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渊 上——百炼成猫

江文宇转过头看着刑海，从他的表情江文宇就知道刑海一定是想起了那件困扰他好几年的事，最近刑海比以前看起来要更有斗志一些，作为他的心理医生来说，江文宇不愿意刑海又因为这件事固步自封，而作为他的朋友，江文宇也想看到一个更生动的刑海。

江文宇想了想，说道：“即使你留在那里等，也不能保证老板娘的手下一定能够发现姓安的那个人，而且那时，你也不可能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情况，再说，就算接到他们的通报之后我们立即从老板娘房间跑出来，再从后门绕到前门来取车，也需要几分钟的时间，结果可能和现在是一样的。不要因为自己没有预见到未来会发生的事而觉得难过，要知道预测未来是神才有的力量。”

听出江文宇是在安慰自己，刑海心里一阵舒畅，不由得笑了出来。

“那江教授现在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江文宇眼中光芒一闪，笑道：“或许不需要我有什么办法，老天爷是公平的。”

“恩？”

“看，前面街口那里，停在24小时便利店门口的车，是不是一辆黑色奥迪？”

第四十二章：黑夜精灵（十七）

将车停在便利店门口并不是车主人的意愿，只不过是因为车上副驾驶的人吵着闹着没有吃晚饭，想买点吃的再去一夜风流，按她的话来说，如果她饿得被折腾死在床上，多不好看。

小丽已经进去快十分钟了，坐在驾驶位上的人等得开始不耐烦起来，这些女人，麻烦！该死！早知道今天就该带点东西出来，直接迷昏她算了。

他是个矛盾的综合体，一边想要杀掉这些坏女人，而一边却还想要维持自己的风度。

刑海和江文宇还在街口另一边，刚刚好跳成了红灯，远远望着前面的奥迪，刑海一秒都不敢放松的盯着车窗。

没错，白色的西装。可是，他为什么会停在那里？

这时，从便利店里出来一个女人，手上提着一包东西钻进车里，车子再度发动。

“该死！”刑海看着街口这边信号灯还没有由红转绿，不由得着急起来。

江文宇伸手安抚性的在刑海握着换挡器的手上拍了拍，说：“别乱，红灯还有几秒，我们追得上，最好是能跟着他去他的目的地，跟太近反而会被发现。”

刑海平静下来，点点头：“我知道，我们现在的证据不足，单凭一个没有见过他真面目的李天福和夜总会里的人的口供，根本没办法给他定罪。”

至今为止，他们连目标人物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红灯变成绿灯，刑海发动油门跟上，在远远能够看到那辆车子的距离慢慢开着。

“你刚才看到他的车牌号了吗？”江文宇问。

“没有，太远了，看不清楚，”刑海摇摇头，“你呢？”

江文宇无奈的指了指自己的眼镜，说：“你觉得呢？”

刑海微微一笑，心情彻底平复了，便不再说话，专心得跟着远处那辆车。他走的地段车不算太多，要跟丢的可能不大，关键是要不被他发现后面有人在跟踪的难度更大。

车子前行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前面的车子拐进了一个别墅区，刑海没有跟过去，他四下打量了一下，这里距离他们上次发现尸体的那座山，开车只有不到十分钟的路程。

等到车子从门口消失，刑海才又发动车上前，停在门口，刑海下了车走到警卫亭，摸出证件给他看。

“我是警察，有点事要问你。”

警卫看了看证件，确认眼前的人真的是警察，这才把证件还给刑海。

“警官要问什么？”

“刚才开车进去的那个人是这里的住户？”

“对，安先生的别墅在这里，不过他平时不住这，很少回来。”

“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这个我不清楚，要去查查档案才知道。”

“他住哪一栋？”

“顺着这条路直走下去，十九号别墅。”

刑海想了想又问了一句：“他每次回来是不是都带着女人？”

那警卫嘲讽似的一笑：“警官，这些有钱人，哪个不是这样？这里说穿了就是行宫而已。不过，他每次来了之后都要在这里呆上好几天。”

“那他走的时候？也是载着女人的吗？”

警卫一愣：“这个，我倒是没有留意，我们这里有好多人换班，我只见过他回来，没有见过他离开，或许其他人见过。”

刑海点点头，没有再问什么，只让警卫将门打开，刑海回到车上，立即开车进了别墅区。他一边留意周围的别墅编号，一边对江文宇说：“我感觉我们找对地方了，这里说不定会是第一案发现场。”

江文宇没有说什么，他相信刑海的判断，只是有点担心：“如果他真的是我们要找的人，可能会有危险，要不要联系队长叫支援？”

刑海沉默了一下，老实说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长久以来，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自己独自解决问题，但是现在……他转过头看看江文宇，他并不是一个人，就算不考虑自己的安全问题，也要考虑考虑江文宇。

刑海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简单说明一下情况，留下地址。江文宇似乎听到李仁在电话中叫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刑海回答说：“不行，万一在等你们来的时候他把人杀了，这条命算谁的？”

刑海挂断了电话，将车停在离19号别墅有一点距离的地方，检查一下随身携带的枪，准备下车。

“我跟你一起去。”不等刑海拒绝，江文宇已经打开车门率先走了下去。

刑海微微皱眉：“会有危险。”

“我相信警官先生会保护我的。”江文宇笑。

刑海无奈，只能拉着江文宇慢慢靠近他们的目标。

这种靠近郊区的别墅区都是有钱人时不时来度假玩乐的地方，周围的几栋楼似乎都没有人在，他们很容易就找到了19号，刑海猫着腰带着江文宇从矮树丛慢慢靠近，穿过草坪迅速到了别墅后门。一楼的玻璃窗很清楚就能看到屋里的情景，房子很大，但是总共只有两个房间亮着灯，江文宇看到刑海拿出一截东西在后门那里鼓捣了一会儿，后门被打开了。江文宇挑眉，没想到刑海还有这种本事。

看到江文宇的眼神，刑海想笑，却笑不出来。他突然想到，这点小玩意儿还是刘泽教给他的，那个被他害死的过命的兄弟。

来不及细想其他的，两人轻手轻脚从后门钻了进去，一楼客厅大得离谱，但是一眼看上去就像是没人住的地方，到处积满了灰，刑海记得刚才在外面看到的二楼两个房间亮着灯，便带着江文宇轻轻摸上二楼。

谁知两人扑了个空，不管是二楼开灯还是没开灯的房间，都没有一个人。

刑海看着江文宇，江文宇皱眉，低声说：“我原以为他动作不会那么快，还想等队长他们支援到了再进来，现在看来你是对的，他说不定已经开始动手了。”

“可是这里没有人。”刑海又四处看了看。

江文宇看着四周想了想，突然说道：“还记不记得我们在那间废旧工厂找到的地下室？”

“你是说……”

“恩，如果他喜欢在那种地方作案，那么……这里很有可能也有一个地下室，或者，就是他的地下停车库。”

刑海这次和江文宇没有再掩藏行踪，从他们进门到现在可能耽误了差不多十分钟的时间，如果对方真的是一带人回来就打算下手，他至少有一个准备的过程，说不定那个女人还没有被杀，说不定还有救。

刑海尽量的使劲踏脚，让他的脚步声能够起到一些威慑的作用。靠着在废旧工厂找地下室的经验，不多久，刑海他们就找到了进入地下室的开关，只是等他们到了那里之后，只有一个昏迷的女人躺在地上，周围摆放着很多仪器，甚至有存放尸体的大型玻璃棺，里面飘着的液体不用验也知道是福尔马林，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就凭这些东西就可以出通缉令了。”江文宇安慰似的拍拍刑海的肩。

“差一点就可以抓到他了，”刑海有些遗憾，随后立即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急忙摸出电话拨打出去，“队长，你们到了吗……恩，人救出来了，但是被疑犯跑了，他应该开的是一辆黑色的奥迪，我只看到车牌里有个C有个6，其他的数字不清楚……恩，我知道……啊？什么，你说什么？……好，我们马上过来。”

说完，刑海挂断电话，扛起那个昏迷的女人往外走，一边对江文宇说：“刚刚给队长他们打电话的时候，他们正好看到开车逃跑的疑犯从旁边经过，他们已经掉头去追人了，这里马上会有同事过来搜证。”

说话间，外面就传来了大群人奔走进屋的声音，来的正是局里的支援人马，将自己扛出地下室的女人扔给来的同事，简单跟他们说了一下地下室的情况，刑海便拖着江文宇跑出别墅，开车追了出去，其间，刑海跟李仁通了电话，知道追踪的情况还在监控中，就稍稍放下心来。

江文宇看了看刑海，说：“还好，人救回来了。”

“还得把人抓到，才算圆满，不然，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倒霉。”

江文宇笑了笑：“我只是觉得，你已经做得够好了。你老是说我在进行疑犯画像的时候怕误导你们给自己太大压力，其实你还不是一样，总是喜欢一个人解决所有的问题，其实你只是怕连累别人而已。”

刑海没有反驳，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就在这时，刑海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喂？队长，怎么样……啊？恩，好的，我们立刻过去。”

江文宇见刑海踩油门加速，问：“怎么了？”

刑海皱眉：“刚才队长来电话说，在追那小子的时候，为了避让旁边车道的卡车，他自己翻车了。说是疑犯现在昏迷了，至于伤得重不重还要到了医院才知道。”

第四十三章：黑夜精灵（十八）

江文宇和刑海飞速赶到医院的时候，手术室的灯还没有熄灭，刑海快步走到李仁面前，低声问道：“队长，怎么样？”

“看起来不是很严重，应该死不了吧。”

刑海看了一眼手术室，无所谓的耸肩：“如果真的这样死了，倒是便宜他了。”

李仁瞪了刑海一眼，没有说话。

十多分钟之后，手术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里面走出来，摘下口罩问：“谁是病人家属？”

李仁走上前摸出自己的证件递过去：“我是警察，里面那个是一起凶杀案的嫌疑人，他没事吧？”

医生迟疑了一下，还是开了口：“死是死不了，不过他出车祸的时候伤到了脊椎的神经，可能会影响他以后的日常生活，具体情况，还是要等病人醒了以后再做一些检查才能知道。”

李仁又客套了几句送走医生，这才微微皱起眉头看了看手术室，轻轻叹口气对其他人说：“辛苦了这么几天，今天大家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看来他的麻醉药过去之前是没有办法拿口供了，我会找人过来看着他，你们都走吧。”

听到这样的话，所有人都没有客气，立刻鸟兽散，他们也是累得不行了。

没有询问的，刑海就将车径直开到了江文宇家楼下，等到他关上门，锁上车，跟着江文宇走到他家门口的时候，刑海才突然想到，他自己似乎……是有家可以回的，虽然那个没有温度的地方能不能被称为“家”是一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

等到刑海第二天从客房的床上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他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睡了这么长时间，警局居然没有来电话，看来，被车撞的那小子还没有醒。

桌上留着一张字条，看来江文宇已经去上课了。吃掉他留下的饭菜，刑海关上房门正准备开车去警局，就在刚刚踏出门的一瞬间，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是周勇的电话。

“喂，我正准备去警局。”言下之意就是你不用再来催我了。

周勇的声音里透露着一丝轻松，听起来似乎很高兴，说道：“不是，你先不用去警局，直接去医院等我吧，那小子醒了，队长让我们去找他录口供，其他人都去处理从他家里找回来的证据了，这小子，这次死定了。”

刑海到医院的时候，就看到周勇正站在门口等着自己，脸上挂着这么久以来都不常出现的笑容，看得刑海忍不住就想泼他冷水。

“别高兴的太早，他还不一定会配合我们呢。”

周勇仍然笑：“不管他说不说，就凭救出来的那个女人的口供和在他家地下室找到的东西，他这次也跑不了。”

刑海不置可否，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案子完结了，他却并没有其他人那么开心。

两人向病房走去，周勇说道：“我查了一下这个嫌疑人，他叫安林，父母双亡，但是死后给他留下了一笔遗产和保险金，所以他并没有工作，但是家庭环境很好，他似乎不只是我们去调查的那一间夜总会的常客。”

“那是当然，不然这么多器官从哪来的。”

“看他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真不敢相信下手会那么狠。”

刑海突然想到，江文宇曾经说过每个人其实都不是只有一面，除了通常给别人看到的那一面外，总会有一面是隐藏在内心深处不能被窥视的。

而那一面，大多数的时间，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黑暗。

病房门口有两个警员正守在那里，确认了刑海他们的身份才放人进去。推开门，就看到床上的人正靠在调整过高度的床头上，眼睛望向窗外并不蔚蓝的天空。对于走进房间的两人，他似乎没有什么特别反应。

周勇拿出记录口供的本子，对刑海使了个颜色，你上！

刑海摇头，为什么是我？

就在这时，床上的人转过头来看着两人，平静的说：“你们想知道什么？我以为你们掌握的证据已经足够送我上法庭了。”

看到周勇打定主意不开口，拖了张凳子坐下准备记录口供的样子，刑海只能自己来了。

“你说得没错，我们的人证物证足够，就算你不开口说一个字，都能送你去受刑，不过程序上我们还是得来问问你，至于说不说，随你便。”

周勇瞪了刑海一眼，心说，死小子，有你这么问口供的吗！

刑海没有理会周勇，昨天晚上，江文宇已经跟刑海说过，这个人的口供不难问，已经被抓住的他再没有任何辩解的必要，只是他想说的，未必就是警方想问的，这个人已经习惯了以自己的意志想法为判断任何事情的依据，所以不必想要牵着他的思绪走，让他随心所欲的说，可能会有更好的效果。

果然，安林的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快得没有让任何人看清。

“我和敏敏认识，是在很多年前的一个深夜。那时，我父母刚刚过世，虽然警察调查之后说是意外事故，但是我知道不是，他们是被人蓄意杀死的。”

说到这里，安林用一种“警察就是很没用”的眼神看了刑海和周勇一眼，这才接着说下去。

“虽然我拿着他们留下的遗产和保险金，可我却似乎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人生目标，那笔钱够我什么都不做躺着吃一辈子，学校考试升学这些对我来说，突然没有了任何意义，那段时间，我开始不停的跟着别人闹事，打架，有几次差点就被警察抓进警局了。不过，我挺感谢自己打的最后一场架，那次我背后被人砍了一刀，我以为这次死定了，可没想到，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活着，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床边趴着一个睡着的女孩，她看起来似乎很累，窗外的月光照在她的身上有一层淡淡的银光。我还记得，这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我还记得，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她应该是上帝派来拯救我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