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之书(魔幻)下——越陌渡阡

作者:越陌渡阡  录入:12-20

“第二个问题——”亚岱尔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的将之提出来,“修收我为弟子的理由是什么?”

众人的目光还是聚集在他脸上,本来是几乎一样的问题,却换来了完全不一样的反应。之前的怀疑和鄙夷统统不见,几人想不通,怎么只是用了短短功夫,亚岱尔就问到了关键的部分。

卡维拉皱皱眉头,实在有些不愿意回答这个对他而言带有侮辱性的问题。“那不过是因为你更加符合他的条件罢了。比我适合。”后面一句话,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间挤出来的。

条件?亚岱尔心里一震。第一次听说修在择徒方面还会有这么多考虑的地方,对待他从来温柔到无微不至的修,竟然……有如此功利的想法。

声音在颤抖,已经完全无法控制。“什么样的条件?”

卡维拉古怪的看他一眼,越来越不明白对方都是以什么样的标准来提问。一会尖锐的要命,一会实在又白痴的可笑。“当然是让他实现愿望的条件。”

“愿望?修有什么样的愿望?”亚岱尔紧紧追问。怎么这些事情,他一点都没有听说过?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逗我开心?”卡维拉本来就不多的耐心全部用尽,越来越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戏耍的猴子。“用不着再拿这些毫无意义的问题来试探真假,大家都心知肚明重要的东西不是这些,你又何必再继续装模作样?早些问完早些结束,我已经看够你那张脸了!”

亚岱尔的心陡然掉入一片冰凉,第一次感觉到无知是这般可怕的事情。而且,那些本该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一切,如今只剩下一片空白。

卡维拉的言辞算不上犀利,与其说他是在讥讽自己,例不如说是兀自发着脾气。然而亚岱尔就是觉得那些语言的力量如同刀锋一般割裂着他的精神,其中那些有意无意的词语有着将他拉入深渊的力量。

脑海里搅起一片混沌,眩晕侵袭上来,最可怕的感觉是,亚岱尔竟然不知该相信谁。此时此刻,他连自身的存在都产全了无限质疑。

PART 34

在亚岱尔那颗美丽的头颅亲吻地面之前,索格里接住了他的身躯,忘了身上的疼痛一般,将他打横抱在怀里。之前被亚岱尔捅在腹部的那一刀只是虚假,为了蒙骗梅洛可和卡维拉而演的戏。但是,索格里一身从梦魇中带出的伤势却是千真万确,在蜡人形之上的反应出的状态是一片暗红,可想而知是何等的严重。

而先前的那场治疗不过也是治标不治本的,倒不是说亚岱尔没有尽心尽力,实在是因为场合不对,时间也不允许。索格里将他抱起,自然也就牵扯到身上的伤口,钻心裂肺的疼,然而他当做什么事都没有一般。

因为亚岱尔的昏迷,铺设在古堡中的结界也在瞬息之中消失,卡维拉顿时觉得那股无形的压力消失不见。然而还来不及等他松一口气,就见魔神抱着亚岱尔迈步朝外走去。不想在看到亚岱尔的一张脸不假,但是倘若他就这么走了,那他们之间的交易又算怎么一回事?

顾不得多想,卡维拉上前挡在魔神面前。“等等,你要带沃兹华斯去哪里?”

索格里看都没看他一眼,就更别说回答如此突兀的问题了。

现在谁都可以看出来,索格里的心情正恶劣到极点,任何一点不顺他心意的言辞都有可能引起他的不快,卡维拉居然敢如此不怕死的去诘问魔神的行踪。梅洛可生怕卡维拉又得罪了魔神殿下,连忙挡在两人中间,赔上一个魔女特有的妩媚笑容,“殿下,请原谅我的冒昧,并非是要过问殿下的行踪,而是眼下的事情尚没有完结,所以才不得不请殿下止步。”

“刚刚才谈好的交易,你们就这么反悔,未免也太可恶了吧。”卡维拉也过来帮腔,不过他的遣词造句比起梅洛可来说就尖锐的多了。

索格里只觉得可笑,脚下既没有停下一步,速度也没有减低一分,挡在前方的那两个人,在他眼里如同无物一般。最后的结果,依然是卡维拉两人受不了魔神周身辐射出的冰冷气息,下意识的侧开一步,让出了通路。

眼看他们就要离开,一直谨慎小心的梅洛可也不得不抛开了这个习惯,一句自知并不妥当的话脱口而出,也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挽留魔神的脚步。“殿下,你就这么走了,沃兹华斯先生醒来一定不会原谅你的擅自主张!”

梅洛可在赌博,赌亚岱尔与索格里之间并不是普通的人类与恶魔之间的契约关系,既不同于她与卡维拉,也不同于任何其他人。索格里对亚岱尔超出常理的在乎之前已经见识过,但是梅洛可依然无法确定这份在乎到了怎样的程度,是否已经足以影响魔神的意志与决定。

所以当索格里真的止步的时候,梅洛可几乎是彻底松了一口气,她明白,自己赌赢了。魔女的背后有冷汗淌下,乍看之下她刚才的举动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不过她竟然胆敢质疑魔神的权威,仅仅这一条罪名就足以令她吃不消。如果方才赌错了,感觉受到侮辱的索格里一定毫不犹豫会让她当场血溅五步。

因为决定没有错,梅洛可的胆子也大了起来,“看得出来,沃兹华斯先生一定很想知道那些问题的答案,如果他知道你趁着他昏迷之时将他带走,让他好不容易谈成的交易泡汤,一定不会高兴。”

梅洛可的声音柔媚动听,只可惜他自作聪明偷换了概念。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如果这场交易泡汤,更加郁闷一方都轮不上亚岱尔。

卡维拉想要成为圣巫师唯一的继承者,而亚岱尔想要弄清当年的真想,很难说清两者之中谁的执念更深,毕竟都是为了目的而与恶魔签订契约的人类。像他们这样以猎魔为最终目的的巫师,如果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都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只是,两者之间有个关键性的不同,那便是亚岱尔比起卡维拉更有耐心,更加能忍耐。如果着急的一方是亚岱尔,那么提出之前那场决斗的人也就换成他了。

梅洛可不得不着急,为了最后一步,她和卡维拉已经筹谋许久,实在不愿意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而且,如果错过这一次机会,她真不知还有什么机会再引亚岱尔上钩,总不能再一次盗窃协会的0号仓库。

再说,就算他们真的用出了同样的方法,亚岱尔也可能会置之不理。这一次能够成功实在是因为钻了个空子,恰好失窃同日亚岱尔去过0号仓库,他们不过是利用了这个契机而已。

“卡维拉能够提供的答案,我也一样能给亚岱尔。”索格里终于开口,只用了短短一句括,就将梅洛可的挑拨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原本也不打算和这魔女多说什么,不过梅洛可的狡黠在魔界都是出了名的,为了避免有朝一日他们又找上门来,倒不如一次彻底解决了干净。

而且目前昏迷中的亚岱尔并不会知晓他做了什么,换句话说,就算他用了更极端的方式,也不用担心引起亚岱尔的反感。

梅洛可立时噤声,在没有筹码之后,她当真是什么都不敢做。而且心里还清楚的记得,为了梦魇一事,索格里还没有找她算账,现在再说什么多余的话,简直是把自己往刀口上送。

“梅洛可,按照魔界规矩,一般不会干涉其他恶魔与人类之间的契约。”索格里忽然转了个话题,看似突兀,不过梅洛可相信提起这点一定有魔神的用意,连忙打起全部精神,就怕漏掉一个字。

果然,索格里一字一顿留下最后一句话之后,便迈着大步离去。

“你和卡维拉的契约,时间已经太长,差不多也该结束了。”

等了很久,梅洛可才吐出一个字,“是。”然而,她所答复的对象——索格里已经离去多时,别说是已经不在古堡,恐怕都已经走出老远。

在这个期间,卡维拉一直在来回踱步,没有梅洛可的支持他也不敢枉然动手,只是差点被那份焦虑折磨疯掉。终于听到梅洛可出声,连忙凑上前去,“我们快追吧,再不行动就真的来不及了。”

“就算现在行动也同样来不及。”梅洛可表情淡淡,事不关己的答了一句。

卡维拉被堵了一下,不仅不习惯,而且万分不信这会是梅洛可对他的态度。“你怎么了?”有些讷讷的问道。两百年来梅洛可对他可以说是百依百顺,没有道理会在今天改变态度。

“刚才魔神殿下所说的话,你没听清吗?”态度不变,还是卡维拉所无法接受的那种。没有刻意做出来的柔弱笑容,梅洛可的神情越来越接近于真正的魔女。

“听清了。”完全是下意识的回答,就算答了,卡维拉还是不懂梅洛可的意思,只是隐隐觉得今日的梅洛可与往日不同。不,也不是浸提,本来她还好好的,就是这会儿才变得不对劲,在魔神留下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之后。

露出一丝笑意,真正的魔女笑容,不知梅洛可在考虑什么,竟然不打算再用那些温柔的成分来加以遮掩。挂在她嘴角的笑容,漂亮至极,却也是阴冷至极。“老实说,我的想法与魔神殿下是一致的,我也觉得我们之间的契约已经太久了。”

笑意伴着语句,从卡维拉周身的每个毛孔钻进体内,带来一阵毛骨悚然。本能的后退两步,却听见梅洛可宣判一般的句子——

“这场契约长久的,已经让我觉得有些得不偿失。”

梅洛可的手掌伸出来,轻轻抚上了对方的脸庞,双眼勾魂夺魄一般。“这么说,卡维拉可明白我的意思了?”

她手掌的温度通过卡维拉的皮肤传递,直达心底,激起一种最原始的恐惧。“不,你不能这样。我们的契约并没有完成,你不能单方面撕毁,你会受到契约力量的制裁!”

“契约?我当然已经完成了。又哪里会有什么制裁?”抚弄卡维拉脸庞的手挪到了他的下颌处,纤细的手指间在此处轻轻一挑,本来是卡维拉都没见过的勾魂动作,此刻他的心里却只剩下一片冰冷。

接触到他下颌的,不仅是梅洛可指尖的皮肤,还有那几枚形状优美的指甲,卡维拉不敢妄动,他比谁都清楚,那些精心保养的指甲,不仅异常漂亮,而且有夺人性命的力量。此刻,梅洛可的手就放在他的脖颈之间,用不了片刻,就能够划破他的颈动脉,取了他的性命。

但是他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等着他人宰割。鼓起勇气,他必须想法自救。“别开玩笑了,我们的契约内容是助我得到圣巫师继承者的称号,现在连沃兹华斯人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怎么能说契约已经完成?”

“是这样吗?”梅洛可眨眨眼睛,刻意装出来的迷惑表情。抬起空闲的一只手,嘴里咒语念过,手中便多了一卷羊皮纸。这个时候会被梅洛可取出的东西,当然就是他与卡维拉之间订立的契约。展开之后,梅洛可依偎上前,与他们平日相处一样的动作,一切阅读起其上的内容。

对方靠的很近,就连体温都透过衣料传递过来,卡维拉心中有说不出的厌恶。只是,他更大的注意力却被吸引到契约的内容之上。

梅洛可伸出手指,指在其上的一行字迹上,轻轻读出声,“梦魇魔女梅洛可协助人类卡维拉夺取圣巫师继承者之名,直至最终结果尘埃落定。”

看到了契约,有了之上的内容作为佐证,卡维拉的底气便足了很多。“契约上写的清楚,这下你无可抵赖了吧?”

“我什么时候抵赖过?”梅洛可的唇角还是微微勾起,形状最为美丽的笑容也不过如此。凑在卡维拉的耳畔,低声细语,“结果尘埃落定,没有错啊,我已经做到了。就算得不到,也同样是一种结果,不是吗?”

“契约终了。我的契约对象,卡维拉,按照当初说好的报酬,贡献你的灵魂吧。”

【光阴痕迹篇】

PART 1

索格里此时的心境可谓已经复杂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近期,被迫在黑暗中等待亚岱尔的清醒已经不是第一次的经历。而这一回,又是不知何时才能看到他转醒的样子。昏迷中的亚岱尔,每一次清浅的呼吸,仿佛都再将时间无限拉长。让习惯了黑暗的魔神,第一次明白夜晚也是这般难熬。

同时索格里却又忍不住希望他能暂时这般沉睡下去,至少在他准备好全部说辞之前,不要将那些诘问一股脑的全部倾倒出来。正如对梅洛可所说的那样,所有需要让卡维拉回答的问题,他也能够回答,甚至他能够回答的更仔细。

那些原本就是经历过的过往,他用不着编造,就能在记忆的痕迹中找出答案。只是,要理出头绪却是万般不易。他,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不知从何说起才能让那些真实对亚岱尔的伤害减少到最低。

就在这个时候,亚岱尔睁开眼睛,比索格里预计的时间还要早很多。这半日虽然过得凶险,不过亚岱尔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上的伤害,会忽然陷入昏迷,主要是因为精神压力太大的缘故。而他本人毕竟一向强韧惯了,对自己精神的控制力也比一般人强很多。

入目的又是一片黑暗,今日累积的经验告诉自己,又一次因为记忆混乱的缘故陷入昏迷之中。

不用问便知道索格里守在床边,那双几乎燃烧起来的金眸,在一片漆黑之中,更显灼灼。恶魔一定非常习惯这般的黑暗,然而亚岱尔却不行,不管怎么说他还是个人类,就算距离最后的堕落只有一步之遥,但他归根结底还是一个人类。

轻轻咳了一声,提醒魔神他已经醒来。照理来说,即使他只有细微的动作,也逃不过索格里的眼睛,不知为何他已经醒来一会儿,他依然还是没有发现。

谈不上是默契,不过索格里还是按照亚岱尔的希望,打开了室内的电灯。忽然照下的明亮光线,让两人都不自觉的眯了眯眼睛。

“索格里,为什么要带我离开?”谈不上是多么谨慎的开口,亚岱尔这般淡淡开口,仿佛只是随意一问。然而索格里的心里还是彻底以凛。根本没来得及准备答案,此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陷入了短暂的静默,只有双方对视的金眸,如同一个模子里造出的一般。

“你应该知道,要从卡维拉那里得来的情报对我而言是多么重要。”不能说没有丝毫犹豫,不过亚岱尔还是将这句话完整的说了出来,带着浅浅的,却还是难以无视的怪责之意。

当然很重要,不然亚岱尔也不会以“圣巫师继承者”的名号做为交换,虽然对于他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然而毕竟也不是可以随手丢弃的东西。

“你打算从卡维拉那里打探的事实,我也一样清楚,所以你没有必要继续留在那里。”索格里受不了那份围绕而来的谴责,于是就这么说了,也不管之后会引来多少麻烦。不仅仅是将亚岱尔满心的疑问招惹而来这般简单,他会从这些本该违背常理的关系中理出头绪,之后谴责便会成为翻涌的潮水一般,将他们双方完全淹没。

瞬息之间,亚岱尔的眼里闪过了无数繁复的变化,最后到底还是被平静给压抑下去。直到这种时候,才能够真正明白,预先想到与亲耳证实之间,到底有多么大的距离。“你知道又怎么样?难道你会告诉我?”

“……”索格里语塞,至少在这种时候,他并不希望亚岱尔有洞悉人心的力量。

“难道我说错了?”缓缓闭上双眸,亚岱尔的模样看上去是浓浓的倦怠。向后靠在枕头上,不像是在与人对话,倒像是喃喃自语。“如果要告诉我,你早就说了,没必要等到现在。”

他说的都对,一字不差。然而索格里总不能再这时候夸奖一声“亚岱尔你真聪明”,就将这件事蒙混过去。趁着他的昏迷搅乱了他的计划,的确是他的作为,即使自己并不认为那就是一场错误,但是在这件事上双方的是非观念却有着相当大的差距。

推书 20234-12-20 :养父 上——水千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