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爱（第二部）+番外——夜灯

第十三章

厨房里亮着光，却不是蜡烛的光线，在东西两侧房粱处垂钓着两盏油灯，乌黑扁平的盏面露出粗粗的一根灯芯，里面不时爆出兹兹的声响，灯离地面有两米，昏暗不清的房间里人眼只勉强能辨别物体，我走近灶台，划开一根火柴，点燃了灶面早有的蜡烛，眼前立刻一亮，厨房里不开火的时候，很少会用到蜡烛，掀开灶上的锅盖，锅里的稀饭汩汩的翻滚着，香气扑鼻，“我来吧！”身后的肖青不久跟进了厨房，对我说道，我用饭勺在锅里搅动了一下，就将手里的勺递给了他，肖青动作生硬的学我搅动了两下锅面，拿起灶台上的碗盛了起来，“不要盛太满，”我背对着他说道，正弯腰从坛里盛咸菜，“啊”肖青叫了一嗓子，我回身一看，肖青对着手指猛吹气，我抓过他的手，急放在自己的耳朵上搓了两下，拿下来一看，指尖微微泛红，没什么大事，就放开了他的手，“小心点，刚出锅会很烫，你把碗放灶台上盛。”

“哦！”肖青应了一声，学我样，将手指放耳边搓了两下，凉凉的肉乎乎的耳垂让手指上痛楚好象减轻了点，对我笑着说，“你这招跟谁学的，怪有趣的！”

我把装咸菜的碗放他面前，又拿起另个空碗，“乡下的土方子，不记得学谁的了。你出来记得把蜡烛灭了。”说完，抬脚出了厨房。

“喂，别跑啊！”肖青不解的在后面叫了几声，见我走远了，只能自言自语道，“真是的，我是老虎啊，多说两句都不行，跟那家伙一个样。”

肖青觉得刚出锅的稀饭太烫了，一次无法端两个碗出来，只能来来回回从厨房到大厅里跑了五趟才把东西端完，柏成熙看在眼里，没有一点帮忙的意思，连句话都没有，肖青也不生气，放好碗筷，在边上坐了，四处张望了一下，柏成熙看着眼前的早饭，一大碗糊糊的物体，一小碗碎物看样子是开胃菜之类的东西，前天他记得是一小叠霉豆腐，很香，那大碗里的糊状物还冒着热气，带出股红薯的香味，柏成熙拿起筷子在碗里搅动一下，香气更浓了，他还从没看过红薯这样的做法，正想吃一口，“你小心一点，很烫的。”肖青一直在旁边注视着他，见他开口要吃了，赶忙提醒道，柏成熙不置可否的看了他一眼，动作慢了下来，肖青开心的笑了一下，低头也吃了起来，柏成熙和肖青极慢的吃着碗里的东西，因为太烫的缘故，他们不敢吃的太快，不时喝两口吹动两下碗面，等冷下来再喝两口，不知是不是太饿了，柏成熙吃后，把碗给了肖青，“怎么，还要吗？”肖青吃的还剩些，见柏成熙已经吃完了还把碗给他有些意外，“是粥！很甜！”柏成熙点点头，把视线转到了那盘咸菜上。

这时，我从楼梯下的小阁间里，走了过来，手里端着刚才的碗，走到他们桌边时，我把那碗放到柏成熙的面前，“是什么？”肖青靠近柏成熙看过来，被柏成熙一手推开，肖青只疑惑看了柏成熙一眼，早习惯了他的不近人情，起身看过来，青花瓷碗里是半满的白色液体，肖青像是不认识一样看了半天，又闻了闻，只差没尝两口，见我一脸的平静，转眼去看柏成熙，发现他的脸色也不好过，踌躇道“这，这个，好像是牛奶。”

柏成熙面沉如水，看着那碗牛奶，“没有比喝牛奶更让身体好的快的了，”我也看着那碗乳白的液体静静说道，肖青不能置信的问我，“你怎么会弄到这个东西的，难道你去了……”

“肖青”柏成熙厉声打断了肖青的话，声音大的整个大厅里都有了回音，肖青也觉话语有失，停住不说了，一个劲的用眼睛在我和柏成熙的身上转着，“你，”柏成熙的声音带着男人的磁性，很低沉，“你，”他没再说下去，看着我，眼里是了解和男人的佩服，就那么什么也没说的喝下了碗里的牛奶，我目不转睛的看他喝下那碗东西，发现这个男人这时我才开始了解，以前为什么会觉得他傲慢并且无礼呢，真是错的离谱。

“兹”我点着了根烟，这是我第一次当着他们面抽烟，我吸了一口，见眼前的两人都表情不一的盯着我，肖青是一脸的不赞同，而柏成熙，表情复杂，我把口里的烟取下，转过烟头，递给了柏成熙，我的眼睛望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凌厉的有着摄人的魄力，时间像是静止般，柏成熙清清楚楚的慢慢伸出手，接住了那根烟，肖青的心底一阵发毛，大气不敢出，看着我们，食指与中指的第一关节处夹着那根烟，柏成熙抽了一口，看着我，直视我的眼睛，我从烟盒里抽出最后一根烟，点上，也抽了一口，表情无限寂寥，拿着烟的手指微屈，看向他，整个世界就像仅剩我和他，一切都是多余的。

第十四章

早上十点，在店里来了一对老夫妻，一个老汉，一支商队，一个男孩子，前前后后进出有四拨人后，小店内又趋于平静，我翻看着帐本，上面的收支名目，记满了一大本，今天日期下面，进的一栏写着一筐萝卜，一包卷尺，一把扇子，一箱蜡烛，一双拖鞋，出的一栏写着一坛酸菜，三碗粥和两桌早饭，

我合上帐本，拿起那包卷尺，外形不大放手掌里正好，掂了掂，有点分量，其实确切的讲，那只是看上去有点像卷尺，圆圆的，一个银灰色的硬金属扣住了另端的卡口，我试着将金属从卡口处板开，但那东西不知是坏了还是本来那卡口就是装饰品，板它不动，

算了，我想，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平时压压东西会用的着，我随手把它扔进了柜台下的抽屉里，一大堆前人留下的小物件转眼就把它淹没了。

“小弟，刚才乱哄哄的是什么人？”从楼上下来的肖青，拖了张凳子，坐在柜台前问我，

“是个商队，过境前在这里歇歇脚，”

“啊，生意怎么样，我们一定赚了不少吧？”

一脸兴奋的肖青，似乎没察觉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不对的话，用满是期待眼神的望着我，我把柜台上的帐本推到他面前，示意他自己看，

他也不客气，拿起来一页页翻看着，就像眼前放的不过是一份报纸，起先他还是高兴的可翻看到后来，他的表情变了，笑容没有了，转而是吃惊和愤怒。

“这是什么？”他指着那本厚厚的本子严肃的问我，“菜市场小贩每天的流水帐吗？”

对面的肖青像变了一个人，唯诺，谨慎的他变的尖酸，刻薄。

“乱七八糟，不知所云！”他鄙夷的看了眼本子，“小学生都比你记的好，这根本就不是本帐本。”

我难得的老脸一红，“这方面，我不太在行。”

他瞟我一眼，“还有空本子吗？”

我求之不得的找出三，四本空本子交给他，

他又说了一句，“所有的……都在这吗？”肖青没有说出那个词，只用手指了指那本东西，我明白，低腰从柜台下一边取出三本同样大小的本子，放在台面上，附带的又放了支钢笔在上面。

他鼻子里哼了一声，抱着所有的本子，离开柜台，找了个僻静的桌子坐下，一声不想的做起帐来，他的脸严肃而认真。

时间一晃而过，两小时过去了，中间，张平下来过一次，他今天没有去上学，头有点发烧，他问我，这样能不能不去，我反问他，你想去吗，他摇了摇头，你自己的事自己决定，我这么对他说，他喝了口水，早饭都没吃，转身上了楼，留下我看着他的背影由近及远。

“喏！”肖青把那几本帐本摆到我面前，擦了擦头上的汗，

“都在这，三个月？”我不能置信的看着那本本子，只有一本，

“你记帐就是太死板了，几斤几两式的记帐方法到最后只能是越记越乱，你看，”肖青翻开他新做的帐本，黑色的钢笔字配着白色的纸面，每一页都干净，漂亮，没有涂改过的痕迹，他指着一页给我看，“为什么不能用复式记帐法来记帐，以“借”、“贷”两个字做为记帐符号，记录帐面基本的增减变动情况。这个“借”、“贷”不能从字面上去理解，“借”、“贷”可不是谁欠了谁，它只是一种符号而已，没有实在的意义。话说回来你的帐也有特殊的一面，以物抵物的情况比较多，我还真没遇过，所以，”

肖青见我听的有滋有味，这无疑是对他最好的肯定，谈兴大盛，又翻到一页，“你每次交易的东西都有规律性，所以我也做了记号，你看这里蔬菜，物品，杂货，统统分了类，以后你只要在这里写物品，到后面记个数字就可以了，这样是不是省去了很多的麻烦，而且帐面上做到了一目了然。”

我听后连连点点，怪不得，他对我记的帐那么的不屑一顾，真是云泥之别，长了见识，

“那么，”肖青轻咳了一下，小声的问我，“你的第五本帐本在哪里？”

第十五章

快十二点的中午，空气异常的闷热，空中所有水分都像被蒸干了，炕的人难受，我把桌上的帐本收好，走到厨房后，肖青不舍的跟了过来，

“说啊，第五本帐本在哪里？”

“什么第五本，我只有四本帐本。”后门边上有个木制的大桶，用盖子盖着，我掀开，里面半满的水里飘着个瓢，

“不可能，你的帐面上独独缺了住宿的那部分收入开支，一定有第五本帐本。”

我听后哦了一声，抱起那个大桶向前厅走去，

“哦什么，到底有没有，”肖青不满我敷衍他的态度，挡到了我面前，不让走，

我拐过他走左边，他也走左边，换个方向，他也换，知道他不会放过我，我只好放下桶，对他说，“那个东西，我没有，”

“骗人，”他很肯定的说，随即有点失落的看着我，“你就这么不信我，”

“我没有骗你，我不但没有你说的那个，而且你没发现小店里连住宿登记本也没有吗？”

“啊？”肖青站那仔细回想，许久才说，“好像是没看到过！但……”肖青又想问点什么，却见我早已绕过他，走到大门口，他快走两步，追上我，帮着我放下手里的大桶，

“但这样不是乱了套？你为什么不记呢！”肖青接着问，

“哈哈”我笑出声来，别有意味的说，“你说为什么呢！”

肖青不明所以，我提示他，“你可以去问别人，”

“既然这样你又何必做那四本帐，一本不做且不更好，”肖青很郁闷，觉得被人忽悠了一把，

我用瓢将桶里的水泼向门前的那片空地，“那是两码事，如果不记，我怎么知道我手里有什么东西，该去买什么东西和买多少。”

“还是啊，那你就应该有那本帐本，”肖青对着这个话题纠缠不清，让我头疼。

“帐本不一定要写出来的，”我泼完门前，准备进屋泼大厅，经过肖青时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无奈的说，“这里也可以记。”

“你的意思是你全记得？”肖青大吃一惊，

我摆摆手，说道，“我不需要全记得，只要记得几个重要的数字就可以。至于登记本……我一般只认脸，而且从不主动叫人名。”

“这是为什么？”

我对他笑笑，“不好说！”

肖青还想问点什么，我咬紧牙一个字也没再说，低头干活，他试了多次，无功而返，只好放弃。

做饭的时候，我正刷锅想起一件事，问坐小凳子上削萝卜皮的肖青，“你作帐的本事很厉害，跟谁学的？”

“是吗？”肖青听后来了劲，“我真的很厉害吗？你不知道当初学这个的时候我吃了多少苦头，被我那个叔骂的狗血喷头，他老说我心浮气躁，坐不住，不是干这种事的料，我偏要学，让他们都刮目相看，知道什么叫狗眼看人低。”

“你那个叔对你不好吗？”

“不是不好，他只是……对我太严厉了，”肖青叹口气，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样子对我说，“我们不要提他了，怎么你对作帐感兴趣吗，要不要我教你？”

“恩，如果有空的话，”我接过削好的萝卜开始切菜，“你做的帐我能看懂，不过，你要我像你那样作帐，我恐怕不行。”

肖青自嘲的瞥瞥嘴，说道，“那当然，我可是学了八年。”

“你……”我刚想说点什么，外面大厅里传来人的叫声，听起来像在叫我。

第十六章

大厅里一前一后站着两人，前面那人一见我就笑，露出满口白牙，身穿绿色军装，二十出头一大小伙子，

“哨子，是你，”我认出来人，手在围裙上抹了一把，对他点点头，

“叫什么哨子，没大没小的，应该叫哥，”‘哨子’上前一把抱起我转了个圈，对我又揉头又抱肩的好不亲热，我吓了一跳，忙着挣脱他，“你这个装老成的家伙，还害羞啊，想哥没，我跟我们那些哥们可是想死你了，怎么样，没人欺负你吧？”

“我还好，队长他们还好吗？”

“都好着呢，一个多月没见面了，大家都挺想你的？”‘哨子’好笑的看着我正在理被他弄乱的头发，嘴里打趣道，“跟个小姑娘似的，这么爱漂亮啊！”

我打开他伸过来的手，说道，“你来什么事！”

“你对哥怎这么冷淡，一定得有事才能来看你吗？”

“行，行，大爷您在这想干什么都成，我还有事先忙，您没事就在边上慢慢看，”边说边往厨房走，

“别，我正要说呢！”‘哨子’把我拽回来，按到凳子上坐下，他在另边也坐下，说，“后天是我们边防所的‘休息日’队长让我先来通知一声，后天我们有七个人会过来，你好好准备一下，”

“怎么这么多？”

“所里来了新人，顺便替他们接接风。”

“那，晚上住这吗？”

“说不准，看情况。”

我不说话，低头盘算着，‘哨子’看出我的犹豫，问“怎么，有问题……”

我抬手，打断他的问话，心想，昨天估摸着他们会来，只准备了四人份的，难道让他们不要来？不行，边防所每次放假日子都是定死了的，错过了这次，下次不知是什么时候，难得他们给我面子会来这聚餐，就这么拒绝了且不是不识好歹，看来晚上还得再去一趟，房间倒是现成的，想到这，我咬咬牙，说道，“行，你们来吧，”

“真的？”‘哨子’刚才有点紧蹦的脸一下子又晴朗起来

“这里有你们的信，要不要一起带走。”我想起来，问‘哨子’，

“哦，有吗？”‘哨子’用急迫的眼光看着我，

“上星期来的。”我起身去了柜台后面，取出一大叠信，交给尾随其后的‘哨子’，不知什么时候起，跟他们混熟后，他们的收信地址全写到了这，真让我莫名其妙，

“你们边防站的信为什么老往这寄？”一次，两次，还当是无意，到最后和邮递员混的熟了，一交谈才知道，他们早已经和邮局的人说好了，以后的信就送到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