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化 下——雾容

“是吗？奉天这么说？”何聪知道奉天这个人虽然老是以大局为重，缺乏人性该有的柔和，但是那家伙既然公开那么表示，就是值得信任的，他不由得呵呵一笑：“其实他比谁都更早想让我接受实验，但我拒绝，他并没有强求，只是很唠唠叨叨地说服我。”

“是吗？那他还算够意思，你那边进行得怎么样？”

“我在等……丹青，能不能偷偷联络主神，告诉他，我要跟小明联络。”听到消息以后，何聪首先担心的其实是小明，那两千年的经历，似乎令到自己的发小有所改变，变得偏执而且暴躁，他很担心小明又有些危险的想法，或许又为了他而牺牲。

“行，可是你又欠我一回。”

“知道了。”满不在乎地欠下机械狂的人情，何聪再接收丹青新收集的情报，静静地靠回原处，心中再也无法平静。他不自觉地轻摩一侧的箱子，低喃：“我们都很奢侈吗？你求当普通人，我也这么愿望……嗯，你似乎比我更倒霉，至少我曾经是个普通人。”

神殿——

“父亲，何聪希望与你联络。”主神对忙碌的背影说道：“他似乎在担心你。”

游朗明顿了顿，前一刻严肃的脸庞却因为一抹微笑而软化，他了解何聪的心思，他喜欢何聪的善良，却不希望受到这份喜欢阻挠，他决心让这些该死的生物接受惩罚，所以他不能接触何聪。

“他似乎过得不错。”

“是的，父亲。”

“这就够了，可惜我很忙，待我完成该做的事才行。”手上再度开始忙碌，游朗明头也不回地说：“下去吧，回复他，说我不久以后就会跟他相聚。”

主神明白劝服父亲的机率是0%，也就没有继续，直接将游朗明的话原原本本地回复。

于是当何聪收到这样奇怪的回复以后，马上就看出问题——忙什么？什么叫该做的事？他100%肯定游朗明又要干一些不简单的事情，那么别说方舟是什么狼窝了，就是龙潭虎穴，他也必须闯。

……在救出居士以后。

幸好贵族并没有令他失望，在昱日黎明终于展开行动，何聪立即整装，毫不犹豫地扎进混乱的小镇。

第八十二章：思考

晨曦中，大大小小的飞船战机自云层中降下，缀满碧空，地下小城镇的祥和被战士们的咆哮撕碎，那些平民仓皇的脸上带着愤懑，蜷缩在掩护物后，战斗力低下的他们暗暗诅咒把他们的家园变成战场的贵族。

蓦地一抹黑影闪过，吸引一双双眼睛的追逐，好奇的人心有着各种臆测。

奉天并非一位残酷嗜血的族长，所以行动一开始并没有赶尽杀绝，只是封锁其它出口，并且踏实地全面攻陷基地，俘虏灵魂组织的成员。

当然，这是计划A，而何聪相信奉天的觉悟，在计划A的基础下必定还有计划B或许包括计划C，那就绝对不会太温和。因此他争分夺秒，要保证在情况生变之前取得居士的脑。

贵族这一战有备而来，却也不是势如破竹那么轻松，在灵魂的顽抗之下，贵族部队始终无法轻易深入灵魂巢穴。而且灵魂总基地的武装与一般据点相比更加高级，还有干部异人的战斗力也是最高级的，将抗战进行到底。瞬间何聪似乎闯入外星人大混战中、怪物总动员、星际争霸……见识过灵魂的勇猛，何聪十分庆幸没有不自量力地选择独闯。

大概贵族与灵魂双方都想不到在这龙虎之斗当中，竟然还有第三者胆敢加入，冷不防被不明来历的骑士闯入，双方都愣了愣，直至这快得像一抹闪电的单骑远去，才莫明其妙地互觑一眼，又陡地想起这是死战中的敌人，一个赶忙杀过去，另一个赶忙杀回去。

由于灵魂基地全力反击，几乎所有战斗力都集中在前线，眼看这场战争还要持续，灵魂的高级干部们却一派悠然地留守防线最后方，欣赏这场混战。

其中一人笑语：“是时候试试我们灵魂的主机。”

“嗯，先让它把基地中的贵族解决。”

“咦？这是什么？”发现异样的干部指着多方屏幕中其中一抹黑影，命运：“灵魂，我要知道它是什么？”

图像迅速放大，终于捕捉住黑影的真面目……一名长着兔子耳的异人？一名骑着光狼一身武装胜过任何战士的奇怪异人？

“什么东西？他在干什么？”

平板的机械声音凭空响起：“身份不明，战斗力不明，动机不明，正朝基地中心进发，将于15分钟后抵达。”

“什么？阻止他。”

“活捉，我要知道他在干什么。”

虽然几名高级干部并不认为武装单骑能把他们怎么样，却也不敢冒险把他放进来。

“是。”

然而高级干部仍未消化完这诡异的情况，尖锐的警报声响起，机械音再次解释：“危险！外来生命体侵入，初步分析为狂化人，战斗力高于一般狂化人约三倍或以上，数量：2。”

干部们瞪圆眼睛盯紧刚刚冒出的屏幕，上头映出两名狂化人浴血的狰狞面孔，它们残忍地虐杀所有挡道者，迅速深入基地。

干部们怔了怔，可他们毕竟不是省油的灯，十分迅速地冷静下来，即使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也下达明确指令。

“立即将基地内驯服的狂化人放出应战，能活捉就活捉，不能也就杀掉，你尽量协助他们完成任务。”

“是。”

虽然出现意外情况，却也不影响干部们看好戏的心情，而且他们对自家电脑的满意度很高，毕竟这使得基地也变成一名出色的战士，已经是迈进了一大步，他们仿佛已经看到看到未来灵魂与贵族分庭抗礼的一天。

“这件事之后，就把注意力都放在‘零号纯种’身上。”

“是呀，就不知他是不是跟传闻中一样神奇。”

“到手了就知道，况且欧健文也证实了鱼系族长确实一直在寻找这名‘零号纯种’，而且你看欧健文身上的变化，不就是那些贵族进行实验造成的？”

“嗯，或许传闻夸大，但我也相信他必有过人之处。”

正全速飙向基地中心的“零号纯种”只觉鼻头一阵发酸，眉头紧了紧，下一刻光狼的战斗系统启动，激光束乱射，在混战中杀出一条血路，继续前进。他发现之前还对他视若无睹的灵魂成员突然间知道攻击他了，丹青赠送的微形电脑发出警告，指出前方有多人埋伏，甚至有专门对付脑导武器的电磁波动器。

如果硬闯，可能会导致光狼的主电脑故障，身上多样武器的系统也会受损，甚至危及连接脑导系统的操作者，很危险。

然而何聪并未减慢车速，这个警告倒提醒了他，可以灵活运用的一种手段。悄悄地，除了光狼和微形电脑的连接，他切断所有与其它武器的脑导联系，集中了精神。

这是一场冒险，何聪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成功，因为他没有完全把握那项技能——曾经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使出，在丹青的杀人训练中特别强化过，但施展的成功机率也只有30%。

埋伏在前方的异人见到骑士勇往直前，差点儿笑歪了嘴巴，纷纷觉得这骑士特别呆蠢，行动小组几人哄笑着启动电磁波动器，然而强烈的晕眩感袭来，笑容凝结在他们脸上的情景尤其诡异。未等这些脸恢复，骑士已经粗鲁地把他们撞飞，他们躺在地上久久不能爬起来，怎么也想不明白仪器怎么就失灵了？有人不提起枪要给那背影几发激光束，发发鼠威，却发现连激光枪也失灵了，顿时傻了眼。

——怎么？那家伙的光狼装了电磁波动器吗？

一击成功，“人肉电磁破动器”七上八下的心总算落定，轻轻出了口气，保持车速前进，很担心又有人会冒出来拼命，殊不知看戏的人都忙着捡砸到地上的下巴。

干部问：“灵魂……那人的光狼装了电磁波动器？”

电脑答：“不，是来自生物体的精神波，比任何纪录都要强大。”

干部喃喃：“我要知道他是什么鬼东西。”

电脑：“是。”

原以为强敌当前，却不料一路畅通无阻，离中枢越来越近，暴风雨前的宁静令何聪心中愈发不安。

即将抵达目的地，突然闭合的一扇闸门差点将他切成两半，好不容易稳住几乎失控的光狼，何聪发现自己被封在最后一小段路上，厚重的闸门似乎不容易破坏。

陷阱？

虽然被关在这里，何聪却不紧张，毕竟他曾经打开某实验基地据说很高级的装备库大门，那么这里应该难不倒他。他踏下光狼，细细打量四周，希望找到突破点，然而虚空中冒出的平板声音却打断了他。

“你是什么鬼东西？”

不带情感的人性化问话让何聪怔住，他想了想，平静地反问：“你又是什么鬼东西？”

眼前的光线产生了扭曲，何聪谨慎地退开，却见到一抹虚拟的影像渐渐清晰，那张熟悉的脸孔上带着不熟悉的冷漠。

“居士？！”何聪惊呼，藏不住的惊喜。

“居士？”影像立即否定这个称呼，表明立场：“我是基地中枢电脑‘灵魂’。”

灵魂？

何聪愣愣地瞪住影像，仅仅几秒，他反应过来了，暗忖：居士自称灵魂，而且这样生硬的态度，恐怕是被灵魂利用，变成了他们的武器。因为居士的心在自己手上，所以这是没有感情的电脑而已，可是……并不代表他不会思考，是吧？

“不，居士是你原来的名字，我来这里是为了找你。”

空洞的双瞳蓦地卷起异彩，虽然依旧冷漠，何聪却知道他是在思考，因为是居士就肯定会思考，因为那是多情的居士的脑子呀。

何聪不会放弃说服这机器人：“我把你的心带来了，有了它，你就能想起变成‘灵魂’以前的事情。”

“心？机器人没有心。”

“但你有，因为你跟人类一样，所以你有心，带走你的人不知道你拥有心，所以留在我这里了。”

影像仿佛感到困惑，眉心轻轻蹙起，表情不再单一：“我的心为什么会在你那里？”

“那得问问你的心，为什么会是我来到这里找你。”何聪诱导暗示，希望这聪明的脑子能想通。

“我不能相信你，因为你是敌人。”

“……”何聪注视着影像，心中一股热流涌动是因为重逢的喜悦，身体轻轻颤抖是因为即将面临的成败，还有血液中带动的不明感受。或许只是因为一时冲动，他选择了最愚蠢的办法，他逐一卸掉身上装备，只留下单薄衣衫。

“你要干什么？”影像仿佛因为过分困惑而产生轻微扭曲，他知道这奇怪的入侵者正在卸除武装，可这是不合理的，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样，你就能轻易要我命，这样，你要不要看看你的心呢？如果是真的，你就可以拿回你的心，就不用留在这里当一台机器，不然你可以杀死我。”

影像沉默了，眼中光彩更加鲜艳。

看戏的干部们总算回过神来，他们不敢相信，竟然有白痴会去诱拐机器，真是天大的笑话。虽然这台机器人的脑的确是从贵族手上夺得的，但是谁都知道机器人不懂得思考，因为他们是只知道服从命令的人工智能。

干部发出嘲弄的冷笑，厉声命令：“真是荒谬！灵魂，把他拿下。”

画面中，灵魂中枢电脑的影像却缓缓回首，仿佛看见他们，也让他们看见他奇怪的表情，似乎带着疑惑和果断。

唰的一声，所有影像画面切断，干部们面对一片空白，瞠目结舌。

——是怎么了？这枚脑带着病毒么？

第八十三章：某人归来

被影像回望的动作吸引，何聪也仔细打量了那片再平常不过的壁角，肉眼看不出端倪，但心中却明白那里有监视器。

是谁呢？灵魂的人？居士现在的主人？

有几秒困惑不安，但何聪迅速收拾心情，对手是谁都没关系，只管诱拐机器人就好。

“考虑好了吗？”

影像没有回答，只是瞬间消失，而闸门打开了，一条康庄大道通向目的地。

该相信吗？

不，不该怀疑。

何聪拎起装着“心”的箱子，大步迈向道路末端，进入一座巨大的机械室内，再次见到人形影像，卓立在一台巨型机器前。上下打量那台明显正在动作中的丑陋机器，何聪猜测这便是“灵魂”的原形，而在见过主神、居士和小明以后，他对灵魂的手艺实在不敢苟同，眉心轻轻蹙起了。

漆黑的眼珠子紧盯住皱眉中的敌人，焦虑？担心？害怕？嫌弃？四个答案之中，嫌弃大获全胜，“灵魂”更感困惑，因此漆黑的眼珠子再次泛起异彩，不断旋动——为什么是嫌弃？嫌弃什么？嫌弃主机？为什么？

何聪并不知道自己让机器人纠结了，径自地有感而发：“你不认为这台机器很丑吗？”

丑？原来如此。

“灵魂”顿悟，语调依旧平板冷淡：“是的，毫无美感可言。”

“真诚实。”何聪失笑：“那么，你这个人形是怎样决定的？”他相信灵魂不会傻的让居士保留原来的容貌。

“原有的形象。”

“哦……你认为把机器造得这么丑的人，能给你设计这个形象？这台粗糙的机器和你那颗精致的脑相比，根本是不同层次的产物，难道你从不怀疑？”

“是随机选择的外形。”

“随机？”何聪轻轻扬眉，他相信“灵魂”同样有疑问，才会让他踏进这机械室，看到这台非主流造型的主电脑。来回打量影像和电脑，何聪讪笑：“你没有养成奇怪的审美观，还真令人欣慰。”

“……”

知道对方辩不过去，何聪不禁戏谑：“既然你随机选择了这个形象，那你会不会觉得我也很顺眼？”

只是寻常玩笑，不想对方的反应却出乎意料。

“我没有感情，不理解‘顺眼’这种感受，你的容貌也不出色，但是在我的程序中，关注度却远胜其它，我要知道答案。”

平板的语调，再平常不过的叙述，何聪默默地听完，抚额长叹，唇角扯起孤度，似笑非笑：“结果只剩下脑子的你，还是个傻子。”

影像回答：“傻子？你是指智商低下？请理解，我的智能比较这颗星球上任何机械都要高端。”

智能？高端？何聪单臂托起箱子，另一掌覆上去进行开锁识别，嘴里喃喃：“所以说你是傻子，答案在这里面。”

识别完毕，箱子自动打开，何聪正准备把里面的心拿出来，冷不防一抹灵感占据他的思维，巨响自通道外传来，他反射般将手中箱子扔出，却没有及时想起影像只是光的骗术，箱子穿透它摔开老远，而何聪更没有时间纠正错误，只觉眼前一花，双脚离地，下一刻就被狠狠地按在墙上，激烈的撞击让他头脑混乱，眼前发黑，耳边嗡嗡作响，五脏六腑仿佛挤在一起。

他强撑着精神维持清醒，兽口中发出的腥臭几乎将他醺倒，同时也验证了他的灵感——狂化人来了，还是有脑子的那种。

不知道是不是兽性本能，捕捉到猎物就先啃一口，剥夺反抗能力，再慢慢享用。何聪明白它的意图，可他在短期内没有兴趣当饲料，千钧一发之际他用双手抵住狂化人的下巴，一个进不得，另一个也退不得，僵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