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跳江湖 下——七烨

左玄明：“……”

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八卦小报，有八卦小报……就有人躺着也中枪。

“左玄明，你怎么可以打他呢！你要是敢欺负他我现在就……”耿天征的电话被司徒浩一把抢了过去。几乎是一夜之间周小跳在魔教总坛的种种“凄惨遭遇”就被添油加醋的传了个满城风雨。

耿天征好不容易又把电话夺了回来：“听说小跳以为你生气了要考教主夫人？这是不是应该恭喜你啊？当初你追他的时候那劲头哪里去了？现在不是应该高兴才对么？”

表白是表白，交往是交往。左玄明当初只想把周小跳留在身边，所以做起事来大刀阔斧。现在想开了想要周小跳快乐，反倒不知道应该怎么相处了。外加他18年来真正的恋爱经验为零，遇上情商为负的周小跳，真是彻底没辙。

听见左玄明在电话那头沉默，耿天征笑了起来：“玄明，你现在比小跳还有意思。依我看，如果你相信他，就干脆让他按照自己的意志试一试吧，出了事，不是还有我们几个帮忙兜着么。”

再说周小跳这边，从吃了早餐之后就泡在书房上网。但是他换了两台电脑四个浏览器外加各种翻墙爬外网，也没有找到有关魔教教主夫人考试的任何有关具体内容。湖江百科里说的和游新告诉他的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四六级考试还有真题呢，现在这什么都没有，他想做准备都找不着方向。这可怎么办呢？

周小跳对于自己的事情可以马马虎虎，但是对于左玄明他不想随便应付。看来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莫一给他准备的复习资料上了，莫一昨晚说今天早上九点把资料给他送过来，现在还有不到五分钟就到点了，周小跳准备先出去迎接一下。

推开大门，周小跳感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门外什么时候多了个黑皮垃圾桶？等等！这垃圾筒还有头发？头发下面怎么还有只眼睛？啊！这眼睛瞪向自己了！

“鬼哥？”周小跳发现鬼十竟然一声不响的坐在了大门外。

74.备考（下）

鬼十还是周小跳第一次见到他时那个打扮。好像发型都没有一丁点变化。但是眼睛却显得更深更冷，让人胆寒。而这只让人胆寒的眼睛，正一动不动死盯着周小跳。

“鬼哥我还有人要接，你慢坐，我就不招待了。”周小跳避开对方犀利的眼神，滑动轮椅往电梯的方向拐。

鬼十抄起身边的长刀，突然间向周小跳的方向击去。刀未曾出鞘，并且只是打在周小跳所坐的轮椅上，但就算是这样，周小跳仍然感觉两腿被震得发麻，轮椅随之被拍得退回门内。

周小跳先是不解，但是随后从鬼十将长刀横在门口的行动来看，他明白了他的意思：“鬼哥，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出去？”

“周少爷！”莫一刚踏出电梯，便眼尖的看到了周小跳和鬼十这边的情形，迅速过来解围。他也是昨天才刚收到的消息，几位长老虽然勉强同意周小跳这个非魔教中人留在总坛养伤，但是对于他还是颇有些防范之意。毕竟魔教中并没有过招待外人的先例。所以鬼十是特别来监视并防止周小跳擅自外出的。

“莫护法！”周小跳看到莫一很高兴，但是转眼看到他推来的那一车东西就傻眼了，“这……这不会就是所有的复习资料吧？”

莫一推到周小跳前面的，是一辆超市里常见的四轮购物车，车里满满的全是A4打印纸装订好的材料。听见周小跳这么说，莫一笑了一下：“这怎么可能是全部的复习资料呢？这才刚刚是一半。”说完又从身后拉出了一模一样满满当当的另外一辆推车。

周小跳瞬间石化。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想问问左玄明，他要是翘考会怎么样。

见到周小跳拽着看起来足有百来斤重的两车资料回来，游新眼睛瞪得像核桃。但是还没等他对于这壮观的资料山发表感慨，接着便见到周小跳又出了门。

莫一已经走了，但是鬼十还在门外。见到周小跳折返回来，鬼十又像盯着犯人的狱警一样，用没有被头发遮住的那只眼睛冷冷的死死的盯住他，好像生怕他长翅膀飞出去似的。

周小跳来到鬼十旁边，因为他坐在轮椅上而鬼十则坐在地上，所以周小跳要俯视他：“鬼哥，你累不累啊？一直这么坐着腿麻了吧？老这样上年纪之后会得关节炎啊。三胖给没给你们上养老保险啊？”

鬼十没说话，没表情，连姿势都没变一下。

“你要是渴了饿了进来吃点东西呗。加上你这屋里就一共四个人了，咱一会可以打麻将还能打扑克。对了，冰箱里什么都有，中午一般十二点准时开饭。”周小跳殷切的期待着娱乐的队伍可以再添一人，哪怕这人话都不说，他也想把他发展成可以凑足一桌麻将的后援。对于奈不住寂寞的周小跳，先想到的永远不会是这个人为什么会守在这里，又为什么会拦着自己，而是如何把这个人拉进共同玩耍的小分队来。

可是鬼十还是没说话。周小跳禁不住开始怀疑魔教上下是不是信教主信出神经病了，教主不爱说话又面瘫，这其他人也跟着不学好。是不是cos教主得了第一名年终有红包奖啊？

见鬼十一直没反应，周小跳只得悻悻然作罢，看来还是等他下班了再邀请比较好。没想到这年头也有这么愿意在老板门外蹲点卖命的员工，简直就是资本主义魔教里面的社会主义劳动模范嘛。

周小跳刚要走，突然想起了什么来，从屁股底下抽出一个印着淡粉色小花和明黄色鸡仔的棉坐垫放到了鬼十旁边：“鬼哥，现在十一月了，地上这么凉你小心拉肚子，穿皮裤也要小心啊，凉气防不胜防。上次我们邻居的大倭瓜就是因为坐地上打游戏痢疾住院的，足足拉了三天三夜啊。你要是得了痢疾请了假就评不上劳动模范了。啊对了，你要是一会真的闹肚子记得敲门，厕所在进门的右手拐。”

鬼十依旧是没反应，就像一座岿然不动的石雕。不过现在周小跳已经习惯了，权当他是聋哑人，残疾人争当劳模的精神简直更值得敬仰。于是关心完了社会主义工人的榜样的周小跳又自得其乐的转回了屋里。

游新正站在厅里，围着那两车惊天地泣鬼神的复习资料左三圈右三圈的转，一边转还一边大惊小怪的不知道在嘴里嘀咕什么叽里咕噜的咒语。他转得周小跳直眼花。

“小新，你再转十圈也不会出现芝麻开门的奇观的。这地板底下没有金子。你要转地板取火也应该找个木地板而不是瓷砖地啊。”周小跳随手抄起一本最上面的资料，掂起来怎么说也要有好几斤，用得好的话估计和板砖一个效果。比周小跳他们最厚的教科书还要厚一倍。周小跳算计着考完试一定要让三胖包他一个月的烤鸭，要现烤的，还要三胖亲自给切。

“我看你要是都读完了，会出洞的是你的脑子。魔教这是要疯啊，他们这是要教主夫人还是想要移动图书馆。其实我看你不如用同样的精力去考个哈佛的研究生试试。别说背了，都看一遍我都能当场吐出来。”连游新都觉得这个量实在是多的有点夸张。

周小跳白了他一眼，心说这你就吐了，这不过才是四门考试中第一门笔试部分的资料。不过周小跳懒得理他，现在他才发现这些个平时看起来斯斯文文说话少的人，真正得上话痨要比他本人烦人多了。周小跳现在宁愿去复习也不想听游新嗡嗡。

既然下定决心，就绝对没有后悔的道理。大不了一死，就算是啃也要把这些都啃下来！

周小跳眼中迸射出志气满满的火花。

左玄明去召开关于恢复周小跳教主夫人考试的新的长老会议了。周小跳从现在开始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准备考试。一个星期，说长不长，说短就真的有些短了。第一门笔试的复习资料就多得成了这样，后面三门考试周小跳都不敢去细想。

资料是自魔教创教以来全部的史料。有一部分甚至还是文言文。周小跳查看了一遍，决定循序渐进，由简入繁，先从他最感兴趣的开始。所以他从历届教主资料那一堆里抽出了关于左玄明的部分，一共有两大本。周小跳一眼就找到了，因为莫一用粉红色的荧光马克笔在这两本资料的封脊和封面上，都画上了很多醒目而巨大的桃心……

周小跳猫在书房里一直看到天黑，左玄明才回来。看得出左玄明有些疲惫，一下午的车轮战任谁也受不了。但是他却什么牢骚都没有和周小跳讲，只是告诉他下周就可以准备考试了。

“三胖，我今天不洗澡了。”周小跳又灌了一大杯特制老浓茶。

左玄明很快明白了周小跳的意图。他看到书房的灯还亮着，料想周小跳是要拼个通宵了。

“我陪你。”左玄明想都不想。

“不不不，不用！”周小跳赶紧把左玄明往卧室里推，“三胖你也挺累的，早点睡吧，你看你要是不早睡黑眼圈啊抬头纹啊都蹦出来了，以后就没人崇拜你了。我自己看就行了，你在这里我会……我会紧张。”周小跳本来想说“我会不好意思”，但是话到嘴边又改口了。

虽然不明白黑眼圈和抬头纹和有没有人崇拜有什么关系，但是左玄明也是真的累了，所以并没有多坚持。煮了壶咖啡给周小跳，洗了澡便去睡觉了。

周小跳松了一口气，让他在左玄明的注视下看他从小到大的资料，就好像在当事人的目光中偷窥人家洗澡一样（？！），怎么可能好意思。最关键的是，周小跳现在已经完全被资料中的内容吸引了。

那是周小跳所完全不知道的左玄明。

第一本资料的扉页印着一张合照，一位极美的夫人着一身雪白的衣裙坐在红木雕花的大椅子上。虽然神色冷冰冰的，但是仍然掩藏不住她的天姿国色。这夫人与左玄明有几分相似，周小跳猜一定是他的母亲。

不过这张照片最吸引人目光的却不是这位美人，而是站在她身边的男孩子。

男孩子看起来只有三四岁，穿着黑色的小礼服，一丝不苟的打着领结。短发乌黑顺滑，看向镜头外面的大眼睛黑色瞳仁很大、很明亮。与那位夫人相同的是，男孩子的眼神同样冰冷的没有温度，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十分的吸引人的视线。仿佛会随着这男孩子的眼神进入到他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的内心。

周小跳根本就不用猜，因为这个男孩子与现在的左玄明看起来根本就没有多少区别，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这位就是从小到大都面瘫脸的教主大人。

本来与亲人的合照，还是与最亲近的母亲，任何孩子都会摆出一个亲昵的姿势。就算是在闹别扭，表情上多少也会有一点表示。但是这张照片上没有，什么都没有。仿佛一尊冰雕的美人身边摆着一个玉塑的娃娃。两个人不仅都没有表情，甚至连一丝丝肢体接触都见不到。小左玄明双手规矩的垂立在身体两旁，而他母亲的双手则娴静的交叠放在膝盖上。使得原本应该是亲子照的照片，莫名的多出一种违和感。

说不清楚为什么，周小跳看着这样一张无论是从模特的美貌程度还是摄影师对光线和结构的掌握都堪称是艺术的照片，感到的不是美。也不是亲情，而是心疼。

心疼照片里面明明还年幼，却有着成年人的沉郁和哀伤的神情的不过才三四岁的左玄明。

75.应考

在周小跳眼里，身边的这些个江湖人物，或多或少都有些被神化。他们会武功、头脑好、长得帅，似乎天大的事情都可以解决。但是此时此刻，看着左玄明或是正照或是被偷拍的这些从小到大的照片，周小跳忽然觉得，其实大家都只是普通人而已。都有着普通人的有过的童年，会产生普通人都产生过的想法。

周小跳对着型号不同的各种面瘫脸，看着看着就嘿嘿嘿的开始傻笑。他发现左玄明除了从小开始就显得比一般人要臭屁一点，好像其他地方也挺可爱的。当下就筹划着潜入卧室来个夜袭。可惜学习任务繁重，看来只能另觅时机了。

一晃时间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周小跳一抬眼已经是凌晨一点。他下意识活动活动筋骨，四下望了望。他不这么做还不要紧。这个时间往周围一看，全身都不禁开始发毛。偌大的书房，寂静无声，家具除了黑就是白。四下里有温度的除了他自己就剩一盏台灯。

周小跳只要一低头开始看书，就会莫名其妙的感到背后有人。胆战心惊的回过身去，果不其然是自己吓自己。明知道是自己想象力旺盛，也禁不住被吓出一身白毛汗。他感觉这个时候已经不是他一个人在学习，各种妖魔鬼怪全都灵魂附体，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一双惨白的手搭到肩膀上来。

照这么下去，这一晚上不用复习，光剩在脑子里画女鬼玩了。但是去睡觉吧，周小跳又舍不得宝贵的时间。突然间他灵机一动，抱着两本资料跑到了大门前。

鬼十果然还在门外。

与之前一样，姿势动作全没变。要不是周小跳见过他举刀，准会以为门口新添置了一尊人像。

“嘿嘿嘿，鬼哥你还真的没睡啊？一个人加班挺烦的吧？还是夜班。你说他们怎么也不找人替你呢？你、你别这么看着我呀，我不是要跑出去。这大半夜的我能去哪啊？你光这么看我怪慎得慌的……哦，你可别误会，我绝对不是因为一个人在里面看书害怕所以才出来找你壮胆的。我这是怕你一个人寂寞，专程来陪你待会。”周小跳一边叨叨一边向鬼十靠近，见到对方虽然还是死盯着自己，但却没有攻击的意思，就从轮椅上小心的下来。一转头又见那个印花的坐垫还放在上午的位置，周小跳也就不客气，直接坐在了上面。

走廊的应急灯光线还算挺充足，周小跳发现有这么个鬼气森森的人在这个时间坐在自己旁边，比头悬梁锥刺股还提神。一目十行不费劲，效率一下就挺高了好几个百分点。

周小跳一边看一边不时在资料的边上做着笔记。他原先知道左玄明的父亲不详又幼年丧母，但是这些事情耳朵听到带来的触动，远远不如看到白底上的黑色铅字的时候来得深。

“唉，鬼哥，不知道为什么，我越看这些东西就越难过。”周小跳边翻边说，虽然身边坐了个人，但实际上也和自言自语没有区别，因为鬼十绝对不会回应，“明明是个活人，这些东西却写得像悼词一样。什么‘公元20XX年X月X日，教主十二岁，大法练至第四重’，什么‘教主生性寡言，不喜交友’，呸呸呸，感觉教主是机器人似的。”周小跳觉得左玄明在这种压抑的环境里长到现在，没有走火入魔已经很了不起了。换成他自己，早进了精神病院抠墙角去了。

“鬼哥，我第一次见三胖的的时候，他可拽死了。当时老远我就看见一群黑社会打扮的人进了学校，道路两旁乌拉拉跪了一片人。我心里就想了，牛什么牛啊，大家还不是怕你。不过后来跟他相处时间长了，我发现他这个人外冷内热。大家喜欢他绝对不是被迫的。他啊，就是嘴硬。我估计他打小应该不知道为了这个吃过多少亏了。”这些话周小跳现在在这里说出来没什么，但是要让他亲口对左玄明讲，却怎么都无法开口。有的时候单是想到自己和他已经是恋人关系，周小跳都能脸红，更别提亲口说这些了。

“鬼哥，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被三胖秒过呢。那次他突然对我笑了，事前连招呼都没打。当时我就傻了，他笑起来太好看了。比什么都好看。那时候我就想，这样的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周小跳想起那天晚上的情形，嘴角不自觉的就扬了起来，“后来宋同学借了我几本小说看，我发现那天我对三胖的感觉，好像就是传说中的……爱上他了吧？”

周小跳忘情的滔滔不绝。没有注意到，鬼十的肩膀轻微的颤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