了?」

昔照捣葱似的摇着头,继续说:「在外面……」

「可是外面什么都没有呀!」隐月又往外面走,向四周张望,仍然没有一个人影。

不可能是丰逸文,他不是刚走了去上朝了吗?

也不可能是谢雨铭,这么早她不会来的。

那究竟是谁呢?

隐月蹲下身子,盯着昔照,昔照依然指手画脚的。他捉着昔照乱动的手,说道:「昔照,你先停下来,冷静想想之后再告诉我。」

昔照放下了手,深深地呼吸,又深深的吐了出来。重复了五六来次,他终于恢复之前的样子,潮红的脸也退了下去。他转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说道:「公子,怀琴姐姐在外面。」

原来是怀琴。

什么?

怀琴来了?

隐月瞪大了一双眼睛,顿时站了起来走了出去。外面依然什么也没人也没有。他转回头,捉着昔照颤颤的小肩膀,问道:「她在哪里?」

昔照指了指外面说道:「怀琴姐姐她在大厅。」

走进了大厅,一身黛青色的隐月赶紧的走了过来,满脸歉意的说道:「不好意思,让怀琴久等了。」

怀琴嘴角轻轻上扬,双手叉在腰间,佯装生气的样子努着嘴说道:「隐月,你终于舍得出来见我了。」

隐月最受不得怀琴豪爽的本性,只能低着头,嘴巴一张一合的。

「隐月,你还是老样子,没变。」怀琴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立即回过头来,探头探脑的瞄了瞄后面,小声询问:「隐月,丰逸文呢?」

「你是来找我还是来找王爷的?」

见隐月身后没有人,她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笑嘻嘻地说道:「当然是来见你的。」

隐月玩味的笑道:「既然来找我,为什么要问起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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