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 上——哭泣的瓶子

今日鬼王宫的厨房传来了一阵阵特殊而浓郁的食物香味，几乎吸引了整个王宫内的人。而坐在花园中的拉切尔却是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死盯着花园内唯一的通路看着。无尘也没让他等很久，没过一会就带着初雪，身后跟着十几个女仆，每个女仆手里都端着一些东西。

“哥哥！”拉切尔猛地扑进无尘的怀里，粉嫩嫩的小嘴砸吧着口水。“是我的，全部都是哥哥给我做的！”

“是是是，不过我怕你吃得太多了，送了一些给侍宫们，留下了些最好的，但是也不能吃太多。”无尘抱好拉切尔，抬眼示意女仆们把手中的东西送上来。

只见一个个小巧精致的水晶盘中，或是小兔子或是小猪，各种可爱的小动物造型的糕点几乎晃花了拉切尔的大眼睛。

“好好好可爱，可是哥哥，这个真的是用来吃的吗？”夹起一只有些透明小猪，拉切尔前前后后看了看，怎么都下不了嘴。

“当然是用来吃的，我都试过，味道很好哟。”

“哥哥都吃了，那么我也要吃。”这样说着，拉切尔小心翼翼的张开嘴咬下了小猪的一条腿。只见他咀嚼了一番，然后兴奋的眯起了眼睛。“哥哥，这个好好吃，比大厨做的好吃多了，以后拉切尔还要！”

“好，只要拉齐尔喜欢。你啊，坐在这里吃吧，哥哥去把你的工作做完。”把拉切尔放在地毯上，无尘转身走到旁边把大堆的公文抱了起来。

“哥哥，你会吗？”嘴里塞满了精致可爱的糕点，拉切尔问话的时候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大概吧。”无尘浅笑，抱着文件坐在了拉切尔旁边的办公桌旁。

拉切尔看着无尘，一边啃着糕点，一边探头探脑的看他批改文件。

无尘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觉得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很简单，即使并不是很喜欢。可是心爱的弟弟还小，他也不舍得让这么小的孩子就背负这样沉重的担子。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工作无尘越做越顺手。

“这个家族的事情……”拿起一份文件，无尘看向初雪。这份文件上所说的家族是鬼国内最大家族之一，但是据说十多年前他们做了某些事伤害了他的弟弟，直到今年这件事情还一直拖着。

“魁鬼家族上下一千五百六十余口，十七年前因为某些事让陛下非常伤心，可这些年陛下没心思管他们，所以那些人还被压在牢狱之中。”初雪面无表情的看了眼无尘手中的文件后，快速的如同复读机一般报了出来。

“既然这样。”无尘快速的翻看了一遍桌上所有的文件，然后做出了决定。他低头凝视着坐在自己脚边吃糕点的拉切尔，面上的表情一柔。当他抬起头时，却是冰冷非常。

“杀了吧，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等家族，不管他是否冤枉还是另有他因都已经无所谓了。”低声说着，无尘提起红笔在文件上落下了一个杀字。

拉齐尔微微愣了一下，然后低头继续吃东西。而初雪虽然没什么表情，可是他却马上从外面抱来了山一样高的文件，砰地一声全部放在了无尘身边。无尘一时间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不过却什么都没说，埋头开始拼命批改文件。

一时间花园中人流穿梭，随着文件的批改下发，各个管理者开始面见无尘，双方之间也会因为某些问题争吵不休，可是一旦无尘倔强起来，就是一百头牛都拉不回来。

至始至终，拉切尔一直都坐在无尘脚边自顾自的玩着。只是有时有人会和无尘吵得太凶了，他就会抬头暗地里瞪着那个人。对此无尘也知道，只是每次他都会用手揉揉拉切尔的小脑袋，让他收回视线，然后自己说服那些人。整整一天，整个皇宫都是人来人去，少有这么热闹的。

“还有吗？”揉着肩膀，无尘抬起头看了看天空中的银月，然后看向站在身侧的初雪。他从来没这么觉得一个人很讨厌的，可是初雪却争得了这个位置，整整一天，初雪就在不停的搬文件，差点活活累死他。

“没了。”初雪依旧是那个冰山脸，冷冰冰的就突出这么两个字。

“哥哥，累了吧，拉切尔给你捶背。”这时候拉切尔终于开口了，他顺着无尘的腿爬到他身上，很狗腿的用小拳头捶着无尘的肩膀。

“小马屁精，你怎么这么懒啊，我昏迷的这些日子，你到底都在干什么？”无尘简直想不出来，这么多的沉积的工作到底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够积累下来。

“拉切尔不喜欢这些工作，不喜欢！”拉切尔不愿意的喊着，坐在无尘的怀里用拳头顶着自己圆鼓鼓的双颊。

“好好好，不喜欢就不喜欢，哥哥会为拉切尔做一切不愿意做的。我的拉切尔只要像个普通孩子那样，想玩什么就玩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什么都不用做。”摸着拉切尔的头发，无尘无奈的说着。只是不知道为何，他是真的只想这样宠着拉切尔，而且他也的确不认为这样小的孩子该做大人的工作。

“我其实也不懒，只是无聊了。不过现在我有哥哥，再也不会了，以后也会努力学习的。”

“我知道，只要拉齐尔喜欢就好，其他的无所谓，一切有哥哥在。”举起怀中的小拉切尔，无尘浅浅的笑起来。

“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拉切尔嘻嘻笑着，肉嘟嘟的小手胡乱的抓着无尘柔软的头发，但是并不会抓疼。

“拉切尔太调皮了，哥哥的头发都乱了。”无尘握住拉切尔的小手，笑着弄开。

当夜，无尘睡下后，拉切尔坐在床边看着他，好一会才掀开被子离开了卧室。在宫外，初雪一身白衣在黑夜中特别的显眼。看到无尘出来，他微微躬身行礼，然后就像个标枪一样站着。

“消息如何？”

“没有任何消息。”

“什么意思？”拉齐尔皱眉，转头看向初雪。

“上次被派出去的三十人没有一个回来，甚至后来他们的去处和消息也消失无踪。”

“那么那个人的消息呢？”

“很危险，派出去的人无法靠近。”

“这样吗，我明白了。”拉齐尔貌似想了想，然后点头。

第38章

“陛下，对于拉斐尔殿下理政的事情，您是怎么想的？”初雪看着拉切尔，要知道今天之后，鬼蜮会发生天大的变化，就因为中午之后的那场政事。

“我是真的喜欢哥哥，而且哥哥做的也非常好，就一直这样下去吧。”

“可是属下担心，拉斐尔殿下的记忆会复苏。属下已经派人查找了整整三个多月，可是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就好像拉斐尔殿下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说道这里，初雪很明显的皱了皱眉头。虽然他冷漠，但是对待自己的侍主却是很上心的。

“我不会让哥哥离开我的，而且他也的确是凭空冒出来的不是吗？多少年来，从上古时期至今，能够不被魔鬼胡腐蚀吞噬的只有鬼王和魔王，从无例外。哥哥有着鬼王代代传承的黑发黑眼，所以他必定是属于鬼蜮的。初雪你不用过于担心，哥哥他只属于我，只属于鬼蜮。政事交给哥哥没关系，他会做的比我更好。”

“属下明白了。”初雪淡淡的点头，弯腰行礼后隐没于黑暗中。

拉切尔在外面站了一会后，这才转身回了他的寝宫，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回到他和无尘的房间，而是进了另一间卧室。这间卧室很精巧，四处都是粉色的垂纱，在窗边还摆放着一架只有女人才会用的梳妆台和一些化妆用具。拉切尔缓步走到室内深处，立在一面墙壁旁看着上面挂着的一幅等身画像。那是一个少女，有着和拉切尔一样的黑发黑眼，外貌娇柔可爱，但是眼中却有着一种深深的傲气。看着画中的少女，拉切尔拉过椅子坐下，然后叹了口气。

“姐姐，拉切尔很想您。好多年了，一直一个人的感觉可真是难受。不过上天又给拉切尔送来了一个哥哥，他有着我们家族特有的黑发黑眼，他很疼爱拉切尔，姐姐你可以放心了。”

“至于那个人，虽然我不能杀了他，可是也不会放过他。姐姐，我会让他体会您当年所受的痛苦和绝望。虽然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想来应该是已经成功了。姐姐，即使没有您，拉切尔现在也可以过的很幸福。姐姐，拉切尔这是最后一次来您这里了，因为拉切尔很喜欢很喜欢哥哥，想要一直陪在他身边。”

“再见了，我……愚蠢的姐姐啊！”

拉切尔稚嫩的脸上挂上了一个有些冷的微笑，他最后看了眼画中的少女，转身毫不留恋的离开了。

晚上的鬼蜮很冷，风也很大。当拉切尔走出那间卧室时，就看到无尘披着一件外套站在门外。拉切尔心中一惊，但是并没有表现在脸上。

“哥哥。”拉切尔用甜甜糯糯的声音叫着，然后扑上去抱住无尘的腿。

“晚上冷，别一个人跑出来。”无尘轻叹了一声，抱起拉切尔小包子搂在怀中，顺便用自己的外套盖在他身上。

“哥哥……哥哥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拉切尔抱着无尘的脖子，抬起头看着他。房间里并没有设定结界，所以声音应该是穿得出去的，虽然很小，可是对于像他和哥哥这样的强者，根本就像是在耳边说话一样清晰。

“哥哥不是傻子，早就知道自己不是拉切尔亲生的哥哥。可是哥哥知道，拉切尔是真心希望我成为哥哥，所以哥哥没觉得有什么。即使想不起以前的身份，即使有可能想起来，拉切尔还是我的弟弟，我的小可爱。所以拉切尔不要担心，哥哥还是你的哥哥，会一直疼爱你、宠着你、为你做一切你不想做的事情。”凝视着拉切尔的眼睛，无尘语气轻柔但是却很坚定的说着。这些话很朴素，并没有什么浮华的字眼，可是却依旧让人能够感觉到他的心情和想法。

拉齐尔很仔细的听着，一个字都不放过，直到无尘把话说完，他才松了口气似地爬在无尘的怀里。

“拉齐尔原本准备，如果哥哥想起来以前的事情不要拉切尔的话，拉切尔就对哥哥下药。可是看起来根本不必要，哥哥果然是最好的。”

“你太诚实了，不过我不生气。”说着，无尘抱着拉齐尔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拉开被子把拉切尔放进去，然后自己也跟着钻了进去。抚摸着拉切尔冰凉的小脚，无尘把拉齐尔的手脚都禁锢在了自己的怀里。“睡吧，要不然明天又要起不来了。”

“哥哥。”

“嗯？”

“拉切尔是坏孩子对吗？”

“啊，大概。不过坏孩子也有可爱的地方，何况我的拉切尔。”

“哥哥？”

“嗯？”

“哥哥不会让自己死掉的对吗，拉切尔不想一个人。”

“当然，哥哥会一直陪着拉切尔，看着拉切尔长大、然后娶妻生子。”

“嗯，拉切尔知道了。拉切尔会保护好哥哥的，绝对不让任何人伤害哥哥。”

“这个等你长大再说吧，小屁孩！”

“哥哥？”

“又怎么了？”

“拉切尔还有一个月就满一千岁了，不是小屁孩了。”

“……嗯。”

听到无尘有些无语和迟疑的应答，拉切尔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他紧紧的抓住无尘的衣领缩在他怀里，心里甜甜的，很安静的感觉。

无尘紧拥着拉切尔，暗自叹息了一声。他不傻，虽然刚刚苏醒时还无法很敏锐的思考，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慢慢的察觉到了一些真实。他对这个王宫没有熟悉感，宫里的奴仆和侍卫虽然尊敬他，但是却也有一种很陌生的感觉。慢慢的他明白，他原本不属于这里。也曾想过去寻找自己的过去，可是每次看着拉切尔他就放不下心。拉切尔太小了，虽然有能力管理整个鬼蜮，但是未免过于孤独。到现在，他已经想明白，这一切都不要强求，如果记忆回来了，他也不能丢下拉切尔一个人呆在这个冷冰冰的王宫里。

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早，无尘是在窒息中被弄醒过来的。一睁开眼睛，他就看到小小的肉包子趴在自己胸口上，手紧紧的卡住了他的鼻子。无尘失笑，抬手举起小包子，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小屁股。

“讨打是吧？”

“谁昨天说我会赖床来着，自己却睡过了头。”拉切尔用手捂着自己的屁股，撅着嘴不满道。

“是我错了，饿了吧？”坐起身，无尘怀中坐着拉切尔，但是却并没有阻碍他的行动。

“早就饿了，可是哥哥睡了好久。”拉切尔说着，抱着无尘的脖子趴在他背上。

“哥哥马上就给拉切尔做早饭，然后，拉切尔要乖乖的哟！”无尘就这么背着拉切尔，从起床到梳洗拉切尔都没有离开过他的背上。

“拉切尔要吃昨天的那种糕点。”抬起胖乎乎的小手，拉切尔很高兴的喊道。

“糕点不会少的，但是拉切尔这可不是主食，你必须多吃点主食。”把小包子从自己身上扯下来，无尘这才开始在侍女的服侍下换衣服。

“主食？只要哥哥做的好吃，拉切尔会很听话的。”鼓着圆嘟嘟的包子脸，拉切尔瞪大眼睛用力的点头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拉切尔从来都是最听话的好孩子。”无尘抽空揉乱了拉切尔的头发，说着轻笑起来。

而这时，初雪敲了下门以后，恭敬的走了进来。

“怎么了？”拉切尔收起了脸上孩子气的笑容，微微皱眉看着初雪。按理说早上在他没有吃饭前，初雪应该是不能打扰的。

“总理大臣要见陛下，说是反对拉斐尔殿下对魁鬼家族的定罪。”初雪先是见过拉切尔，然后微微向还在穿衣的无尘行礼，这才说出来意。

“这种事情……”

“这种事情无需烦扰拉切尔，如果他不满意的话可以和我说。而且离议政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他这么早就打扰拉切尔有没有关心过拉切尔是否休息够了？”无尘拉好衣领，转过身看向初雪，面上布满了寒冰之色。他弯腰抱起坐在地毯上的拉切尔，理了理他的头发。“魁鬼家族是否冤屈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而且当年魁鬼家族如果真的没有做那种事情，何故被人抓了把柄。这样虎头蛇尾的行为，也不足够让我给予他们赦免。另外告诉总理大臣，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减轻君王的负担，而不是给君王增加负担。若他还是不满，就让他一家子一起去陪魁鬼吧！”

无尘是真的很不满，原本按照他昨天的批示，魁鬼家族早该全家处死了，可是看情况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先不说他不放心这个家族对拉切尔的忠心，另一方面也显示出拥有统治地位的拉切尔并不能完全威慑那些大臣。虽然因为失忆他并不记得自己从前是否做过这些工作，但是一种潜意识却在告诉他，这种体制制度对一个君王来说是非常危险的。

“哥哥不生气，拉切尔也不喜欢那个总理大臣，可是他是姐姐还活着是最信任的大臣。”拉切尔拉了拉无尘的衣服，有些无奈的说道。

“我不生气，拉切尔不要管这件事了，自己玩儿去吧！”放下拉切尔，无尘蹲着给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小衣服，笑着点头道。

“真的不生气？”拉切尔背着手，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担心问道。

“当然不生气，而且又不是拉切尔让哥哥不高兴了。他不过是一个总理大臣，他的一切都是拉切尔给点，拉切尔能给，就能收回来。哥哥帮助拉切尔行使责任，明白怎么做才是最适合的。去吧，去玩吧，哥哥等下让人把你的早饭送过去。”无尘用手推了推小不点样的拉切尔，让他不用担心，自己去玩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