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摸——贼小猫

这几天，柯晨从各种渠道打听了何一的消息，只要这人还活着，还在这地球上，就没有找不到的理。柯晨从何一以前打工的按摩店和学校，打听到了何一没有再去按摩店打工，但是仍旧会在双修日里去学校教课。那个过去跟何一一起租房的两个老乡说，何一前些日子搬了，去哪里他们也不知道，本来就是因为在店里打工才认识的，也就没必要联系什么。

既然知道了何一还在原来的学校工作，柯晨也就放了心，决定等下回再去深圳出差时，自己亲自去学校找他。柯晨相信何一一定跟自己一样旧情难忘，即使对方拉不下脸来复合，这次柯晨就不端什么架子，好好哄哄他，毕竟是小孩子嘛，让让也无妨。况且之前也是自己先做的不地道，过了河就拆桥。凡是多沟通，多积极些，大不了自己死皮赖脸的沾着。

再之后，柯晨冷处理了那几个一直跟自己相处的还不错的“床伴”，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人，也没做什么纠缠，干净利落的各自不再联系。于是，柯晨怀着一切都安排好，只欠东风的愉悦心情，终于在两个月之后盼来了去深圳出差的日子。

到了深圳的头一个星期，柯晨没有急着去学校找何一，他将项目上的事一一处理交接完毕，向上海打了休假报告，支取了自己还剩下的七天年假。然后才再第二个星期的星期六算准何一下课的时间，站在学校大门口的门房边，耐心地等着何一上完课走出这个校门。

柯晨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上大学的日子，想到了曾经同样站在校门口等自己的男同学，那个人颤颤巍巍的样子像是做什么违法的事情一样，至今都让他映像深刻。等柯晨走进了，那个男同学都不敢正视他的眼睛，低着头说了一句：“我们去那边。”就快步的往前走，仿佛校门口这地方有什么鬼怪似的，急着就逃开。柯晨当时心里还颇为暗自嘲笑了那男同学一番，觉得没胆你就别来找我啊，不过柯晨没有因为这个男同学的可笑举动，拒绝了对方的邀请，毕竟那男同学符合了柯晨一向的审美观。只是在完事后，柯晨就再没有主动联系过对方，而对方好几次的偷偷暗示或邀请也被柯晨当做空气般视而不见。

同样的情景再次出现，地点虽不同，但情况似乎有那么些相似，不过是换成了自己等别人罢了。柯晨想起了每次见到何一时，对方那种无所畏惧般挑绊的眼神，总是让柯晨体内升起一股强烈的征服本能。这种源自男人本身的征服欲望，让柯晨相信了自己的这次决定是没错的。柯晨笑着站在校门口，望着陆陆续续开始有人往外出来的校门，等着再次见到何一的那一刻，不知道对方会是惊讶多一点呢？还是喜悦多一点？

现实往往与你想象的正相反，惊讶没有，喜悦也没有，柯晨见到何一的时候，何一也同时看到了柯晨。何一是面无表情的走出了校门，什么也没有对柯晨说，连眼神也是对上柯晨的一霎那之后，自然地撇向了另一处，仿佛柯晨对何一来说不过是个从不认识的陌生人。柯晨对这样的何一反倒是有些不自在，收敛起了笑容，默默地跟在何一的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在街上走了约莫半个小时，穿过了三、四条街。然后何一进了地铁，柯晨也跟着进了地铁。再然后何一出了地铁换了公交，柯晨也出了地铁换了公交。当坐在车上的柯晨好久才发现不对劲时，他们两个人已经到了柯晨在深圳总公司后面的一个公交站点。那是当时何一第一次等了柯晨一小时的公交站，何一还被蚊子咬了一腿的包，然后急切地抓过终于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柯晨，手里递过来的薄荷脑软膏。

何一一下车，站在原地没有动，等着公交车开走，然后回过头对一脸茫然的柯晨道：“你走后，我就在这附近借了一所房子。怕熟人看见，一般不坐这条线过来。房子挺便宜的，还是一个人住方便，画画想画到多晚都不用介意会影响到别人。”

柯晨此刻的心理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只觉得鼻子里有一股酸气，如果周围没有人，柯晨一定立刻将面前的这个装着像无事人一般的青年，紧紧地拥进自己的怀里，然后迫不及待地吻上去。

第九章

这是一间十五平米的房子，开门进入就是一间只能同时容下三人的小厨房，厨房的后面是卫生间，卫生间的后面便是何一的小天地。门边立着一个无纺布塑管拼接衣柜，靠窗的一侧放着一张单人木质板床，旁边一张原木的小书桌上放着一台不知何时买的老式台式电脑，电脑左右两边堆放着一堆书籍，还有一块廉价的手写板，中间已经被磨的发白。

柯晨走进时，对何一的住所没有露出过多的好奇，反倒是萌生出一种归属感，仿佛走进了大学时那间充实着青春回忆的宿舍。房子被何一收拾的很干净，窗户外面被漆上银色涂漆的防盗窗上吊挂着两盆金星吊兰，在夕阳余晖的照射下透过叶脉泛着微微的橙黄闪光。

“随便坐，地方小了点，我去给你倒杯水。”何一向柯晨挥了下手，转身去了厨房。

“哦。”柯晨选了何一的床坐了下来，漫无目地的环顾着早就在进来时一眼便看清的四周，他显得有些紧张。然后，柯晨的目光停留在何一床头的一副A1大小的海报上，首先映入柯晨眼里的是左上角一只被拍成剪影的飞机机翼，然后是远处层叠的灰色云层上与淡灰的天划成一线的夕阳余晖。柯晨在最初的那么一瞬间，在看到这幅海报时眼前出现了一丝幻觉，海报上的这个剪影似乎是一只渴望伸向前方快要落下去的太阳的手。柯晨眨了下眼，才辨认出其实那不过是一只机翼，很明显的是某人坐在飞机的窗口旁拍摄下来的，很普通的一张照片而已。

“很漂亮是不是？”柯晨还在盯着那张海报看的时候，何一已经端着一杯泡着茶叶的开水站在了柯晨的身后。

“呃？”柯晨微微地一惊，回过头。

“给。”何一将泡好的热茶放在了前方的书桌上，抬头再次望向挂在自己床头的A1海报，自语道：“照片上那只飞机羽翼的剪影，就像一只手……似乎可以触摸到太阳。”

“你也觉得像手？”原来不只自己以为，像是突然间找到了什么共同话题，何一的这句话消除了柯晨那一点点紧张感。

“恩？”何一有些不解地看着柯晨。

“我刚进来时随意的一瞄，还真以为那是一只手，刚仔细一看，原来是机翼。”柯晨拿过桌上的热茶，对着杯口轻吹了几下，嫩绿的茶叶往两侧打着小圈慢慢散开。

“哦。”何一脸上又一次在柯晨眼前露出了那种天真的笑容，“我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把它拿到店里打出来做成海报，挂在床头上。”

“你拍的？”柯晨喝了一口茶便放下手里的玻璃杯，感觉烫手。

“不是，网上无意间发现的。也跟你现在一样，当时一眼看见就有了这种错觉。”何一从书桌前拿过一张椅子，反身坐了下来，两只胳膊怀抱在椅背上。

“哦。”

周围一瞬间变的安静下来，柯晨好不容易消失的紧张感再次回归他的神经。始料未及的，面对现在的何一，柯晨竟有点坐立不安，说不上是因为之前那不告而别的心虚，还是知道自己的心思后那一点点让他隐隐不安的羞涩。之前站在学校门口等何一，柯晨无数次想像着见到何一时会是怎样一副情景。他把何一可能出现的反应，力所能及的在脑海里上演着一幕又一幕，而唯独漏了自己见到对方时可能会有的反应，待到此时为时已晚。

柯晨眼珠子四下打转，落在窗外的两盆吊兰上，落回床头的海报上，再转到何一的书桌前，独独不与何一视线交汇，依旧强自装傻。柯晨局促紧张的样子其实从一开始进门就赤裸裸地收进了何一的眼里，何一不动声色看着柯晨的一举一动。

柯晨再次拿起桌边的水杯，要往嘴里送，他实在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柯晨从没有在任何人面前觉得这样无力过。

何一一双眼睛盯着面前的柯晨，看着他把水杯举到嘴边，然后用极其缓慢地速度喝上一口。柯晨喝水的声音，茶水从喉结处滑落的鼓动，统统收进何一的耳朵和眼里。“还烫吗？”

“……恩。”含含糊糊的柯晨从嘴里发出回应，一边喝水一边摇着头。

“这茶那么好喝吗？”

“咳咳！——！”柯晨猛的一阵咳嗽，茶水从鼻孔里喷流出来，他觉得自己今天真是没用到家了。

“给，纸巾。”何一面无表情的从书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巾，递给了柯晨。

柯晨的脸埋首在白色的纸巾里，拿着水杯的另一只手伸向旁边将手里的杯子放回书桌上。乒乓哗啦一声，就听到水杯掉落在地破碎的巨响，柯晨放水杯的手没有找准位置，放空了。然后紧接着是椅子被拉开的声响，何一站起身，不待面前正满脸窘态看着地上玻璃碎片的柯晨反应过来，何一便两手上前抓起柯晨两只还拿着纸巾的手，将他们用力掰向两侧，唇瓣和身体同时压了下去。

两个男人重重地向后倒去，柯晨撞上了身后一床叠的整齐的薄被，身下的木板床合着他的喉咙一起发出一阵闷响。

何一的吻是急切热情的，柯晨的脑袋刚开始的时候像是被人打蒙过去一样，无法思考，一片空白。但何一的吻也如柯晨唯一的那次记忆中的一般青涩，技术糟糕。毫无疑问，自己不在的时候何一没有任何长进。于是，何一的主动渐渐变成被动，柯晨很快掌握了两人的主动权，而这个主动权也被后来居上的柯晨发挥的凌厉精致，仿佛洪水冲破提防势不可挡。那个被打蒙过去的人，毫无悬念的换成了何一。

就像两只发情的猛兽，彼此毫无顾忌的索取，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浓重的欲望。木质的单人床板，被两具躯体完全占据，它配合着发出一阵阵激昂的旋律，抵达激情的顶点。

第十章

“我们在一起吧。”柯晨看着睁开眼睛醒来的何一道。

“你确定？”何一揉了揉依旧有些酸涩的眼睛，眨了两下抬起头与柯晨对视，像是要从柯晨的这双眼睛里来确定此刻自己并非身在梦里。

“你不相信？”

“哈？”何一哼笑着坐起身，跟着柯晨一同依靠在床头架上。

“我知道那次是我不对，后来收到你的信我就已经有些动摇，再后来从言工那里……知道了你的消息……我心里就乱套了……我才知道自己是真喜欢上你了……所以……”这是早晨醒来，柯晨躺在床上想了很久要对何一说的话，但依旧有些让他难以启齿。

“先别说什么喜欢，言工也跟你说了吧，我是因为什么离开的公司。”何一打断柯晨的话，跃过睡在外侧的柯晨从紧挨着床边的书桌抽屉里拿出一包烟和一只打火机。

“你抽烟？”柯晨眉头皱起，他自己很少抽烟，这次因为何一的事破天荒的他抽了将近平日里半年的量。他记得何一并没有抽烟的嗜好，第一次跟他发生关系时，也没有从何一的身上闻到任何烟草味。那次何一带着男性特有的体汗以及刚刚洗完澡时残留在身上的淋浴露的味道，让柯晨很喜欢。

“恩，偶尔。”何一取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另一只手打着火。“你不喜欢？”

“不是，我自己偶尔也会抽一点。只是之前没看你抽过……有点不习惯。”

“是吗？把抽屉里的烟灰缸拿给我。”

柯晨转身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只透明的玻璃烟缸，递给了何一。何一将烟头上的烟灰弹了两下在烟灰缸里，道：“人有时候倒起霉来挡也挡不住。以前没去过那种地方，一时好奇就去了，结果就遇上个不好惹的主，硬是要我陪他睡一夜。谁知道那家伙跟多少人睡过，万一不小心得个艾滋什么的就麻烦了。所以我当场就拒绝了，没想到这主来真的，死活拽着我不放我走。一时急了，我就把手里的酒往这家伙脸上泼，乘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溜出了那里。”何一抽了口咽，继续说：“也没想到这家伙这么无聊，竟然派人盯上了我，天天换着人跑去公司楼下闹。真他妈的倒霉！以后那种地方打死我也不去了！”

“这么BT的人都有？！”柯晨脸上显出惊讶，心里却因何一的解释放松了下来，他心里说不介意是骗人的。原先用他那点自信，相信何一，相信自己一向看人不会看走眼，来安抚自己的那点不安。

“算我被狗咬了！后来辞了工作，回老家住了几天，这才算消停了。”

“那就好。”话刚说完，柯晨突然想到什么，道：“那种人不好惹，说不定哪天一时兴起又回来找你也不一定，不如干脆跟我回上海，那里发展的机会也多，反正这里你继续住也不方便。”柯晨其实话里的意思是，何一出了这样的事，如果以后他们两个真打算在一起，住在这里，总公司附近来人来往的总会遇到这边的同事。无论对何一还是对自己来说，都是不方便的。

“恩，我也有这个打算，既然要在一起，这里的确不能继续住下去了。”何一掐灭手里的烟蒂，道。

“你同意了？”听到何一这么说，柯晨心里一阵狂喜。

“你希望我不同意？”

“怎么会？可刚才看你的态度……好！我明天就去订两张回上海的机票。”

“不用那么急，你先回去，我这边还有点事情要处理，学校那里也不是说不去就不去的，我总要跟那边打声招呼交接一下工作吧。”

“恩，也对，我先回上海，你这边弄好了给我电话，我好给你订机票。”

“哈，你帮我订，你这算是在包养我吗？”何一将手里的烟灰缸递给柯晨，柯晨接过将它放在了一旁的书桌上。

“你这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能有多少钱，再说老公养老婆是天经地义，顺理成章的事。”柯晨笑着伸手去捏何一的脸颊。

“谁是你老婆！我可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何一不满地推开柯晨恶作剧的手。

“那昨晚是谁在我身下面，浪叫个不停的？”柯晨不依不饶地打趣道。

“不跟你扯了，我饿了！快起来！”何一猛地掀开薄被，把柯晨一脚踢下了床。

柯晨剩下的几天假期里，他和何一两个人把深圳能逛的一个一个挨着地逛过来，每天两个人早早的出门避开上班高峰期，然后又在深夜时回到何一的小窝，故意避开附近喝晚茶的人群。两个人就像新婚的夫妻，对什么都新鲜，对什么都热情，早晨出去玩上一整天，晚上回来抱在一起，不停地做爱。

何一发现柯晨其实是个挺粗枝大叶的人，工作上柯晨虽做的一丝不苟无可挑剔，可在有些日常生活上柯晨时常不自觉得在何一面前流露出很随意的状态。柯晨有时候很洁癖，绝对不喝别人喝过的东西，有一次外出何一看柯晨手里的饮料喝完了，柯晨可能因为天太热觉得一瓶饮料依旧不解渴，打算去经过的一家超市再买一瓶。何一好意的想将自己手里喝到一半的饮料给柯晨，却招到柯晨的拒绝，说是这样不卫生。当时何一就不高兴了，说他怎么接吻和那什么的时候没嫌弃不卫生。而在后来何一发现，柯晨懒起来可以在这样的大夏天里，出了汗后回到家还不去洗澡，一进门就先扑到床上，衣服也不脱倒头就睡。为这个，何一每次都是连着被子把柯晨掀翻下床。有时候一进门，柯晨满身是汗的就往何一身上贴去，等不急得要跟何一亲热。

而另一边，柯晨发现何一其实很爱笑，并不像当初刚见到何一时那样，给人的感觉是酷酷的冷冷的，偶尔才肯露出一点笑容。跟何一在深圳的那几天，几乎每时每刻柯晨都能看到何一因为各种原因自己莫名地就笑起来。有时候是何一拿柯晨开玩笑，有时候是何一拿路人甲或者路人乙开玩笑，甚至何一还时常把柯晨深圳总公司的每一个何一能叫出名字的员工，一个个拿出来自娱自乐一番。弄的柯晨后来一看到那些人就会自动对上何一对这些人形象有趣的形容词，然后只能忍着在心里笑，柯晨事后真怕自己有一天因为这样憋出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