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连环杀人事件(上册 出书版)BY 尘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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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枚说:『现场流了一地的血。』

唐青大惊失色!如果现场流了一地的血,为什么他当时没有闻到任何血腥味?不仅是他,昨晚在酒吧内的白言冰和朱黄他们几个妖怪也全都没有闻到血腥味,妖对于人血的味道应该是最敏感的,这不合常理!

「唐大哥,你想到什么了?」

「啊?」一抬头,却发现郑枚不知何时将脸孔凑在离自己只有几公分的地方,花里胡哨的脸上,一双弯弯的笑眼闪烁着令人心惊的光辉。

「你想到什么了,眉头聚得那么拢?」郑枚伸出手,第二指关节处带着粗茧的手指点上唐青的眉间,「看来,是件很令人烦恼的事情。」

唐青不着痕迹地伸手将郑枚的手轻轻地抓了放下来:「只是想到那个恐怖的现场有些心惊,你们做警察的真是不容易。」

「就是啊。」郑枚叹气,「尤其是我们凶杀科的,常年累月不着家的跑,累死累活还容易被民众误会,哎,我有的时候想想真沮丧,还不如调到户籍科去坐办公室算了。」

唐青扬起一边唇角:「人尽其才,郑老弟你有这个才能,何况你当初会选择这一行总是因为喜欢,既然喜欢,就坚持到底吧。」

「也只能这样了。」郑枚摆摆手,「唐大哥,我走了,改天我再来找你。」

「好,郑老弟你走好。」

「对了,」郑枚走到门口,手已经握上把手,却又突然放下来转身问道,「唐大哥,二十年前,在这个市里,在这一带也曾经发生过一起杀人案,被害人同样表现出被咬死的特征,不知你有没有印象?」

唐青的心里「咯登」一下,微风从敞开的窗外吹进来,吹得吧台上的球形蜡烛火苗一时摇摆不定。

二十年前!

原来这才是他来找我的真正原因。二十年前的那桩公案,对于这个早该死了的郑枚而言,到底仅仅是一起骇人听闻的大案,还是一个对他人生产生至关重要影响的转折点?他为什么会活着?他现在是谁?他又到底记得几分?

唐青的眼眸微微眯起来,血色的光芒在眼底隐隐透露。不知哪间酒吧不要命地在歌舞升平,在这个距离凶杀案现场不远的地方依然放肆高歌。

『Mama,just killed a man,

Put a gun against his head,

Pulled my trigger,now he's dead,

Mama,life had just begun,

But now I've gone and thrown it all away……』

「很有意思的歌曲。」郑枚看了窗外一眼,忽然道。

「皇后乐队的《Bohemian Rhapsody》。」唐青回答,「郑老弟,二十年前那件事,我已经忘了。」

「也是。」郑枚笑道,「这种事情还是忘了的好,不是什么值得记忆的事情,何况,最后证实人不是你杀的。」

第二章

几乎是在郑枚关上门离去的同时,从「妖」的黑暗角落中同时跳出了三团青色的火焰。焰心是青色,外焰则是近乎苍白的色彩,三团火焰飘浮在离地一公尺多高的空中,停了一停后向唐青飘过来。

在半途中的时候从火焰的中心伸出了如羊脂玉色的手腕,随后跟出来的是手臂,接着是包裹在黑色修身西装裤中的长腿,然后是身体,最后是一张近乎完美但却带着阴柔气息的脸和一头黑色的半长发。一个男人从虚空中走出来,青色的火焰静静停留在他的掌心。他单手一握,火焰便消失无踪,随后走到吧台前拖了一张椅子坐下。时机刚刚好,唐清将调完的「DEEP BLUE」放到男人面前的桌子上,细长的鸡尾酒杯里展示着孔雀蓝、天蓝、宝蓝、幽绿等各种色彩,杯上装饰着一片青柠檬。

「什么时候来的?」

「那个人怎么会到这里来?」

问题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发出。唐青皱起眉头:「你认识他?」

对方迟疑了一下,仿佛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又甚至是不知道该不该回答这个问题。

「胡丽春。」唐青冷冷地叫他的本名,口气中的冰冷质感让男子轻微地动了动身体。

「叫我白言冰。」他犹豫了一下,尽量用轻松的口吻快速回答道,「我不喜欢胡丽春这三个字,听起来好像在说我是只发情的狐狸。」话还没说完,已经自觉住嘴。唐青在调一杯新的鸡尾酒,他的动作显得熟练而漫不经心,但是每一个动作都通过既有经验在告诉胡丽春,他不喜欢别人在这个时候跟他兜圈子,很不喜欢。

「不要难为他,小白是为你好。」

唐青将酒杯重重搁到桌上:「朱黄,下来!」

从吧台正上方的阴影中忽而探出了另一个男人的头颅。被修剪得短短的头发贴着头皮很精神地竖立着,这个人拥有一张极具阳刚气的男性脸孔,但连接着那个头颅的,却是一具拥有八只节肢的纺锤形的身体,在那纺锤形的身体上还密布着赤色与黄色的花纹。

胡丽春是只狐狸精,朱黄则是只蜘蛛精。

朱黄没有再多说话。他细长的节肢迅速地收了回去,纺锤形的身体也在下一个瞬间改变,从「妖」的横梁上跳下来的是一个身高超过一百九的健壮年轻男子,他穿着黑色的T恤衫,发达的肌肉紧紧包裹在衫下,但这并不让他的身材显得肌肉纠结,只使他浑身充满厚重的男人味,宽肩,但腰却细得不可思议,在那下面跟着的是两条包裹在牛仔裤中结实修长的双腿。

他在胡丽春的身后站了,将手掌轻轻放到前者的肩上,似乎在安慰对方。胡丽春抬起头来,两人迅速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后,由朱黄开口。

「那个人小白是认识,我也认识。」

唐青的心刹那几乎停了:「朱黄,你们隐瞒了我什么?为什么你们会认识他?」

『不可能的事!』他心想,虽然二十年前他死里逃生时接他回来的人就是胡丽春与朱黄,但是他们不应该知道那件事,绝对不应该知道!那是一件合该烂在他一个人肚子里的令人羞耻的往事,整个世界上除了他和那个死去的人,不应该再有第二个人知道。可是,眼下那个死了的人已经活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那么他又凭什么笃定这件事情没有其他人获悉?

唐青一下子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嫌恶之中。

「唐哥,你不要这样。」胡丽春看他默不作声,忍不住安慰道,「我们知道不告诉你是不够义气,但是我们都不想你再遇到二十年前那样的危险,真的,唐哥,我不知道你怎么看我们,但我们是真的把你当兄长,希望你不要再出事!」

「出事?」唐青敏锐地捕捉到了胡丽春话中与自己记忆相违和的部分,「能出什么事?」

「这……」胡丽春为难地看向朱黄。

「那个人不简单。」朱黄代替他回答,「其实除了你之外,这个S市所有的妖道都应该认识他,或许连鬼道也全知道。」

唐青扬起一边眉毛,朱黄的话让他进一步确认了他们的认知其实与他认知的「知情」这一概念并不相干。

「这个人怎么不简单?为什么大家都认识他?」

「他身上有很好吃的味道。」胡丽春小心地回答道,单手撩过半长发,将鬓角的发丝牵到耳后。

「好吃的味道?」记忆仿佛是刹那间便从一口关得并不牢靠的箱子里倒豆子一般倾泄了出来,重重砸中了唐青。他忍不住回想起那名少年的味道,散发着青涩香气的身体,柔软的四肢、头发,脸孔上的绒毛,还有那最美味的灵魂,血色的迷雾渐渐氤氲了他的双眼,以致于他不得不用力收敛心神,方才将自己身上的妖气勉强压制下去。

唐青看向镜中的自己,明明只是想想而已,他却已经不自觉地露出了本来面目,在那镜中呈现的是张十足十妖的脸孔。其实唐青化作人形的长相并不出众,或者该说是无比普通,但是他真实的妖的一面却因为强大的妖力而拥有一张绝对令人过目难忘的俊美脸孔。可是,刚才来的那个人身上有没有散发出那种香气?没有?是自己乱了分寸以致于毫无所觉?

「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分。」朱黄说,「他应该只是个普通人,但是他的身上却散发着让整个妖道蠢动的味道,至今为止不知道有多少妖试图接近他、吃掉他,但是……」

「但是没有一个人成功过。」胡丽春有些后怕地回想起了那些一个一个莫名消失的妖,庆幸自己在最后关头很明智地没有选择出手,「所有想要接近他并吃了他的妖都失踪了,没有一个再回来过。」

酒吧内刹那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墙上的投影时钟缓慢地悄无声息地移动着。

「今晨的谋杀案,」唐青打破了寂静,「他来调查今晨发生在后巷的谋杀案,我想,他怀疑我是凶手。」

「怎么可能!」胡丽春叫起来,「凌晨的时候我们都在这里,如果真要调查,我们都可以作证。」

「今晨?」朱黄沉思了一下,蓦然惊愕地看向唐青,「早上这里发生了谋杀案?在后巷?」

「你们来的时候没有注意?」

朱黄沉吟了一下:「我和小白其实刚到没多久,因为闻到了那个人的味道进了『妖』,所以赶紧过来看看,没有注意其他的事情。现在想起来确实人多了点,可是空气中的味道……」

唐青看向朱黄,明白他了解了自己想说的。

「为什么我们谁都没有察觉到?照理说应该有血腥味。」朱黄低声自语,这下子连胡丽春这样迟钝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是抛尸现场吗?」

「第一案发现场。」

「是不是被勒毙或者溺死?」

「都不是。」唐青看向两人,「现场流了一地的血,尸体只剩下了一个头颅,那位郑警官怀疑受害人可能是被猛兽咬死。」

胡丽春大大的杏眼里刹那弥漫了惊恐:「其……其他的身体部位呢……」

「被吃了。」唐青的话令酒吧内再次一片死寂。

「不可能。」朱黄第一个打破了沉默,虽然声音还是如往常般尽量保持着稳定,但快速的喘息泄露了他难得一见的动摇,「那家伙已经死了。」

「对啊,那家伙已经死了。」胡丽春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在千钧一发的时候得到了救赎一般,用力抓着唐青的手臂道,「那家伙已经死了不是吗?唐哥,他就死在你手里的!」

唐青想,是的,他是死在我手里没错。但是那个叫郑枚的本来也应该死在我手里,现在却活了过来。这个世界上,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

被认为早该死了的郑枚郑警官现在正用他不久前才被拯救回来的脆弱的双臂提着满满两大袋的东西亦步亦趋地跟在两袖清风的于晓乐法医身后,慢吞吞地往警察局后院的法医楼蹭。

此时已过晚间七点,天水区警察局的大楼内却还亮着醒目的灯光,这里那里,负责值勤的同事和加班加点的同事都大有人在。他们两人从大楼旁用竹子搭建的绿荫甬道穿过去,随后沿着一条卵石铺成的小径走到底,来到一栋不起眼的三层旧式楼房前,这里就是天水区警察局的法医大楼。虽然外表毫不起眼,被漆成褐色的法医楼铁闸门上却装着精密的身分识别系统,为了保护法医室内存放的各种重要物证与昂贵仪器,周密的保全措施必不可少。

于晓乐在门口停下来,按了一组键,随后举起右手来对着铁门上的静脉识别系统照了一下,一阵轻微的机械动作声后,铁闸门发出轻声,自动掀开了半扇,迎接两人进入。

进去以后就会发现内部有多气派,清扫得干干净净的楼道,漆成乳白色的墙壁,镶嵌在防火板内的感应灯,当人的脚步声响起的时候,便感应打开,十五秒后自动熄灭,而墙壁两侧密合的一扇一扇门后,则是有着各种各样用处的特殊科室,诸如样品接收室、毒品分析室、物证实验室、细胞培养室、病理学实验室等等,当然也有在大众心目中代表法医室全部内容的尸体解剖室。

天水区警察局一共有三个法医,于晓乐是最年轻的一个,但却是这个三人小组的头,遵照特权阶级的待遇享受,于晓乐有自己的私室,并且拥有随意布置这间私室的权利。

「把东西放下来,你可以去那边坐着等开饭。」于晓乐指指墙边那一圈价值不菲的乳白色真皮沙发。

被广泛称为「鬼见愁」的这名年轻法医,在三人小组中另有个绰号叫「老爷」。这跟于晓乐的出身确有关系。于家豪族,世代经商,几百年的历史下来,就出了于晓乐这么一个异类,生意不做做法医。职业是定性了,从小养成的习惯却不会改,做法医的时候再苦再累无所谓,从粪坑里捞出来的尸体、爬满了蛆虫的尸体,怎么样的都摸得,平时却极其讲究,吃穿用度规矩都大得很。

郑枚依依不舍地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于晓乐嫌外面的饭菜不好吃,宁可自己下厨做,所以法医楼里还有他的专属厨房。他的厨艺也确实相当出色,但是对食材、调料都太过挑剔,为了这一顿饭,郑枚付出了两张小朋友,心痛得快要昏过去,真有点后悔自己过早下了请客的决定。

于晓乐围上围裙,打开一旁的音响,从音响中流泄出来的是一九九二年史塔克RCA录音版本的《巴哈无伴奏大提琴组曲》,悠扬的大提琴声在并不宽敞的空间内流淌开来,如同蔓延在空气中无形的溪水。

郑枚将自己扔在沙发上,很没形象地跷起腿,按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正是晚间新闻的时间,澧水街杀人案件得到了热烈的报导,郑枚按了静音,只盯着电视萤幕上的画面看,酒吧、垃圾场、小巷……他在脑海里过滤着白天勘察现场所得到的一切讯息,哪一些明显可相信的,哪一些半真半假需要再确认的,哪一些模糊不清隐藏了什么的,他询问过了许多人,尸体发现者,周围的居民,酒吧街的老板们,最后,他想到了那个名叫唐青的男人。

郑枚想起他谦顺的表情与和善的态度,那是一张平平无奇的男人的脸,但在那样的脸上,却出乎意料地嵌着一双嗜血的红色眼睛。从理智上来讲,他当然承认那更大的可能是因为当时的昏暗光线所造成的视错觉,但从私心底而言,他却仍然相信,他所看到的正是那名男子真正的一面。既然他看过了二十年前的卷宗并知道了当时所发生的一切,他就不可能像其他同事一样面对这名男子时没有丝毫的警觉,而且……郑枚想到了面对那一地碎片依然无比镇定的那张脸,他妈的,如果要说那是个经过了专业训练的特种兵他也相信。

于晓乐放好刀叉、酒杯,然后端了沙拉、玉米浓汤上来,跟着是两份菲力牛排,他示意郑枚过来坐:「等我一下。」他将围裙解下来,到外面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支红酒,「九九年的龙船庄园特级(Ch.Beychevelle)?」

郑枚完全不明白红酒那一套,很俗地问了一句:「多少钱?」

于晓乐想了想,不太确定地回答:「六千左右。」

郑枚很愉快地打了个响指说:「就喝那个。」

宝石红色的液体从深色的酒瓶中倒出来,在红酒杯的底部滚出亮眼的波动,看起来真像那么回事。郑枚想于晓乐的生活还真是不赖,有钱确实好,于是又想到自己的两张小朋友,心又跟着痛起来,啊,看呐,一百块没了,啊,他又吃下去五十块了……

于晓乐面带笑容,坐在餐桌对面动作优雅地切牛排,银色的刀叉在他的手中舞动,仿佛十七世纪欧洲宫廷贵族生活的再现,也是这个人,会以同样的表情,同样优美优雅的动作站在检验台旁划开一具具的尸体,这就是为什么如此多金的于晓乐,就连刑警大队的女警都对其避之不及的原因。

『那个人,很享受当法医的感受,所以……很可怕!』

于晓乐对此毫无所觉,也可能是乐在其中。

「你想问我什么?」旋转着杯中的液体,于晓乐开口问,「无缘无故请人吃饭不像你的风格。」

郑枚抗议:「我又不是金子健!」

金子健乃是传说中第四中队排名第三怪,算死草,真正的身分是侧写师(Profile),也就是通过对罪犯的行为分析推断出罪犯的心理状态,从而分析出对方的性格、生活环境、职业、成长背景的人。这个人神机妙算,但得了「算死草」这个外号的真正原因正是因为他小气抠门,对人机关算尽。

推书 20234-10-21 :情人进行式——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