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不想来的,但是他不来袁风他们怎么办?他不是自夸自擂,他能起到的作用谁都清楚,当然每个人都不是无能
之辈,只是他的责任更重,必须奋不顾身甚至加倍付出。
袁风从来没为他考虑过,他对他来说,只是一颗供他发泄控制欲的棋子。不管是在床上,还是战场,都得物尽其用,
直到报废。所以觉得心寒,觉得可悲。
虽然众人加快脚程,但还是没有逃脱那不好的预感。行到半山腰的时候,有人摔下悬崖,他们才幡然醒悟,队伍遭到
了伏击。不管‘狼群’对这个地方有多么了解,始终不及在大山里呆了几十年的塔利班熟悉地形。也许等待那个军火
贩自己走出保护伞,在不属于塔利班的地盘里享受美酒和女人的时候结果他的性命比深入龙潭虎穴要容易得多,然而
委托人又不会找雇佣兵请个杀手带为出面就可以了,所以说一分钱一分货,要想赚大钱不冒险行么?
然而没发现任何人影,最令人恐惧的不过如此,不知道子弹会从哪里来,也许在你拼命警觉的时候便已中弹。
“大家散开!”袁风当机立断,朝几个方向丢了烟雾弹,众人训练有素,以最短的时间把自己塞进掩护物内,只是四
处都是岩石,可以躲避的地方寥寥无几,因为空间有限射击角度也不理想,可守不可攻,形势极其严峻,这个时候大
家都把目光投向队里的狙击手莫雷,如今也只有他能够判断子弹的来向。
以痛之名126
莫雷不愧为沙场雄鹰,狙击手的敏锐让他对芸芸众生充满了俯视感。敌人虽然聪明但是轻敌,从而盲目射击,给了他
可趁之机。为了及时打消战友的疑虑,狙击手准确地报出敌人的方位,并首先干掉了不知怎么跑到他们头上去了的某
个敌人。
形势立刻颠倒过来,本来一切尽在掌握,转眼便先机不再,死了几个弟兄后,不由畏敌起来。塔利班武装分子生怕对
方追来,留人断后其他人瞬间撤退得不见踪影,将那个居然站起来明目张胆向他们扫射的狂妄之徒掀翻之后袁风立刻
明白此地不宜久留,这些人回去定会策划另一次狙击在他们尚未到达腹地之时下永绝后患下以狠手。
“欣佩拉!”
袁风把那个骁勇善战的女人叫到跟前,大声说:“现在由你担当红队和绿队的队长,大家的安危就拜托你了,希望你
能协助蓝队和白队顺利完成这次任务!”
欣佩拉没有问为什么,她知道服从是军人的天职,质疑是错误的。其他人虽然不明白为何临时换主帅,但是欣佩拉在
他们心中完全有能力胜任领导者,也就欣欣然接受了。
看着一行人放弃走山路,钻进岩缝自寻出路,袁风顿感欣慰,所有人当中,只有她是天生将才,纵然不会辜负自己的
用心良苦。然后转身,居然看见有人在自己身后没有跟随大部队走,他不由愤怒:“你还呆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跟
上!!”
李先没有动,眼睛看着他,一声不吭。
队长不得不走过去,狠狠推了他一把,而男人靠住一棵大树仍旧盯着他,袁风彻底来气了:“你是不是要临阵逃脱?
!”他掏出枪,“我喊三声,你还不滚……”
李先不理他的气势汹汹,慢吞吞地直立起来,比对方还要冷酷地逼进一步:“放心,还有张帅帅,少了我也没什么。
”
不料袁风扯起喉咙冲他大吼:“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看来老子是养了一条白眼狼!现在筹码全都压在他们身上,你
居然抛下他们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李先不急不缓地辩解:“我没有玩忽职守,你老是把问题想得这么严重。要说尽责,你可能比我这个不像样的家伙要
逊色许多。”
见男人脸色大变,李先不由心头一软,语气渐渐缓了下来:“你哪里中枪了?”
袁风一愣,继而怒不可遏,气得简直要跳崖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还有别的事要做!你听我一回好不好?!
”
最后他有些无奈地轻声说:“是不是要我跪下来求你?是不是?!”
李先心头一悚,继而有些痛苦,但是他仍旧有力地回答说:“你还有别的事?让敌人来找你?那些豺狼虎豹也是你孤
身一人就能拖住的?袁风,别傻了,不必要的牺牲,有什么意义?”
袁风跟他急了:“不要你管!我是你的上司你必须听我的!快点走,再不走来不及了,听见没有!你这个蠢货!!”
对于他声嘶力竭的催促李先不动于衷:“正因为你是‘狼群’的队长我才不能放下你不管。你也知道我的性格,你逼
我没用的。”继而正色,“我们没有时间了,要么让我一起陪葬,要么共同寻找一线生机。你选。”
第一次有强不过他的时候,袁风感到了那种连灵魂都悲哀起来的无能为力,最后他只得妥协:“那找个地方。”
李先说了声:“等等,先止血。”
两人往上走了一段,终于找到个山洞。
山洞前耸立着几棵小树,正好可以掩人耳目,只是树叶太过稀疏,不过能在这个荒蛮之地找到一个可容身之处,已经
很不错了。
男人不要他搀扶,实在太倔了,李先没办法只好由着他,没想到不论怎么祈祷,他一直不希望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夜
路走多了迟早要闯鬼,在战场上打滚的人又有多少能够全身而退?
幸好洞口虽小,里面还是足够大并且深。也许他们命不该绝,穷途末路但仍有机会。袁风进去后已是气喘吁吁,但又
不肯露出支持不住的弱态来,李先上前一步,思索着恰当的言辞毕竟他不想伤害对方的自尊心,他知道这个男人最看
重这一点。就是死,也要站着死。
以痛之名127
到底还是不知说什么才好,干脆埋头查看他的伤势,剪开衣服,拿走止血纱布,一片被子弹灼伤得凹凸不平的皮肤以
及么指大的血洞裸露了出来,李先的目光变得严峻而森寒,顺手将男人的裤子往下拉了一点。
袁风似乎有点紧张,居然反射性抓着裤腰带不放,李先哭笑不得:“放松一点,不会痛的。”
觉得他的语气很像哄小孩子,袁风不悦地哼了一声,也不想想谁是他的救命恩人,只要惹他不高兴的一概敌视。
“我们先进去,这里不安全。”医生拾起衣服,不容他挣脱地圈着他的背膀,一手用止血纱布重新按住那个仍旧涌出
少量鲜血的口子,带着他往洞穴深处走。
袁风满头冷汗,明明很痛但硬是咬住牙不吭声,真是服了,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难道还怕丢脸?他真搞不懂这家伙的
想法,说他城府无底,却又不知轻重老是在意毫无用处的面子,同时他忧心如焚,担心子弹伤及了内脏,如果震碎了
肝脾只有无力回天。
纵然两人有无数过节,他也不想看着他死,人死如灯灭,谁还能许他来世?纵然一个人的独孤将他咬紧,他还是希望
柳暗花明,找个人共度余生。袁风虽然不是最佳人选,但是爱情本就毫无理由可言,不管是低劣的金钱,还是高尚的
尊严,在感情面前皆卑微如斯,不得不承认,缘分的奥义就在于首先要失去一切。
把衣服铺在地上,让男人睡下躺平,李先蹲下来开始研究创伤的程度,他不会天真地以为这只是让自己驾轻就熟的小
伤而已,子弹没入体内,卡在内脏之间的空隙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是概率极低。
“轻轻呼吸,什么都不要想,一切交给我。”李先轻声安慰,谁都不会知道此刻面无表情的他心里荡满柔情,可惜的
是这样真挚的柔情只有自己能够体会,对方却未察觉半分。
无论什么情形下袁风都不想投靠于他习惯恶言相向的人,但是形势所逼不可意气用事,李先当然知道他心里所想,见
他臭着一张脸也不觉得讨厌:“别紧张,一会就好了。一个小手术,非常简单,不会痛的,我发誓。”
“闭嘴。”队长撇了撇嘴,摆明不想理他。
男人的态度让他想起往事,也知道李先越是表现温和伤势越是严重。但是他不怕死,有胆量干这一行就得做好随时死
去的准备。他不后悔,他有什么后悔的?他无牵无挂,活着只是为了尽兴。死和活有时候并无分别。就像天堂和地狱
,谁比谁更卑鄙永远不得而知。
其实如袁风猜测,情势的确不容乐观,有一定程度的肝破裂,还好有快速止血的纱布。这种纱布是一种混合了高岭土
的柔顺布料,高岭土是一种可以凝血的无机矿物,可有效遏制动脉出血,负伤的士兵大多数死于流血过多,所谓时间
就是生命正是这个道理。其实这东西他早在几个月前就在黑市搞到了,三天前他只是故意刁难袁风因为气不过自己悲
窘的境遇。
这东西帮了大忙,至少渡过了第一关,出血性休克。继而探了下男人的脉搏,发现快而细弱,知道事不宜迟,他不敢
取出子弹,以免造成更大的创伤,但是想了想还是决定冒险,子弹在里面留得太久有弊无利,关键时刻,他不能有任
何怯弱的心态。男人的性命掌握在自己手中,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他不敢再想下去,他不想失去。
以痛之名128
还好是不太严重的肝外伤,两侧叶广泛性挫裂伤难免,毕竟子弹的威力不是儿戏,怎么都会对脆弱的脏器造成威胁。
说不清伤害大不大,还是要看这次技巧性手术把握如何。
李先掏出针筒,男人一看就知道他要做什么,没让他准备结束就强硬地阻止:“不要麻药。”
他知道袁风顾虑什么,一刻在战场就是在生死线上,疏忽大意不得,虽然是局部麻醉,但是总会对身体有影响,万一
敌人突然杀到,队长丧失的那部分自保能力将带来噩耗,自己就算拼死护他也不会有半个他的战斗力强。
“那好吧。”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手帕递到男人嘴边,看他张口咬上,稳住心神。“我开始了。”
承受手术刀和拿着手术刀的全都大汗淋漓,袁风不愧为铁汉,剧烈的痛楚下连一丝颤抖都没,如此一来,李先的动作
也就更稳了,他全神贯注,心无旁骛至极,让人一看就有种充满希望的感觉。
尽量将剪开的口子控制到最小,摘取子弹绝不能掉以轻心,把弹头取出后并未大功告成,可以说正是考验他技术的开
始,清创包括切除坏死的肝组织,导出污浊的肝汁,再进行网膜填塞,最后一道工序则是深部褥式缝合,将每道细微
裂口加以合拢,以免再度引起创面渗血。然后注射抗生素。
做完这一切,李先在心里长呼一口气,把男人的腰用纱布一圈一圈缠起来,俯下身,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点点冷汗,
极力控制住不去抚摸那张苍白又倔强的脸,轻声说:“现在感觉怎样?”
袁风在渐渐缓下来的剧痛里失神了一会,然后吐出嘴里的手帕,喘息了几口气,什么也不说,闭目养神。
李先有点失落,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挽回了对方的生命仿佛全无意义,这个人甚至吝啬说一声谢谢。当然他也知道他
的性子,再说他救他的确是职责所在,没有必要邀功。这个道理或许有点残酷,但是他大有必要分析清楚。要说私情
两人的确是没有的,男人当着泰德的面已经否定了。这似乎也不错。男人就该自私,最好是连自己都不要放过。狠一
回算一回,人生没几年的。
脱下身上的迷彩服,给他盖上,似乎觉得还不够,又取下一件内衬,刚动完手术的人难免虚弱,而且山洞很冷,到了
晚上或许更难熬,想想,时间也够快,转眼就夏末了。
“你好好休息。我出去放哨。”将医药箱枕在他头下,这样睡着会比较舒服,尽管袁风始终没理他,但是他不会比自
己更为心安理得。这样就够了。
走到洞口,发现天色已暗,仔细聆听周围的动静,小心朝外探头,未发现任何异动。李先微微松了口气,现在那人正
是急需恢复体力的时候,希望危险不要来得这么快。但是他同样明白,越是关键时刻,上帝越是不会听到他的心声。
待夜色降临,李先才往回走,有限的能见度给敌人的搜索会带来一定难度,也只有夜晚,他们才不会被轻易找到。如
今正是呼叫增援的最佳时机,收到求救信号的直升机可以放心大胆地前来接应,将危险系数降到最低,是他能为伤患
和援兵所做的。
那家伙是不知好歹惯了的,李先也常常为此头疼,肆意而为也许是快感的最佳体现,说白了不过是自我感觉良好的大
男子主义。每个男人多多少少都会自负,认为没有什么是自己做不到的,就算拥有理智照样会走向极端,步入毁灭。
然而袁风永远不会意识到这点。
但是自以为是神的替身的男人也会缩在地上簌簌发抖,李先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走过去将双眼紧闭面露痛苦的
队长撑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撬开他的嘴喂了一点水,再将人轻轻拥紧,偌大的山洞静得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
从顶上的石缝里倾泻而下的月光淡得更是灰飞烟灭,怕招来敌人他不敢生火,只得用人体的温度为他取暖,这个冰冷
的人世间从未有过这样的静谧和小小的、夹杂着轻微不安的惬意,听着耳边规律的呼吸声,李先感到一种灵魂无声震
颤着的深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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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点钟了?”
一把沙哑的声音搅乱了这可怕又可爱的宁静。
“凌晨一点。”
男人似乎想换个姿势,可刚一动就虚弱地颤抖,李先按住他:“你要什么,我给你拿。”
袁风轻轻咳了几声,没回答。半晌才有气无力地说:“把我放在地上。”
“不行。”李先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地上太冷。我怕你会受不住。”
不满地哼了一声,男人开始徒劳地挣扎,到这个时候了还想逞能,让人很想甩他一耳光。
“别动!伤口裂了你就等死吧。”医生没好气地警告他,但并没采取实质性的惩罚。
袁风怒了一下,但很快那点愤怒就被淡淡的灰败取代了,他极其讨厌这样的状态,但是在体力未恢复之前又无法改变
什么,只好臣服在对方的气势下,毕竟一切心有不甘都是白搭。
“吃点东西吧。”李先就拥着他的姿势从包里拿出压缩饼干,一点点掰碎了喂他,开始男人还有些抗拒地偏过头不肯
吃,后来又觉得自己应该不拘小节一点,毕竟现在只有李先可供他依靠,不是依靠,说利用也许要贴切一些。从生下
来他就没依靠过谁,很小的时候已经独立,并具有大人都不及的主见,所以说这种被迫示弱的感觉非常别扭,让他很
不习惯。
“你还不呼叫救援?”
李先说:“在你睡那会,我试过,无线电没反应,是不是出故障了?”
一抓住机会就摆出教训的姿势,袁风冷言冷语:“怎么会出故障?简直是笑话!我看是你使用的方法不对吧?”
懒得跟他争辩,干脆把通讯系统递给他,让他自己看。
队长摆弄了一阵,猛地一下把东西扔了。心情很不好地喘着粗气。
李先也不说他的不是,只将无线电拾起来放回包里,然后开始思索这玩意失灵的原因。
队长仍是有些疲惫,但是再不排斥与他相偎。见这家伙终于识得大体,李先有些庆幸,毕竟他最怕的就是病人不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