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殿下。殿下是怎么知道这东西是小人的?”绯夜小声问。
“鱼总管问过在主卧室打扫的几个人,他们都没掉东西,就只有你了。”
呵,绯夜一颗心放了下来。再次向龙光拱手谢过。
“不必多礼。嗯,这些天我在帝都有些事要办。有时候可能需要点人手,到时候你可不要推脱哦。”龙光笑笑。
这个人真好看。绯夜在心里感叹。
龙光见没有什么事,便叫他下去了。
经过早上那么一出,绯夜脑袋里一时出现龙光好看的脸,一时出现狂刀匀称的身材,一时又出现两人交缠的画面……吃饭都有点心不在焉了。
好不容易挨到休息,他刚想往床上趴——该死的溟罗又来捣乱了。
12.离开,又是开始(下)
“为什么这些天看见你总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呢?”溟罗皱着眉头说。
“鱼总管总是会看到我精神抖擞的样子。”绯夜的脑袋在枕头上摆了个舒服的方向。
“好了,我不是来跟你吵嘴的。”溟罗沉下声音,“你要不要跟着龙光走?”
“什么?”你这问题也太跳跃了,虽然龙光是好看,但是跟不跟着人家是另一回事吧。你这语气好像在怂恿人家私奔似的,别忘了,还有个狂刀在旁边死死盯着呢。
“我是问你想不想跟着龙光在军中干?”
绯夜一听,立刻翻身起来,“你的问题好突然,我在这里做仆役不是干得好好的?”
“你还真是喜欢上了小仆役的生活了?”溟罗一把将绯夜推倒在床上。
“动手动脚干嘛?有话好好说嘛。”
“你就甘愿在这帝都做一辈子仆役?你那一身本事呢?就甘愿掖着藏着,烂在袖子里?”溟罗越说越是火大。
“没有啊,我只是有点迷茫罢了。”绯夜抓抓头发,他说的是实话,现在的他面临着灵力的逐日减弱,但是又不知路向何方。
“跟着龙光是一条目前看起来还比较不错的路。至少龙光这人不错,在他的手下做能确保你的安全,另外,”溟罗顿了顿,“引导的事情他也可以帮你。”
“你是说……”绯夜觉得自己头顶上一定冒烟了。
“想什么你?”溟罗哭笑不得,一巴掌拍在绯夜的脑门上,“你脑袋长到脚上去了?我的意思是龙光的军中有不少灵力战力俱佳的战将,说不定会有看上你的。”
绯夜抱着脑袋想,你老是打我的头,还真不怕把我打傻了么?
“唔,你怎么知道我能够去龙光军中或者说你是怎么说服龙光接受我去他手下干的?”
“我跟他老爹,也就是溟明,说了你有点本事想参军,然后又跟龙光提了一下他爹知道你的事。”
“可我还没有想好——龙光怎么说的?”
“龙光还没有发话。”
“那你不是废话吗?说这么一通,最后却说龙光还没有发话!”绯夜还了他一枕头。
“喂,龙光是没有立即答应,但是他老爹说的话他能不想一下吗?”
“你跟他们家似乎很熟的样子。”
“那是当然。我跟溟明是同族同辈,那龙光也不得不叫我一声叔叔。”
“你还得意了呀!大叔!”绯夜一时兴起,扑上去就抓溟罗的头发。
“你这张牙舞爪的样子好像女人!”
“放屁!”绯夜尖叫。
溟罗是龙光的叔叔,自己是溟罗的朋友,那么自己也是龙光的叔叔?但是现在他是龙光殿的仆役,在龙光面前要自称小人——好怪异!
溟罗看着绯夜脸色古怪,猜到他的脑筋可能又去了莫名其妙的地方,于是说:“去军中确实比待在这里好,你可以再想想。龙光没有立即答应,估计要考验一下你再做决定。”
“哦。”
“我这两天也要离开帝都了。”溟罗踌躇了一下说。
“你要离开了?去哪里?”绯夜一把抓住他的袖子。
这些平淡的日子因为有了溟罗的陪伴而变得多姿多彩,同时也给他留下溟罗会一直待在他身边的错觉,以至于他从来没有想过一旦溟罗离开后,日子会变得怎么样。
“溟罗,你真的要走了吗?”他的声音变得干巴巴的。
溟罗微微一笑,“帝都又不是我的家,我为什么不走?”
“有了家就不走了么?”绯夜继续追问道。早在刚刚认识的时候,他就意识到溟罗不是固定在某一处的人,但是相处多了,他总是情不自禁地忽略掉这一点。
如今尖锐的现实摆在眼前。
溟罗会离开,他又是一个人了。
“傻小子,我还没有家。”溟罗注视着少年清澈的双眸,“如果有的话,自然就不走了。”
绯夜想说,那我给你找一个家!但是他又明白这句话说出来简直太荒谬了。难道要给溟罗找个女子成家?自己去当个媒婆?他心里又是一阵恶寒~
眼下他唯有抓着溟罗的袖子默默无语。
“其实,我现在也是在跟你告别。”溟罗的声音变得很温柔,“跟你在一起的日子让我很高兴。也许是一个意外的惊喜吧。我很想留下来,但是我真的要走了。现在的三界都不是很太平,魔族也有了动静。虽然我不是那种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可是最近师门也出了些事,我不得不走。”
他深深凝视着绯夜黯然的脸,少年微微颤抖的睫毛好似在诉说一遍又一遍的不舍。
“向我保证,一定要好好活着。”
绯夜点头。
“那么我们也许就能再次相见。”
他垂下眼睛,在少年的额头上留下一个轻柔而坚定的吻。
日子的长短果然取决于心情。
魔月森林的日子很平静,师父和绯夜,两个人,再加上一堆无法形容的家伙。
两个字:充实。
帝都的日子也很平静,他,还有龙光殿的一堆熟人,再加上一堆完全不认识的人。
两个字:无聊。
但是日子还是要过的。绯夜于是继续扫叶子瓜皮果屑擦瓶子桌子凳子……的生活。
龙光每天忙忙碌碌,基本上见不到面,更不谈什么考验一下他。绯夜不禁怀疑起溟罗的话,可是溟罗并不像是在糊弄自己。
溟罗,坏脾气暴力男……为什么一见面几乎都要吵嘴?他肯定跟那家伙八字犯冲。
所谓八字就是四柱,分别是年,月,日,时四个柱子,上天干,下地支,正好八个字。算卦的会根据人的出生时间对应的天干地支来推算人的凶吉祸福,连媒婆也会根据这八字来推断姻缘是否适合。
这是绯夜某天在一个算卦的摊子上看见的。那位蓄着山羊胡的老头摇头摆脑的模样极为有趣,连那一筒子卦签也连带着有趣了。
“铁齿铜牙张三卦?”
绯夜抬头见那幡子上龙飞凤舞的白底黑字,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敢情老头这牙口那怎是一个硬字形容了得。
那老头听到有人嘲笑,立刻一拍骨扇,震得桌子上的铜钱,卦签,纸笔哐当哐当乱响。
“乳臭小儿!这街上谁人不知我铁齿铜牙张三卦?这几百年来我端得平,坐得正,一手铁卦那可算得上是铁板钉钉!没有一处错的!我看你年幼不懂事,不跟你计较。你要是好玩的话,到别处去玩!”说完便吹着胡子不理他。
“算命的,我看你这里也没有几个人嘛!什么铁板钉钉,莫不是用你的好牙口给钉上的?没有一处错的,我看说不定是这几百年来,在这里找你算卦的人用十个手指就数得过来。”
张三眼珠气得一鼓一鼓,在绯夜眼里好似金鱼一般。
张三气过后,转转眼珠,不怒反笑:“这位小客官,你是怀疑我的卦相不准么?”
“准或不准,得看各人。光是你在这里黄口白牙的说是就是,说不是就不是,那自然算不得数。”
“小客官,你说怎么样才算数呢?”
“那自然是要算——在下这里有一个八字,麻烦您老给批一下。”
“请。”
绯夜拿了纸笔,唰唰唰,写下一串黑字。
“嗯……这生辰八字不是太好——”张三摇头晃脑说出一堆金木水火土。
“什么这也克那也克?有没有好点的?”
“你以为生辰八字能改就改?你倒是回过头重新活一遍试试?”张三瞪了他一眼,这小子怎么这么白痴的模样?
“这八字看上去是一帆风顺,但是却暗含波澜,最后……啧啧!”
“怎么了?有什么不好的?要不要紧?”绯夜赶紧把脑袋凑过去。
“运命不明啊!看这最后的水与火,虽说是水火不容,但是最后却隐于金,叫人琢磨不透。”张三轻敲骨扇,捻起不多的胡须。
“那你再看这个八字。”绯夜又唰唰唰写了一张字条。
张三一瞧,差点又要发飙。
“什么乱七八槽的?这是你写着玩的吧?从来没有见这种八字。”
那是我的呢!绯夜很想认真说明一下,但是看张三正在气头上,心想这老头还是骗人居多吧。连个八字也看不准。
“那这两个八字合不合?”绯夜随意问道。
“合个屁呀!前一个八字晦涩不明,后一个八字乱七八糟,你叫神仙来都算不准!”
问了两个,等于白问。绯夜在心里翻个白眼。
“那我还是问个卦好了。”
“问卦十文——”
“喂,你刚才可没有说要钱!”
“刚才是免费试用,现在是正式服务。当然要钱!”
“好贵~”绯夜开始讨价还价。
“贵的话,你去看帝都的三界聚宝行;廉的话,你可以比较前面左拐第三家包子铺。”
“我身上只有八文钱了。你看我这一身旧衣裳,足足穿了有三百年了。”绯夜可冷兮兮地说。
“我看你还没有三百岁呢——算了,本尊今天给你打个八折。以后要多介绍些朋友过来。”
介绍朋友,绯夜吐着舌头想,那龙光殿里的人还不拿扫帚拍我,鱼乐那副金刚不坏的脸估计也要起皱。
他按照说明扔了三枚铜钱。
当铜钱被反复掷了六次之后,张三怀疑自己今天是碰上煞星了,他甚至怀疑绯夜是邻街那家妙嘴生花卦铺老油头派过来砸招牌的。
转念一想,他摆好姿态,清清喉咙说:“小兄弟,这卦虽然说的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俗话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看你天赋异禀,骨骼清奇,面有龙马之相,以后必有一番大作为。哪,这里有《八卦演义,带给你不一样的传奇》,《你不能不看的阴阳学》,《扫遍三界——黑白术士之高人谈》,都是好书,今天统统给你打个八折,拿一本回去看看必定大有作用。”
绯夜一听到“书”字,耳朵立即烧得绯红,急忙摇头,“张卦师,钱给你。我认的字不多,现在还有事,我走了!”说完慌慌张张就走了。
一回到龙光殿,他就被鱼乐叫住:“最近殿下要准备些东西,出门采办的人手不是很够。明天,主管采办的德亭要出门,你就跟着一起出去。记住,不要迟到。”
13.幻境(上)
逛街买东西什么的,跟女子在一起真是比打怪还要麻烦。绯夜提着一个超级大的竹篮跟在仆役德亭和仆妇青香,婢女青欢后面闷闷不乐地走着。
德亭是一个在龙光殿做了很久的上等仆役,虽然只是仆役,但是做事一板一眼,深得鱼乐赏识,便专门负责殿里的采买。
仆妇青香已经嫁人,眼神如电,瞟一眼就能辨出高低精粗好劣,一只巧嘴讨价还价的功夫更是练得炉火纯青。
婢女青欢尚在闺中,但是已经有青香一半的功力。跟青香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无往不胜。
竹篮放在马车后面就好了,干嘛还要我提在手里,看上去傻乎乎的。绯夜很不爽地想。街上那些从旁边经过的小姑娘都捂着嘴笑呢。
我有那么可笑吗?
瞥了一眼竹篮,里面放的什么呀——胭脂,水粉,还有锦绣阁的绸缎,玲珑苑的团扇!龙光会用这些东西么?分明是她们自己给自己买的!更可恶的是那个买的过程!挤在一群穿红戴绿的女子中间,听她们评价这个胭脂太浓,那个水粉太淡,这只玉簪不滑,那只银钗不亮。绯夜在心里翻个白眼。不好的东西还是在那里使劲呱噪,费劲挑选。最后就是缠着老板打折。
不管绯夜心中如何腹诽,他也阻止不了那两位扫货的热情。若是稍有不乐意,便被青欢一记眼刀打在脑门上:嘴巴瘪什么瘪,带你出门是看中你,别人想来都没门呢!
绯夜笨笨地挽着个竹篮不知站在哪里站才合适,站得近就会被某个陌生姑娘狠瞪,站得远便会被青香青欢猛叫:“过来点,帮忙拿着东西!”
最可恶的就是去买布料。那个锦绣阁里满是穿金戴银的夫人小姐,绯夜一身灰衣短打站在那里,就好比土鸡进了鹤群,荣幸地得到了更多的白眼。
选布料可比选其他的复杂得多,其难度好比挑个行引导的人,绯夜不无感慨地想。
“这匹团花翠雀云锦不知道殿下喜不喜欢?绯夜,帮我把料子摊开看看。”
“美的你,穿得那么骚包,想要殿下多看你一眼?哎,还不如叫鱼总管多看你一眼。这匹新到的流玉素缎不错。女要俏,一身孝。”
“青香姐,你家草儿才刚学会走路呢——这么早就开始打扮起来了?”
“哎呀,你倒提醒我了。我家小草儿要配上一身粉红色的轻罗才漂亮呢。老板,把那匹罗拿给我看看,不要起皱的!”
绯夜无奈地想,这些女人,怎么德亭就不好好管管呢?他看看那个主管采买的人,现在正一本正经地收拾马车上已经装好的物品。
老好人一个!绯夜无奈叹气。
好不容易买齐了所有的东西,满满地堆了一马车,挤得坐在马车尾部的绯夜不得不缩成一团。青香和青欢对此次采购十分满意,坐在马车前头麻雀般评论着对比着,并商量下次该买些什么其他的,殿里的其他女婢还有些什么好东西可以参考一下。被绯夜称为老好人的德亭赶着马车,对青欢青香的谈论不予置评,偶尔说一两句无关痛痒的话。
这一趟采买走了不少路,几乎绕了大半个帝都。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地行驶着,绯夜在后面打着瞌睡,他才无心参与那种无聊的讨论呢,就算裙钗再好,他也用不上。也许真的是灵力不济,他迷迷糊糊地想,这段时间晚上想调息什么的都坚持不下来了,一沾枕头,眼皮就立马合拢。
突然听见一声女子的尖叫:“迷路了!怎么办?怎么办?”
绯夜一下子惊醒了。
“莫急,先让我想想,之前一直是走这条路回去的。不可能出差错的。马匹也是在殿里用了很久,就算我赶错了方向,马也应该有反应。嗯,感觉不太对。”
“德亭,哪里不对?”青香毕竟已经嫁人,在处事方面还是要沉稳些,此时她心里也是在打着鼓,但是她也知道自己一慌,处境就会更麻烦。
这时候,绯夜也伸出脑袋四下张望。马车已经到了他完全不认识的地方,偏僻得很,没有人影,也没有人声,只有偶尔轻微的风声。虽然他在帝都待了不短的时间,但是除了和溟罗去的几个地方,其他地方还是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