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弟弟听了我的话,也像吴姐一样吃了一惊,还后退了一步,愕然道“你,你……怎么会知道。”
“照顾好吴姐,我很快会去找你们的。”我没回答他,拉着张平向另个方向走去。
这次弟弟没说话了,留在原地看着我和张平的后背。
张平回头看了眼好奇的问“你跟他们都说什么了他们怎么都变的那么吃惊,特别是你弟,你是没看到他的表情,有够傻的。”
我转头看了张平一眼,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对吴姐说‘不必一定是我,我弟弟的身手也不错。’至于我弟弟嘛!”我顿了顿接着说,“无可奉告”。
张平听后说不懂,要我再说明白点,我笑笑说,听不懂就对了,只是你真的想知道吗。他想想就没再问。我却又加了句,“不准说他傻,因为他是……我弟弟。”我一字一句的说着。
第四十四章
仓库里的人不是很多,一眼看过去两双手就能数全,平均年纪都不大,二十岁左右,偶尔中间夹杂一、二个张平一样年纪大小的男孩子,这些人都很忙碌,正准备把这个二百平米的地方分割成一个个的隔间,当我和张平走进这里的时候,他们的活已经接近尾声了,边上还有几个年纪很大的男人,他们的穿着既没有那些年轻人一样的时髦,神情也没有他们那样的兴奋,而是一脸的凝重,他们或坐或站有三四个人之多。
张平一进门就和四周打着招呼,他们有回声的,也有根本不理他的,看见站在他身边的我都只是扫了一眼,张平对我笑了一下,表情很是苦涩,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笑容,拉着我向一个角落走去,
“张平,你小子怎么才来!”这个大仓库用几个塑料条分成一个个隔间,一个人从其中一个隔间里走了出来,叫住我们。
张平一看来人,笑着走过去和那人说话,那人和张平用土话快速的交流了几句,我看那人长相斯文,脸上干干净净,认出是那天在教室里和张平打牌的那个学生,原来他也在这里打工,他的身上也穿着便服,看见我,突然笑着低声和张平说了句什么,张平讪讪笑了笑,那人又说了几句又转回隔间里去了,连招呼都没和我打。
张平转身看了我一眼,低头说“走,我带你去看看我的宝贝。”我奇怪的是他的脸上没有了先前喜悦的表情。
我们东拐西拐穿过一个个隔间后,来到一墙角的纸堆前,张平迟疑了下还是对我示意拿开面上的纸箱,我和他合力搬开了几个大纸箱,露出下面的一个东西,我一愣,那是辆摩托车,车身很旧,锈迹斑斑,明显有拼装过的痕迹,抬眼看向张平,
“哈哈,它是不是很丑?”张平不知从那变出块抹布,抹着车身上的各处眼里全是迷恋的神色,好象眼前的不是辆车而是他最心爱的女人,“可它是我的宝贝。”
我看着他目无旁人的举动,内心带着丝羡慕,
良久,我问,“这辆车,你弄了很久?”
他摇了摇头,“没有,只是……这是我拼的第五辆车了,之前的都被我拆了,总感觉不满意,这辆嘛,嘿嘿”张平傻笑了下,“绝对不比外面的差,”
他一屁股坐我旁边小声对我说,现在不方便等这里人不那么多的时候,他会检修下车子,可能的话还能带我兜两圈,
我正疑惑这里人怎么会不多的时候,他又开口说道,“我在这呆了快二年了,本来是给外面那些人打下手的,”他对着隔间那边弩了弩嘴,“可呆着呆着,就有了兴趣了,一开始是看人修车,马上有了经验想自己动手修了,就被那些人赶走了,说我瞎捣乱,不懂装懂,我所幸自己动手,不看他们的脸色。偶尔人忙不过来的时候也会去帮他们递递工具什么的。不过,现在看来,我呆在这里的日子是到头了。”
我看着眼前的那辆车漫不经心的问,“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他看看我又看了看那车,挠了挠头,叹口气说出了番话,听的我是默然无语。
第四十五章
“你说的是真的?”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张平见我爱笑不笑的样子,以为我不相信他的话,安慰道,“没事,你要是不去也没关系,我能理解,反正这里我也呆够了。”
是吗,一个孤儿,没有人接济,你又没有生计,你靠什么上学,生活下去。
“轰轰”一阵阵刺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然后是人声鼎沸的声音,各式各地方言传递着道上的行话不绝于耳,我和张平坐在隔间偏远的角落里面面相觑,感到每过几分钟便有重型摩托车驶入,它轰轰的油门声响过屋内的每个角落。
张平突然跳起来去移那些箱子,我看着吃力,也上去帮了他一把,他对我感激的笑笑。
房子里这时充满了废气和机油的味道,还有少许的香气,我皱了皱眉头闻了闻,是香气,不过,我注意到的是这里没有窗户,如此大的废气,人长时间的呆了且不是要中毒,看看张平他满脸的不知情,
走出了仓库,张平见我一语不发,不明所以的跟了出来,
一出门,我又是一惊,此时的山头已不是当初来的那个样子,山顶上开阔的平地立着根高高的水泥竿,上面挂着盏大灯,照着山顶亮如白昼,光能照射的地方熙熙攘攘的站满了人,往远处看,星星点点移动的灯光,还有人正向这里聚集,几乎有上千人。
“是不是感觉很震撼?”张平语带自豪的说,“这就是我为什么喜欢上拼车的缘故。”
这些人里什么人都有,有和我一样年纪很轻的学生,也有年纪稍大的上班族,特别亮眼的地方是中间还有很多打扮俏丽的女人,她们身着艳丽的服饰站在同伴的身边互相低声说笑着眉宇间很是兴奋,那银铃般的笑声,在这漆黑寒冷的夜里带来股暖意,所有人都站在远远的地方观望着,却并不靠近,留出很大一片空地。
不错,不会有其他的可能性了,张平说的话是真的,这里是一个巨大的而且很隐秘的黑市赛车场,而老板就是那个强哥,他不但维持着每月赛事的举行,还开了个车行,帮那些来比赛的选手免费维修车辆,当然每个参赛者都是要交高昂的报名费的,
听和看毕竟是两回事,张平和我说的时候,我只是笑笑,不在意,可现在亲眼看见,不免也有些心情激动,我没想到,这个黑市的规模已经发展的这么成熟了,要知道人气这种东西不是一天二天能形成的,要是换个地方,换个时间,我也许也不会这么惊奇,可是这是在一个落后偏远的小地方,这个强哥真是个人物,而这个山沟里更是卧虎藏龙啊。
“喂,让让!”一个小痞子粗声喝道,我感觉一个人在身后抓着我的衣服带了我一把,将我从门口拉到了一边,那个小痞子哼了一声从我们边上走了进去,后面呼拉拉跟了很多人,年纪比我们就大了二、三岁,那痞子的手上提着个人,身材瘦小,穿着宽大的校服,进门时被门框拌了一下,呻吟了一声,小痞子理都不理,径自向门里走去,环顾了四周,像是在找人。
“你发什么呆啊!还好我刚才拉了你一把,不然现在你就惨了,”张平在我耳边小声说道,
我对张平说了句谢谢,本该出去的我,又折了回来,因为我突然认出了那个正被别人抓在手上的人是谁,知觉告诉我,那人会有麻烦。
第四十六章
“他是谁?”我指着那个小痞子问张平,张平将我拉远了一点,说道“那个正在和老板说话的人叫六哥,你别用手指他啊,他在我们青山中学很有势力的,你最好不要惹他,”我看着六哥手里提着的人,微微的叹了口气,我这个人一辈子没有什么嗜好,后半辈子过的更是清静无澜,可偏偏年老时对声音的喜爱到了及至,有时候我也奇怪自己怎么会有这个怪癖的,可要我觉的好听的声音,总是反复听百听不厌,我也开过几个配音公司,赚不赚钱在那时对我来说已经不是很在意了。
那个被六哥提在手上人的人,我见过二次面,一次在学校里,一次在河边,我自认不是个心软的人,如果不是听过他无意中哼的歌,我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能不能帮我个忙,”我考虑了很久,还是对张平说道,“那个六哥手上的人,我认识,你帮我去打听一下他是不是惹了什么事,”“你认识他?”张平的表情很是诧异,“算是吧!”
“你们……很熟?”
“一点也不熟,怎么有什么问题吗?”我觉察出张平的语气似乎有什么深意,“恩,你算是问对人了,他的事,不用去打听,我知道一点,不过如果要我说的话,那可能会不太好听,”我微微点了点头,看见那六哥对老板一脸献媚的表情我就已经猜出了三分,张平别扭的说,“每个学校都有类人,他们很弱小,不被父母关心,没有朋友,成绩不好,在学校很容易受老师歧视,让同学排挤,这类人我把他称为‘牺牲者’,因为他们太容易被人欺负和利用了,他们的下场往往很悲惨,好一点可能会转学,坏一点的会,死,那种不被人关心的死去。你的那位朋友就是我所说的‘牺牲者’中的一个,落在六哥的手里,他的情况很糟,”“有多糟,说说看。”我的眼睛一直看着那个在六哥手里提着的人,他不吵也不闹卷缩着身体站在那里,比六哥只矮一个头,“他……他……”张平支支吾吾就是无法开口,脸上还红了一片,“他被人”我缓缓的替他说,“轮奸,被很多人?”
“啊,没有,”张平被我说的吓一跳,忙摆手说道,“我听说六哥总是让他在很多人面前脱衣服,而且我还听说六哥上课时总是让他自淫,还有……”
“恩”我淡淡的听着,没再说一句话,等张平终于说完了,我问,“这个六哥这次来想干什么?”
张平叹口气说,“你还记得我刚和你说的‘彩头’吗?上次我和六哥无意中说过一次,六哥那时就动了心,他一直想和老板搭上关系,苦于没有门路,这次有机会了,就说要带个试试,你朋友我见过长的不错,当然比你是差远了,想来是被六哥拖来当这个彩头的,”我想起张平对我说过的所谓‘彩头’,在有男人的地方就少不了女人,特别是这种几乎是纯男性化运动的地方,不过除了参赛者,外人是不能进入比赛场地的,有人曾测过这些赛车手的平均过弯时速能达到250,这几乎是一闪就过去了,太接近的人很容易被空气中的气流吸进去,赛车的人危险,看的人也很危险,可是没有女人的赛车场地,就像一盘菜里没了盐,缺了味道,这点老板想到了,就有了‘彩头’的缘来。
请几个漂亮的女人,在场子里面走走拿个东西,端端水什么的,这样的‘彩头’并不难找,难找的是这个起发令起跑作用的女人,跟中了邪一样,没有一个女人能坚持住三场的,她们要么临阵退缩,要么干脆昏倒,本想取消,可车手没一个同意的,说是看着高兴,找个丑点还不行,不然直接轰下去,这让老板伤透了脑筋,张平出了个主意,想让我装扮成女人的样子当那个彩头,少年的身体本就亦男亦女,加之在黑夜里,更是真假难辨,“张平,去和那个六哥说,”我语气平缓的说,“让我替下他手中的人,条件是放了他。”
“你,你答应了?”张平意外的看着我,“你不后悔?”
“恩”我回答,没人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第四十七章
一个小木屋里,只有我和他,我们离的很远,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在看他,而他就像我第一次看见他的那个样子,目光呆滞,体内像没有了灵魂,和他说话时,他像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半天没有反应。
屋子很乱,一张摆满了杂物的桌子,几个叠放的塑料凳,一大堆被人随意丢弃在一边的硬壳纸,这里是仓库的后面,加盖的几间房中的一个,搭的很简单,墙壁很薄,都可以听见隔壁房间里传来女人的说话声,看来这里是他们的后方。
房间里很安静,没有人说话,张平领我到这里后,就离开了,进屋前他对我说老板同意了,说试试,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六哥这个人,说出的话却不一定能做的到,现在放了你朋友,明天一转眼就可能不认了,你朋友现在还是和你呆一块安全一点,等比赛结束了,你们再一起离开,说完忧心重重的看着我接着说,刚刚六哥看你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你要小心。
我回想了下在仓库里那个六哥和老板看我的情景,六哥看我然后慢慢在笑,那笑是没有声音的笑,是种抓到大鱼后内心的喜悦,老板意外的先是摇了摇头后被六哥和张平说了很久才又重新打量了我一下才点了点头,我不怕六哥,这种人我见的多了,倒是对老板的反应有些好奇,他竟然会拒绝。
“兹”我从桌子上那堆杂物里发现了以前人留下的一包香烟,便找出了火柴盒点上,
“咳咳”对面人对着我一阵咳嗽,看来他闻不了烟味,而我仿佛没有听见一样,继续抽着手里的烟,沉静在自己的思绪里,一动不动,烟快抽完时,张平从外面推门进来,看见我对面的人一个劲的在咳嗽,而我视若无睹,问我,“你怎么还抽,他快咳死了。”
我轻轻一笑,“为什么不抽,他没要我停止,也没自己走出去,这,不就是在默许吗?”
张平似乎被我弄糊涂了,“他不是你朋友吗?”
我反看向他,“朋友?我只见过他两次。”
张平拍着脑袋喊了声天啊,“那你知不知道他叫什么?”
我摇摇头,张平气的想跳脚,伸手把我的烟夺走扔在地上,“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为一个陌生人你这样做,你傻不傻啊,你想到过没有,如果今晚有一个本校的人认出你,明天你就会成为全校的笑柄,那个六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他拿这个威胁你,你该怎么办,刚才我出去,被他拦在外面,你知道吗,他问的全是你的事情,你的姓名,你的班级,你的住址,我瞒的了今天却瞒不了明天,这些你都考虑过吗?”
“那么你呢?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你当时就没有考虑过我会被人认出来吗?”我咄咄逼人的问着张平,没有了先前的随意,
张平被我问的脸上青一阵紫一阵,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我,咬牙说道,“不错,我是故意骗你来这里的,我有什么不对,我不像你有兄弟,有父母,我只有一个人,没有人会关心我,没有会在意我的死活,可是我要活下去,不,我不但要活下去还要活的比别人都好,我无法忍受像他一样活着,”张平一指那个因为咳嗽极力喘着气的人,“当别人的玩物,没有尊严,连羞耻心都没有了,这样的活比死还难受,我要做一个像老板一样的男人,将六哥这种人狠狠的踩在脚下,让所以看不起我的人统统被我踩在脚下,我有什么错,我有什么错……”
张平低吼着声音一声比一声大,泪水从他的脸庞滑落,泣不成声的他最后再也说不出话。
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喘息声也停止了,只留下了满屋子的呜咽。
第四十八章
我叹口气,又为自己点上一根烟,张平太年轻了,年轻人总是受不了被人激,希望被人理解,可现实总是残酷的,“你何必这么生气,我并没有怪你,如果我怪你,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和你说话了,话说开了,这样你才能继续做我的朋友,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