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而不化——未良

“你们，自己组建了公司？”荣伟有些无法置信。

“小小的公司。”稳重的那个孩子道，他看起来跟荣伟差不多大。十八九岁的样子。

但是，他已经是这群孩子里面最大的了。

全部年龄加上来还不比一个高龄老人大的六个孩子，居然自己组建了公司！

荣伟目瞪口呆。

大家似乎对荣伟的反应没什么意外，瞥了眼荣伟，然后继续玩自己的去了。

“不过，真讨厌，我不喜欢荣执远那家伙。”只有那个少女，坐在荣伟面前，双手撑着下巴，仔细观察荣伟。

“恩，我也不喜欢。”另外两个接腔。

荣伟回神。

“哥哥什么的，真好啊。”少女感慨，“我也想要。”然后冲荣伟眨眨眼：“荣执远那家伙又虚伪又爱装模作样，还很黑心，不如你做我的哥哥吧。”

呃？

这是什么状况？荣伟眨眼。

“哥哥，你来我家吧，我会好好对待你哦，荣执远能做的我也可以做，你只要一直陪着我就好了。”少女翘着嘴巴道，“荣执远那家伙，真幸运，我讨厌他。”

前生谋杀自己的女人现在如此对自己示好，让荣伟极度不适应。

“真好啊。”少女嘀咕着，“我也想要。”又重复了一次。

呃？看起来似乎真的很想要个哥哥什么的。

荣伟干笑了一下，“其实也不是那么好啦，之前我跟执远那家伙写信的时候，总是不准他做这个不准他做那个，一个人更自由些啦……”

“真好啊！”发出这个感叹的是另一个男孩子，他眼巴巴地看着荣伟，“写信写了十年的哥哥，真好。”

呃……

我说，重点不在这儿好吧。

“啊啊啊，”最为稳重的孩子发出不耐烦的叹息：“看不顺眼。”

最沉默的那个男孩突然说：“我想让我家那些兄弟消失。”

哇啊……

话题似乎往很危险的方向发展了。

荣伟赶紧道：“其实，有个哥哥也没什么好的，真的。”

“恩，我们也认为有个哥哥没什么好。”众人赞同地应道。

那干嘛还一脸羡慕嫉妒地说这样的话，耍我吧？

荣伟黑线。

“但是，你这样的哥哥我们却没人有。”少女淡淡道，“我们的兄弟姐妹基本上都忙着争夺家里的财产继承权。不会有人有空给我们做饭，写信，陪在我们身边。”

再怎么说，这些看起来趾高气扬的天之骄子还只是孩子。感受不到关切便会很寂寞。

荣伟认识成年后志得意满衣着光鲜的他们，却未曾想过这些人当年是在怎样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

虽然物质上的满足远远超过了普通的孩子，但情感需求上的匮乏，却是非常严重的。

“真好啊，荣执远真是幸运。”少女还在抱怨。

“那么，我们先告辞了。”最大年纪的孩子率先站起来。

“啊，荣执远马上就会回来，不等他么？”荣伟惊讶地问。

“都穿帮了我们还留着干嘛。”少女也撇撇嘴，从衣架上拿过外套。“看他那幸福的嘴脸我就讨厌。”

“有空来玩。”荣伟也不再挽留，送他们到门口。

“我们又不是荣执远的朋友，可以来玩么？”

“伙伴是吧。”荣伟笑，“但是，在那个学校里面能好好彼此交谈的也就只有你们六个了吧。所以，偶尔过来玩玩吧，我可以做你们喜欢的饭菜。”

最沉默的那个孩子看了眼荣伟，然后道：“我觉得，你可以告诉荣执远不必装下去了。”

“啊？”荣伟看看他。

“因为他比较喜欢你，下次来不想以荣执远朋友的身份过来。”少女解释。

荣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微笑：“好。”

大概是有点不好意思，那孩子低了低头，走出去了。

“那我们下次会过来的。”其他人笑着跟他道别。

“好。”

虽然现在似乎还不怎么对盘，但是，这些孩子们在一个小团体成长起来的话，至少他们的未来，还会有合作共荣的可能，不会如自己前生般搞得那么无趣吧。

18

荣执远回来只见屋子里面已经没有任何人，先是呆一下，然后奇怪地问在厨房洗碗的荣伟：“哥，他们呢？”

“先回去了。”荣伟道。

“啊……”荣执远有些不安地应了声。

“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荣伟擦擦手，将碗放回碗柜。

“喔……”荣执远磨磨蹭蹭地走过去。

荣伟倒也没催他，等荣执远慢慢蹭到自己身边，才转脸问：“今天那些人，不是你的朋友吧，或者说，你在学校没有朋友？”

荣执远可能也预料到荣伟发现了，只是小声说：“因为哥你一直说要我在学校交个朋友嘛，但是我就是交不到朋友啊，所以……”

“真是个傻孩子。”荣伟无奈地叹口气，摸摸他的头：“我希望你交个朋友是希望你能看到更宽广的世界，接触更多的人，这样你可能会活得更快乐些。”

荣执远低着头听荣伟说完，又自己想了一下，才抬起头，认真说：“哥，我觉得只要跟你在一起就好，其他的人我无法信任。”

这是大实话。荣伟很清楚。

他知道荣执远这样的想法太极端，却又不知道该如何纠正他。

“难过的时候，我都只是想着哥哥，从没想过其他人，也从没想过要去想其他人，”荣执远看着荣伟，平淡述说——他只是讲述一个事实，“在我最难过的时候，都是哥哥陪伴在我身边，其他人根本不知在哪，所以我只要你，而且我知道，你最喜欢我。”荣执远笑了起来，忍不住搂住荣伟的肩：“哥，我也最喜欢你，这样就好了，我们有彼此，不需要其他的。”

“这个世界不是由我们两个人组成，在我们的身边还有其他人。”荣伟没什么气势地提醒。

“恩。”荣执远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哥哥还有很多喜欢的东西，所以，我只要我是第一就好了，其他的，我允许他们的存在。”一边说，一边还点点头，蹭蹭他的脸，“我允许。”

“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不可能陪你一辈子，你总是会要跟其他人相处的。”荣伟无奈地说。

“不，哥哥，你要陪我一辈子。”荣执远扶着荣伟的肩，拉开两人的距离，看着荣伟的眼，一字一句地说，“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

非常可怕的眼神。

漆黑的，没有任何光芒，却又非常的坚硬。

“我说我们能一辈子在一起我们就能这样过完这一生。”他微笑，“哥哥，你要相信我，”说着又去抱荣伟，仿佛呢喃般地：“我最喜欢你，没有人能超过我对你的喜欢，所以，我永远会爱惜你，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也会第一个出现，就像哥哥对我那样，不，我会比哥哥还要做得好。”

荣伟被动地任由荣执远紧紧抱住自己，心脏因为刚才荣执远的模样而不停狂跳。

在我看不到地方，这孩子的人格扭曲成这样疯狂的模样了。

他心惊的同时却又觉得心疼。

最终还是轻轻拍拍荣执远的头：“对不起，执远。”终究还是不该在他那么小的时候丢下，明明知道这孩子活在什么样的环境下。

“哥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你的。”荣执远抬起头，神色已经恢复正常，露出了有些害羞的笑容，“因为哥为我做的事情更多，我觉得我非常的幸运，能有你陪在我身边，我想起来就觉得很温暖。”

荣伟笑了笑。“恩。我也是，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当年重生时，完全没想到这个孩子的存在对自己而言会是这样重要的存在，完全没想过会纠缠这么久，完全没想到会如此亲密。

一开始只是想改变一下这家伙的命运，让曾走过的道路不要再重复。完全不会去考虑要付出什么代价，因为本来就不在意这第二次的人生，因为本来就非常厌倦。

可是，现在的我，眷恋起生命来，眷恋起这来之不易的种种情感纠葛。

如果可以，我不想死，我想活下去，像普通人那样儿孙满堂，寿终正寝。

但是，荣执远的命运已经被改变，为了他能好好活下去，我还是愿意拿自己的生命交换。

只是。

荣伟苦笑着看着荣执远的表情：我死了，这家伙能好好活下去么？

“哥，你怎么了？”荣执远有些困惑地看着荣伟。

“去温习吧，我等会去书房陪你。”荣伟笑了笑，拍拍他肩膀。

“恩。”荣执远虽然有些不满荣伟的避而不答，但还是乖乖点头，去书房了。

平静的日子一直持续到高考完毕。

高考一结束，健康宝宝荣执远就生病发烧了。

而且还烧得特严重。

高考完第二天，躺身边的荣执远小朋友就起不来了，浑身烫得可以煎蛋。

整个人的神志也不是很清醒，其症状为抓着荣伟又是亲又是啃，亲完啃完又开始哭闹。

荣伟被吓得够呛。

医生看了只说压力过大，所以一下子病倒了，只要在家好好调养几天就好。

这也很有一番道理，因为之前荣执远忙着学习家里课程还有高考的复习，每天休息时间都非常短暂，神经成天都崩得紧紧的。

荣伟听从了医生的指示，请假留在家里照顾荣执远。

其间荣执远小团体每个人都有过来探望，蹭饭吃。

等荣执远稍微好一点就严禁那五个人过来了，因为那些家伙每个都是缠着荣伟说话，完全不顾忌他的心情，与其说是来探病，还不如说看到他们后，病情会更严重。

好在高考完距离荣伟放假也没几天了，荣伟就请了几天假，然后参加了三天考试，也就跟着到暑假了。

虽然是比起之前状况好很多，但是荣执远还是一直持续低烧，也没办法出去外面旅游，兄弟俩就宅在家里吹冷气。

“哥，哥！”浴室内，荣执远大声叫着在客厅电脑上跟人聊天的荣伟。

“怎么了？”荣伟紧张兮兮地冲进去。

因为荣执远小朋友有在浴室洗澡昏迷的前科，所以荣执远每次洗澡他都会很紧张。

赤脚站在水龙头下的少年，纯白的，仿佛玉石般的美丽肌肤和年轻男孩特有的青涩柔韧的肢体展现在荣伟眼前。

每次看到，都让人有些不知所措。

虽然这孩子是自己的弟弟，但，因为这身体有些太过漂亮，所以总是没办法做到无视。

荣伟磕磕巴巴地开口：“突，突然，叫我干嘛。”眼睛在刚才那一瞬的失神后投往地面。

“哎呀。”荣执远光着身子贴过来，细致的肌肤在荣伟露在外面的皮肤上蹭：“哥你要看就看嘛，不用不好意思，只要哥你愿意，我可以站这一天让你看个够。”

本来还有点不好意思的荣伟翻个白眼：“我对你身体没兴趣。”

“切～”荣执远没劲儿地哼了哼，“我本来说我脱掉衣服了想让你看看的。我以为我很有魅力呢。”

荣伟没好气地拧了他一把：“你脑子让门板夹了吗？”

荣执远一边哎呀哎呀叫着，一边看着荣伟走出去的背影，黑亮的眸子里闪烁着莫名的光彩。

荣伟正在网上跟小团体之一的那个女孩聊天，她叫廖妮，几个人中除了荣执远就属她最粘人了。

她偶尔会发消息要荣伟上网教她题目。

被荣执远戏弄一番后，荣伟继续语音告诉廖妮解题。

突然聊天框出现了一排字：哥哥，你觉得爱一个人是怎么样的心情？

她一直喜欢跟着荣执远一起叫他哥哥。

荣伟看到这排字，笑了起来——没想到这个聪明现实的孩子居然会问出这样梦幻的问题。

仔细想了想，荣伟发现以自己的人生经历还真不好回答这个问题。

“呃，抱歉，我也不清楚。”荣伟也打字过去。

“哥哥，你喜欢荣执远吗？”对方也不执着这个问题，马上换了其他的来问。

“啊？”

“荣执远，那个讨人厌的荣执远，你喜欢他吗？”

荣伟一时没办法理解廖妮这话的意思，犹豫了一下，才试探性地回到：“……你知道我们是兄弟吧。而且，我们俩都是男的。”

“我知道，但是这个跟那个没有关系，你知道荣执远是什么样的人。”

任性妄为，从不在意别人眼光的小恶魔一只。

荣伟暗自在心里如此回答。

“啊，哥哥，我们继续答题吧。”不知为什么，廖妮又突然换了话题。

虽然有些疑惑，但荣伟还是继续给她分析题目起来。

19

荣执远几乎烧了一个暑假，九月时，他也是正式的大学生了。毫无意外的他选择了跟荣伟一个大学就读，这样他跟荣伟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

用荣伟的同窗们的话来说，就是巴不得二十四小时贴身粘在荣伟身上。

用不了一个学期，几乎人人都知道荣执远的坏脾气和霸道的占有欲以及荣伟对小恶魔让人不可置信的溺爱。

荣伟关系不错的同窗教授荣执远偶尔也会客客气气地说话，除此之外，荣执远一律采取了藐视态度。

为此荣伟说了他无数次，但每次荣执远都是虚心接受，屡教不改。

说了太多，就算是他也无力起来，最终放之任之……

荣执远的小团体各自去了不同的学校，但似乎联系还是颇为密切，据说他们的那个小小公司似乎发展成为了一个一般程度的公司——这是荣执远的原话。

荣伟始终跟尹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而尹华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依然像以前那样很好相处。

偶尔在校园碰见了还会打个招呼什么的。

李小琴夫妻俩还是破坏力惊人，似乎在李小琴任职的学校都有很大的恐吓力。

李亚开始了新的一轮研究，基本上都没什么空过来看荣伟。

夏教授还是老样子，成天找不着人。

转眼间，荣执远的第一个学期的大学生活过去了。

整个寒假，荣伟就只在初一那天回李小琴那里吃了顿晚饭，其他时间几乎都跟荣执远在一起。

虽然有些没根据，但荣伟还是清楚，跟荣执远一起渡过的日子快要结束了。他想尽可能多的跟荣执远在一起，想尽可能多的照顾那孩子。

如果荣执远过了十九岁生日还没出什么问题，那出问题的就该是自己了。

他当然不可能让荣执远看着自己出事，可是，他又没办法预测具体是哪一天，只能提前离开。

这让本来就不宽裕的时间更显紧张。

寒假结束没几天就到了荣执远的生日。

荣伟给做了满桌的菜肴庆祝。

可能是因为今天吃了太多菜，荣伟在梦中被渴醒了。

荣伟迷迷糊糊地摸起身，发现本来该像只四脚章鱼般缠着自己的荣执远居然没在床上。

大半夜的去哪了？

荣伟在心里嘀咕，光着脚下了床，往外走去。

走到浴室附近，听到里面有些动静。

大清早的洗什么澡啊。

荣伟走去厨房喝水。

因为光脚的原因，所以走起路也没什么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