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化 上——雾容

这会砸也不是，不砸也不是，女生一跺脚，带着罐头飞奔而去。

就因为这一出小闹剧，异人中又响起零散低笑声，甚至有人调侃何聪居心叵测，是恋童癖。何聪一一平淡地回嘴，也是游刃有余的。

奉天手拿罐头顶部，皱紧眉头……饲主的成份增加一项“狡猾”。

就在奉天的内心把何聪批判得一文不值的时候，何聪也没有闲下来，他主动向比较健谈的异人攀谈，问问下一次到达城镇是什么时候，得知车队要在死域中完成一个任务，才会折返最后的城镇，换言之，他们现在是南辕北辙，离城镇越来越远了。

只是何聪并没有因此而懊恼，要知道他原来就落难，要不是搭上车队，说不定就真的成了野兽的开胃菜。现在到达城镇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再加上奉天的情况不错，有这个植物贵族最强的族长当宠物，何聪完全无压力，反倒比较操心如何治好奉天的失忆，并且摆脱之。

何聪完全不想回方舟，不管是那想要把他当成白老鼠的幕后黑手，或是用未来要挟他的“正义伙伴”都是他所避之唯恐不及的。他已经厌倦了，并无意当稀有种、罪人抑或英雄，不想再接触任何把使命和责任强加于他头上的个人或团体。

他的想法很简单……为自己而活，活下去。

“既然洋葱小哥负责车队的一切杂务，那今天老娘不想再啃罐头食品了，要吃烤鲜肉。”

何聪想得正入神，突然听到声音自身侧传来，偏头一看，就见到火鸡“搁”在椅背上的雄伟“僭建物”，眉头立即高高吊起，何聪淡笑：“那火鸡姐想吃什么？”

火鸡支着脸，笑意盎然地开出难题：“一会儿会经过沼泽地，死域的沼泽有一种水龙，味道很不错，就用那个做晚餐吧。”

何聪瞅向失忆者，问：“什么是水龙？”

奉天皱眉：“一种肉食冷血爬虫，体表披着坚硬鳞甲，有锐利牙齿，有强健的口部构成。”

何聪点头，心里是一尾巨鳄的形象：“那……你能捉吗？”

未等奉天回话，火鸡已经在旁边叫嚣：“喂喂，我要吃水龙，你们一定要去捉它。”

何聪笑答：“自然，你是要吃它，不是被吃，对吧？”

“对呀。”火鸡怔了怔，觉得也不错，就点头。

何聪笑容可掬：“所以如果我们不会被吃，就去把它捉回来给你吃。”

火鸡给生生地忽悠得傻眼了，只觉得这洋葱真是无情冷酷无理取闹，可是偏偏自己更加无情冷酷无理取闹，也就发作不起来，只能呆呆地看着他又跟角落里的冰块问答。

“你能保证自己毫发无伤地捉到水龙吗？”

问话够明确，奉天立即回话：“能够。”

“……好，那我们去捉。”何聪也很干脆。

当车子停在沼泽附近，一行人目送二人带着车队发给的简陋武装出发，猫咪难掩担忧：“那人参挫冰就算了，土洋葱看上去挺弱的，也让他去吗？”

大哥板着脸不说话，火鸡却吃吃地笑着解释：“小猫咪，先别说人参挫冰不会让洋葱出事，那洋葱小哥既然可以拖着大人参在死域中活过来，肯定也藏着杀手锏，他死不了……不过，如果他们就这样死掉，也是咎由自取，谁叫他们不自量力？”

大笨熊也在后头，闻言就抚着脑门，憨憨地说：“要是他们能把水龙捉回来，那他们该有多厉害呀？”

单纯憨厚的感叹恰恰直击重点，众人面面相觑，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冲动——跟上去瞧瞧。

月球上——

植物系族长奉天与其纯种何聪失踪的第五天，月球领事馆对外封锁相关信息，只有方舟高层了解真相。由于涉及阴谋和上层阶级，相关搜救工作由“主神”全权负责，其他人一概不得插手。

即使发生了如此大事，两个重要人物的失踪却不足以撼动世界的走向，月球的星际模拟星战大赛将如期举行，黄泉依旧得练习，碧翠暂代族长职务。幸亏大赛这幌子够大，能掩饰奉天和何聪失踪的事实，不至于令二人忙得焦头烂额，但担心却是半分也不少。

已经五天，先不论何聪的情况，族长是怎么样的人，二人心里明白。只要有可能，族长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与部下取得联系，可是他们等了又等，却得不到丝毫信息，叫他们怎能不急？但是即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们却不相信族长会因此牺牲，即使那样夸张的爆炸，也不可能轻易杀死强大的族长。

来回踱着步，荷花贵族终于待不住，清丽的脸上有一抹坚定：“不行，我要联络居士。黄泉，凭着何聪阁下和居士的交情，说不定他愿意透露一些信息。”

始终板着脸的黄泉对此并不乐观，却也不阻止荷花贵族忙碌。虽然他不知道这些天族长过得怎么样，但碧翠过得绝对不好，他从未曾见过温和优雅的同伴有这样狼狈的时候，之前甚至恶毒地诅咒那些阴谋者，可见这一回是真的触到了同伴的底线。所以，即使他认为一切奢想都是徒劳，却更宁愿同伴会因此而舒心一些。

“去吧。”

“……”碧翠怔了怔，轻揉额角：“黄泉，你说族长为什么不联络我们呢？”

黄泉不知道，连足智多谋的碧翠都这样问，他实在不认为自己能解答，难道他还能安慰碧翠说或许族长失忆，或许何聪阁下不想回来，或许何聪阁下拐走了族长。

不行，这臆测太荒谬了。

死域——

何聪和奉天步行十来分钟就见到了沼泽，再闲晃几步就见到所谓的“水龙”。

何聪当时的心情就像压马路遇上李刚他儿子的大众迈腾轿车。

奉天扛起机关枪，掂了掂，皱皱眉头，随手扔掉武器就迈开酷逼的步伐直线朝“水龙”进发。

何聪急忙拉住这冲动的家伙，指指那足有四米高的类哥斯拉物体。

“算了，它还是留给凹凸曼解决吧。”

“……”奉天皱眉：“凹凸曼是什么？”

“……能解决它的人。”

“那我就是凹凸曼。”

囧……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冷面笑匠的潜质呢？何聪囧囧地想着，一手激光枪一手激光剑，准备打小怪兽。

第四十章：可爱

贵族有多强，何聪曾经在方舟军校见识过，只是今天他才真正理解学生和战士的距离，实力还得看实战，当这不是比赛或考试，当贵族存心将对方置之死地的时候，才显露那惊人的杀伤力。

约有四米高的水龙被植物系贵族族长一记优雅的穿心腿轻轻松松地撂倒了，凹凸曼哪有奉天族长厉害？族长根本不用耗到体力透支，闪着红灯“哔布哔布”才奋发，他是秒杀对手。

有一刻，何聪想起一句广告语：肾好才是真的好。

水龙倒下，击乱沼泽的宁静，泥泞直射青天，又似暴雨般砸落，何聪一手激光剑和一手激光枪却不包括伞的功能，在噼啪乱打的泥雨中不可避免地成为一尊泥人，他淡定地抬袖擦一把脸，看着滞留半空中的修长人影缓速落地，身上一尘不染，脸上依旧是那不骄不躁、冷静自持、喜怒不形于色的……棺材板脸，何聪心里塞满把这块板推倒暴踩一百遍的冲动。

不过冲动归冲动，哥斯拉都被秒杀了，他还能奢望什么？于是他平静了，心如止水。

贵族缓步走来，眉头随着看清饲主一身的泥泞而越发皱紧，最后挤成深川：“连躲开都不知道吗？”

闻言，何聪脸上挂起天官赐福般圣洁的微笑，衬着一身泥泞，倒有几分出淤泥而不染的味儿。

奉天剑眉高挑，由衷地赞赏：“笑容不错。”

何聪的圣洁幅度直线攀升，背景是天使羽毛大把大把地撒，圣光不要钱地放送，连声音都带几分飘渺味道：“少罗嗦，我在进入碧翠模式。”

“碧翠是什么人？”听到这名字，奉天感觉到心底隐密的角落竟似响应般产生了悸动，他打心底里明白这碧翠不是别的什么东西，是一个人，而且说不定是很重要的人物。

何聪依然笑盈盈，忽悠道：“是好人。”

“你在敷衍我？”

“没错。”

“……”

懒得再盯着这张讨债无门似的臭脸，何聪掂着激光剑，指使：“去，把它弄出来，记得弄死透。”

奉天抿着唇盯着这一手剑一手叉腰的饲主，不动作。

何聪见奉天竟然在怄气，不由得翻白眼，拿族长的口头禅出击：“你这是在浪费时间。”

浪费时间是可耻的，奉天轻颔首，决定不为了无聊的坚持消耗时间，便大步走向已经被击倒的水龙，一个轻巧的跳跃，修长身形卓然立于水龙浮在水面的长嘴上，玉树临风，衣带飒飒……利用优雅的蹲身动作蓄劲，也不知是怎么办到的，何聪只看这个人猛地蹬起来，伴随“咯”的一声，无形中水龙的脑袋就被强行扭断，长嘴没入水中，剩下后脑勺和肚皮浮在水面上，正式成为浮尸，凶手好整似暇地落在唯一干净的那片肚皮上，平静地叙述：“它死透了。”

何聪木然地点头：“嗯，透了。”

“弄上来？”

“弄吧。”

平淡的对话过后，贵族跳回岸上，稍稍琢磨便拔起一把岸边的类芦苇植物，这些草茎在他的手中变异成长长的蔓藤，听从他的意愿捆绑住逐渐没入泥沼的浮尸，伴随轻松的拉扯，巨大的浮尸迅速被拖离沼泽。

何聪看着这给稀泥包住，活像叫化鸡巨无霸版本的水龙，木然地指示：“弄干净。”

奉天又琢磨了一下，还是用类芦苇植物，却弄出一只类似抽水泵的物体，抽吸沼泽中水体，还带过滤的，让清水冲干净水龙身上的泥泞，何聪干脆让他多弄些水，自个也顺道冲个干净，再动手分割水龙。

处理猎物这等事，何聪并不陌生，毕竟别人往学校奔的时候，他却一边等着失踪的父母归家，一边寻思着觅食，开始还在左邻右里蹭饭，后来就更喜欢自食其力，就跟一些部落族人去打猎，捕鱼打鸟都成，何聪准星好，弓弩枪炮都了得，这令他在那些维持着原始气息的部落里得到尊重。宰羊杀牛的时候，他也会帮忙，久而久之，虽然不是专业屠户，却身怀专业的屠宰技术。

虽然未曾处理过这样庞大的猎物，何聪仍旧没有太多犹豫，一手激光剑，一手寻找下刀位置，三下五除二便将水龙卸成一把骨架子，考虑到内脏需要特殊处理，就放弃了。何聪让奉天织了一张草网，把肉包起来。

搬运工当然是由奉天担任，何聪背着手走在旁边，看天看地看杂草，好不惬意。

当二人扛回了一堆肉，仍旧在犹豫要不要观战的异人们集体石化，何聪懒得理会他们，问着要了些调味料，就着手烤肉，剩下一大部分塞满了冷库，还有的，何聪干脆拉了根绳子晾在车子上，晒腊肉。

大哥的镇静早已经成为浮云，此时满脸抽搐：“这样会引来野兽袭击。”

何聪翻着烤肉，不紧不慢地说：“那正好有新鲜肉吃。”

奉天挑眉，心忖：真无理。

大哥的唇角抽得更欢：“你是不是在报复我们？”

何聪笑了：“怎么会，你们是恩人。”

奉天垂眸，心忖：真小气。

大哥深深地扶额：“这一次火鸡的要求的确太过分了，抱歉。”

情势比人强，大哥深谙此道，眼下二人才出去不过半小时已经完成任务，这成绩即使由车队里五六人组成小队，也只能勉强完成，二人实力之强大不言而喻，开罪不得，只能拉拢。

何聪又翻了翻烤肉，温和地笑：“过分吗？不会呀，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简单小任务，大家不也没有反对吗？”

奉天合眼，心忖：真别扭。

大哥双手掩脸：“我会好好检讨。”

既然对方都勇于承认错误，何聪也气消了，不再说什么，把肉递给：“好了。”

大哥接过肉，看着何聪招呼大家吃肉，似乎不再计较，也就不敢再提起，带了肉回去找火鸡聚餐，准备跟她好好沟通如果避免与打杂二人组冲突，又寻思着把小猫咪也叫上，进行一次机会教育。

送走了大哥，招呼上大家吃肉，何聪也弄了两份，把奉天叫到一边大啖美食。

奉天接过烤肉，咬一口，不难吃，就一言不发地吃着。

何聪看他一口接一口地吃，还是那张死人脸，居士的身影就突然闯入脑海。居士那家伙每次品尝食物，表情都丰富得不得了，偶尔自己亲手下厨，那家伙又会狗腿得不得了，装得一脸比美食节目主持人还要夸张的表情，只为了博得他的一笑。谁都喜欢赞美，何聪也不例外，每次听那家伙嗷嗷叫着“好吃”，他还是不忍心吐糟的。

如果今天吃烤肉的是居士，现在肯定也嗷嗷叫着，仿佛吃的是人间极品。

奉天吃一口烤肉，瞧一眼何聪，只觉得这饲主表情真丰富，心中一动，便问：“在想谁？”

敢情，这是要套话来着了？何聪睨向奉天，笑说：“想起了居士，一个比你可爱的人。”

有一瞬间，奉天感觉这句话不是第一次听到，心里闷闷的，他不喜欢被比下去。

“他怎么可爱？”

听这语气，竟然像是有心攀比的小鬼头，何聪惊愕之余，莞尔失笑：“怎么都可爱，他是个彻底可爱的人，而你嘛……”

“嗯？”

“你就是刻意不可爱。”

“为什么？”

“因为你傲娇呀。”

话罢，何聪哈哈大笑，却不解释“傲娇”是什么意思，直让奉天的眉头堆了不只一个的川字。何聪乐得看族长大人苦恼，享受着小小的报复快感，吃着肉，他心里却明白这个奉天不可能可爱，因为族长没有“可爱”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