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明月隐——画儿为鸟

一会儿，尹月和娘一起进来，惟雨在后。（惟雨是另一个婢女）

看到娘，才想起今早因为刺激太多竟然忘记给娘请安。慌忙起身走到娘的身边，娘好像明白我的心思对我微笑。

三人坐下用膳，惟雨和伊珠添汤盛饭，魏公公淡定的站在一旁，小程子和小齐子好像随时等待着吩咐。一系列的不平常娘没说什么，反而担心起我的考试。我知道娘的顾虑，却没打断她。毕竟娘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她的忧虑。

早膳后，娘要跟我去书房收拾今天要准备的东西，没让小程子在旁伺候。走的时候隐约听到尹月和魏公公说话的声音，有些在意却被娘扯走。

来到书房将笔墨纸砚收好，看时间还早，便随意拿出一本书翻看。

“小日。”娘唤我。

“怎么了，娘。”我的眼神从书中离开。

“小日，尹月这孩子不简单。这伴士能换吗？我怕……我怕他有什么企图。”娘有些不安。

“娘，伴士除非是离世否则是不能随意换的。我知道尹月不简单，所以更要把他留在身边。而且，娘，”我露出一抹苦笑，“你觉得尹月能图我什么？”

“可是……”娘还是不太放心，却在下一刻脸上显出一抹肯定。我以为她同意了我的想法。

娘想要说什么，但好似看到了什么又没有说。

“主子，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出发了。”尹月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书房，听到他称我为主，我有些吃惊，他第一次这样叫我。

“……好”我回应。

娘说尹月都是一家人怎么还叫的这么见外，尹月笑笑，我不明所以，娘刚才明明……或许跟尹月比起来我终究少了些东西，我连最熟悉的娘也有些看不透了。

和尹月走在去翰林轩的路上，我名义上兄弟姐妹的轿子一个一个的从我们身边路过。我早该习惯的，可是心里还是不由自主的恨。我尽量让自己表现的不明显，不想让尹月看到。

天很热，我很火，于是汗水顺着脸颊滴落。我很意外尹月会拿出扇子为我扇风，他今天很反常，但我对于他的反应很高兴。心情恢复，不觉露出笑容。

翰林轩到了，门外像以前升级考一样，满是人。那些官员们和贵妃们该是担心自己的孩子才在外等候吧，我该羡慕吗？母爱，我不缺。父爱，我不奢求。所以，这些都无所谓吧。

我考试，尹月不能入内只能在外等我。

监考的先生发下试卷，我阅读上面的试题，心中一喜。起笔，思如涌泉，不停的挥舞。

可能是我显得太有自信，旁边的十四皇兄朝我扔来小纸团，不用看要知道是让我帮他作弊的。以前的我，必然会半真半假的给他答案。然而今天我不想这么做，于是装作不知道。我知道皇兄恼了，却不想理会。

先生提醒我们交卷的时间快到，看着自己的答卷我很自信。

突然，几只毛病朝我飞来。自从跟尹月练武后，我的感知能力提供的很快。石光电火之间，我下定决心，尽管能接住这些毛笔也不能接住，我不能泄露我的武功。我恨，我知道这次考试必然是完了。因为几只带墨的毛笔毁了我的卷子，而我也没有时间再去书写。

“时间到。”先生的话语无疑是我最后的审判。我用尽全力才没对那个朝我扔笔的人爆发出怒气。我知道这肯定是十四皇兄指示的。

“十六殿下，你的试卷是怎么回事？”先生看到我满是墨迹的试卷皱眉。

“肯定是不会做才乱画。”有人出声。

“才不是呢，十六殿下人家写满了呢，不过不知道写的什么就是了？不会写满了他的名字吧！”考场的人哄堂大笑，我的心情陷入谷底。

“先生，是我的笔不小心落到十六殿下的卷子上才弄成这样的。十六殿下，真对不起。”如果光听声音，我会相信李穆（当今宰相的小孙子）他是诚心道歉。但我没法忽略在先生没观察到的地方他朝十四皇兄的挤眉弄眼。

“原来是这样，十六殿下，你的试卷已是面目全非无法辨认，虽错不在你，但毕竟规矩不可破。所以这次考试判定你没有通过，李穆已经认错望你原谅他为好，你可有异议？“

“没有。”就算有异议能让我重考吗？不能！我还有什么异议呢？至于原谅李穆，我现在还没有实力和他对抗，所以我不会有什么做法。

“各位请在座位上稍等片刻，等成绩出来统一出考场。”先生说完收了卷子在桌子上批改。

我有些颓然的坐在座位上，已经知道答案却还要在这等待。

“李穆你真坏。”一大臣之女有些调皮的对李穆说道。

“哎呀，我不是故意的啊，下次再也不用劣质的笔了，什么笔喜欢什么人，我的笔不喜欢我，喜欢十六殿下。”

“哈哈……”全班都笑了。

我能做些什么？我一遍遍的问自己。什么都不能，什么都不能！

“安静……”先生发话，于是我不用再饱受言语的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先生宣布了成绩。除了我之外剩下的人无一例外都合格了。我听到的是一片欢腾。

快速走出考场，一眼就看到尹月。此刻的我不想言语，只想快些离开。

“十六殿下，刚才真是太对不起了，我也是不小心。你不会怪我吧？”李穆假心假意的说

“没事……”我极力的忍耐。

快速地朝大门走去。我离开，那些人再也抑制不住得意的笑声。

我的脑子一片混乱，甚至有些埋怨娘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个世界，我知道此时的我很混蛋，却抑制不住的埋怨所有人。我好恨……

尹月不知何时追上我，却没有开口

回到韶华殿，娘早在门口等候。或许娘看到我的脸色不对所以想说的话也没有说出来。看到娘的担心，我觉得的自己刚才的想法实在是很过分，有些愧疚的叫了声娘，就向自己的房间走去。我知道娘的担心却没法安慰她，我现在真的很乱。

回到房间将自己蒙在被子里，真想就这样死了算了，可是却没有胆量这么做，也不想让娘难过。现在想想我曾经立下的誓言根本就是幼稚，尹月也肯定这样觉得吧。自作聪明的认为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中，事实却让我无力反抗。有些事真的越想越让我丧气，韶华殿里的奴仆们从未对我和娘有过什么尊敬，然而尹月的到来什么都改变了，我只空有自己的骄傲，却一事无成。明明下定决心要把尹月比下去的，却连那些跟我过不去的皇兄和贵族都搞不定？我还能干些什么？

“题都会做吗？”尹月把我从被子里扯出来。

“会。”就算会了怎么样，考试还不是没过。还不是被人算计。

“考试没过？”对于尹月的预感我有些无力。

“是。”被人陷害，就是有能力又怎么样？

“你知道自己有能力就行了，成绩不能代表一切。”是不代表一切，可是你不明白明明可以发挥却被压制的憋屈。

“丢人。”我有前所未有的自卑。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想通了就到前厅来。”说完尹月离开了。

尹月，你是让我坚持自己吗？是啊，本来就是要隐藏自己今天怎么沉不住气了，是因为自己的实力没有想象的那么优秀吧。我该坚持自己，因为我就是冥日，不是尹月，不是别人。没必要变得跟别人一样。现在积聚实力，迟早将那些人踩在脚下。

尹月，谢谢。

想通了，心情格外的轻松，想起尹月的话去了前厅。尹月端了一碗不知道什么东西到我面前。

“吃吧，消火的。”尹月说，我接过毫不犹豫的下口。

魏公公他们好像吃完，尹月将瓷碗收好，让他们各自去忙。

娘看到我没事，也放心了，便回房做女红。我吃着这个冰冰凉凉的东西，觉得口感很好，酸酸甜甜让这酷暑变得清凉了不少。我很喜欢这个，也许事想通了一些事，好奇心不禁泛起，问着尹月冰上面的小东西都是些什么。尹月很耐心的可我解答。

“原来这就是西瓜啊！”我有些惊奇，以前从娘给我找来的书籍中看到过有这种东西。书上说西瓜绿皮黑纹内有红瓤黑子，红瓤可食，味甘可口。原来真的是这样。尹月听完我的话，揉揉他的头。我有些发愣，这个动作好似兄长疼爱弟弟的举动，让我想起书中描写的兄弟之情。本来我是嗤之以鼻的，因为在这皇宫绝没有什么兄弟之情，有的只是争权斗势。尹月的举动让我感到有些暖意便没反对。

“尹月，我想通了。”我有些意犹未尽的放下手中的碗。

“好。”

“我想变强。”我下定决心。

“好。”

“我要让那些人刮目先看。”一步一步的获得成功。

“好。”

“我要超过所有人。”我会成为最强的。

“好。”

“包括你。”我看着他，流露出一抹坚定。

“好。”尹月没有任何犹豫，甚至有些纵然我。心不禁一跳。

“尹月，不要背叛我。”不要背叛我，好不容易有可以信任的人。

“好。”尹月的话给了我勇气。

我回房休息，今天经历了太多，我有些累。尹月不放心我守在我的身边。

“尹月。”

“嗯。”

“尹月。”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像叫他的名字。

“怎么了？”尹月有些疑惑。

“月。”不知道为什么在唤他的那一刻，我还想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港湾可以告诉他我所有委屈与不干。尹月没说什么躺在了我的身边，把我抱入怀里。一瞬间我的心里涌出一阵酸楚。我缩到他的怀里，想要汲取他的温暖。眼泪不住的从眼眶流出，这是我第一次流露出我的软弱。

“以后再不会了。”再也不会哭泣了，尹月，今后我要更加坚强。

“好。”尹月又默默我的头发，他的举动让我很安心“睡吧。”他说。

“嗯……”我喃喃低语。好像听到世界上最让人安心的催眠语。

在尹月的怀中，我陷入了沉睡……

第九章：游园记事（一）

尹月

睁开眼睛，天已经有破晓的迹象。

我看着怀里仍在熟睡的冥日，心里变得很平静。小心地离开冥日以防吵醒他。离开房间洗漱，去给冥日准备早餐。

一个平静的早上，和平常一样又好像不太一样。

冥日早上要去翰林轩上课，身为伴士的我自然要跟随。我有些担心冥日，毕竟留级生会被别人看不起。不过好像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冥日丝毫没有不安，这小破孩像是有些成熟了。想想也是，人经历一些总会成长一些。

冥日继续留在丁级，当然少不了嘲笑和排挤。但这些已经不能影响他，我不禁有些惋惜，好好的一个阳光正太变成了一个冰山面瘫。一夜之间，他学会了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在心内深处，连眼神也不透出他的想法，王霸之气渐成。这样的冥日有些可怕，但也让我有些欣喜。能亲手培养一个帝王之才可以让我的虚荣心得到巨大的满足。

或许因为冥日身上的气质骤然一变，他的那些同窗也不敢对他做一些过分的事。小打小闹见冥日没有反应便觉得无趣，于是态度从欺之变为无视之。我不想他向我以前一样孤立，因为我知道被忽视的可怕。然而，冥日很欢喜这样的状态，觉得越没人在意他对他越有利。我放弃让他和别人处好关系的想法，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陪着他就是了。

每天一样的日子，自认为过的很慢，可是当你回首时你会发现原来已经过很久了。一年的时间就在这不知不觉中流失。冥日和我都已经13。每天陪冥日看书、练武、上学，想想好像没有发生过什么值得记忆的事。要硬要说出一二，那就是因为我的外貌缘故引起的一些小乱子。

冥日周围散发的生人勿近的气息在这一年中越来越强烈，从他身上找不到乐趣的孩子们，只能把目光投向冥日的伴士也就是我，来寻求欺负人的快乐。不过毕竟小孩子的玩闹，掀不起什么波澜。我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总不能一群小孩一般见识。他们无非是说话难听点，什么娘娘腔、兔爷之类的话语。我懒得跟他们计较，哥知道自己是纯爷们就够了。

千金小姐们不愿跟我相处，首先是身份问题，更重要的是她们不愿承认，在我面前她们引以为傲的美貌只有让她们自惭形秽的份。至于少爷们的表现则各不相同，有的以作弄我乐趣；有的想亲近我，但这种亲近伴随着让我厌恶的垂涎；有的则远离我，认为我男生女相有辱斯文。随便他们怎么想，我只想做好我该做的。有时挺羡慕冥日可以练成面瘫神功，谁想招惹他他就冷漠的看着人家开始放冷气。小孩子们果然是不禁吓的，冥日也就因为这样移出了大众视野。

为了减少麻烦，我开始易容。当然没有小煜那么厉害，我是一天一天的改变，让别人有我越长越普通的错觉。果然，效果很明显。现在我易容出的这张普通的脸正是大家对我的印象，潜移默化，这就是温水煮青蛙的原理。我只有在和冥日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才会露出真正的面貌，现在的我只能信任他。

这一年，冥日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成长，无论是学识、能力还是武功，那种突飞猛进的强势，让我对辅佐他称帝的决心更加坚定。我的想法也从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变为该为冥日做一些事，由被动变主动。我很吃惊自己心态的变化，甚至有些恐惧冥日这种让人毫无察觉改变的影响力。冥日他是为称帝而生的人。

我知道我的想法在渐渐改变，对冥日也有一种渐渐加深的信赖，而且这种信赖还在加深。明明自己害怕再一次的背叛，却不受控制的对冥日放下太多的在意。我该抽身只是做好普通伴士就好，然而却让这种情绪左右，任其发展。我本可以改变，却从内心深处不想改变。再相信一次吧，最后一次……

一年的时间真的改变了许多东西。

韶华殿里外翻修了一遍，整个殿焕然一新。魏公公很明事理，知道掩人耳目，所以即使整修韶华殿这个大工程也没引起人们的在意。或许是他害怕我的手段，更或许他发现了冥日的潜在价值。所以他的表现显得很忠心，很尽职。

小程子、小齐子、伊珠和惟雨对冥日和韶姨越发的尊敬起来，这当然不排除魏公公和我从中的作用，当然我觉得起决定性因素的是冥日周身萦绕的冷气，和他在这一年中形成的冰山脸。如果不是我一直在冥日身边，实在很难想象当初那个充满阳光、有些小聪明又透着倔强的少年和现在这个冷漠、没有表情、隐隐给人有些压力的青年是同一个人。人果然是会改变的。

小喜子（送饭的小太监）成了韶华殿的常客，有时会和小程子他们玩乐，当然更重要的是来蹭饭的。不过也正是因为他，韶华殿的伙食有了很大的提升。帮冥日买书的事我也拜托给了他，自从看到冥日的书柜里竟然有小黄书之后，我决定把买书这件事从韶姨手中接过，毕竟韶姨不识字。冥日才13岁，毒害少年的事我可不能做。这些有害书籍荼毒我一个人就够了，我自己都被我这种无私的举动感动了，我真是太伟大了。

想想时间过的真快，离开言和小煜好像还在昨天。一转眼我已在这深宫大院过了一年。是不是呆在冥日的日子太充实，充实的让我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忘记了去想念言和小煜。不知道言和小煜知道了会不会骂我不孝，言肯定还是那样温柔的笑，至于小煜，想到小煜炸毛的反应我就想笑。哎呀，或许我也该学学213青年45度角仰望天空，享受空气中明媚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