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暗涌（FZ）上——极至

曹云悄悄的掐了谢萌章一下，谢萌章就推开唐跃：“儿子，去阳台上待会儿。”唐跃墨迹了一会儿，无力的喊出：“

爸爸… …”谢萌章就说：“去吧。”

谢萌章这房子旧，临街，阳台是开放式的，能看见楼下的行人，唐跃趴在阳台下往下望，一阵阵的晕眩，有和他同年

岁的少年才起床的样子，提的油条豆浆走过去，唐跃觉得肚子饿，还是乖乖的站在阳台上，过了一会儿又把报纸拿过

来细细读。

“谢萌章，你是有病啊！”曹云和谢萌章从小一起长大，也不用跟他扭捏，就使劲掐着他：“你去了这么几天，就弄

个儿子回来，下次你再去旅游，难道要弄个孙子回来？！”“诶诶，别掐啊。姑奶奶！”谢萌章一边躲一边说好话：

“这孩子可怜啊，而且哪来这么多人给我收养啊！”“谢萌章，你真的是神经病，把他给我送回去！”“为什么啊？

他挺听话的。你看这屋子，还是他打扫的。”“谢萌章，你了解他吗？他身世干净吗？万一是个骗子呢？！他这么大

个人了，还叫你爸爸，你们俩都有毛病！”曹云已经凶起来了，她觉得谢萌章和唐跃都有些不可理喻。谢萌章向来是

吃软不吃硬，就坐着那里梗着脖子不说话，曹云就直跺脚：“谢萌章，你如果要他，我们就分手！”

女人常常用分手来威胁男人，曹云也常常用这招，而且屡试不爽。

谢萌章看着曹云拂袖而去，心里也堵。他当然不会因为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孩子就跟曹云分手，可是唐跃太懂事，太讨

好自己，他下不了决定赶他走。

唐跃在阳台上听得清清楚楚，他的手心全部是汗，因为紧张而僵直着身体。谢萌章本来在里面苦恼，不过他苦恼去得

快，很快就投入到网络游戏中去了。唐跃就久久的陷进紧张中不能自拔。谢萌章当然不知道他受着这样的煎熬，他还

不习惯有人介入他的生活，唐跃是他无心收留的，他并没意识到自己的责任。

唐跃不敢去烦谢萌章，就一直在阳台上紧张着。从某种方面说来，谢萌章真的不是个好东西。

等谢萌章玩够了，觉出肚子饿了，才想起去吃饭，换鞋的时候又找不到自己的球鞋了，才想起唐跃。

“唐跃！唐跃！”谢萌章扯开嗓子喊。唐跃赶紧的跑了出来。“我的鞋呢？”“在阳台上，我今早把它洗了。”“洗

了啊，那算了，我们穿拖鞋出去。”谢萌章说：“走吧。”唐跃就不动了，一手抓住旁边的桌子。“快点啊，我饿死

了。”谢萌章说。唐跃从喉咙里蹦两个字：“去哪？”“吃饭啊，顺便还去买点东西。”唐跃这才松口气。谢萌章瞧

着他紧张的样子好笑：“你别怕！爸爸我不会把你扔大街上！”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都穿着拖鞋大T，就随便在路边摊炒了两个菜。唐跃一直帮着给谢萌章倒水啊，舀饭啊。谢萌

章就觉得这个儿子没白认，两个吃了饭，谢萌章又去取了两百块钱，他现在也是穷死了，就拿着这钱去小店里给唐跃

买了两套衣服，好在是夏天，衣服也便宜。

唐跃提着自己的衣服，总算安心了一些。两个人又晃荡了一会儿，买了几袋子方便面回去。

回去以后谢萌章继续玩游戏，唐跃家务也没有做的，只好在旁边看谢萌章玩电脑。精致的3D游戏画面，和繁复的操作

，他看着有些头昏眼花。谢萌章就拿胳膊肘碰他：“小孩子别学着玩，我屋里有书，去学习！”唐跃就乖乖的去了，

谢萌章就特高兴，觉得自己也可以管教别人了。

谢萌章的书都是些专业书籍，另外有基本写作技巧和外国名著。唐跃以前读的是理科，所以看这些书的时候没什么感

觉，只不过混个时间。到是晚上，两个人煮了方便面吃，谢萌章又接了个电话，是谢家两老来的电话，给他下最后通

牒。说再不把唐跃送走，就给他断水断粮了，谢萌章打着哈哈，刚挂电话。严晓刚又打电话来了。

严晓刚和谢萌章是大学同学，刚开始那会儿也喜欢曹云，后来谢萌章近水楼台先得月，把曹云弄到了手，不过严晓刚

也大气，没因为这个和谢萌章闹僵。

“兄弟，干啥？！”谢萌章讲着电话，顺便把电驴开着下电影，最近跑到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去，很缺乏精神上的粮食

。“听曹云说你生了个儿子啊。”严晓刚在那边说：“怎么，不带出来给哥几个看看？”“去你妈的。”谢萌章说。

“谢三儿，你这回是抽哪门子风呢？曹云要给你气死了。”“气死了算，你也知道她那爆脾气。”严晓刚沉吟了一会

儿：“谢三儿，你真不在乎曹云？小心我挖你墙角啊！”谢萌章哈哈笑：“你都挖了四年，也没见你成功。”两个人

又嘻嘻哈哈了一阵。挂了电话，谢萌章就有点往心里去，觉得这曹云吧，什么事都拿出去说，真没意思。

两个人这么乱七八糟的处了个两三天，谢萌章四个口袋就一样重了。而且这天曹云又正式把谢萌章约出去了，叫他不

要带唐跃。唐跃照例在家里念报纸，他竟然异常聪明，口音纠正得挺快。就是说话的停顿有点阅读腔。

谢萌章说自己去买东西就赴约去了。曹云今天穿了件白色的连衣裙，打扮得挺淑女，谢萌章就喜欢她这个温婉的形象

，刚才训练的底气就没了。曹云知道他的软肋在哪里，今天也没跟他硬来，一双眼睛柔情似水，把谢萌章给迷得晕头

转向的。

曹云从生活，经济，现实各个方面，条条道道的给谢萌章分析了唐跃的事情，让谢萌章正儿八经的思考了一下，真的

要这样一个儿子，这不是一件玩儿的事情，唐跃不仅是个负担，还是个责任，这个责任重大，关系着别人的人生。

谢萌章平常是有些不着调，可他不傻，他听曹云分析完了，才觉出自己多鲁莽，难道他真的准备好担负一个父亲的责

任了？又或者说，他准备像养个宠物一样养着唐跃？唐跃是人，不是宠物。谢萌章明白过来了，曹云也满意了，拍了

拍谢萌章的肩膀：“三天之内啊，谢萌章，你把他处理了吧。另外王阿姨说了，他们可以资助唐跃一段时间的生活。

”

两个人又亲热了一会儿，谢萌章就满腹心思的回家了。

听见门响，唐跃赶紧的把拖鞋放到门口，又赶紧的倒了杯水递谢萌章手上，像只忠心的小狗。谢萌章喝了口水，润了

润喉咙：“唐跃，你过来，我有话给你说。”

唐跃就跟他面前站着，也不坐，像根竹竿插在地上。“是这样的。”谢萌章不敢看他希翼的眼睛：“你看你还有没有

什么亲戚？”唐跃不说话，只是傻站着。“你看，不是我不愿意养你，可是你看吧，我也没什么钱，而且我真的担不

起这个责任。”唐跃就还是喊他：“爸爸，我只要一口饭就可以了。”谢萌章：“你又不是动物，不能只吃喝拉撒吧

？你得受教育，得依附于社会。我并不能承担这个责任。”谢萌章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

谢萌章见他不说话，就自顾自的安排：“我给你买火车票，你回云南，另外我还给你两千块钱。你给我个地址，我还

能资助你两年。现在去收拾东西吧！”

唐跃听了这话，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我不回去，我已经没家了，饿都要饿死在这里！”谢萌章听了就生气：“你还

真是个疯子啊？！我怎么没看出来呢？！”“我不是疯子，你才是疯子，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重新觉得有希望，也

不会放弃去死，都是你，现在我连死都不愿意死了！”唐跃大声吼着，夹杂着乡音，他的话谢萌章只听懂了大半，可

还是出了一身冷汗，他听到那个死字，害怕这个半大小子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好好好，你先停！”谢萌章软下来：“你为什么不愿意回去啊？我给你钱啊，在哪里不是一样的生活？”“我… …

”唐跃张口，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我不能回村里，回去也会被人打死的。”“为什么啊？”谢萌章也急了。唐跃

蹲在地上，露出绝望的神色：“我不能回去，我不能回去… …”

第 4 章

唐跃唐跃近乎癫狂的状态让谢萌章心底那股子善良劲儿又出来了，他蹲在唐跃身边搂住他小小的身躯：“不怕，不怕

，告诉我，老爸给你出头！”

不自然的，他又将这个带着绝望感的少年当成了自己的亲人。唐跃慢慢安静下来，就是不肯讲话，面带戒备地看着谢

萌章。

“诶，你总得告诉我啊，给我个正当的理由。不然我还得撵你走！”谢萌章一边哄一边还得吓唬。唐跃就是死抓住自

己胳膊不说话。“这样吧，如果你说出来，确实没地儿去，我就收留你。”唐跃就盯着他：“你发誓！”谢萌章点头

：“我发誓！”

谢萌章生得白净，表情诚恳的时候看起来很值得信任。唐跃横竖也没有其他选择，就索性坐在地上，把自己的身世说

了出来。

他出生在云南省的一个农村，穷山恶水。他老爸家本来就穷，后来讨了房媳妇，就更穷了。周围的亲戚本来就和他们

走得远，爷爷奶奶年纪老，更是顾不上他们家。穷就穷点吧，其实也没啥，可就是最近这两年，村里兴起了外出打工

，家里还一亩几分地也种不出金子来，唐跃他爸妈就去沿海地区打工去了。

起初几年也挣了些钱，一家人的日子也勉强过得下去，可是唐跃考上了县城的高中，这是个喜事，却又是一大笔的开

销。他爹娘为了给他凑学费，也是抓破了脑袋，后来听说黑市卖血挺来钱的，两口子仗着还年轻，身板儿壮就跑去卖

血。

可是谁也没想到，他们这一卖血，就把自己给搭进去了。两个人也不知道是谁，感染了艾滋病，而且还相互传染上了

。

艾滋病啊，这个病在农村人看来，那得多吓人。两口子在医院检查出来的时候病情已经恶化得不得了了，手指划破个

口子，能流一盆的血。家徒四壁，还得了绝症，还有什么比这个更绝望的，两口子回了家乡，把唐跃也从学校里叫了

回来，把这件事情说了。一家人本来就苦楚，可这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和快村子里的人就知道了这件事，这还

了得，农村人嘛，难免有点迷信愚昧，特别是老一辈的人，觉得这艾滋病就是瘟疫，当然是不肯让他们在村里住的。

他们一家人，只要出门，就会被石头砸，被人从后背套脖子打，让他们滚出村子去。唐跃为这事儿没少跟人打架，可

他爸妈不行，他爸妈那身子骨，让人碰一下就能倒的。唐跃他们家种出来的菜都是没人买，一家人完全陷入了绝境，

这个时候那些亲戚比普通人还不如，一见他们去，就拿大扫把赶。

唐跃要照顾父母，自然不能再去上学，一家人死死的守着田地，也算没饿死。可这事情还没算完。大概半年前的一天

夜里，唐跃他们家起火了，连他父母和屋子都化成灰了，他当时睡在外间，又因为离水缸近，等到醒的时候屋子里已

经是一片火海，他扯开嗓子喊了几声，也没听到他爸妈回答，他就裹着湿被子乱窜，结果窜来窜去倒是窜出了门。可

那火势，是再容不得人进去了。

山村里这样的动静早就惹得一大片的人围观。可那些村民只是远远的看着，指指点点，嘻嘻哈哈，却没有一个人上前

帮着泼一盆水，帮着救一下人。唐跃就绝望了，不是说山民淳朴吗？不是说人性本善吗？都是他妈的扯淡！他眼前是

自家房屋在烈火中烧成灰烬，唯一让他欣慰的，他没听见父母的挣扎尖叫。这样也能安慰自己，他们是在睡梦中去的

。

“就这样，我家没了，可只要我在村子里任何一所房子面前，就有人拿石头砸我。”唐跃还是蹲在地上，他倒是没哭

，可能早就把眼泪哭干了：“我只能日日夜夜蹲在我家田地上。”“后来呢？”谢萌章轻声问。“后来蹲不住了，就

走了呗，一路走，走出山，走到平原，有好心的人就会学你给我拿吃的和钱。”唐跃低着头：“我不是乞丐，可我没

有办法。”

谢萌章这一刻是真的被撼动了。想着他的生活，二十几年，最大的波折就是个高考，然后就是和父母斗智斗勇的骗零

花钱，再就是为了曹云和严晓刚争风吃醋。他从来没遇到过严厉到让他觉得生活迫切的事情，现在突然面临着唐跃，

他甚至有点无地自容。

谢萌章的老爸是个小单位的小领导，他们家一直在小康以上，虽然谈不上大富大贵，可来去都是些笑脸人儿，谢萌章

光是想想唐跃的处境心里就冒酸。搂着他都只剩下一把骨头，谢萌章，有善心，有热血。他听完了唐跃的话，也没像

以前那样随便的承诺，而是拍拍他的背：“睡吧，明天早点起来，我带你去见我爸妈。”唐跃也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

，又是伤心疲乏极了，就真的蜷在沙发上睡了。

谢萌章没睡着，一直在瞪着自己的电脑发呆。曹云说的话和唐跃说的话都在耳边，他此刻是天人交战。本来以为唐跃

至是家里穷，受不了苦，大不了给他些钱，现在看起来，确实不是钱能够解决的。

天色发了白，谢萌章还是没有睡意，索性就起来继续晃。阳光一点点的从天际冒了出来，渐渐的刺眼起来。谢萌章看

见自己的球鞋被刷得雪白，和那双不知道什么算是胶鞋还是布鞋的东西靠在一起。想了想，决定这事儿完了，得去给

他儿子买双鞋。

谢萌章带着唐跃去吃早饭，点的小笼包，唐跃不动筷子，心事重重。谢萌章就皱眉：“你这孩子吃都不能吃，做事能

有什么力啊？我怎么留你？”唐跃就赶紧的往自己口中使劲塞，一口能塞俩。谢萌章摸摸他的头，想着还在这个儿子

算是听话。

其实唐跃心中还是七上八下的，不过他不敢多嘴，他的普通话不好，怕谢萌章嫌他烦。

谢家两老住得不远，走着去就行。王琴开了门见着谢萌章和唐跃，就让他们进来了。昨天曹云给她打了电话，说已经

劝了谢萌章，她跟老头子也商量了一下，给点钱给这个孩子，然后把他送回老家去。谢华东在沙发上看报纸呢，见他

们来了，就放下报纸：“坐吧。”

谢萌章倒是把唐跃领进了自己的房间：“你在里面玩儿，我跟你爷爷谈点事儿。”唐跃点点头，眼神有些失望和木然

。谢萌章又冲他眨眼：“我屋子里有漫画书和一些衣服，你把你能穿的找出来，我们一会儿拿回去。”唐跃一听又有

了一丝希望，眼睛亮色儿又出来了，漂亮死了。

谢萌章把王琴和谢华东拉到一堆坐着，就把唐跃的身世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三个人难免又是一阵唏嘘，但是王琴先

反应过来：“那这孩子不会也有艾滋吧。”“应该没有，我问过了他没有任何症状，不过我会抽空带他去检查的。”

“这，萌章，妈也知道他苦，可这苦也不关咱家的事，我们能帮的就帮，可要是帮不了，也不能把这个事往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