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克斯、红达和莫黑则是轮流飞到天上去查看地形和前方的情况。为了安全,我除了让在地上走着的人每个人都穿好冬天才穿的鞋子之外,还让为首的迦南和阿雀的阿爸路路拿着我另外准备的木叉,先打开旁边的草再行进。
因为我们走的也不算快,所以一天半之后,我就听到了罗纳的喊声:“停会儿,停会儿,阿爸,是阿爸!”
我抬头一看,就看到远方的空中,飞来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让我微微有些发愣。
53.
如同所有的雄鹰一般,罗雷有在天空中盘旋下降的习惯。
我看着天空中那威风凛凛的身姿,看着他在离我们大概有几十米远的地方就开始逐渐下降,鼻子就不由地轻轻哼笑起来——这家伙始终也记得我偶尔对他的警告,在别人怎么也记不住的时候。即使这在这里的人看起来是完全无所谓的小事,即使这也许只是我生活的世界给我带来的影响,他也始终记住。
就好像他深知我不喜欢别人从我头上飞过,因为我一点也不想看到别人可能会被看见的腹部。这大概也是我为什么非常不喜欢看到迦南和叶加兽化的原因了,因为他们一兽化,除非他趴在地上让我俯视他的背,其他时候我都没有选择地要看到他的腹部。只要他兽化之后脸对着我,就看到那一个奇异的腹部的感觉,让我觉得汗毛倒竖。罗雷深知我不喜欢看到别人的腹部,所以他除了偶尔兽化让我挠一挠他的下巴,帮他顺顺背上的毛,从来不把他的腹部秀给我看,特别注意风可能吹动他的兽皮袍,让我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的时候。
这样的人,无论在哪里估计也找不到了吧?无论是在原来的世界,还是在这个世界,还有谁待我如他?有这样的人追随,又何必在乎性别呢?虽然不知道他的这种感情从何而起,但是,无论在哪里,还有谁如此对我呢?在我不同意的时候,努力忍耐;在我难过的时候,无言的安慰;在我想要做什么的时候,尽力支持;就算我什么都不想做,只是跟他抱怨我累得要命的时候,也默默地抱着我,为我捏肩膀;在我离开的时候,抛弃一切相随的这个人。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爱他,事实上我从来不知道什么样的才叫做爱。物质上的给予?身体的触碰?口头的安慰?这些,别人未尝没有给予过我,我也未尝没有回报过别人,但是从来没有人这样对我。没有舒心的语言,物质上也并不丰盛,有的只是简单的生活中的相随和日复一日的平静如水。如果不是这次的事件,我几乎都不记得他曾经发誓说,如果我离开,他也会跟我走,他现在真的跟我走。如果是这个人,又何必在意太多呢?为了他给予的一切……
尽管心里很有一种觉得没有必要的感情,其实也还是很纠结。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跳下车朝他的方向走了几米,虽然这几米也已经耗尽了我所有的勇气。
我并不是善于去追逐别人的人,也许对我来说,我更习惯于站在原地等着,别人问我要什么,我就给予什么,如果没有人到我身边问我要什么,我就宁愿只做最保守的事,或者做我认为对我自己最好的事。就算有人问我,我也只会做我自己能接受的最大限度的满足。至于别人的感觉如何,我也就不清楚了,也就像以前父亲一个朋友说的“这孩子真是腼腆,以后追老婆不容易”。让别人知道,我想要追逐他什么的,想起来就觉得太……更何况,当着这么多人去迎接他什么的,我总觉得有一种微妙的可以成为“不好意思”的感觉,我甚至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烫。(神棍望天:真是别扭啊,这两个!我写的是别扭二货受么?)
但是这几米,也让族里全部的人都看着我。罗雷更是脚一着地,就解除了兽化,连身上的袍子都来不及用手上的兽皮绳系好就跑过来抱住了我。
我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不过,最近的风实在太大了,迷了眼睛都看不见了!还有,也要怪罗雷的头发,那么长而粗的头发从我的眼睛边上划过去,他也不系系好,让我的眼睛难受的不行。罗雷把我抱得死紧,又让我肩膀疼。而且他粗重的仿佛是快要窒息的呼吸,又让我觉得呼吸也很沉重。
我只有尽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可以放开一点,“罗雷,我肩膀很疼,你的头发划到我眼睛里了……”
这就是这种时候的好处,明明不是因为肩膀疼想要他放开,你也可以说是这个理由,明明不知道为什么流泪了,你也可以怪罪于他的头发,虽然这就像个冷笑话。
但因为我这么说,罗雷就好像很紧张,急忙就松开我,有些焦急地看我的眼睛:“没事吧?阿诺,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居然说对不起,白痴,我暗暗地吐了句槽,擦了两把眼睛,终于还是抬起有些红的眼眶看着他,又解下他手上的兽皮绳给他系兽皮袍和头发,一边摇摇头,:“没事,只是擦到了眼眶,有些难受。”
考虑到罗雷也不知道过来的途中有没有吃饭,虽然离预定的午饭时间还有一段距离,我还是跟迦南商量,让大家暂时停下来休息吃午饭。
大家都很体贴,也都同意了。虽然不到吃饭的时间,不过早也叫着自己饿了的红达还是高兴地一溜烟就跑了,他说他要和卢克斯还有莫黑去抓野牛,在我们经过的河对岸不远处,我们就看到了一大群野牛。
虽然对他们能抓到野牛深信不疑,但我还是提醒他们,不要把野牛群赶到这边来了!否则,发疯的野牛群,我们可没办法全部都抓到,而且我们这边还有没办法跑的雌性和孩子,还有我们的牛车和牛!我可不想因为要抓两头野牛把我们驯养了一段时间的牛给带跑了。
担心他们会莽莽撞撞,也为了多准备点食物,除了留下两个人一起去准备柴火,还留了两个人守着牛车和东西,迦南也带着其他的族人跟了上去。
虽然罗雷表示他也去打猎,但是迦南和贝罗都让他好好休息,族人还有笑着跟他说让他先和我说说话的,而且我也问过他,他说他从出来开始就在不停地追赶我们,从昨天中午开始就没怎么吃东西了。家里的那些东西他都留给老族长、罗烈和古南他们了,他出来几乎就什么都没带。
虽然他说的很轻松,好像他跟大祭司和老族长一提,他们就同意他不当族长,转由老族长继续管理一样,但我也知道一个族长要脱离部落并不是容易的事。我看着他背上像是被木棍打出来的痕迹的时候,也知道事情并不如他说的那么简单。但是现在的大家都在的时候,我也不好质问他,所以只能暂时先放过他。
因为大家都在忙着,阿瑞和阿雀两个就帮忙抱着阿幸坐在车上逗着阿幸玩儿。游族的两个小雄性在叶加和罗纳的带领下在我们视线范围内捉兔子、野鸡和火鸡。罗纳擅长于捉地上跑的兔子和火鸡,叶加对于抓野鸡很在行,游族的其他木灰和小水帮忙在地上挖陷阱,捉那些偶尔出现的火鸡——因为我很担心在新的部落那边的洼地上会不会有火鸡,所以抓到的这几只,我并没有打算吃掉,反而时不时喂它们一点草,把他们丢在后面的那辆牛车上,加上这两天这群小家伙一到吃饭前就非常辛勤的劳动,我觉得这两辆牛车都快要放不下了。
罗雷起先一直和我在一起,他现在像是怕我忽然消失一般,对我盯得很牢,但因为阿蛮和阿林两个人在洗陶罐,准备煮东西,所以我就让他和蒙特帮忙去准备要用的柴草,也答应他我会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找找有没有可以吃的野菜。
虽然出来的时候也考虑到各个地方的物种有所不同,但是不知道我以后还能不能定居,而且就算定居,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定居,又想到带出来的种子也不知道在我定居的地方能不能成活,所以我也没带什么种子什么的出来,现在想起来才觉得后悔。既然有想过可能会定居,就应该不管种子会不会坏、种下去有没有用都应该带一点的。
因为我们就在草原上,而且野牛群也在视线所及的地方,所以迦南他们回来的并不慢,大约两个小时左右就拖了两头野牛回来,这十几个人都是体力很好的人,野外生活也习惯了,我们现在这个部落里需要照顾的雌性和孩子什么的也不多,反而,这个部落比以前更加好应付。大家的生活也更加容易解决。
因为有两头大野牛,我和贝罗家的两个孩子以及留下来看东西的两个雄性也一起在附近找了不少野菜,负责准备柴火的两个雄性和罗雷他们也搬了不少柴火回来。
清理了地面,迦南又带着他们把一头野牛清理干净,还灌了些血肠丢到正在煮的汤里。剩下的一头还活着、已经没什么力气的野牛我们就用绳子先拴在树上。
把昨天剩下来的已经腌好的肉从放东西的牛车上取下来,新处理好的肉又堆在腌肉原来放的位置上。我们就围坐在一起开始各自烤肉,等着喝挂在火上的杂煮汤。
一边各自烤着肉吃,一边大家还坐在一起说着各自的想法,以及对将来的构想。大家有的幻想着住更大的房子,有的幻想着要养很多动物,以后不用天天打猎……对我来说,气氛比当初在翼族还要活跃。
也许是见我笑着对他们点头,罗雷坐在我身边也很慎重。
吃饭的时候,我也说了,因为我对于管理别人不是很擅长,而且我也有很多事情经常是想不到的,所以这个族长我是肯定不都会当的。我自己也有自知之明,我对很多人并不关注,如果不是必要,我很难一一顾及到别人的需要,我可以给他们出主意,定方向,但是要我管理一群人,对我来说太难了。所以,族长我不当。而以我们现在的形式来说,究竟要谁当族长,大家一下子也不会定下来。毕竟我的原因也在这里,而且现在这个部落也不是大家各自以前的部落。所以我建议暂时是由我先代理,罗雷和迦南帮我处理具体的事情,等我们定居下来,再来看族长的问题。
大家也都知道我说的有道理,互相议论了一下,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议论着如果有罗雷和迦南帮忙,我就继续当族长就可以了,也不用再改选了。
我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反正现在也还没定下,一切等以后再说。
吃完了饭,大家收拾了一下,因为要趁着天亮赶路,大家又准备起身。
这时,罗雷从他宽大的兽皮袍子边解下来的那个我以为是他喝的水的竹筒,又打开给我和迦南闻的时候,我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
不由得又把目光投向了罗雷背上绝对不可能如他说只是做事的时候碰到的伤口。
54.解药
因为罗雷带过来的是从大祭司哪里要来的我以前建议给游族人吃下去的那种药的解药,虽然迦南怀疑大祭司会从中作梗,没有敢给所有人都吃,但还是由卢克斯自告奋勇先试了一点。本来是迦南和红达他们都争着要吃的,但是因为游族人不允许,卢克斯就先下手为强抢了一勺。既然都有人吃了,我自然让其他人都先别吃了。
我大概知道这种药的解药是哪些,但是我不确保我能找到正确的解药,所以这两天我虽然跟迦南商量过要找个人试试,但是因为这要一个月以后才有效果,所以我也没有着急着就去找。再加上这种药其实不吃解药也没问题,只要个人的意志力足够,也可以撑过去,只是会影响到时候做事的效率。唯一需要担心的也只是小孩子的意志力不够,怕到时候发生麻烦。我也和迦南商量过路上先找一找,如果有看到解药,就由叶加先微量地试试。从大祭司手上要到药,我实在是没有想过的。
也因此我格外怀疑罗雷背上的伤口是怎么来的,也格外地想知道他如何用这样的身体、不吃喝不飞行了将近一天?!我简直就想扁他一顿!
因为得到了解药,游族人都很高兴,对罗雷也非常感谢。迦南几乎是感激地对罗雷弯了弯腰,然后就按照我说的小心一点去把那一竹筒珍贵的解药收起来。
我让其他人今天先原地扎下帐篷休息,让迦南带着几个雄性去砍树,趁今天我们要用我车上准备好的四个车轮,另外准备木板和木轴做一辆新的牛车用来另外装东西。罗雷就被我拉到了一边进行了讯问。
起先罗雷很认真地跟我说,他只是跟大祭司说游族人走了,就应该要给他们解药之类的,大祭司就给他了。
可是他以为我会这么天真的话,他就惨了。于是我很明确的问他:“他要求的条件是什么?你背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我都这么问了,他还能一脸无辜:“没事啊,他只是说以后游族人不要接近部落就可以了。”
大祭司有这么好说话那就见鬼了!如果他这么好说话,我跟他说我不会动他的地位,他怎么不相信?虽然我的意思是我暂时不动他的地位,只会渐渐地树立族长的权威,但是他完全就不相信,他只相信我一定会让他在族里没有威望。所以,罗雷一定给他许诺了什么,才让他肯拿出这一竹筒解药来。而且八成还是罗雷在没宣布卸除族长的时候要求的。这个大祭司,老家伙!
可能是我脸上的表情太多阴狠,罗雷这才又抱住我的肩膀:“我没事的,没事的……”
我也没回答他,只是暗自在心里下定决心,这件事情我一定要弄个清楚,所以我推开了他,低着头,抱着头面蹲下了身子。
我这样的拒绝的姿态就让罗雷很着急,也在我身边蹲了下来:“我真的没事,阿诺,我……”
我几乎想要在心里暗笑,嘴上还是装作很委屈:“反正你也不想告诉我,发生什么也是你自己的事……”
因为我低着头,罗雷也不会知道我是什么表情,所以他就像是愣住了,很久,才试探着开口:“我不是这个意思,阿诺,我只是不想你太担心……”
不想我太担心?我担心的时候还少?我几乎都想拍他两下让他清醒一点,如果他什么都不告诉我,那我要怎么办?继续自我保护?如果他什么都不和我商量,我要怎么办?继续努力走在事情的前面,我几乎当即就发火了:“所以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你在想什么也不告诉我?你遇到了什么困难你也不告诉我?你有什么疑问也从来不问我?你和迦南说过什么也不告诉我?到底我是什么?你是不是以为我只需要你的保护?你是不是以为我软弱到没有办法自我保护?我就这么不值得信赖?我就这么软弱到什么都做不了?究竟在你看来我是什么人?我也有我的自尊,我也不是只坐在那里等着别人来保护和喂养的人好不好?!”
大概从来没想到我会这么想,罗雷的脸上很是讶然。
我也知道这里的雄性对雌性几乎是不会作为平等的人来看,他们更乐意把雌性护在身后,更乐意让他们一无所知、只要在部落里摘摘野果、晒晒皮子、烤烤肉就可以。他们更乐意在他们什么也不知道的时候把事情处理好,然后看着他们享受自己的劳动成果,这就好像古代社会的男人对女人一样。
如果不是我的出现,如果不是我能打猎、也会种植东西,还会做各种奇奇怪怪的工具,我想罗雷对阿诺,一定也是如此,就好像起初,他对我说,如果我很累,就留在家里,他会打足够的食物给我吃,会好好养我一样;就好像他每次在我累得时候都跟我说,实在太累,就别做了,他会做一样;就好像每次我做事多一些,没力气跟他说话,第二天做那些事情的人就会变成他一样,哪怕他早上天不亮就起来,晚上天都黑了才进屋。
这是这里的雄性对雌性的方式,怕他们遇到危险,他们一直都是把他们放在小小的部落里,用自己的努力去换取少的可怜的食物来养家糊口,哪怕这些食物其实其实连糊口都不容易。为什么过去雌性离开部落的范围,为什么他们只会摘摘野果,烤烤肉,带带孩子,因为他们无力,因为雄性的爱护。如果不是我发动雌性养动物、种植、捕鱼、结网、割草,估计这里的雌性几乎也都是如同他们的祖辈那样的而生活,也许,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雌性,也还在这样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