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跳江湖 下——七烨

鬼十显然没有料到周小跳会有和平时相差如此之远的反应，原本计划好的动作也因此停滞。

周小跳找不出原因，但就是觉得生气得很，就好像被信任的人背叛一般的感觉：“鬼十，我一直把你当成朋友，但是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做，难道是因为三胖不在你就……”

“你喜欢他？”鬼十并没有对教主用任何敬语，周小跳只说到一半就被他打断了。

“这是当然了！”周小跳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这种事情平常明明不用好意思说出口，但是此情此景之下周小跳却根本没有多考虑，而是完全凭着知觉就坚定的回答了出来。

“有多喜欢？”鬼十又问道。

“……”周小跳愣了一下，面对突如其来的问题他并没有一丁点的心理准备，“喜欢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用语言表达的清楚。”说着说着，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别的什么，周小跳的脸又开始红了。

“既然说不清楚，就用身体表达好了。”

周小跳惊讶的瞪大眼睛，面前的鬼十猛然间散发出的杀气让周小跳血液都凝固。他眼见着鬼十的手深入了口袋，死亡的阴影似乎一下就笼罩了上来。

“死，愿意吗？”鬼十的声音冷得如同一柄磨得寒光闪闪的刀，隔着空气切割着周小跳的喉管。

死？

周小跳闻言先是定住，接着突然间笑了起来，很灿烂，仍旧是露出两排整齐雪白的牙齿：“我的命被三胖救了都不知道多少次，如果你们宁愿我死也不同意我们在一起，那么我无话可说。”

周小跳说着，将脖子梗到了鬼十眼前。

鬼似的目光依旧是冷的，冷到骨子里，却并没有了杀气。再然后，周小跳看见了鬼十的手慢慢从口袋中伸了出来，但是他手中的既不是匕首也不是暗器更不是什么奇怪的毒药，而是一个周小跳扎破脑袋也想不出的东西。

——录音笔。

“诶？……诶诶诶诶诶？！！！”周小跳的反应算不得惊天动地也算得上是盘古开天，至于喊声有多大，反正维修卫生间被震裂的瓷砖就用了两天。

鬼十默默地将录音笔拿在手里，长舒了一口气，冲周小跳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周小跳就像被保险箱砸中了头，傻傻站着的他仿佛是飓风下倒挂在藤上摇摇欲坠的冬瓜。

是被耍了吧？百分之一百是被耍了吧？这绝逼就是被耍了啊！

周小跳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冲过去就抓住了鬼十的手腕：“鬼……鬼哥，你、你、你……”

鬼十停下来，回头瞥了一眼周小跳：“忘了恭喜，第三门考试通过了。”

什么？！周小跳掀桌啊！（╯－＿－）╯╧╧！（哪里来的桌？！）这是什么破烂玩意？到底是谁瞎出的考题啊？那货是跟他有仇啊？！妥妥的是他的宿敌没跑啊！

周小跳直发傻，可是更让他发傻的事情还在后面。因为就在鬼十打开大门的一刻，左玄明出现在了门外。

“砰！”——周小跳的脸终于顶不住高压，红得在他头顶爆炸出了一团诡异的蘑菇云。

“三胖，你，你什么也没听，没听见吧？T﹏T”周小跳整个人都烧得发烫。

“听见了。”左玄明相当不解风情，面无表情地回答。

更糟糕的是，除了左玄明，包括周爸爸周妈妈在内的全体参与聚餐的人都出现在了门外，个个面带微笑的瞅着门里门外这有意思的一对。

“放心了？”卿九用手肘捅捅自己的外甥，悄声道。

左玄明没说话，在众人的强烈抗议中迈步进屋并利落的反手锁上了门。

“别过来！”丢人丢到太平洋了！周小跳像个煮熟的番茄冒着泡狂奔向卧室，一口气喊道，“三胖你刚才听到的看到的全都是幻觉一定是因为最近吃的东西上火所以你耳朵不清楚要不然就是连续几天太累脑子糊涂了总之你千万不要相信我真的什么也没有说！”

左玄明看着一个冒烟的奇妙生物在自己眼前拖出一溜白线，疯狂的跑进了卧室，速度之快绝对能够刷新世界短跑记录：“……”

86.心事

“这次你终于放心了？”

“你又知道？”

“正邪两派是一家，咱们朋友这么多年，不要太教条。”

“……”

“哎，你别挂啊。好吧，我是在学校论坛看见的。现在都被炒疯了，说你们俩海枯石烂情比金坚伟大的爱情至死不渝，唉，真是羡慕啊。哦，对了，小跳对你表白的音频下载量已经破万了，老实承认，你听第几遍了？”

“我刻盘了。”

“……”

于是，武林盟主和魔教教主的私人电话就在亲切友好的气氛下完满的落下帷幕。

左玄明放下手机，侧头看着自己身边那个棉被包裹出的巨大的白色周小跳蛹。伸出手指戳了戳，挺软。

“你戳我也没有用！我是不会出来的！你们卑鄙，你们无耻，你们残害少年儿童！”周小跳的义愤填膺隔着被子闷闷的传出来，变得厚重绵软，完全没有气势不说，由于声音随着被子颤动，听起来还很好玩。

但是周小跳此时的心情可没这么好玩。他简直不想活了！表白被一个外人听见也就算了，十几个不相干的人全都听得一清二楚，以后自己还怎么好意思出去见人。不可原谅！就算鬼十是因为抽签输了才被迫变成主考，但是任何理由也无法弥补周小跳心灵的巨大创伤。当然，如果可以连吃一个月烤鸭，他倒是可以考虑考虑。不过一定要鬼十亲自片的，不然没得商量！

“我事先不知道。”左玄明解释着，他可真是从头到尾无辜躺枪的遇难人员。说来说去，如果周小跳老老实实跟着他去聚餐，也不会被长老们抓到这个时间上的漏洞。左玄明说完，又控制不住的戳了戳周小跳蛹，挺弹。

“我不管！你是教主，他们全都是你的属下。他们卑鄙就是你卑鄙，他们无耻就是你无耻，他们欺负我就是你欺负我！我要去找警察叔叔主持公道！”周小跳真的很想杀出去把两个护法加八个长老一起打个金花乱绕，可惜光有贼心没有贼胆，只能躲在被子里生闷气。

“天征说，录音传到论坛了。”左玄明决定采用加深刺激的办法以毒攻毒。

周小跳蛹颤抖了一下，里面传出了些许叽咕叽咕的怪音。

“下载破万了。”一次不行，那就加点猛料。

周小跳蛹开始剧烈的震动，里面传出了可疑的啜泣（？）：“三胖！离婚吧！”

左玄明饶有兴致的观察着周小跳千奇百怪的可爱反应，要知道这种用被子当做堡垒缩进壳里的想法连卿卿都不屑于做。左玄明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就挨到了周小跳身边，伸展四肢，用身体对着柔软又充满弹性的周小跳蛹砸了下去。

周小跳瞬间感到了来自背上的强烈压迫感和让他呼吸困哪的重量，被子中的热度一下就提高了好几个百分点。周小跳被压得哑着嗓子：“三胖，你想压死我……”

“我说，冰箱里东西快没了，明天早上……”游新推门进来，尽职尽责的准备请示明天的工作。没想到又一次恰到好处的看见了床上的以不可思议的姿势交叠的奇妙组合。

左玄明伸展成了一个“大”字形趴在一团看起来软绵绵的棉被鼓包上，而鼓包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诡异的挣扎蠕动。很明显是一直没有出房间的周小跳。两位雇主呈现一幅和谐的公鸡孵蛋的架势，对游新造成了强烈的视觉伤害。

“=A=！”游新以手扶额。每次开门都能看见雇主搅基什么的，就算是再过一万次也习惯不了，“你们玩，我走错了。”说完“砰”地关上门。

“小新新你不要走啊！我们绝对没有在玩什么奇怪的孵化游戏！T口T”周小跳终于钻出了被子，内牛满面又无济于事的冲着门外大喊。

“爸妈要回去。”左玄明给周小跳吹干头发。

其实周小跳现在已经完全有能力自己洗澡，但这项晚间共浴的传统活动却被他们两个自然而然的保持了下来。

“他们俩总算是玩够了。”周小跳闻听全身都放松了，简直比吃饱喝足还舒坦。不过终究是亲生儿子，说不想念自己父母是假的。但他同时也知道爸妈是闲不住的脾气，所以并不挽留，“三胖，郑爷爷说最后一门考试暂时还没有安排好时间。我的腿也快好了，我想先回学校上课。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期末考了。”别看周小跳平常嘻嘻哈哈，从小到大的学习成绩可都是名列前茅。

左玄明吹头发的动作略微停顿。对于周小跳的话，没有附和也没有回答。

“三胖，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有的话你就越忙你的好了，我自己没问题。”周小跳察觉到左玄明的反应后说道。他觉得自己不能总是这么粘着左玄明了，时间久了连他都感到对于对方日渐加深的依赖。

而且仅仅是在他们同居的这不到一个月时间，周小跳就发现这个魔教教主当的可真不容易。每天等着他批阅审核的公事文件就能摆一桌面。别的方面还好，关于魔教内部的事情周小跳可是有心无力，既插不上手也帮不上忙。

左玄明并不是因为魔教的事情而被绊住了手脚。他询问了岳父岳母关于周小跳的事情。但是对于周小跳的日记和内功，周爸爸周妈妈摆出的却是在听天方夜谭的架势。

敏锐如左玄明，从周爸爸周妈妈的反应中察觉到了不协调感。反复追问，两个人言辞之中错漏颇多。最后逼不得已，周妈妈松口，却要左玄明自己去找周小跳的姥爷，他们夫妻为其引见。

19岁，还有四个月就是周小跳19岁的生日。左玄明感到时间像一双扼住咽喉的手，不断收紧，随时都有可能来索命——周小跳的命。

“三胖？”周小跳见左玄明又陷入沉思。最近一段时间，尤其是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这种现象变得越来越频繁。有时左玄明仅仅是盯着他，就会不自觉地出神，“三胖，你是不是……大法的副作用变严重了？”左玄明的内功很久没有发作，但是周小跳清楚这并不代表就是好事。

“不会再发作了。”左玄明低沉好听的声音将他自己也拉回现实。

“真的？”周小跳瞬间坐直了身体，欣喜道，他就知道三胖是无所不能的开挂男一号。

左玄明肯定的点了点头。

至少，在你19岁生日之前是不会发作了。

强行催动一种内力压制另外一种，左玄明为了争取时间并且避免误伤周小跳的事情再次发生，采用了最危险也是代价最大的一种方法控制体内的乾坤大法。四个月的时间他他还是有办法的，可不出一年半载，他就必定会因此受到严重的内伤。最后也许不是死于疯狂，而是死在自己强制运功造成的内脏破裂。

但是这些话，左玄明并没有对周小跳讲，也永远不准备对他讲出来。

一星期后，基本康复的周小跳带着魔教上下为准夫人精心准备的一大堆生活用品、零食和鬼十顶不住压力片好的一个月分量的速冻烤鸭，一个人“浩浩荡荡”的回了学校。

雪白的教学楼依然美丽，校园风景依旧宜人。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似乎没有对学校中这些刀光剑影惯了的江湖人士造成什么影响。沿路回宿舍的途中，不时有周小跳不认识的同学对于平安归来的主席送上亲切的慰问，也有不少女生大着胆子过来索要签名，并祝福教主夫人和教主能够百年好合白头偕老，共创武林佳话。

“我操，你他妈这么早回来是故意的吧？”被敲门声吵起来的司徒浩嘴上是这么说，但是还是第一个跑出来给周小跳开门，并且很自然的帮他接过行李，

回到宿舍，周小跳就像回到家里一样亲切。全身心都得到了最大限度的解放。一切都还是一个月之前的样子，看见朋友们的他感到开心无比。

“回来了。”耿天征醒的很早，已经坐在客厅看起了报纸。见周小跳进门，温和的打了个招呼。没有过分的热情，就像迎接出了一趟远门的家里人，这种平常的语气让周小跳很感动。

周小跳把一早就准备好的计划在头脑中复习了一遍，几步来到耿天征面前。

这一次他不想浪费时间，不知为什么，最近他心里总是升腾起莫名的紧迫感，即使根本就没有什么要紧事。也许这是一种人人生而就有的直觉，预感到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的直觉。

“萌萌，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耿天征放下报纸，周小跳可是很少开口麻烦朋友的：“好，我答应，你说。”

“你还不知道内容就同意了？”周小跳笑了笑，“我要麻烦你帮我查一个人，说是跟踪也不为过。”

耿天征眯起眼睛，揣测周小跳的意图，竟然能有人勾起周小跳这么大的好奇心？他一边想，一边安静地等着周小跳的下文。

周小跳神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他继续说道：“那个人，是三胖。”

87.追踪

“不会吧，你们还没结婚就开始捉奸了？贵圈真乱。”赵乐叼着牛奶面包片从屋里踱出来。

原本已经提着周小跳大包小包的行李进了屋的司徒浩，听到这里也折了回来。

周小跳见朋友们各个都是一副难以置信外加义愤填膺的模样，知道他们是误会了：“不是不是，你们别瞎想。三胖他没有对不起我，是我觉得他有事一直藏在心里，想要搞清楚而已。”

“有心事？那你怎么不直接问他？”耿天征认为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很不像周小跳的一贯作风。

“他不想说的东西我怎么能逼他？何况这个人是三胖，他若是不愿意说，刀架在他脖子上也没有用。”周小跳想到左玄明泰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色的万年面瘫脸，心情不禁复杂起来。

“婚姻的烦恼。”赵乐撇嘴，附带着耸了耸肩。悲天悯人的瞅着陷入情网中不可自拔的周小跳。

“我看就是你吃多了撑的。”司徒浩不屑，“妈的简单的事情让你想得这么复杂。你问你的，他要是不说我替你揍他。”司徒浩挥了挥结实的拳头。

周小跳眼皮跳了跳，望向耿天征。耿天征一脸歉意的欠身：“都是我的错，没教育好就让他起床了。”

司徒浩：“……操！”

左玄明这次随周爸爸周妈妈去拜会周老爷的事情，并没有与教中其他人明说，连莫一和卿九也只当他是去送自己的岳父岳母。关于他自己或者是周小跳的事情，左玄明不想牵扯无关的人进来。身为教主，与其说获得的是一种权利，倒不如说是一种应当事事都考虑周全的责任。左玄明没有携带任何下属，一个人带着简单的行李轻装简行的与周爸爸周妈妈一起上了路。教中的事情暂时委托两位护法代理。

当今武林的前辈，算起来现如今还在世的也只剩下两人，活得愈发逍遥自在的老剑圣司徒辽和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武功神乎其技的张逸清。虽然不论左玄明如何旁敲侧击，周爸爸周妈妈对于周姥爷也是三缄其口。但越是这样，左玄明对于周姥爷的身份就越笃定。出发之前，心底就隐隐生出一股激动之情。

没有哪个习武的人，在有机会接近自己出生前就成为武林神话的前辈高手之时，能够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