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不得有人说熤飞的不好,怒气冲冲地反驳警告傅向琰。
“那不一样!至少我不会当他的面与人谈生意。大哥,你是被冲昏头了,不要人家对你一点好,你就给十分的信任!
你就是这样才老是被人骗!”
傅向琰忍不住与他理论,却再度戳中他的痛处。
“对!我就是蠢、就是没有你聪明!我老是出错让你还得收烂摊子!平常你一脸没关系的样子,现在倒是抱怨起来了
!然后呢?抱怨完接着是不是要说我不适合?是不是想取代我!”埋在心里深处的东西一点一点翻出来,傅向珀的神
情因为那份执着而狰狞起来。
仿佛回到他们兄弟针锋相对的时光,那时傅向珀想尽办法打压傅向琰、扯他后腿毫不手软;而傅向琰劝告之余,对傅
向珀的态度也是毫不客气,有时被激怒了,兄弟间互讽互骂,哪是一个恶毒能形容!
“大哥,我没那个意思,我说了多少次……”傅向琰懊恼地解释。
“够了!我看你是嘴上一套、心里一套,我对你好一点你就妄想爬到我头上去了?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傅向珀
抓起弟弟襟口,恶狠狠地沉声道。
“傅向琰,我不管你是怎样的奇才,你这辈子都别想继承傅家,收起你那些可笑的念头,少管我的闲事!我就算样样
输你,也不会乖乖任你嘲弄。我承认对你还有些兄弟亲情,但那不代表我会完全退让,只要你有一点不该有的念头,
我不介意重回和你交恶的时光,绝对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傅向珀双目赤红,激动地威胁重喝。
“我从来没有要继承傅家的意思,是你自己胡乱猜疑!大哥,我是真的关心你,我从来没想过要和你抢什么,我也不
需要和你抢!你何必这样处处提防我,那个熤飞只是外人,我才是你亲弟弟,我担心你才会找你来说这些,你却反过
来说我居心不良!罢了,我不管你了!你想怎样就怎样,随你高兴!”
大哥简直将他当仇人看,想到以前那些恶言恶语、想到现在好不容易和好,大哥心里却仍那样想他,傅向琰难忍委屈
悲痛,脸上浮现伤心难堪的神情。
他起身打算进屋,如大哥的意不再管闲事。
“向琰,不是只有你能遇到好的人好的事……就算是我,也会有人真心的关怀我……我不管你怎么想,总之熤飞一点
问题也没有……”傅向珀渐渐回复平静,坚持熤飞没有异心。
“你……难道就不能睁大眼睛看看,家人对你的关怀你真的看不到、你感受不到吗?”傅向琰已经不知道要怎么扳回
他的想法。
什么样的关怀?那些怜悯和谎言若叫作关怀,那他宁愿没有……
“我刚才太冲动,说的话有比较难听,你就当我没说好了,反正我的事你不要多管,也别操多余的心。”傅向珀也不
想再次交恶,于是又开口:“你邀我一起用膳我很高兴,谢了。”说完起身离开。
傅向琰看着他固执的身影,怨他不清醒,却又无能为力。
究竟怎么做,才能让大哥敞开心胸,重回两人幼时的感情?
“算了,随你高兴。”傅向琰最后也只能无奈喃道。
三.
在刘熤飞对傅向珀的认知中,认为他是一个单纯到有点蠢的男人,所以当他尾随其后,看见他狰狞着脸对亲弟弟说出
威胁逼迫的话语时,当下真有些隐隐的震撼。
片刻,又自嘲何必惊讶,调查中早已知道傅向珀过去对傅向琰的压迫,现在不过是让他看见实况罢了。
可是还是对那男人异于平日的形象感到不习惯。
想到他执着到面目都扭曲的样子。
又想到对他好时,他所流露出又珍惜又羞赧的笑容的样子。
刘熤飞不明白,这样一个为了一点小事就能露出满足笑容的男人,为何要沉溺于财势,为何要紧抓着不该他得的东西
不放,凭傅向珀对经商的驽钝,他不信傅向珀能从中得到快乐或成就感。
事情比他想的还糟,要傅向珀放弃继承恐怕没那么简单,不过至少他已得到傅向珀全心信赖。
接下来几天刘熤飞仍然保持对傅向珀的友好,陪他四处走走,或夜半陪他作画。
可是每次将话题往傅家生意上带,就能明显感到傅向珀的紧绷,看来那日与傅向琰的对谈让傅向珀变得更为防备,下
意识不想听见任何人对他经商能力的感想。
刘熤飞一次又一次的旁敲侧击、隐隐诱劝都以失败告终,让他不禁感到挫败,也埋怨傅向珀的固执与难攻,他只好越
说越显白,最后终于造成他与傅向珀的重大冲突。
这天夜里他惯例地磨着墨,看傅向珀全心投入在画作中认真的模样。
这么认真有什么用,傻傻地一直画,也只换来他人的安慰而已。
刘熤飞打了个呵欠。
“傅大哥,该睡了。”他实在困得要命,笑容都挂不住了。
“你累了就先去睡吧。”傅向珀对他笑笑,又转回头去涂涂抹抹。
都这么晚了,是人都要睡觉的,这傅向珀也太不把身体当回事了,整天白忙让人看了就生气,三更半夜还死撑。
想到这些日子傅向珀种种举动,内心一把火霎时熊熊烧起来,那些憋得难受的情绪再也无法压下。
“不要再画了,收起来。”刘熤飞强硬地抽走傅向珀手上的画笔,手脚迅速地把笔墨纸砚统统堆到一边去。
“熤飞你做什么呢!”傅向珀上前阻止,对他的强硬恶霸感到吃惊。
“你给我睡觉!要画明天起床再画!”刘熤飞恶声恶气地说道。
“你、你,我明天还有生意要忙,哪有时间画,你快还我。”
“忙什么忙,根本是在瞎忙!你根本不适合做生意,还不如省下时间做想做的事!”刘熤飞满肚子真心话终于爆发,
一点也不修饰地说出来。
一切都是这么突然,毫无预警地说开来。
傅向珀惊诧地瞪着他,不敢相信他说了什么。
“你胡说什么!”傅向珀气得颤抖,无法接受最亲近的熤飞也这么说他。
“傅大哥,你不要再去做那些不适合你的事,你为什么就是看不透事实?”刘熤飞回过气,知道自己的冲动会坏了大
局,于是改为柔声劝说。
说破了也好,把他们之间最后隔着的那点东西戳破,才能打破僵局说服傅向珀。
“什么事实……你到底想说什么?连你也当我是庸才是不是?傅家当家非我莫属,我会证明给你们所有人看!”傅向
珀再度失去理智,咬牙一字一字说道,仿佛发誓一般认真。
刘熤飞看不下去他这模样,上前用力抓住他双肩。
“怎么证明,你还想更努力吗?怎么努力?你还有时间吗?”问到最后几乎是用吼的。
“只要我不放手,只要我更拚命,我不信我得不到!你滚!滚出我的房间!”傅向珀气得推他,要把他推出门外,不
想再听他说话。
他的举动让刘熤飞气坏了,平时对他百般讨好,扯到继承的事却翻脸无情,难道他刘熤飞还比不过那点破事业吗?
“你这个傻瓜,没药救了你!”他忍不住骂道。
“你、你竟敢这样骂我!你、你才是吃闲饭的!”傅向珀骂回去。
什么!?竟然骂他吃闲饭,可恶的傅向珀,当初要他住下来一脸喜孜孜的,现在说得好像是他自己厚脸皮赖下来似的
!
他气得又回骂,傅向珀就又骂回来,两人对骂好一会儿,胡乱骂些不对题的话。
最后是刘熤飞先停下来,觉得这样小孩子般的对骂简直幼稚透顶。
他一停,傅向珀也停,难熬的静默包围两人。
夜里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激动过后,只剩两人的喘息声回荡在耳边。
天地间只剩下对方的呼吸声和微微泛红的脸。
刘熤飞看着傅向珀那张普通的容颜,觉得此刻的他双目乌黑生亮、双颊泛红、双唇微张的模样非常动人,心跳莫名其
妙加快……
尤其那张嘴,红红润润的好像很软,让人很想……
刘熤飞摇摇头,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他和傅向珀还在吵架呢,他、他还一肚子气,在这乱想什么!
他回神盯着傅向珀,却见傅向珀已经没有方才气呼呼的模样,整个人沉静下来,眼神渐渐黯淡。
愤怒之后就是难过,难过全心信赖的人也看不起自己。
刘熤飞有些不忍。
“傅大哥,我没有责骂你的意思……”
刘熤飞轻叹,继而开口:“我知道你很努力,可是我每天看着你忙碌,看着你连睡眠都不顾,看你连一点喜好都不让
自己尽情的做,看你在外面被人骗……我会难过你知道吗?……你可能不在意自己多拚命,可是我会在意、会担心,
我看你不开心,我也觉得不……”
刘熤飞停口,不敢再说下去。该说的话慢慢偏离原意,心里满满的情绪一点一点渗出,连自己都搞不懂这些话是为了
拉近距离,或是自己真正的心情……
傅向珀为他话里的柔情心颤不已。
熤飞终究和那些人不同,他终究是为了他想,没有嘲笑和欺骗,只有满满的好意。
傅向珀渐渐放松原本紧绷的神经。
“你不用担心……我……没有不开心……”他低喃。
见他态度软了下来,知道对傅向珀来软的准没错,刘熤飞又继续劝问。
“傅大哥,你能不能答应我……放弃继承傅家……”他柔和地询问,轻抚傅向珀肩膀。
傅向珀望着他一阵子,而后摇摇头。
“我不会放弃。”
刘熤飞见他仍旧没有放弃的意思,真是不得不佩服他的坚持,却又气他的顽固。
“你真固执!”他气得转身,推门离去。
“熤飞,你别……”傅向珀拉住他,却被他甩开。
刘熤飞瞪他。
“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执着!”说完碰地一声关上门。
傅向珀听着他怒冲冲冲回房的脚步,还有用力关上房门的声音。
为着他的不谅解,心里生出一丝怅然。
“熤飞,你不懂……”傅向珀以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低喃,为那丝怅然轻轻按着心口。
刘熤飞翻来翻去睡不着,突然房门被推开,傅向珀脚步放轻地走进来。
“熤飞,你睡了吗?”
傅向珀的声音传来,熤飞没有回应他。
见熤飞没有反应,傅向珀伸手摇了他两下,探头看着他状似沉睡的面容,睡得像小娃娃一样。
他原意是要来道歉,料不到熤飞这么快就睡了。
他的年纪比熤飞大,没理由跟熤飞认真吵,他把熤飞当弟弟一样,不希望两人的感情有所损伤。
傅向珀坐在床沿,就这么默默望着他。
熤飞长相好看,人又机灵,又有一副好心肠,看着就让人喜欢,就像向琰一样都是得天独厚的人,不过又有那么点不
同。
突然腰上一紧,天旋地转后傅向珀被撂倒在床的内侧。
“你偷看我做什么?”看得他不自在。
“你、你……”傅向珀脸上微微发热。
“你什么你,你跑来我房间想做什么?”
看傅向珀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他背过身装作不理他的样子。
“熤飞,我来跟你道歉,你别生气。”
“好啊,你放弃继承我就原谅你。”
傅向珀怎么可能答应,他无奈地笑了笑。
夜里较冷,他拉起被子一角埋了进去,与熤飞共盖一被,虽然小了点,但是碰在一起的身体传来的体温格外温暖。
而后他望着床顶,好像那里有什么值得他专注观察的地方。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小时候的事?”
他突然说起自己的事。
刘熤飞没有出声,静静地等他说下去。
“我娘和我爹是相恋结婚的,我娘出身很平凡,只是农村来的小姑娘而已,所以他们经过了很多波折才结为夫妻。本
来一切都很美满,可惜我娘为了生下我难产死了,过了一、二年,我爹才娶了门当户对的二娘,之后向琰就出生了。
”
这些事不需要调查,几乎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刘熤飞自然清楚,不过也没因此打断他。傅向珀很少说到自己的事情,
好像那一点一滴都是禁忌,不想去回想它们似的。
“我知道我没有娘,所以很羡慕向琰,虽然爹要我把二娘当亲娘,可是二娘对我非常冷漠。不过我的童年很快乐,因
为爹很疼我,身边每个人都夸奖我,我出生在望族傅家,未来会成为傅家的继承人,而且我还有一个感情很好的弟弟
,我从第一次看见他就觉得他好可爱,我是哥哥,当然要保护他、爱护他……”
刘熤飞惊讶,没想到傅向珀竟会夸傅向琰可爱,更夸张的是这两兄弟竟然曾经感情很好。
脑海浮现傅向琰精致俊秀的美貌,傅向琰小时候的可爱不难想像,不愧是名门结合后生下的孩子,相比之下傅向珀真
是差多了。
“我们一起学习、一起游玩,有时候他会向我讨教,我为他解答后,他笑着说谢谢大哥的样子真的很讨人喜欢。我那
时候想,虽然我们不同娘,可是感情一定比同父同母的兄弟还亲,我去哪儿玩一定带着他,拿到好东西一定有他一份
。那时候真的很开心,美满的家、爹的疼爱、众人的赞美、弟弟的依赖,除了二娘的冷漠以外,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
明明是在回忆开心的事,傅向珀的语气却流露出淡淡的痛苦。
刘熤飞还在等后话,身后却忽然不说了。
过了不知多久,他才打破沉默。
“可是全部都是假的。”一句话在夜里响起,其中夹带的伤痛明显得无法忽视。
刘熤飞明白,傅向珀正在告诉他答案,关于他为什么执着的答案,或者说是原因更正确。
“我们乐笙有一个大祭典,十年才举办一次,那一年我十三岁,向琰十岁,我们都很期待祭典。不过我爹派了一个难
题给我们,要通过才可以去参加,那是我们傅家生意上曾遇过的难关,我爹将它提出来,要我们试着解决,今天没通
过,隔天就换个题目重来。
“那些真的很难,我和向琰一直无法通过,我爹安慰我,说只差一点点,要我再试试。其实他哪可能不让我们去,如
果无法通过,最热闹的最后一天还是会让我们去,可是我们又怎么知道他的心思?随着祭典一天一天过去,我们越来
越焦急,不只我,向琰脸上失望的表情也越来越重。”
傅向珀沉浸在过去的回忆,渐渐无法保持冷静,脸色随着内容变化,忍不住伸手拉住熤飞的衣角,像是要藉此得到平
静。
“那天我起了一大早,不,应该说我根本没睡,我绞尽脑汁完成了一份解答,虽然累但是我有自信一定能通过,我迫
不及待要交出去。途中遇到向琰,我看他落落寡欢的样子,心里很舍不得,这是我最疼爱的弟弟,我怎么能丢下他一
个人去参加,看他这么伤心,我决定把机会让给他。我用他的字迹把解答重写一遍,偷偷换掉他写的那份,把我的心
血全部变成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