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渊 上——百炼成猫

“可是……”

“你先走吧，”刑海身后传来了李仁的声音，“江文宇现在也算是我们的组员了，没有理由他受了伤我们都不去看他，你先过去，等一会儿这边整理完了我们一起去看看他。”

“哦，那我先走了。”刑海也不再推辞，说实话他确实有点担心那个半身不遂的笨蛋。

第十七章：遗失的拼图（七）

刑海开车离开了警局，在前往医院的路上突然想起了昨天吃的晚饭，他拿出手机飞快发出一条短信，然后开着车掉了个头，绕到一间餐馆门口。

“老板，帮我弄几个清淡点的菜打包带走。”

“阿海来啦，等着，我叫他们马上给你做啊。”

来到餐馆的时候正好是晚饭时间，餐馆里人挺多。而因为靠近分局，难免会在这里遇到以前的同事。

刑海正坐在等待区无聊的翻手机，就感觉到自己的肩上被拍了一下。

“刑海，你怎么在这？”

刑海抬头一看，是以前分局里的同事，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刑海笑着点点头：“周青，你来买饭？”

“可不是吗，帮那群在加班的小子叫外卖。怎么样，最近还好吧？”周青和刑海其实并不太熟，无奈他是个爽朗的人，遇到认识的怎么能不聊两句。

刑海回答：“还不错。”

话题到了这里似乎应该终止了，可是周青何许人也？在刑海没有怎么说话的情况下，他也能噼里啪啦的说了十分钟。因为周青要的是盒饭，刑海点的菜要现做，所以在周青提着饭盒离开之后，刑海挖了挖耳朵，这小子，还是跟以前一样那么能说。

看到刑海的动作，老板不由得笑了起来：“阿海你变文静了。”

“老板，你中文太差了，文静可不是形容男人的。”刑海无奈。

老板说：“你忘了那时候你和小泽来吃饭，每次都说得小泽用筷子敲你你才能静下来的？”

刑海拿着手机的手微微一顿，半晌才抬起头来看着老板，微笑着说：“老板，小泽已经不在了。”

“啊？不在了？去哪了？”

“殉职了。”

“……”老板收起笑容沉默了一下，“难怪这几年都没有看到你们来吃饭，唉，可惜了，多好的孩子……”

老板暗暗叹气摇着头进了厨房，刑海这才收起脸上的笑容。

这是他第一次和除了江文宇以外的人谈起刘泽，似乎比他想象中的简单。但是刑海自己心里却很清楚，他并没有真正面对两年前的事，因为，心里最深最大的那个结，他仍然不敢去触碰。

提着饭菜回到车上，刑海有些烦躁的打开收音机，一路疾驰向医院。

推门进入病房的时候，江文宇正靠在床头看书，见刑海提着东西走进来，便露出了笑容：“还好你短信发得及时，再晚一点我就打算请护工大婶帮我去食堂买饭了。”

刑海把病床旁收拢的餐桌架好，把饭菜一盒盒拿出来摆在江文宇面前。

“怎么买这么多。”

刑海瞪了江文宇一眼：“又不是给你一个人买的，我也没吃晚饭。”

江文宇看了看刑海，笑着手里的那碗饭递给他，刑海愣了一下接过来。

心里的烦躁却随着江文宇的微笑和动作，减少了很多，他捧着饭顺势在江文宇对面坐了下来。

两人刚吃完饭还没来得及收拾，大部队就开到了。

李仁他们提着好几个果篮跑来看江文宇，好在这间病房目前只有江文宇一个病人在，其他的病人要么出去吃饭要么出去检查了，否则刑海还真担心会被别人投诉他们太吵。

刑海飞快的把东西收拾掉，然后将餐桌推到一旁，看着江文宇微笑自如的应付着几人的嘘寒问暖，刑海无聊的坐在床的另一头翻着江文宇刚刚在看的书，啧啧，又是原文书，生病了还看这些，也不怕影响恢复？

倪嘉担心的声音传来：“江教授，没有人照顾你的话，伤到了脚是不是很不方便？要不，我们也可以来照顾你的。”

刑海抬起头看着江文宇，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看，人家小妹妹对你有意思。

江文宇当然不会忽略刑海的小动作，笑着说：“不用麻烦你们了，你们还是专心查案吧，对了，案子有什么进展了吗？”

倪嘉有点失望，但听到江文宇问她，便立即回答：“没有什么大发现，我们还在找线索。”

江文宇顺着将话题引到了其他的地方，刑海笑了笑，看吧，跟研究心理学的过招，小妹妹果然还是不够看的。

在江文宇的坚持下，当天夜里并没有任何人留在那里陪床，刑海趁他们聊得高兴，去了一趟医生办公室，确定江文宇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这才和李仁他们一起离开了医院。

回到家里时间其实并不算晚，进门后刑海给江文宇发去了一条短信报平安，然后随便冲了个澡就窝进被子里睡着了。

第二天刑海起了个大早，在小区外买了些早餐给江文宇送去时，那人还在睡。刑海没有吵醒他，轻轻将东西放下，然后跟在那里帮忙的护工交代了一下就离开了。

回到警局时，队里的六个人都已经回到了办公室里，刑海拿起昨天的那一叠证物，敲门进了李仁的办公室。

跟李仁交代了一下需要出去调查的事，本想离开的刑海被李仁叫住了，李仁指指坐在面前的周勇说：“让周勇跟你一起去吧。”

刑海耸耸肩，没有反对，和周勇一起离开了办公室。

在车上，刑海简单跟周勇说明了一下情况，两人便开始一个个的去找在钱民富那里借过钱的这些人问话。

“从这些人的资料上来看，似乎都是一些不太成功的商人或者白领，这么高的利息，怎么可能还得起？”周勇摇头。

刑海笑了笑：“虽然我和队长都觉得这样的连环杀人案和借钱的这些人应该没有太大的关系，但是还是得查查，说不定能让我们找到什么新的线索。”

周勇看了看刑海：“我总觉得你有点不一样了。”

刑海很认真的伸手在脸上抹了一圈：“还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没有变成外星人。”

周勇笑了起来。

事实证明，要追查案件的线索，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在刑海和周勇将十几个和钱民富有钱银瓜葛的人调查完后，发现几乎所有人都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对于这些人来说，周五晚上就算是周末的开始，多数人都会选择好好放松一下，和朋友出去喝一杯什么的，只有两个女孩子没有人能证明那段时间他们的行踪，但是刑海和周勇都不认为她们会是凶手，在仔细的盘问过之后，刑海便和周勇一起离开了。

回到警察局的时候，刑海刚坐下，电话就响了起来，他拿起来看了看号码。

“喂，今天晚上我可能会很晚，你先吃饭别等我。”

“恩，今天忙吗，有没有打扰到你查案？”

“没有，我刚从外面回来。”刑海一边翻着手上的资料一边问，“你有事？”

“对，我今天跟医生商量了一下，他已经同意我明天出院了。”

“好。”刑海站起身来走到李仁的办公室，没有挂断电话，直接跟李仁说道，“队长，明天上午我要请假半天。”

“什么事？”李仁问。

“接人出院。”

“准了。”

江文宇在电话那头听着他们的对话，无奈的笑了笑：“我只是跟你说一声，免得你到医院来的时候找不到人，我自己可以回家的，你们查案要紧。”

刑海顺手带上李仁的办公室大门，继续对电话里的人说：“你怎么回去？用一只脚跳回去？”

“……”

“好了，就这么定了，晚点我再过来帮你收拾东西。”

说完，刑海不等江文宇回答，就挂断了电话。

开玩笑，那位教授一定会用各种各样的“花言巧语”来让他打消念头，刑海可不想听他烦。

将凶案现场的资料全部翻出来放在面前，刑海开始清空脑海里所有的杂念，从最初的案件一点点的分析。

对于警察来说，如果是熟人作案，查起来是相对比较容易的。一旦变成无关系的人士作案，查证的难度就大了很多，而如果是毫无关系的人士毫无目的性的随机作案，那就更难办了。就像震惊世界的Green River Killer（绿河杀手），足足困扰了警方二十多年，这期间光是排除嫌疑人所耗费的警力和资金就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当然也和当时的鉴证技术有关系。

刑海不由得皱眉，难道非要等到第三个，第四个……被害人家庭出现，才能找到线索？

该死的！

第十八章：遗失的拼图（八）

这一夜，刑海想案情想得太疲倦，没有回家直接就在办公室里睡着了，当然也就没有去帮江文宇整理东西，等到刑海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已经临近十点了。

他匆忙的到洗手间去洗了把脸，拿起车钥匙就冲出了警局。

手机因为昨天晚上关了静音，这时刑海才看到，江文宇已经来过五个电话了。刑海一手发动车子，一手挂上耳机给江文宇拨了个电话过去。

“喂？”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来了。

“是我。”

“你没事吧。”江文宇松了一口气的反应让刑海心情变得很好。

刑海笑了笑：“不好意思，昨天晚上把手机调了静音，今天早上睡过头了。”

“没事就好，那你还过来吗？”

“当然，等我几分钟。”

江文宇说道：“开车小心点，我又跑不了，慢一点没关系的，我等着。”

“行。”

挂上电话，刑海飞奔着去了医院。

办好出院手续送江文宇回了家，已经差不多十二点了，刑海扶着江文宇坐下，说：“你还不如就在医院里住着，你看你这四面墙壁，医院里好歹还有护工，你家里就你一个人，你现在行动又不方便……”

江文宇笑着看刑海：“你就快比护工大婶还罗嗦了。”

“你当我愿意罗嗦啊？”刑海翻了个白眼。

“没关系的，我能行。”

“能行就有鬼了。”刑海皱眉挽起袖子准备去给江文宇做午饭，“这几天你好好休养，不要随便跑，记得向学校请假，对了，把你这里的备用钥匙给我一把。”

“不用……”

“少来，我可不想下次接到医院打来电话的时候是通知我认尸的。”

江文宇轻声笑了出来，指了指鞋柜上面的小盒子：“钥匙在那个盒子里，你自己拿一下。”

“行，你坐着别管，我去做饭。”说完，刑海转身就进了厨房。

江文宇看着刑海消失在厨房门边的背影，不由得想着，这个人，似乎是从以前开始就这么会照顾人的。对于刑海来说，被他真正当作朋友的人，他都会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吧？而对于这份关心和照顾，江文宇由衷的感激。

事实上，江文宇并不是没有查过刑海口中的小泽，只是当年那件事属于警局内部处理的事件，能够看到的公布在外的资料很有限。现在还不是逼刑海去面对的时候，所以江文宇并没有任何行动。

或许，帮助你从那团黑暗里走出来，就是我能够想到的，最好的感激方式。

午饭是很简单的面条，吃过饭后刑海嘱咐了江文宇记得按时吃药，然后就拿着钥匙离开了。

案子还悬在那里，所有人都没有办法真正放下心来休息。

这段时间刑海就过上了警局和江文宇的家两头跑的生活，虽然江文宇不只一次的表示过自己一个人没有问题，但是刑海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名字孤零零的躺在江文宇电话的“朋友”分组中，就不由得想要照顾这个半残废。

后来，江文宇实在觉得刑海这样奔波太辛苦，便直接在网上订了一个轮椅，坐着轮椅跟刑海一起去了警局，反正这段时间他脚伤成这样也没法上讲台了，索性帮着他们一起找线索，当然，出外勤是没戏的，江文宇多数的时候是跟张亚峰呆在一起的。当他第一次目睹张亚峰入侵某报社的资料库时，很是目瞪口呆了一阵。

这些天，江文宇在警局里干得最多的事就是抱着一堆档案和资料看，恨不得把它们看出一朵花来，虽然他心里很不愿意这样想，但直觉却告诉他，时间可能已经不多了。看着刑海他们每天焦头烂额的排查被害家庭的人际关系，有一点可疑的都不会放过，即使这样，也并没有让他们有更多的收获。

而大家都不愿意听到的消息，就在这个时候，传了回来。

这一天大家结束了一天的调查整理了手上的证据，正打算放两个人回家休息一下再继续拼搏，就在李仁临走前，办公室的电话响了起来。

看着面色沉重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李仁，刑海知道，今天晚上的休息泡汤了。

李仁无奈：“刚刚接到报案中心来的电话，一个小时前接到报案，发现一家三口被人杀害，犯案手法和我们在调查的很像，所以我就让他们守着别动现场，刑海、周勇还有于莉，我们四个过去看看。”

被点到名字的几个人迅速收拾好自己手上的东西打算离开。

“队长，”坐在轮椅上的江文宇微微皱眉，“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不行。”还没等李仁反对，刑海先说话了，“你现在不太方便，到了那里万一破坏了现场，责任很大的。”

李仁也点点头：“我也不赞成你去。”

江文宇看了看两人，叹口气：“其实这样的现场我也不想去，要忍着不吐是一件很辛苦的事。不过能够近距离的第一时间接触到他的犯罪现场，说不定，我能发现到更多的东西。”

李仁沉默了，这起案子从发生到现在为止，被害人已经有9人了，他们的排查不能说完全无用，但是确实是没有太多进展，如果江文宇真的能够发现一些他们所忽略的东西……

“可是，你打算怎么去勘察现场？一只脚蹦着去？”刑海脸色不太好看的问。

“呃……”江文宇看了看李仁，又看了看刑海没有说话。

这时李仁才最后拍板：“好吧，文宇你跟我们一起去。”

“队长……”刑海想要反对，拉着李仁。

李仁率先走出门去：“到了现场他就交给你照顾，你愿意背也好，抱也好，总之把人给我看好了。”

刑海看着快步离开的李仁，又看了看一脸无辜的江文宇，这人可不比他矮多少。刑海不由得咬牙。我这是招谁惹谁了？要怎么抱起一个不比自己轻多少的大男人，李仁你倒是来给我示范看看？

抱怨归抱怨，刑海还是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江文宇走到警局门外等李仁开车出来。

看刑海阴着脸没说话，江文宇也很无奈，如果有其他的选择，他其实也不愿意到现场去，这么“新鲜”的现场一定会很刺激，希望能忍得住不吐。

“我说，你逞什么能？这种连尸体都还没有抬走的现场你也去看，到时候要真的忍不住吐了，我们整队都得跟着你一起丢人。”刑海的语气说不上好，不知道怎么的，他一看到江文宇做事完全不顾他自己的样子就来气，上次也是，什么武器也没有就跟着犯人后面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