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之玉之浮生——他生未卜

作者:他生未卜  录入:10-07

,他才连椅子转过来,道:“坐下,鹦哥儿,我们来谈一谈。”

鹦哥儿依言坐在旁边,明钺靠在椅背上看着她,半晌道:“你好象不喜欢冷公子?”

鹦哥儿忙道:“鹦哥儿不敢。”

明钺笑了,道:“算了吧,你我都很清楚,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你不敢做的。我只想问你,为什么?”

鹦哥儿迟疑了一下,道:“我以为,我原以为三爷是要处理他的。”

明钺道:“这件事我虽然没有明说,但以你的聪明,猜出来也不是难事。我问的是今天在马车上你为什么要那么说话

,你可能破坏我的计划,你知道吗?”

鹦哥儿垂首道:“我只是一时失言,请三爷饶我一次,我再也不敢了。

明钺摇了摇头,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鹦哥儿,你为什么还要骗我?自从你跟了我,除了没有答应你的要求,我

什么也不曾瞒过你,你好好想想吧。”

鹦哥儿抬起头来,她美丽的眼睛里已含了泪,终于道:“他毕竟是冷家的人,三爷如此相信他,难道不怕他是前来卧

底的?”

明钺断然道:“不会!他还不知道我的身份。说来……也难得,他到现在连这里是什么地方都还没有注意到。”

鹦哥儿插道:“可是,万一他知道了……”

明钺道:“不是‘万一’,这样下去,他一定会知道,我只有……在这之前尽快断了他的后路。”

鹦哥儿奇怪地道:“难道三爷是想利用他来对付冷家?他,他会同意吗?”

明钺道:“不!”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难以决定的事情,说了这一个字后就不再出声。鹦哥儿见他双眉越蹙越紧,也

屏气凝神,不敢打扰。

半晌,明钺才叹了口气,垂目望着自己的手掌,缓缓问道:“鹦哥儿,你赌过吗?”

鹦哥儿一怔:“没有。不过,看别人赌过。”

明钺又问:“你说,赌有必胜的吗?”

鹦哥儿猜道:“除非,能先知道结果?”

明钺笑道:“那就不是赌了,是做弊。其实,赌就是把胜负结果都交给上天去安排,人只能听从、接受。”

鹦哥儿越发不解:“三爷的意思是……”

明钺又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我没有什么意思,事到如今,也未必真的就能如我所安排,我也只不过……要赌一

场!”他望了望天色,道:“传令下去,给冷潇消息,把他引到这里来。入更时分放他入庄,到我的卧室外,我要,

让他看一场,好戏。”

鹦哥儿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惊得站了起来,刚要说什么,明钺忽然睁大了眼睛,盯住了他。

鹦哥儿噎了一下,道:“我只是,有点担心,冷公子武功全失,三爷又受了伤,万一……”

明钺站起身来道:“照我的吩咐去做!”他向门口走去,一边笑道:“至于说伤,你不是第一次见我受伤吧。说句实

话,我还是累的成分比较多,你知道,我已经三天没合过眼了。”

虽然明钺说过他没有秘密的话,冷潸却更不好意思问什么了,索性连雪鹿也不见,吃了点东西,便坐在桌旁发起呆来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做什么、怎样做,一切似乎都乱了套。

首先是自己的内力怎么会忽然消失了呢?是因为这场病的缘故吗?这是暂时的呢,还是会永远如此了呢?

若永远如此,自己岂不是成了个平常人?对于江湖,他并不是很留恋,但大哥的仇,却更难报了。

还有,若那个叫做“浮洲”的少年真的曾经活在这个世上的话,他会不会和自己、和冷家有什么关系呢?虽然隔了很

远,虽然从没有人提起过,但任何事都是可能的。

而且,明钺究竟是什么人呢?他怎么会有这些兵器?真的会如他所说,只是为了收藏吗?可那些人并不是会出让或出

卖自己的兵器的啊,他怎么得到的呢?

明钺,这是一个好奇怪的名字,从没听起过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名字。难道他会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隐者?可是,又

似乎有什么是与这个名字有关的。

或者,是与“明月”两个字有关,但与这两个字有关的又太多了,多得随处可见。

明钺轻轻走了进来,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随手在门上轻叩了两下,冷潸这才回过神来,忙起身道:“三爷回来

了。”

明钺看了看桌上的饭菜,笑问:“吃完了?怎么不叫雪鹿进来收拾?”边回头唤了一声:“雪鹿。”

雪鹿应声进门,把饭菜又都收拾回食盒中,提走了。

冷潸又问:“三爷的事情办完了?”

明钺略带倦意地道:“完了,其实也没什么,下面的人,事事都想问。”他走到床边坐下,微斜着靠在一个枕头上,

问道:“你在想什么?”他披在身上的袍子又滑了下去,露出肩头的伤痕来。他身上的皮肤也很白,却不是白皙,而

是和面色相仿的一种病态的苍白,不知是不是流血的缘故。

冷潸道:“我在想……有件事我想问三爷,又怕太冒昧了。”

明钺道:“你说。”

冷潸犹豫道:“就是,我想问三爷,您和浮洲是……亲兄弟吗?”见明钺一皱眉,他又解释道,“我只是奇怪,我们

竟会如此相像,莫非……”

明钺展颜一笑,道:“原来如此,你放心,他和你之间绝无关系。我们的确不是一母所生,不过我却是眼看着他出生

、长大的,他绝没有什么孪生兄弟。而且,他已死了十年了,若他活着,也该有二十八岁了。”

冷潸这才放下心来,他实在很怀疑浮洲姓冷,或是,自己并不姓冷。

明钺微笑着道:“其实,有件事我也想问问你,就是听说你们冷家自从火字辈冷煊冷老前辈死后,便立下家规:不入

公门,不穿皂衣。你怎么一直穿黑衣服呢?”

冷潸道:“这,这些规矩,没有意思的很,我喜欢黑色。”其实他是有意与家里做对,只是不好对明钺直说。

明钺似乎也并未注意他的回答,他似是太倦了,已微阖上了双眼,话语也含糊了起来,道:“随它去吧,我也只是,

好奇。你不要急着走,我今天看你好象不大对劲儿,我叫他们请大夫去了。还有,其实我很想多留你一刻,多看你一

眼,可我现在实在是不行了,我太累了,想睡一会儿,你要是有事,就叫醒我。”他用力睁开了眼,道,“千万不要

悄悄地走,教我以为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他这样说着的时候,那些话都仿佛变成了某种柔软而细致的东西,一如他的脸,或唇。

冷潸低眉看去,只见他已闭目入睡,唇上却还噙着一丝依稀的笑意。

冷潸觉得这分温情就象是一张无形的网,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网住了自己的心,他知道自己绝不会“悄悄地走”了。

他也忽然明白了人们为什么总是说“柔情似水”了:这二者实在都是令人一陷进去,就只能向下、向着更深的地方沉

溺下去的东西。

如果不挣扎的话。

第八章

冷潇并没有意识到是别人有意引他来到这里的。他一直认为自己的运气很好,当然功夫也要不错才行。

至少那些来回巡视的庄丁们就没有发现自己。

其实,就算是发现了,也不会有人来理他的。他们接到的命令就是让他自由出入,而且还要有意引他进入庄子的中心

:庄主所居的院落。

直到他顺利地潜到卧室的窗下的时候,他才有点觉得这明月山庄的防范未免松懈得过分了。

但一看到屋中的景象,他立刻把这一点疑问也忘记了。

首先是这卧室太过奢华了,用来照明的居然是一盏明珠堆成的珠灯,看来,这地方还不如叫明珠山庄更合适一些。

更令他吃惊的是坐在屋中和那个装束怪异的人谈话的,居然是自己的哥哥。

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他不知道明月山庄是什么地方吗?而且看那个人的样子就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冷家的人怎么可

以和这种人来往?

他不是说去找杀害大哥的凶手去了吗?自从大哥死后,他就撂下一挑子的事不管,去找人报仇了,这一去,就音讯全

无,似乎把他自己也找丢了。要不是如此,冷潇也不会这么早就入江湖了:冷家的子弟一般要到满二十岁才出道呢。

可他怎会找到这里来了,而且,和那人熟悉若此,就象他们已经是很长时间的好朋友了一样。

冷潇的行动虽然很轻捷,明钺却也早已知道了他的到来。无论是从功夫火候上,还是从江湖经验上来说,冷潇都太年

轻了。

而且,他的经历也太顺利了。

其实,明钺虽然是真的是初见冷潸,而从未见过冷潇,但他通过各种途径对冷家的了解程度,是绝对超过冷潸的想象

的。

他对冷潸所提的某些看似漫不经心、也令冷潸毫无防范的问题,实际上足以使他把许多情况联系起来,得到一些新的

概念。

甚至,关于冷家本代族长的家事以及他的三个儿子——冷湮、冷潸和联冷潇三兄弟之间的关系他也早有耳闻,他与冷

潸的闲聊更加证实了他的某些推断。

据说,现为冷家族长的冷镡与其原配夫人本是一对怨偶,两人在成亲前都已各有所爱,冷镡更是早与一风尘女子生有

一子冷湮,只是不为冷家所容。冷夫人莫旖出身也是武林世家,自幼便被许给冷镡,虽心中另有所恋,也不得不嫁入

冷家。不料冷镡婚后不到百日,便执意将那风尘女子迎入家门,名虽为妾,实则与其亲密远在正妻之上,莫旖虽非妒

妇,却也悔恨交加,后悔自己为守一时之信而辜负终身,夫妇妻妾难免不合。莫旖欲断夫妻之义,又无奈已有身孕,

只得忍耐下去,故为自己所生之子取名冷潸,小字阿侯。冷镡见其公然有自比莫愁“恨不早嫁东家王”之意,更加不

快,彼此争吵不断。好在两个孩子虽非一母所出,倒相安无事,冷湮大冷潸将近十岁,处处呵护幼弟,冷潸也从不以

嫡子自居,对兄长尊敬有加。

到冷潸六岁时,莫旖终抑郁成疾,因病早逝,死时不过二十余岁。冷镡其时已成为冷家族长,遂不顾反对,一过七七

,便将那风尘出身的妾侍扶正,其时该女已三十有余,冷潇便是此后出生,虽与冷湮为一奶同胞,年纪却差了十五、

六岁。冷潸失母之后,性情反而大变,对父母家人都似乎怀恨在心,故也不为父亲所喜,从小到大都只与冷湮亲近,

十几岁便不顾家规,随冷湮出入江湖,与家里全无感情;冷湮对他的关爱,也远在对冷潇之上。所以,对冷家这一段

公案略有所闻又知之不详者,常会弄错了他们三兄弟的关系,以为冷湮和冷潸才是同母兄弟。

明钺敢利用冷潇来完成自己的计划,却正因为他对三人及其父母之间的恩怨非常了解的缘故。

说起来,明钺以银面魔君的身份,在帮中所司的,本就是钱财与消息的来源与整理,所以对江湖上各门各派都十分了

解。

见冷潇已到,他便有意将话题引到自己计划好了的事情上去,故意向冷潸问道:“你还是要回家里去吗?”

冷潸点了点头:“是的。”

明钺又问:“那,这件事,你要怎么向家里解释呢?”

在冷潸听来,明钺所说的“这件事”,不过是接着刚刚的话头,指他的内力全失的事,而在窗外的冷潇耳中,却另有

含义了。

冷潸苦笑了一下,道:“有什么好解释的,我不说,没有人会问我的。三爷不必为我担心,我在与不在,对冷家来说

,是没有什么区别的。”他这种回答,更使冷潇确定他所谈的是指与明月山庄来往之事。

要知道在江湖上,明月山庄的名声并不好,一向被认为是一个专为盗寇之徒销赃分利的地方,冷家子弟是向来不许与

此类人物结交的。

明钺心知误会已成,又道:“就是他们知道了,也不能怪你,这又不是你的过错,对不对?何况,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的。”

冷潇听得按捺不住,正欲现身招呼,只见那被自己的哥哥称做“三爷”的人忽然回头向他这边望了一眼。虽然蒙着面

纱,冷潇也感觉到那人的目光飞箭也似的凌厉,心中一凛,连忙伏下身子,只听那人的声音道:“你先休息,我去去

就来。”冷潇忙悄悄移动脚步,离开这所房子。

刚刚潜至墙角,正要翻墙而去,肩上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冷潇跃出一步,回头看时,却不是那奇怪的白衣人,而是一

个美丽的少妇。

冷潇一愣,刚想开口,那少妇竖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转身走开,边走边又回头向他招手。

冷潇弄不清她是敌是友,犹豫了一下,还是跟在她后面走去。在如此境地和如此的夜色中,这忽然出现的少妇给人的

感觉绝不是可恶。

那少妇带着他穿过角门,来到一个类似花园的院落,才停下脚步,转身问道:“你就是冷潇?”

冷潇本想反问:“你认识我?”被如此美丽的女子认识毕竟不是什么坏事,但很快他就想到这也没什么奇怪:自己的

哥哥正在这里,人家自然认得出自己。所以他只简单地道:“正是。”却问了一句:“你也是明月山庄的人?”他总

觉得这件事有些可惜。

那少妇点了点头,道:“冷公子何故到此?”

冷潇道:“今天白石镇发生一起血案,我怀疑……”

少妇打断了他的话:“不必怀疑了,是我们做的,冷公子意欲如何呢?”

冷潇被她这种漫不经心的口气激得渐渐恼火起来,道:“自然是要法办了。”

少妇微微一笑:“法办?以法来论,可有苦主报官,可有官府发文?难道冷公子就是法吗?”

冷潇怒道:“谁不知道明月山庄是藏污纳垢的所在,何必定要官府扫荡?”

少妇依旧冷笑道:“正是。谁都知道明月山庄是什么地方,但直到今天,明月山庄还是明月山庄。”

冷潇道:“一个明月山庄还不在冷某眼中。”话音未落,只听曲径间有人拍手道:“好大的口气!你出道的时候,冷

镡难道忘了教给你江湖上的规矩了吗?”随着话语,那个白衣人悠然踱了出来,面上却戴了一副银色的面具。少妇连

忙躬身退开,叫了一声“三爷。”

冷潇愣了一愣,问道:“你是谁?”

白衣人先向那少妇挥了挥手,让她退下,然后才道:“我就是这个不在你冷公子眼中的庄子的庄主。不过,你这位冷

公子,却也并不在我的眼中,只是看在你哥哥的面上,不好不放过你一次而已。”

冷潇道:“你……你……”

白衣人微微摇了摇头:“你还太年轻了。奇怪,你长的怎么不大象你哥哥呢?”

冷潇气得口齿都有些不清了,道:“谁……谁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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