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时候开始有的。所幸长年累月下来,倒也收到了些成效,家里人的感情似乎真的变好了很多。
遗憾的是,这对父子仍然彼此形同陌路。
人家说“老小老小”,这老人家年纪越大就越像小孩,再加上闫老太爷刻意的改变,性格居然变得有些“无厘头”起
来。
几十年过去了,家里人丁越来越旺盛,这老头子就喜欢三不五时地折腾一下子子孙孙,晚年生活过得倒也算惬意乐呵
。
可恨的是,那一班小辈竟然只有闫莫一个人结了婚生了孩子!这教他老人家怎么能不急?尤其是那个阴阳怪气最近老
玩失踪躲着自个儿的非梵小子!
本想抓紧时间催他找个女人定下来,毕竟三十岁的人了,身边没个女人怎么行?谁知道那小子竟然提醒了自个儿一个
忽略了很久的问题——
浩浩怎么办?闫莫离婚已经有半年了,浩浩没了妈,没了母爱,怎么办?!
这让闫老太爷不禁想起了他爸年少叛逆时期的悲剧,心里顿时开始惶恐起来。
“您以为那小子最近为什么会一天比一天瘦?因为那个叫什么晖的臭小子?嗯……也许有这原因。但您真的认为一餐
没有甜点、三天不见麦当劳就活不下去的小子会因为一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臭小子做这么大的牺牲?我特意请教了
一个学心理的朋友,他说这孩子是在想妈了,安婷走了半年,没了母爱的温暖,不怪他会越来越瘦。爷爷,您愿意看
到咱家的宝贝儿变成纸片儿人么?”
闫非梵的话不停地在耳边回荡——回荡——回荡——
不!他不能再让悲剧重演!
于是,今天来的目的不仅仅是把小家伙给送回来,更重要的是赶紧让闫莫给浩浩找个妈来疼!不然影响到孩子以后的
人格发育就糟了!
59.有没有想过再婚?
许安在厨房做饭,闫莫拿了张奥特曼的碟片放给儿子看,小家伙很乖地在坐在沙发上看奥特曼打小怪兽。闫老太爷跟
闫莫使了个眼色,把他叫进了书房。老爷子在书桌后面坐了下来,皱着一双灰白的眉毛,时不时地抬起头来欲言又止
地偷觑孙子,就是不开口说话。
闫莫手里夹着烟,看了他一眼:“有话就说吧,爷爷。”
“你跟安婷离婚有半年了吧?”闫老太爷搓了搓手,语气里带着些微试探。
“嗯。”
“有没有想过再婚?”
闫莫挑了挑眉:“为什么会这么问?”
“你还这么年轻,一个人带着孩子太辛苦了。再说,浩浩这孩子还小,身边没个女人照顾着怎么行?”
“您想太多了,这小子被许安照顾得很好。”想起外面那个正忙着做饭的人,闫莫微勾嘴角,唇边泛起一抹淡笑。
“不,问题不是这个。”见他似乎并没有重视起这个问题,闫老太爷急切道:“安小子虽然好,可毕竟不是女人,浩
浩需要的不是保姆,而是一个会对他无微不至的好女人!”
闫莫沉默地抿起唇,俊脸在听完这话后凭添些许阴郁:“爷爷,您这是在催婚么?”
“当然不是!”老爷子一双浑浊的眼里闪过一抹心虚,当下便矢口否认:“爷爷只是觉得浩浩需要有个女人来照顾着
,你没见到吗?咱家宝贝儿这些天都瘦成这样了,爷爷特地请教了心理方面的专家,专家说浩浩这是在想妈呢!这小
孩子家没有母爱呵护着还是不行啊!”
“专家?”他危险地眯起眼,瞬也不瞬地盯着眼前满脸心虚的老人家,嗤笑道:“哪儿来的专家?”
闫老太爷被他看得一阵阵心虚,眼珠子滴溜溜地左右乱转,就是不敢对上孙子的眼。“就……就是别人介绍的嘛!”
“您不说?”闫莫冷哼:“那我出去了,午饭一会儿就要好了。”说完转身就要往门外走。
“是……是非梵小子!”闫老太爷见他作势要走,一个心急便把真相给说了出来。
“闫非梵?”闫莫转过身来,走到书桌边狠狠地捻熄烟头:“他算个屁的专家!”
老爷子嗫嚅着想要说话,却又被孙子亟欲杀人的目光吓得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唆使您来让我再婚的事儿也是那丫给整出来的?”
“可是你不能否认浩浩这孩子需要有个女人来疼!他还这么小……安婷这一出国也不知道会不会再回来,从小便没了
母爱,你想让他到了叛逆期也跟他老子一样去蹲监狱么?”
闫莫点烟的动作一滞,身子绷得紧紧的:“你说什么?”
老爷子缩了缩脖子,心下暗暗叫糟,戳到这小子的痛处了。
“这是事实。”
书房里的气氛顿时沉滞了起来,静到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闫莫沉默地靠在墙上抽烟,嘴巴一张一合地吞云吐雾,
好半晌才嘲讽地笑道:“是,这是事实。”
“阿莫,爷爷这是为了你好。一个家庭里没个女人像什么样?”闫老太爷看着孙子这样心里也不好受,千不该万不该
把陈年旧事拿出来提,那件事几乎成了家里的禁忌,心里懊悔不已,可又想一棒子把他给打醒。
“爷爷,您真的以为有哪个女人会没有私心、一心一意地对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好么?”
闫老太爷愣了愣:“你杨阿姨对你不就挺好的么?”
“那是因为她生不出孩子。”闫莫冷笑:“她对我是挺好……可是您这话说得不是自相矛盾么?有了所谓的母爱……
他老子不是照样去蹲了牢房?您刚才也看到了,许安把这个家照顾得很好,我不觉得这个家里有女人跟没女人区别在
哪儿。”
老爷子心里一紧。“话是这么说,可是……”
“没有可是。”闫莫扯过身旁的椅子坐了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挺直背脊面向闫老太爷正色道:“本来想等时机
成熟了再说,可既然您都提起这事儿来了,我也不打算瞒您,我已经认定他了。”
老爷子呆住了!僵着身子坐在椅子上,嘴巴大张着好半天反应不过来。 “你说……谁?”
“爷爷,我喜欢许安,这辈子不会再跟任何女人结婚了。”
“混账!”老爷子从呆愣中缓过神来,顿时气得浑身颤抖,拳头一握用力捶上书桌,震得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啪”
地一声腾空跃起,又重重坠下。
“不管您怎么反对,我都不会再妥协,我已经认定他了。”
在这一班小辈中,闫涛最为宠爱的就是闫莫。他觉得是因为自个儿的教育方式出了问题,养成了儿子冷情自私的性格
,他才会把心爱的女人的死全怪罪到这个无辜的孩子头上来。他觉得对不起这孩子,所以打小这孩子要什么自个儿都
会竭尽所能地满足。
可是这一次……这个小子居然告诉自个儿他喜欢的是个男人?
“你……”闫老太爷阴沉着脸怒骂:“你……你非要气死我才甘心是么?怎么又跟保姆混在一块儿了!别忘了你是因
为什么才会跟安婷离婚的!”
“不,他不一样。”
“他的确不一样,因为他是个男人!你给我立刻把他辞了!”老爷子气得直喘大气儿。
闫莫目光如炬地直视着盛怒中的老人家:“对不起爷爷,我只能回答你三个字——办不到。”
“你……”老人家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一个踉跄又跌回了椅子上,闫莫慌忙上前替他顺气。
老爷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了。当初是你一次又一次地跟保姆混在一块儿才把安婷给气跑了的,
你叫爷爷怎么相信你是个同性恋?”
“我没有跟他们发生关系。”闫莫两条浓眉死死地纠结在一起,痛苦地抚着额头,他咬紧牙关,因为太过用力,发出
“咯吱咯吱”地摩擦声,太阳穴两侧的青筋“突突”地跳动着。
“我……我有轻微的强迫症。”
闫老太爷猛然抬起头来,看着孙子满脸的痛苦郁结,就像被一记惊雷劈中了脑门,顿时愣在当场。
“强迫症?”这可是精神病的一种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得这种病!”
“我自始至终就没爱过安婷,会跟她结婚只是因为一个意外……那时候我爱的是另一个人……一个男人。他设计了我
,放弃了我……我气不过,就跟家里的保姆暧昧调情,制造出发生关系的假象。我虽然不反感女人,但却从没跟他们
发生过关系。我只是想……只是想借此报复那个人……我知道这样的行为是错误且不必要的,可愈是企图努力抵制,
反愈感到紧张和痛苦。熊震东亲自陪我去精神科做的检查,检查结果表明是轻微的强迫症症状。”
让他眼睁睁地看着亲妹妹被自个儿一次又一次地伤害,看着他为了妹妹的遭遇心疼痛苦,心里会近乎病态地涌起一阵
阵快感……时间一久,明知道这种行为是错误的,却又控制不住,很痛苦,却无法摆脱。
“你……你这孩子早就喜欢男人了?”老爷子今儿个受到的刺激可不少,瘫在软椅上,手指头抖呀抖地指着闫莫,满
脸不敢相信。
“是的,我一直喜欢的就是男人。”闫莫抹了抹脸,眸子里尽是痛苦的乞求,连声音都带着微微的哽咽:“跟安婷在
一起很痛苦,真的很痛苦,爷爷,别再逼我跟女人结婚……别再逼我……”
闫老太爷看着打小一直疼爱入骨的孙子痛苦地在跟前哽咽,这孩子……似乎自从五岁后就没再哭过了吧?
心疼得无以复加,却又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
他抖着嗓子做最后的挣扎:“可是阿莫,我无法断言这到底是对还是错,可是选择了这样的道路,你能想象要面对多
少冷嘲热讽,甚至是厌恶鄙视吗?”
闫莫抬起头来,“我当然知道。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天生的同性恋,但是爷爷,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我就不会再后悔
。”
“你……”
“跟女人在一起真的很痛苦,如果您觉得我这样做是为家里抹黑了,我会主动辞了公司里的职务,然后离你们远远的
,不再对别人说我是闫家人。”
“你就为了一个男人要跟家里断绝关系?”老爷子满脸的痛心与难以置信:“就因为那个保姆?”
闫莫的眼泛起一抹薄怒,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您不能把罪过都推给他。他本来可以有更单纯的生活,是我软硬
兼施地把他拖上了这条路,就算是为了他,我也要坚持下去,我也会给他更好的生活。更何况,这并不是断绝关系,
只是怕这样的我会给家里抹黑。”
老爷子沉默了,背脊微弯,似乎有些妥协。
“可是,那孩子似乎并没有跟你一样的决心啊……”
闫莫闻言,眼神顿时一黯。
“这我又何尝不知道呢……”
60.闫教授其实是个双性恋哦
闫莫这间公寓的格局装潢采取的是现代化的开放性设计,厨房与客厅之间只隔着一个吧台。闫老太爷坐在客厅的沙发
上一边陪浩浩看碟,一边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厨房里那两人之间的互动。
向来鲜少下厨的闫莫此刻居然笨手笨脚地在一旁给许安打下手,不时碰翻流理台上的瓶瓶罐罐,遭到小保姆的驱赶,
他却依旧笑意不减地站在一边儿,目光如影随形地追随着忙碌中的那人。窗外的阳光透过纱窗照在那两人身上的画面
,竟然温暖得教人移不开眼。
闫老太爷不知道自个儿是不是已经认同了闫莫是同性恋这项事实,他现在的立场与其说认同,不如说是无可奈何的妥
协。
会让脾气倔强的闫老太爷这么轻易就妥协下来不是没有原因的,当打小疼到大的孙子哽咽着对自个儿说跟女人在一起
很痛苦、并变相地以断绝关系来威胁的时候,似乎除了妥协再没有其他选择。
中国人自古就讲究个“延续香火,传宗接代”,闫莫结过婚,已经有了孩子。既然已经有了孩子,就不怕断了闫家的
香火,也不怕到了老来没人照顾……虽然不赞成,但事已至此,只要孙子能找到一个真心喜欢的人,只要他能得到真
正的幸福,哪怕给他带来幸福的另一半是个男人自个儿也断然不会残忍地拆散他们。
闫老太爷无法形容自个儿现在的心情。他不否认那两人站在一起的感觉的确并没有想像中的糟糕,却仍然无法坦然地
认同孙子的决定。
让他无法认同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两个男人在一起会惹来世人鄙夷嘲讽的目光,还有许安对闫莫的态度……
那孩子真的对阿莫没有丝毫感情?倒也不是。若真没感情,他不会光只是因为对方的一个注视就赧然地红了脸。若真
没感情,更不会毫不反抗地忍受对方时不时亲昵的小动作。
只是他的感情比之闫莫的那份坚定要显得飘渺许多,那双清润澄澈得一眼就能望到底的眼里更是多了份迟疑与游移不
定,还有可怕的茫然……闫老太爷甚至怀疑这孩子压根就搞不清楚自个儿对闫莫的心意,只是被动地接受给予。
他担心的是孙子倾尽所有的付出,最终换来的会是一场空。
他与闫莫打了个赌,如果面对接下来的事情,许安依旧无动于衷的话,那么……无论如何,他都必须放弃这个孩子。
午饭很快就好了,因为今天来了客人,菜色要比平时丰盛许多。闫老太爷看着桌上摆着的一盘盘煎炒蒸炸色香味样样
俱全的菜色,心里不禁又对许安多了些好感。
饭桌上的气氛很温馨,小家伙很快便把饭扒光,屁股一抹又坐回沙发上看碟去了。这顿饭吃得闫老太爷很高兴,他抬
起头来笑眯眯地赞道:“安小子,手艺不错啊。”
许安有点受宠若惊,赶紧停下手中进食的动作,抿了抿唇扯开一抹腼腆的笑来:“呵呵,这都是因为从小在厨房里给
妈妈打下手学来的。”
“哦?”老爷子诧异地挑眉:“现在这个年头会做家务又烧得一手好菜的男人可不多见咯。”
“没……没有啦,老爷您太夸奖我了。”许安本就是腼腆内向的个性,被他这么一夸,一张白皙的脸蛋顿时泛起淡淡
的红晕来。
谁知道老爷子一听这话,顿时就咋咋呼呼地吆喝起来:“诶哟!你跟阿莫一样叫我爷爷就成了,叫啥老爷?这多见外
啊!”
许安很喜欢这个老人家,虽然不笑时的模样看起来严肃得有点吓人,让人很容易误以为是个威严冷漠且有点“夹生”
的老人家。但真正相处下来很快就会发现,判定一个人的好坏,果然还是不能光看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