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 下——哭泣的瓶子

“没有，只是你是……”谁？杜克皱眉，是谁？

‘你不会生病了吧？’少年不悦的神情间露出了一些担心，伸手摸了摸杜克的额头。这一刻不知道为何，杜克感觉眼睛有些发酸。他下意识的抬手，却在自己的脸上摸到了满脸的泪水。

“你是谁？”杜克紧紧的抓住那只手，仿佛在挽留那温暖。

‘我是谁？’少年皱眉，上下打量着杜克。‘我是……啊’

“什么？”杜克觉得自己美听清，为什么那个名字如此模糊。

‘杜克，我不喜欢玩游戏。吃完了饭就去工作，别来烦我。’少年甩开杜克的手，起身准备离开。

而这时杜克觉得自己的心莫名的开始抽疼，他抬手死死的抓住了少年的衣角，身体无法控制的开始颤抖。

“别走……我不问了，别走！”

‘你烦不烦。’少年不悦的推开杜克，扯出自己的衣角后转身离开。

那背影瞬时间仿佛被一层迷雾遮住，杜克从床上跌了下来，可还是挣扎着伸出手想要抓住他。慢慢的，那个背影开始变化，变得像个成年男子的背影，可自始至终头没有回头，直到消失。瞬间，杜克觉得自己的灵魂都仿佛被撕裂了，疼的他想要缩起来。

“念……念尘！”

杜克绝望的大喊着，想要让那个人回头看他一眼，可什么都没了。迷茫间，他感觉有什么把他扶了起来，熟悉的声音在耳边问着什么。

“少主，您没事吧？”管家担心的看着双眼迷茫的杜克，那眼神简直就不像是在看着这个世界。一大早的，他还没进来就听到了那声绝望的呼喊，差点没吓死他。

过了好久杜克才完全清醒过来，他慢慢的抬头看向管家，然后猛地抓住他的手。

“管家，那是谁，是谁？”

“什么？”管家疑惑的看和杜克。“谁是谁？”

“那个少年。”杜克松开手，双手比划着。“黑色的头发和眼睛，很瘦。他是谁，告诉我！？”

管家瞪大眼睛看着杜克，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但是被杜克一把拉住离开。

“告诉我。”杜克双眼赤红，死死的瞪着管家。

“少主，您这是做梦了，别太计较。”管家平稳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而后平静的说道。

“不，不是梦。”杜克笃定的摇着头说道。“我知道他出现过，可我想不起来。管家，告诉我他是谁？”

“……少主，难道您真的忘了吗？”

“什么？我忘了什么？”杜克看着管家。

“忘了那个被你掳来的少年，忘了那个因为爱您而不惜冰封自己的少年，忘了那个……最后被您亲手所杀的念尘了吗？”

随着管家一声声质问，杜克的手越颤越厉害。他用手死命的抓扯着自己的头发，空洞的眼睛凝视着地面。野兽一般的绝望的嘶吼声，沙哑的从他紧闭着的嘴里泄露出来。猛的，他突然停下这些自残似的动作，抬起头看向管家。

“你把他带那儿去了？”杜克站起身，摇晃着一把抓住上前来扶的管家，双目眦裂的看着他。“你把念尘弄哪儿去了！？”

管家惊愣的看着疯了一般的杜克，微微张开的嘴立马闭上。

半个钟头后，在管家的带领下，杜克来到了自家宅邸的某处荒芜之处。在长满野草的院子里，靠着湖边的位置上有一个小土包，看情况刚刚翻新过。管家黯然的退了一步，用手指了指那个土包。

“您要找的人就在里面。”

杜克的呼吸急促了一下，他颤抖的抬起双手，跪在地上抚摸着那个土包。

“你怎么能……怎么能把念尘一个人扔在这里。他还活着，你怎么能埋了他？”

“少主，念尘少爷已经死了。”管家笃定的说着，低头站在一边。

“不，不会的，他说过要陪着我的。”杜克小声压抑的喊叫，脸色满是被自己抓挠出来的血痕。“对，他这么说过了的。念尘肯定只是睡着了，一定是这样。”

“少主，您要做什么？”看着杜克用肉掌开始刨土，管家愣了一下，说着就想上前拉开他。

“别管我！”推开管家，杜克发了疯一样的用十只手指刨着土，也幸亏这里前不久被瓦开过，所以土质还很柔软。“不怕，我这就把你弄出来，不怕啊……”

“少主！？”管家被推倒在地，惊愣的看着杜克的疯狂行为。

杜克听不到管家的话，只是一直在努力的挖刨着那个小土包。很快，黑色的棺盖露了出来。杜克幸喜的加快了速度，直到把棺材上的泥土全部挖掉。随后，他转身从管家那里拔出一把刀，沿着缝隙的边缘把棺盖打开了。

念尘安静的躺在里面，身上倒是换了干净的衣服。可到底是事出突然，别说是陪葬品，就连头发都只是简简单单的梳了梳。这时的念尘有着成年人的身材，高度和杜克比起来怕是只多不少，也许是因为继承了摩洛克血缘的关系。可他的容貌真的说起来还是能够一眼看出和无尘的相似处的，如果无尘长大了，怕也是这副模样。

杜克下意识的就伸手想要把念尘抱出来，可他看到了自己手上的泥和血迹，毫不犹豫的在自己的衣服上用力的来回擦着，直到他觉得满意了才抱起念尘。触手的冰冷让杜克颤了颤，又因为念尘的身材已经出现变化，即使是他也不能完全像以前那样抱在怀里，所以他几乎是把念尘从棺材里拖出来的。

“念尘……唔……我来了，我来了。”呜咽着，杜克从后面抱着念尘的胸口，拖着想要把他带回去。

而这时，管家看不下去了，上前准备搭把手，可是却被杜克用力的推开。

“别碰他！”杜克像是受伤的野兽一般吼叫着，但是动作却很小心的护着念尘。“别碰他。他是属于我的，只属于我一个人的。”

“少主，念尘少爷已经死了，您还是让他入土为安吧。”管家无奈，只能站在一边劝导着。

“不，他才没死。念尘不会死的，他说过要永远陪着我的。”杜克跌倒在地上，念尘躺着半压在他身上，头枕着他的腹部。杜克抱住念尘，头埋在他的颈项间哭泣起来。“念尘，起来告诉管家，你说过的，你明明说过的……”

“少主。”管家悲痛的跪下，无奈的看着几年来头一次这样悲伤哭泣的杜克。

“念尘，起来啊，起来告诉管家你爱我，起来啊！”

“念尘，那时候我是在唤你，真的，真的是在唤你。起来啊，起来看看我，求你了。”

“我没骗你……呜，我没骗你……没骗你……”

杜克抱着念尘哭了很久，哭到天黑才慢慢的停下。他依旧不要任何人的帮助，一路拖拖拽拽的把念尘带回到了他们曾经的卧室。那里已经恢复了原样，一点都看不出半个月前的那些痕迹。杜克把念尘带到了浴室里，小心的把人放在了浅水区，就像他们当初刚认识的那天原样。

浴池内，念尘枕着杜克的大腿，任由他清洗着身体，可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反应。

杜克拿着一块柔软的丝布轻柔的擦洗着念尘的身体，当他的手碰到那仿佛被时间静止的脖子处时，他的手一抖，丝布掉在了水里。他用颤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那紫乌的肌肤，看到那个手掌心的掐痕上有一处突出的地方。下意识的他看向自己的左手中指，那里戴着一枚戒指，正是这个在念尘脖子上的伤口上留下了最突出的那个痕迹。杜克猛的一阵巨颤，粗暴的扯下手指上的戒指扔了出去，然后紧紧的抱住念尘。

“不是我……肯定不是我……”杜克抱着念尘低喃着，而后紧闭上双眼绝望嘶吼起来。“对不起……睁开眼睛，念尘我求你了……对不起……”

杜克捧着念尘的脸，吻一个个沾着泪水落下。他的手指轻柔的抚摸着念尘左半边脸，那里青肿着，是个结实的巴掌印。

一个小时后，被叫来的医生苦恼的看了眼管家。

“少主，这位少爷明明已经离世……”

“够了，滚出去。”坐在床边，杜克紧握着念尘的一只手，声音毫无起伏的说着。

医生幸喜的退了出去，整个卧室就只剩下管家和杜克两人。

“管家，去拿药来，念尘的脸肿了……”

“少主，您还想发疯到什么时候，小少爷已经死了。”管家的话异常笃定，他实在是受不了杜克在那样疯下去了。

“不可能，他的脸还肿着呢。”

“死尸上的痕迹都会留下，活人身上的伤痕会消失的。”管家再次开口，毫不留情。“因为小少爷已经死了，所以他死前的伤痕才会残留这么久。”

“管家。”杜克抬起头看向管家，眼中有着祈求，他的声音也才发抖。“别这样……”

“因为您放任自己疯狂，所以才逼死的小少爷，您还想继续这样吗？”管家跪下，语气强硬的说道。

杜克狠狠的抽了口气，他抱住念尘，把脸贴在他没有心跳和呼吸起伏的胸口上。

“别说了，别再说了。”

“为了不辜负小少爷这条命，老奴非说不可。少主，您该清醒了！”

杜克紧闭着双眼，呼吸一颤一颤的。

“出去。”过了很久，杜克才开口，语气平稳。

管家双眼一亮，安静的退了出去。

直到这时杜克才起身，用手轻柔的抚摸着念尘平静的脸。他看起来明明只是像睡着了，怎么可能死了。

“对不起。”杜克伏在念尘的怀里看着他。“我会守着你的，一生一世守着你。原谅我，吾爱。”

话音落下，杜克的嘴唇贴上了念尘泛着紫乌的唇。

第88章

时间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走着，杜克仿佛一夜之间回到了从前。他安静，喜欢没事钓钓鱼，又或者是很正经的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可惟独不同的是，这些事情里总是带着念尘。不管管家怎么劝说，他都不肯让念尘下葬，这是他唯一怪异和不同寻常的地方了。很快整个天都都盛传豪厄尔家族继承人喜欢抱着死尸睡觉的流言，事情甚至都闹到国王那里去了，可杜克依旧我行我素。

这天，杜克又在自家后山的小湖里钓鱼。在他身旁，被打理的很整齐和干净的念尘安静的靠坐在椅子上，从外表上看就像是睡着了，可左半边脸上的巴掌印也未免太过于显眼了些。杜克固定好钓钩，然后回头看着他笑了笑，伸手轻柔的抚摸着念尘的脸颊。

“吾爱，今天天气有些阴沉，我会钓到很多鱼的，对吧？”杜克趴在念尘的大腿上，轻轻的嗅着念尘身上特有的体香。即使已经死去这么久，但是念尘始终没有腐烂的迹象，杜克把这个归功于念尘种族的奇特。

天上的云慢慢的越来越厚，杜克也没管鱼竿，而是趴在念尘的怀里安静的浅睡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惊醒了杜克。他抬起头看去，却见一身朝服的劳雷塔面色阴沉的走过来。

“劳雷塔？”杜克起身，一手搭在念尘的肩上。

“你到底在做什么？”劳雷塔的表情有些扭曲，他看了眼杜克身边的念尘，眼中闪过某种厌恶。“疯了七年还不够，现在还想变成恶魔吗？”

“你什么意思？”杜克收紧搭在念尘肩上的手。

“赶紧把这个死尸给埋了，你难道没有听到外面是怎么说你的吗？”指着念尘，劳雷塔几乎是尖叫着喊出来。

瞬间，杜克的气息阴沉了下来。他微微抬手温柔的拂过念尘的发丝和脸颊，低头吻了吻那紫乌的嘴唇。这一切看在旁边的劳雷塔眼里，却是格外的扭曲。

“他是我爱着的人，别那么说，要不然我可不管你是不是我的好友。”杜克平静的说着，但是语气却很笃定。“劳雷塔，别逼我。”

“他都已经死了……”劳雷塔颓废的放下手，然后看着杜克。“你怎么能让他死后都得不到安宁，葬了吧，仅仅是为了他也好。”

“你错了，你们所有人都错了。”杜克勾起嘴角笑了笑，同时他的手越加温柔的抚摸着念尘的脸。“他希望呆在我身边，陪着我，永远陪着我。”

“杜克，你把我当成傻子了吗？当初他是被你掳回来的，你把他当成了无尘的替代品，是你自己害死了他，现在这般作态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劳雷塔暴怒的吼叫着，挥手打断了架在一旁的鱼竿。

因为他的话杜克颤了颤，脸色也是瞬间变得很难看。很快他安静了下来，手用力的扣住念尘的肩膀。

“那时是那时。我爱他，他也爱我，这就是现在的真实。我不会让他离开我身边的，一刻都不会。现在你走吧，我不想再见你了。”转过身去，杜克蹲下抱住念尘，语气平静的说道。

“你！”劳雷塔的脸憋成了姿色，他用力的甩了甩袖子，转身大步离去了。

隐隐约约间，劳雷塔的一声咒骂传入了杜克的耳朵里，可他却笑了。

“我就是疯子。”杜克笃定的低喃着，说着倾身再次吻上了念尘的嘴唇。

“念尘，我爱你。你不是想听吗，我在说呢。我爱你，所以，再说一次爱我吧。”

“你是爱我的，一定是爱我的。”

杜克的脑子里回荡着念尘死前的那句话，那几乎已经成了他的噩梦。下意识的，他收紧双臂抱着念尘，紧贴上那具冰冷的身体，颤巍巍的寻找着曾经熟悉的体温。

这天，杜克帮念尘洗完澡以后，就把念尘放在了旁边的软榻上。而他自己则是快速回到浴池内，开始清洗自己的身体。

豪厄尔宅邸内，女奴和侍者们穿梭不息，管家在指挥着他们处理家族内部事务。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一层若有似无的薄雾笼罩了整个宅邸，可因为这层雾气太薄了，所以根本没有人察觉到。

一个两个，一连串的，像是连锁发应，所有人都倒下了。树上、屋顶上甚至是房檐下，一个个穿着黑衣的暗卫也掉了下来。管家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也跟着倒了，而后整个豪厄尔宅邸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

浴池内，正在洗澡的杜克突然毫无知觉的倒下了。他沉入了水底，可因为身为人鱼所以并不会淹死。世界安静了一会，突然传来了开门声。一个高大的黑衣人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池底的杜克，然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麻袋套住躺在软榻上的念尘，随后扛在背上快速离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过，几分钟后，杜克猛的从池底立了起来。他用手擦去脸上的水，下意识的看向软榻。瞬间，他僵住了，几乎是慌乱的爬出来浴池。直到这时他才发现，整个宅邸内的所有人都晕倒在地。卧室里他翻遍了都找不到念尘，杜克吓坏了，等到尾巴上的水一干，他就变为人身随便套了件衣服冲了出去。

一处高耸的断崖处，念尘被一个男人从麻袋里提了起来。他的脖子被男人扣在手心里，身体软绵绵的吊在半空中。男人看着念尘，猛的扯下了头上的面罩。那竟然是劳雷塔，他的表情扭曲的恐怖，看着念尘的眼神竟是些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