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提沙认为这样的力量已经足够在泰北站稳脚跟了。他立刻就部署了接下来的开拓作战计划,顺带着又宣布让段珀接替冯先生,出任本军的参谋长一职。
段珀是很惊讶的,不过旁人很麻木——因为认为这理所当然,段珀是段将军的儿子,太子一般,可以占据任何职位。
035.三月的清晨
一九七六年,三月。
在这个朝阳初升的爽朗清晨中,段珀穿着一条半旧裤衩走出了草房。裤衩大概本是一条运动短裤,因为材料柔软,侧面镶着三道白条子,裤腰下面还模模糊糊的印了几个英文字母——adidas。
先前在堪果的时候,时常会有商队从曼谷等地为他带回崭新服装,不过现在不成了,没那个便利条件了。
他身体好,站在清冷的晨风中也是满不在乎。堵在门口抻了个懒腰,他见勤务兵已经把水盆端过来了,就走上前去蹲下来,慢吞吞的刷牙洗脸。
杜师长大踏步的不知从哪儿跑了过来,弯下腰低声询问段珀道:“老虎少爷,将军醒了吗?”
段珀叼着牙刷抬起头,对着他摇了摇头。
杜师长“哦”了一声,扭头走了。
段珀呸呸的漱了口,转向水盆撩水洗头洗脸。正是涂的满头满脸都是香皂泡沫时,何建国忽然也来了。
何建国现在把段珀当成了至交好友,又因为他经过了漫长的苦难孤独岁月,所以对于这位好友简直产生了依恋之情,每天睁开眼睛就琢磨着要来寻找对方。笑微微的站在一旁,他见段珀皮肤雪白,肢体纤细,平时瞧着并不矮小,可是如今一旦蹲着蜷缩了,竟是成了小小的一团,就很觉有趣。
如此旁观片刻,他灵机一动,很手痒的走到了段珀身后。
然后他俯下身去伸出双手,把段珀连身子带腿的一起搂住了,不由分说的就要向上抱起——哪晓得对方虽然瞧着不大,但也毕竟是个成年男子,有些份量;而且段珀正在专心致志的揉搓头发,忽然受了袭击,也是大惊失色,吼叫着挣扎不止。结果何建国抱到一半时失了手,把段珀倒栽葱似的又撅回了大水盆里。旁边的勤务兵就见段珀那两条腿在空中蹬了两下,随即“咣当”一声大响,段珀是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了,大水盆也随之倒扣在了他的脸上,香皂水流的满地都是。
何建国比较了解段珀的脾性,故而一见此景,也没犹豫,扭头就逃走了。而段珀在大喊之余被灌了一嘴洗脸水,爬起来后气的发疯,眼睛又被香皂泡沫刺激的睁不开,暴怒之下就遥遥的痛骂何建国,把房内的段提沙都吵醒了。
一个小时后,段珀被勤务兵们打理洁净了,火气也随之熄灭,还特地派人去找何建国,让对方把心放回肚子里,不要害怕躲避。
杜师长再一次出现,对着段提沙笑道:“将军,岩温很能打啊,我本来没有指望上他,没想到他带队伍出去后,是‘一天一个寨子’,真有一点儿张启星的意思!”
段珀听到了那个名字,立刻就若无其事的走进了草房中。而起床不久、身体半裸的段提沙则是没什么异样感觉,只是点头答道:“是么?好啊!那就让他去打,给我打出一条通往寮国的道路来!”然后他光着膀子坐在了一个小板凳上,继续说道:“收鸦片的时候快到了,我们得尽快把工厂建立起来!”
杜师长也在一处大树桩上坐下了:“黄批白块都好做,那倒是容易;不过四号……”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将军,我们现在已经没有这样的技术人员了。”
段提沙用手揉搓着肚皮,在薄薄的脂肪下还能感受到一点腹肌的形状:“没关系,我们可以试验着做,这不算紧要问题。不过工厂开工是离不得酒的,现在我们要抓紧时间,开始酿酒。”
杜师长答应一声,又和段提沙讨论了几个问题,得到答案命令后便起身离去了。
段提沙在清早解决了这几项事务,然后便也像儿子那样,蹲下来撅着屁股洗漱。房内的段珀找到了一台大方砖似的日本录音机,先往那机器后面安放了干电池,又找出了磁带插进去。手指摁下播放按钮,他在邓丽君的歌声中呆坐了片刻。
他有些思念张家兄弟了——其实是非常的思念,不过现实摆在那里,从理智上来看,他应该是痛恨那两人才对。
这种矛盾让他很觉忧郁,幸好还有邓丽君可以略略的安慰他。磁带盒里附带的画片上印有邓丽君的半身照片,他低头仔细凝视着画片,感觉这位女明星真是温柔美丽极了。
他的生活中是从来没有温柔美丽这种成分的,所以内心隐隐的渴望反而更让他感到了怅惘。坐在床边拽过薄毯子,他在微微的凉意中拉起毯子盖在了头上,像戴一顶风帽一样,遮住头发,显出面孔。
段提沙拿着毛巾,一边擦脸一边走进房内,结果看到了怪模怪样的段珀。
“哟!”他惊讶的问道:“你冷了?”
段珀的上半身都裹在垂下来的毯子里,只露出了两条笔直的腿。淡淡扫了父亲一眼,他百无聊赖的摇了摇头。
段提沙高高大大的挡住了门口伸进来的朝阳光芒,就见床上的段珀被薄毯挡住了额头短发,越发衬出了一张很清秀的白皙瓜子脸——儿子的确是漂亮的,眉睫乌浓,鼻梁挺直,薄嘴唇红的有棱有角。
于是段提沙就在一种颇为奇异的愉悦中笑了,发自内心的说了一句:“嚯!像个美女!”
段珀立刻抬起头,皱着眉毛对他低低的吼了一声。
段提沙还是笑,心想这可真奇怪,我自己是这个样子的,我的老虎却是那个样子的!
段提沙想和儿子亲亲嘴,可是段珀因为收到了“美女”的评价,心里恼火,所以放下毯子站起来,他并没有理睬父亲,穿起拖鞋就气哼哼的走了。
房外明媚的阳光让他感到了温暖,他就这么光溜溜的去吃了早饭。
吃饱喝足后,段珀回来穿上衣服,而后就走去村边山上,在冯参谋长的墓前徘徊了片刻。他是很爱段提沙的,不过有时候也觉得父亲怪讨厌。在这种时候,往日他会去找叔叔来排遣一番,不过现在叔叔没了,他又不舍得再去殴打段提沙,只好是自己憋气。及至那股子恶气散的差不多了,他离开墓地,前去营房捕捉到了何建国。
何建国很惶恐,以为段珀是来寻仇的,刚要龟缩起来装死,哪晓得对方不计前嫌,开口便问:“喂!你学过化学吧?”
何建国停止龟缩,伸展身体答道:“中学学过一点。”
段珀心情不好,看起来是十分的严肃:“学过就好,你跟我来!”
何建国很忐忑:“干、干什么啊?”
段珀抬腿踢了他一脚:“闭嘴!”
段珀方才坐在房内,已经听清了杜师长和段提沙的对话,把那问题都放在了心上,这时就要开始着手解决。带着何建国找到了杜师长,他和对方交谈了三言两语,随即继续转移,这回是跳上吉普车,一路离开了村庄。
036.林中暮色
段珀认为但凡一个人是有知识的,那就必然无所不通。张启明通过自学,尚且能成为一名有文化的青年,那何建国这读过十几年学校的人,就更应该了不起了。
于是他就把希望寄托在了对方身上,希望何建国可以和队伍中仅存的几名技术人员合作,把那海洛因提炼出来。至于何建国本人的意思,他就不管了。
段提沙现在看出段珀长大了,所以对他也放任得很,并不时时看管着他。段珀在清晨时分离开村庄,他还没有在意;然而直等到傍晚时分,他依旧没见儿子返回——这就有些担心了!
泰北大山里武装力量林立,万一段珀跑远了,那也是很危险的。段提沙刚要派出卫兵寻找,不想远方忽然传来一阵汽车声音,放出目光一瞧,就见一辆吉普车颠颠簸簸的奔驰过来,停下之后车门一开,从中跳出来了两个东倒西歪的黑鬼。
段提沙一愣,正想出言发问,然而为首一人已经大声发了话:“啊,爸爸!”
段提沙上前一步,目瞪口呆的反问道:“老虎,你这……这是怎么了?”
黑眉乌嘴的段珀摆摆手,老气横秋的摇头叹道:“唉,不要提,下午差一点就被炸死了!”然后他扭过头对着勤务兵大喝一声:“水!”
段提沙依旧是摸不清头脑,继续追问下去。段珀扭头看了同样乌黑的何建国一眼,随即就把这一天的经历原原本本叙述了一遍。
原来段珀带着何建国去了那草草建设起来的工厂中,力逼着对方进行这一项工作。何建国对此是一无所知的,如今无可奈何,只好硬着头皮加入了技术人员的劳作之中。依这帮人现有的能力,只能以吗啡为原料,进一步制造出十分粗糙的三号海洛因,而三号在市场上的价格是很低廉的。技术人员们先前依旧研究了好几天,这时就大着胆子改换方法,企图提纯出纯净的四号海洛因。
平心而论,这提纯的方法摆在那里,学习理解是容易的,然而落实到实践上,那就难上加难了。这几位技术人员糊里糊涂的动了手,结果在下午时分一个不慎,在工厂里就引起了一场大爆炸。爆炸又引起了其它化学品的反应,搞得房中浓烟滚滚,竟像是遭了炮弹一般。而那何建国依旧是命大无比,偏在爆炸之前出门撒尿去了;段珀跟随他出门,也逃过一劫,只是被熏了个通体乌黑。
“真糟糕!”段珀急赤白脸的说道:“炸死了两个人!本来就缺少人手,结果事情没有办好,又死了两个!”
段提沙一拍巴掌,大声叹道:“万幸啦!你要是出了事,我也要去死的!”
这时一名勤务兵领先端来了一大杯水,随后又有两名勤务兵挑来四铁桶井水。段珀接过水来痛饮一场,而后回身将杯子递给了何建国:“我们马上洗一洗,你说那黑烟会不会有毒?”
何建国面对着段提沙,十分不安,很扭捏的喝了两口水,他没敢出声。
段珀利利落落的脱了周身军装——腰身屁股倒还是雪白的,可是头脸四肢可都乌黑肮脏。接过毛巾浸湿了,他先往脸上擦了一把,随即发现何建国双手抓着裤腰带,犹豫着并不肯动。
“脱啊!”他着急的吆喝道:“身上臭死了!”
何建国偷偷瞄了段提沙一眼,轻声说道:“我……我去河边洗。”
段珀留意到了他的眼神,回头一看段提沙,他发现父亲正饶有兴味的盯着自己的裸体。
他倒是不怕被别人看到自己的光屁股,不过以为何建国怕羞,就转过身来用力推搡了段提沙:“你走啊,不要看我们!”
段提沙抬手捂住嘴,笑哈哈的后退了一步。而段珀见他不肯离开,就率先向一旁走去,想要找个僻静地方。
在离草房有半里地远的小树林里,段珀于三棵大树之间停住了脚步。勤务兵们把水送过来后,也一起撤退了。
这回段珀一边浑身擦洗一边对着何建国一仰头:“那两桶水给你,快脱啊!”
何建国此刻的确是没了顾虑,三下五除二也脱了个精光。从桶里捞出湿毛巾痛快淋漓的擦洗了一通,他总算是显露出了本来面目。
“唉呀……”因为四下无人,所以他也有话说了:“今天真是吓死我了,‘轰——’的一声,差点没把我的心震碎了!”
段珀现在有点儿看不起他,因为和张启明相比,这位知识青年的本事实在是太差劲。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他那心思忽然有了转移。
扔开湿毛巾走上前去,他冷不防的伸出手,十分精准的抓住了何建国的命根子:“你,怎么也这么大?”
何建国吓了一跳,低头看看,又抬头看看:“大?”
段珀凑近一步,把自己那玩意儿也捏起来了,和何建国那东西放在一起比较:“你们都是怎么长的?全比我大。”
何建国那脸“腾”的就红了,真不好意思了:“这个……不知道啊!”
段珀对于旁人的生殖器官素来比较留意,这时本着一个研究的态度,攥着何建国的家伙不肯放,心里又很不服气,心想我在这方面怎么和爸爸一点都不像?
然后他就下意识的玩笑起来,将这两根东西的前端相对着蹭了两下;哪知何建国登时哼了一声,并且向后一躲:“哎……别闹啊!”
于此同时,他那下身在一瞬间就开始勃起了。
他有了反应,段珀这禁欲许久的青年,也不禁受了感应。抬眼望着何建国,段珀别有用心的问道:“喂,你有没有和女人睡过觉?”
何建国红头涨脸的摇头:“没有没有,怎么可能有?”
“那男人呢?”
何建国没听明白:“男人?什么男人?”
段珀点点头:“哦,那你比我还要纯洁,我喜欢。”
何建国面红耳赤一头雾水:“啊?”
段珀松开手,转而拉住了对方一条手臂,不由分说的就要往那树下带领:“去,你扶住树干,弯腰把屁股撅起来。”
何建国隐约觉出了不妙,并不肯动:“为、为什么要撅屁股啊?”
段珀很执着的奋力拽他:“我要和你做那件事,我很久很久都没做过了,憋的真难受。别人太脏了,我不喜欢;你很干净,我喜欢。”
何建国那脑子转了一个圈,明白过来了!
明白过来的何建国惊叫一声,挣扎着后退两步甩开了段珀的束缚:“你、你、你怎么——”他似乎是不知如何措辞了,结巴半天才说出了一句整话:“我们是情谊深厚的好战友,你怎么能对我耍流氓?!”
段珀这时有些欲火攻心了,一边跃跃欲试的想要扑住何建国,一边提出了严正的反驳:“放屁!我这么纯洁的人,你敢说我是流氓?”
何建国侧移一步,忽然弯腰捡起了衣裤,义正词严的说道:“我告诉你老虎,耍流氓是一种大错特错的行为,你你你……我平时看你挺好的,怎么忽然堕落了?你你你……你怎么这样色情下流?”
段珀一听这话,感觉自己受了天大的污蔑,登时就生气了:“好哇!我看你是找死!”然后他张牙舞爪的就冲了上去。
何建国见状,心知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装死显然是不智了,故而转身就要逃跑——可惜他先前一直是在洗澡,脚上松松的趿拉着一双绿色胶鞋,这时抬腿一迈步,先把鞋子给甩出了一米多远。
他不惯赤脚奔波,单腿跳着还要去找鞋,而段珀趁着这个空档扑上去,从后方搂抱住了何建国。何建国那动作停滞了一下,惯性一般刚要眺望远方——然而下一秒钟,他意识到自己若是再要故技重施,非得屁股开花不可,就立刻猛烈的做出了反抗。
这两人光溜溜的斗殴起来,何建国不敢去打段珀,只能是不停的躲避抵挡;段珀见他皮糙肉厚的不怕揍,越发暴躁起来,劈头盖脸的又踢又捶。何建国承受片刻,忽然瞧准一个破绽,迎着拳头伸出手去,强行一把攥住了段珀的两只腕子。
“你不能再打我了……”他心慌意乱的说道:“你你你……你这是在欺负人!”
随即他将段珀拉扯过来紧紧搂在怀里:“我不是打不过你,我是不愿意还手。我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求你别再闹了,行不行?”
段珀难得起了性致,不想却落了个行乐未遂的结果,心中十分不忿,在何建国怀里继续拱动不止——倒是没有大声叫骂,因为也知道两人光屁股打仗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