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轻说归说,可没过去黎云观主身边探查他的情况。反正这老头是仙人之体,哪有可能这么容易被气死,万一他是使诈,等自己已过去,抓住自己的脚脖子就飞上天,扔回白云山舍,那自己的一番苦心,不就要付之东流了吗?
想到这里,余轻呵呵一笑,又往嘴里丢了几颗花生米,自言自语道:“本来嘛,你们只要放过江上寒,我也不在乎别的,像你们这种师门,留不留又有什么意思?可偏偏你们对他无情,他却念着你们的恩德,甚至想一死来报答你们。既然这样,被逐出师门他一定会很难过的。所以了,我只好花点心思费点精神,对你们进行深刻的思想教育,直到你们肯接受他和烟笼为止了。”
如果黎云观主听见这番话,相信他会立刻接受江上寒和烟笼,只要能把余轻这个祖宗给送出门去,相信他是什么都愿意做的。可是很可惜,他是真的昏过去了。
无边和江上寒以及清风道长是在三天后到达黎云观的。
并不是他们不担心余轻,事实上,无边担心的快要发疯了,人在短短的五天内就瘦了一圈。
江上寒当时就要回到黎云观换回余轻。可是无边深知爱人的性子,如果自己放江上寒去送死,而换回他,他一辈子也不可能原谅自己的,而且这个愧疚的心结他也一辈子都没办法解开。他太了解余轻的善良了。
过了一天,他感觉到余轻活的很好,这才略略放下心来,想着余轻是很聪明的,而黎云观的目的又是用他换江上寒,所以一时间也不可能对他怎么样。所以当务之急,是要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无边和清风道长等人可不知道余轻那么大的面子,能请了三清祖师做他的护身符。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最后决定由清风出面和黎云观主谈条件,最好能想办法让他只把江上寒逐出师门就好,实在不行,也得让他和烟笼见上一面,解开这其中的误会。
江上寒表面上答应一切听清风道长的安排,但心里却早已做好了打算。如果不能够让师门原谅自己或者逐出师门,那么自己就用一死来换得余轻生命。他宁肯烟笼怀着对自己的恨意坚强活着,也不愿让他知道真相后每日里痛断肝肠,只想着和孩子苦苦修炼,然后替自己报仇,他不想师门和烟笼任何一个受到伤害。
因此打定了主意。可是一路上,他和无边想到了无数个可能性,却唯独没有想到这一个。
刚到了黎云观的山门,本来无精打采站在那里的两个道士一瞬间就亮了眼睛。上前拉着他的手,就差没掉下眼泪了,语无伦次的道:“江师兄,你……可回来了,救命啊……那个无边……不对,余轻的情人……带来了没有啊……啊,不是,是怎么想办法把他弄走啊?”
“离尘,你……你别慌,慢慢说,到底怎么了?这位就是无边道长,是余轻公子的夫君。”
“哎呀妈呀,可总算是来了,救星可总算是来了。”那小道士撇了江上寒,撒腿就往山门里跑,一边跑一边激动的大叫:“师傅,师伯,师叔,观主,师兄弟们啊,有救了,咱们可总算是有救了啊。”那道士是北方人,这一急,连家乡话都出来了。
“这……这都什么跟什么乱七八糟的啊?”江上寒和无边对看了一眼,同时感到惊诧莫名,却见另一个道士走上前来,哽咽道:“师兄你就不要问了,赶紧跟我进观去吧,师傅师伯师叔等你等得脖子都抻长了,眼睛都望穿了。”
“离月,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江上寒实在忍不住了,师傅们盼望自己回来?这可能吗?除非他们盼着自己回来受死,但听眼前这师弟的口气,又不像是这样。
“我们边走边说吧。”离月急着拉他进观里去,就只好一边走,一边将余轻这几天的所作所为大致说了一遍。
最后,他总结道:“所以,就是到现在为止,观主已经被气昏三次了,厨子们威胁说再不把他弄走就集体不干,因为实在是再也做不出他要求的饭菜了。咱们更惨,很多人都被他教育的连精神都异常了,一看见他,就大叫说同意江师兄和麒麟成婚,愿意为婚礼尽绵薄之力,呜呜呜,现在这都成了咱们唯一会说的一句话,都成口号了。”
江上寒和无边两人整个都囧囧有神了。良久,江上寒才回过神来,问无边道:“你……你家余轻竟然有这般手段,还……还真是不能小觑啊,我们观主……听说几百年来从没有过面上变色的时候,竟然……被他气昏了三次。”
无边也惊讶道:“不对啊,以前不觉得轻轻这么能干啊。啧啧,早知如此,我们急什么?再在白云山舍呆几天,你怕你那些师伯师叔们不上门求着你回来成婚吗?我就是有些奇怪,既然轻轻如此胡闹,以黎云观主的冷酷,为何不直接将他劈了,还让他活的这般滋润。”
无边一边说,就觉得后怕,暗道轻轻也太不知轻重了,那黎云观主连江上寒都不放在眼里,焉能把他放在眼里,气愤之下再杀了他,这……这可多不值啊。
“我们观主倒是想杀他呢,可也得能杀了啊。”离月哭的更悲伤了,抽噎道:“他不知道怎么投了三清祖师爷的缘,有几个脾气暴躁的师伯师叔本来都要开杀戒了,可一个个被雷轰的那个惨啊,呜呜呜……就别提了。”
无边嘴角抽了抽。江上寒又呆呆的转头看无边:“无……无边兄,真没想到,你……你竟然有这样大的面子,让……三清祖师爷来给你家余轻护法,呃,您和他老人家是有什么渊源吗?”
无边也呆掉了,苦思冥想了一会儿,才咳了一声道:“要说渊源,还真是没有,也不过就在我拿他起誓的时候拿雷轰了我两回,难道……他老人家觉得过意不去,所以这次才帮我保护轻轻?”
话音刚落,脑袋上就被清风道长敲了一记,听他怒道:“你个小兔崽子,竟然拿祖师爷起誓,看回去我怎么收拾你。”
无边揉着脑袋,不服气的叫道:“喂,我们全派上下都拿祖师爷起誓,到现在都成习惯了,要说罪魁祸首,还不是你和掌门,你们不也是没事儿就爱拿他起誓吗?从来都没有关系的,谁知道那两次我怎么赶上倒霉点儿,让他听见了,拿雷轰我。”
“我说几位,就别在这里讨论这些了,观主和师傅师伯师叔们肯定已经在大殿里等着呢。”
离月小道士一边说,就健步如飞的往石阶上蹿,无边想到自家爱人把黎云观上下整成这样,也实在说不过去,万一三清祖师爷生气不管他了,别再让人家一掌给劈死,因此担忧之下,也连忙紧跟其后。
几个人一会儿工夫便来到了大殿,果然,就见很多道士都等在那里。
江上寒和无边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仔细一看,好嘛,大殿里所有的人,包括坐在座位上的黎云观主,无一例外都带着大大的两个黑眼圈。
“观主,师傅……”江上寒喊了一声,刚要上前拜见,就听门外传来一嗓子:“不做了,俺们今天就不做了,再做下去非死了不可。”
众人大惊,哦,确切的说,惊讶的只有清风道长和无边江上寒而已。
黎云观是什么地方,怎么可能让人这样大呼小叫。回过头去,就见几个穿着粗布衣衫的人拎着一只大白鹅就进来了。
“观主,那位祖宗非要吃什么猪套羊羊套鹅鹅套鸭鸭套鸡鸡套鸽子鸽子套鸽子蛋的东西。俺们找遍了后山,好容易抓到一只野鹅,可他非说这鹅洁白可爱,又不让俺们杀,让俺们再去抓一只。观主,当初你们雇俺们上山做饭的时候,俺们可说过俺们不是大厨,就是农夫,想吃稀奇古怪的好菜没有,是你们说只要能把饭菜做熟,会种果树就行,如今这么的为难俺们,俺们不干了……”
黎云观主的嘴角抽了抽,道士们的眼角抽了抽,江上寒和无边以及清风道长则是整个脸部肌肉都抽了一抽。余轻的威力,实在是太超乎他们的想像了。
黎云观主叹了口气,对那几个农夫道:“不必理睬他了,你们回去准备一顿正常的饭菜,多做一点,今天中午招待客人,这个月的月钱给你们两倍,下去吧。”
几个厨师一愣,然后下意识的看了无边江上寒一眼,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跟着那个拎着白鹅的厨师转身出去了。
像白云山舍和黎云观这种道家圣地,因为入门的弟子都是为了修道的,所以也会向民间雇厨师和仆役丫鬟,这并不稀奇。
当下黎云观主看了一眼已经跪下来的江上寒,揉了揉太阳穴,在江上寒开口之前就先说话道:“其他的不用多说了,我只想知道,你那个情人,是叫烟笼的麒麟吧?他性情怎么样?”
江上寒有些懵了,心想这是什么情况?不过多年养成的习惯还是让他立刻就恭恭敬敬回答道:“回观主,烟笼的性情很好,很温柔,但也不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机敏之人,大概他作为神兽,总是稍微有些傲气,但他的性子真的很温柔,和他在一起,会觉得很舒服。”
黎云观主“嗯”了一声,又问道:“这是他的本性吗?你有没有深入了解一下?该不会到了咱们黎云观,就会恢复原本的妖孽性格,将整个黎云观搅得上下不宁吧?”
江上寒倒吸了一口冷气,慌得连连摇手道:“怎么可能?观主,我以身家性命和三魂七魄担保,烟笼绝不会这样。他……怎么说好呢,观主见到他便知道了,他是那种平淡如水的人……”
江上寒不等说完,黎云观主就又叹了口气道:“平淡如水?那也不一定啊,你确定他不会出现海啸和洪水的时候?”
“扑哧……”一声,无边实在撑不住了,不由得就笑出声来,心想看来轻轻在这里闹得不轻啊,连堂堂的黎云观主,冷酷的心如铁石的家伙,都被他吓的得了恐惧症。
黎云观主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心想你这个王八羔子还有脸笑。我们全观上下都被你那爱人折腾成什么样了?你到底是从哪儿找了这么一个妖孽来爱啊?全天底下都没人了吗?真不知道你爱他哪一点。
“不……绝不会的……”江上寒想起烟笼柔柔的笑,一颗心顿时化成了春水一般,傻傻的笑道:“我以身家性命三魂七魄担保,绝不会出现洪水和海啸的时候。”
“好吧,那就娶了吧。”黎云观主站起身,撂下一句对于江上寒和无边清风道长来说绝对是石破天惊的话。
只不过他们是石化了,其他的道士却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江上寒的师傅快步走过来,拧着他的耳朵道:“傻小子,还不赶紧谢谢观主。”
江上寒这才醒过神来,狂喜的给黎云观主磕了头。却听对方又道:“看看什么时候你去杀手谷把那娘仨接过来,就在黎云观给你们办喜事吧。”
他一边说,就一边心想:哼,我们不能输给白云山舍,清风老杂毛,你的徒弟办喜事都没知会你一声吧?我的弟子可不同,喜事就在我们这里办,嘿嘿,这一次黎云观总算压了你们白云山舍一头。
清风道长哪能不明白他的心思,恨恨瞪了一眼自家那不把师门放在眼里的徒弟。想了想转头看向黎云观主道:“先前喊打喊杀的,现在怎么又忽然转变态度了?还办喜事,难道不准备逐出师门了吗?你要逐出来可正好,我们白云山舍打算收他呢,这样年轻一代的两大高手可都在我们那里了。”
江上寒感激的看了清风道长一眼,知道他说的虽然是玩笑话,却是有意在观主面前抬高自己地位。其实就算是被逐出师门,他也不可能另投别派拜师,但这样一说,造成自己是香饽饽,人人都争着要的感觉,无形中就帮自己提高了地位。
果然,黎云观主冷哼一声道:“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现在你就赶紧的,把你那徒弟媳妇给我领走,我们黎云观放鞭炮恭送你们。”
话音刚落,忽听门外一声大叫:“无边,你来了?”接着一个人影旋风般冲了进来,正是余轻。
无边惊喜的上前一把把余轻抱住,然后又放开,从头到脚的仔细打量着,一边喃喃自语道:“轻轻,你没事儿,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你知不知道,这几天我担心的寝食难安,若非我们俩之间有感应,我清楚的知道你没死,我早就崩溃了,我会来找他们拼命的……”
他一边说,黎云观上至观主下至扫地的仆役们就一起翻白眼,在心里道:“他哪能有事儿啊?有事的是我们好不好?看看我们的黑眼圈,从他来了,就没消停过啊。你还有脸担心他,你不应该替你的同道们担心吗?呸,谁让你不早点来的,你知道我们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你赶紧把这个煞星领走吗?
正在心里骂的起劲,忽见余轻放开了无边,来到江上寒面前,含笑打了声招呼,然后转向黎云观主。
“我已经决定让江上寒将烟笼接回来成亲,也不会将他逐出师门,所以你就不用操心了,赶紧跟着无边回白云山舍去吧。”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还不等余轻询问,黎云观主就抢先开口,其急切简直令清风道长和无边咋舌。
清风道长想着怎么回事?这我们大老远的赶来了,连饭都不管一顿吗?刚刚还听见让厨子去整治宴席了不是?怎么现在就急着下逐客令啊?
他还不等表达不满,余轻就笑嘻嘻的道:“我又不是问你这个,我也知道在我的思想教育下,你们全派都已经深刻认识到棒打鸳鸯的行为是错误的了。我只是想和你说一声,江上寒成婚之日,别忘了请我这个大功臣来喝喜酒喔,放心,到时候我肯定不会闹你们的。”
黎云观主和其他道士们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铁青,心道你还想来?给我拉倒吧,我们这辈子可不想见你第二次了。黎云观主更是决定那一天要集合全观上下所有的力量,布一道结界,专门阻止余轻进入观中。
不管怎么说,到最后,黎云观还是管了他们一顿午饭,只是午饭刚过,就迫不及待的将他们赶了出来。临走时余轻也要把江上寒带走,因为要领他回杀手谷见烟笼和孩子。
黎云观主自然没话说,只是嘱咐江上寒回来时带回烟笼和孩子即可。无关外人,尤其是余轻,坚决不能带回来,敢带回来就逐他出师门。
走在林间小路上,无边和清风道长以及江上寒从余轻嘴里又听了一遍更加详细的事情经过。除了江上寒,清风道长和无边都不能抑制的哈哈大笑。
无边摇头道:“这次江师兄把观主惹毛了。为了抓回江师兄杀鸡儆猴,那观主大概是平生头一次出手绑架人,谁知道就让他把轻轻给绑了去。轻轻,不是我说,你也太天才了,那些点子,你都是怎么想出来的啊?平日里也没看出你有这方面的天赋啊。”
余轻也忍不住笑道:“所谓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见猪跑吗?我在杀手谷和香舍还有小舍呆了那么长时间,见多了他们的妖孽事情,稍微变化夸张一番,自然就有了今日壮举。其实现在想想那些撒泼打滚蛮不讲理的举动,自己也觉脸红,然而当时只想着一定要让江上寒和烟笼幸福,所以也就不管不顾了。”
江上寒感动的眼泪都要下来了,握住余轻的手说不出话来。不过很快就被拨拉开,听无边咳了一声道:“你还是想着怎么面对烟笼和孩子吧,拉着轻轻的手也于事无补啊。”
余轻拧着无边的耳朵,恨恨道:“你连这个也吃醋?对了,那些来找茬的道士们有没有打发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