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 上——司徒舒憬

俗话有说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么大规模的地毯式搜索成效明显，作为都把开电脑当做工作需要的韩煜楚和宁君宇，在即将邻近的期末考和密集的学生会工作双重压力下，愣是丝毫没有察觉到同学们的异样，也正因为他们照旧地高频率出现在学生视野里，两神秘主持人的照片很快被搜罗此物的学生上传入论坛。原本预言那热门贴在找到正主后必沉的老江湖们在看见照片时幡然醒悟，霎时间才发现所谓热帖，才刚刚上市而已。

持续将近一周的猜测在晒出此靓照后揭晓答案，不再只殷羡两人的外貌，众人几乎一致地因为韩煜楚是男的这件事情感到震惊。在照片上传迎来的一阵空白期过后，反应过来的同学们纷纷疯狂刷屏以表达自己难以言表的激动和亢奋，论坛里一时出现了百年难得一见的火爆场景，热帖温度不降反升，甲状腺激素过剩的学生们不顾大脑缺氧就爬到学校网站翻两人的资料。

终于，在两位当事人毫不知情的状况下，资料曝光，两人迅速成为学校热点人物，从此，金童玉女之说在H大盛行开来。

“君宇，我脸上有粘饭粒吗？”韩煜楚不安地摸摸脸，困惑地朝旁边的宁君宇说着。

“很明显，没有”宁君宇还是旁若无人地走着，好似身边对着他们流口水的人都是空气。

韩煜楚看着宁君宇悠闲自得的样子甚是气闷，明明是一样的状况，为什么自己这头着急的紧，他倒还是一副没事儿人似的“你有没有发现有人老是看我们啊？”

“有”宁君宇偏头看了一眼韩煜楚，“我们走我们的，他们看他们的”。

韩煜楚不禁有些崇拜宁君宇，抬起小鹿般的眼睛望向比自己稍高几公分的宁君宇，“用网络上的话说，爷你真淡定”。

宁君宇不禁莞尔，“要是真这么了解网络动向，我们两个也不会沦落到这副田地。”

“什么意思？”听不懂宁君宇的意思，韩煜楚马上发问。

“你是女主持的事已经曝光了”嘴角带着邪邪的笑，宁君宇右手拍拍韩煜楚的肩，装作一本正经地把这个对于韩煜楚来说犹如惊雷的消息透露给还在状况外的他。

完全石化了的韩煜楚立在原地半响没再有动静，宁君宇拿手在他眼前晃晃，完全没有反应。在身后一片唏嘘声中，宁君宇拉过呆楞着的韩煜楚走向学生宿舍避难。

等韩煜楚从过度震惊中清醒过来已经是当天晚上了，身边坐着的拿着文件的宁君宇。

“真的？”韩煜楚欲哭无泪地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的宁君宇。

“真的”宁君宇放下手里的资料，转头对上韩煜楚的眼睛。

韩煜楚有点哭笑不得地嘟起嘴来“那不是麻烦了”本来就红润的嘴唇今天格外艳丽，宁君宇看着韩煜楚的样子差点失神。

“没有什么麻烦的，你不用担心”转头看手上的资料，宁君宇有意无意地开始转移话题“有想好今年元旦学生会搞什么活动吗？”

经宁君宇这么一问，韩煜楚才想起一年一度的元旦庆典来。“没有呢，你有什么想法吗？”

“今年我们学院学生会比较特别，各种活动的质量都可能影响别人对我们的评价，所以最好弄得特别一点”宁君宇眼睛望向地面，略略思考着，智慧和睿智的光芒在他微眯的双眼里闪烁。

“特别一点的？”韩煜楚斜抬起头，“往年都是直接办一场元旦晚会，今年还得改改啊”。

挑挑眉毛，宁君宇突然想到了什么似地嘴角上扬“还记得前几天文岚说的那本书吗？”

韩煜楚一愣，“什么时候说的？”

“前几天偶然碰见的时候说的”

“哦，想起来了，不过只记得当时他讲的是几部言情小说吧，我们当时还和她开玩笑说她花痴呢”

宁君宇将手中的资料放到一边，接着和韩煜楚说道：“仔细想想，当时我说其中一本书名很熟悉，其实是和国外的一部小说撞名了”。

韩煜楚紧皱起眉头，一只手无意识地抓着椅沿，另一只则拿着桌上的塑料水杯时不时往桌上敲敲。结实的半透明塑料上喷着一层卡通图画，伴随着敲击次数的一遍遍增加，原本整洁的杯身上大片的印花被一点点刮下。蓦地，淡蓝色的大眼睛对上坐在对面的宁君宇。“难道是？”

“终于想到了吗，那你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狡黠的笑意从深海般幽深的眼底流泻出来，宁君宇将右腿轻轻搭到左边。

“假面舞会的话，需要单独的大教室和音响设备，和办晚会来比花费应该不用担心，但是怕就怕自愿参加的人不够多”

“这个嘛，呵呵，在我们这种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到惊天地泣鬼神地步的学校，谁能拉到更多女生参见活动，谁就能赢得人气”

韩煜楚兴奋地有些手舞足蹈，“对，我们可以拉人文院一起办啊”

“嗯”看着韩煜楚因为激动绽放出的笑容，宁君宇不自觉地露出宠溺的眼神，空着的右手伸向放在桌上的两杯咖啡，把其中一杯递给忘乎所以的韩煜楚。“喝吧”

“呀，你还泡了咖啡了？”双手接过杯子，为防止被烫到小心翼翼地放到嘴边轻啜，“哇，温度刚刚好呐”圆溜溜的大眼睛眯起，粉色的嫩舌意犹未尽地沿着半张着的唇瓣舔过，残留的水渍在稍显昏暗的节能灯熠熠发光，让薄唇显得更似晶莹剔透。

很久很久的静默，宁君宇没再说话，低头看着咖啡表面泛起极不可见的涟漪，状似褶皱的波纹里，韩煜楚绽放着满足笑意的脸庞越来越清晰。

第28章

“下面是来自人文学院和物理学院的广播稿”路边高悬着的音响里传出恬美的女声，播音员柔和的嗓音在寒冷的冬日里带给行色匆匆的学生们一丝暖意。“转眼又到了年末，在这料峭的冬日里，我们送走了西方的圣诞节，又将迎来20**年的元旦。”流畅而起伏有致的广播稿在傍晚宁静的校园里回响。刚刚从食堂走出的一群男生停下脚步，“舞会，和人文院的”“那不是爽呆了”“可以去淘几个美女回来”一石激起千层浪，本来就因为金童玉女声名鹊起的物理学院加之争取到和人文院的合作而再一次来到学生关注度的顶峰，显然，韩煜楚低估了自己的影响力。

时间从人们没有在意的缝隙间悄悄流过，因为期末考安静下来的校园在元旦的冲击下重新喧闹起来，通告栏里各色的活动充斥着学生的眼球。而在这众多的节目里，不得不说的是人文和物理合办的元旦舞会，除了引进假面等新奇的活动形式，发布消息人员还故作神秘地保留了一个节目。不管是出于对金童玉女的好奇，还是源于众多男同胞过于浓重的剩男心情，总之，元旦那晚，舞会现场出人意料的火爆。

浪漫而神秘的masquerade在人声鼎沸的体育馆里流淌。头顶悬着的球形吊灯旋转着在地面和四周打出斑驳的光圈，缤纷的色彩让戴着假面的舞者显出妖异的姿态。璀璨的聚光灯下领舞者已经开始他一圈又一圈的舞蹈，修长的双腿在银白色燕尾服下踩着轻快的节奏，纤尘不染的灰黑色皮鞋在与地板接触的瞬间发出铿锵的声音，犹如突然爆发的宇宙产生出巨大的能量。站在包围圈内层的学生开始安静的欣赏难得一见的艳舞，婀娜的身体被充满阳刚气息的灵魂操控，不同于女人柔弱而妩媚的魅力，他带着让人震撼的力量吸引着众人。渐渐沉浸在其中的人们不再说话，原本吵嚷的环境变得几乎能清晰地听见皮鞋撞击地板的回声。

“哇，你哪里找来的人啊，这么……强悍”在聚光灯照不见的舞池旁，韩煜楚不无赞叹地对宁君宇说。

“他是我兄弟”直视下方不断旋转的人，宁君宇悠悠开口。

“你真牛，总觉得什么事情都难不倒你呐”雀跃的语气里尽是崇拜。

宁君宇侧过头去看他，却发现韩煜楚的脸隐没在昏暗的空间里。

舞池里不知疲倦的舞者终于慢慢放缓他的脚步，音乐声被有意调高，震耳的声音让接受舞者邀请的各位心潮澎湃。结束了撩人的独舞，穿着各式各样诡异服饰的少年加入到狂欢之中。据说带着假面生活的人一旦脱下面具，他将变得狂野和不羁，在生活的泥沼里挣扎无望的学生一旦有了脱离牢笼的权利，必将展现出惊人的爆发力。他们卖力地甩着脑袋，肆无忌惮地摇摆和弹跳，就像吃下摇头丸后空虚无助的灵魂绽放着决绝的美丽。

悄无声息地退出舞池，一个人走向埋在阴影里的看台。

“怎么样，还行吧”走到熟悉的人身边，不大不小的手掌拍向趴在护栏上的宁君宇。

“不错，这么多年，舞技没有退步”

“那是当然，当年跟着你练的时候不知道跳了多少遍，对了，你什么时候上场，我可是冲着你的表演来的哦”随意地甩甩乌黑的长发，挑着好看的丹凤眼直视宁君宇。

察觉到他的视线，宁君宇无奈地笑笑，“我不跳”。

“靠，老子……”激动得快要跳脚，一副炸了毛样子的男人还没有说完就见一个圆圆的脑袋从宁君宇背后探出来。“额，怎么不早说”刚刚差点爆出口的粗话及时刹了车，“还有你朋友在这啊”。换上亲近的笑容，他向满脸黑线的韩煜楚伸出右手。“你好，许展江”。

挡在前面的手臂阻止了韩煜楚想要伸手的动作，宁君宇接下话头，“得了得了，该回哪儿去回哪儿去”。

“啧啧，典型的过河拆桥，真没良心”别过脸，低下头朝尽是无辜眼神的韩煜楚挥挥手，“小朋友，下次见哦”。说完后用右手撩起额前垂下的发丝，慢条斯理地直起身子后哀怨地看了宁君宇一眼，“别老给我摆脸色好吧，我走了，自己多保重哦”。

“真是……”韩煜楚没有说完，宁君宇拍了拍他的肩膀。

“看那边”。

“什么？”顺着宁君宇的视线望去，韩煜楚迅速地将注意力集中到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喧闹的舞池中央。

“各位同学，接下来就是我们的神秘节目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大戏这么让人期待呢”穿着大红色晚礼服的主持人露出了耐人寻味的微笑，高挑的身材让她越过人群望向韩煜楚的眼神清晰可见。舞池边期待谜底揭晓的观众们配合地吹起口哨。

“她好像在瞄我们这边啊”韩煜楚觉察出不对，有些纳闷地自言自语。“这个节目是什么，他们有没有找你商量”

“没有，也没找你吗？”

“没有啊”一脸惊讶之后是恍然大悟“完了”

幡然醒悟却为时已晚，“下面我们将从观众中推选一名最佳舞者，他有挑选金童玉女做舞伴的权利哦”大受鼓舞的众人开始大声起哄，嗅到危险气息的韩煜楚拉上旁边的宁君宇打算开溜。

“啪”不期而至的灯光晃得韩煜楚睁不开眼，看台上方几百瓦的节能灯将两人还在拉扯着的身影暴露在众人眼前。

“来不及了”苦笑着扯回已经迈出脚步的韩煜楚，宁君宇示意他看看台下方。黑压压的人群已经在他们失神的片刻将并不算小的大门堵得严严实实。

“大家快选选最佳舞者吧，机会难得哦”煽风点火的主持人有意无意地望向窘迫的韩煜楚，浓浓的笑意从她闪着光的眼球深处溢出。

一阵小小的骚动过后，身材娇小的女生被推进舞池，因为身上穿着卡通服饰，脸上戴着夸张的面具而让人无法洞悉身份。

韩煜楚看着那人状似不情愿的扭捏样子有些眼熟“这个人我们应该认识”

一脸沉思的表情让身旁的宁君宇意识到，这次，也许被人耍了。不过，宁君宇嘴角微微上扬，眼神望向兀自出神的韩煜楚，“他还是快乐的吧”。深深呼出一口气，“这样不就足够了吗”

耳边传来学生不可思议的叫声，韩煜楚和宁君宇都是一愣，一致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舞池中间，只属于女生纤细而嫩白的手指直直地指向看台，宁君宇的方向。雷鸣般的掌声响起，宁君宇无奈地挪动脚步。

宽敞的舞池里，曼妙的舞姿飞扬，轻柔的音乐加上特意安排的昏暗灯光让两人像是踩在云间的仙子，一个转身，戴着假面的女生躺入英挺男生怀里。

“宁君宇，是吧”调皮的笑声出现在男生耳边。男生手臂甩出，脸上没有其他表情，好似没听见说什么一般。

趁着再一次投入他的怀抱，女生在他耳边低低地说：“又见面了，呵呵”在离开之前“我是文岚”一句话终于让一直没有反应的男人有些改变。

看向笑得一脸灿烂的文岚，宁君宇手中动作行云流水，迅速地将其拉回身旁。

“呐，他们故意让我上来的哦”华丽而配合地转身“我可没有预谋。”朝面不改色的宁君宇眨眨眼，文岚终于在他怀里做出最后一个动作。

第29章

泛着热气的饭菜让宽敞的客厅笼罩在氤氲的雾气里，桌边坐着刚睡醒不久的林幕垂和洗完澡出来的张无殇。安静气氛里坐着的两个男生自顾自地吃着饭。

“张姨，过来吃饭吧，菜够多的了”林幕垂有些不好意思，原本不该在主人之前动筷子，却又挨不过张母的苦口婆心。

“幕垂啊，你和无殇先吃，弄完这个菜你张姨就过来”手下翻炒的动作没有停，张芳兰竭力让自己的声音盖过锅里金属不断碰撞制造出的响声。

刚说完这些，放在张芳兰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起，不大的声音淹没在嘈杂的翻炒声中。坐在客厅的林幕垂和张无殇没有听到。张母很明显地加快了翻炒的速度，伸手关掉天然气，将看上去精致非常的佳肴放入早早准备好的餐盘。

做完手头的工作，张芳兰掏出只响了一声的手机，不同于大多数人的反应，她有点急切地翻开手机盖。

不断跳跃着的名字让她动作一滞，随后利索地将盛着菜的餐盘拿到客厅。

“幕垂，张姨有事先出去一下，你和无殇在家好好吃饭”有点抱歉地朝林幕垂笑着，语毕又看向坐在不远处的张无殇“可要替我好好招待幕垂，听见没”

“嗯”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张无殇接着低头喝汤。

张芳兰脱下身上尽是油烟味道的围裙，随手拿过门后的手提包，穿上镶着花边的黑色皮鞋，回头向望着自己的林幕垂挥挥手。

太阳温吞的余光笼罩着树木败落的公园，草坪上凋谢的嫩绿此时茶色一片，傍晚的这个时候，玩腻了的孩子都已经回家扑进父母亲温暖的怀抱，享受着可口的饭菜，外出散步的新情人也趁着拥挤人流回到自己的住处，想博得美人欢心的男人或许准备了浪漫的烛光晚餐，亦或许仅仅是两人温馨的饭菜。

稍远处无人的小山坡上，在冬天不怎么受欢迎的小凉亭里一人斜靠着椅背静静地坐着。放下灰褐色的提包，她略带颤抖的双手从衣袋里掏出依旧不停闪着光的手机。

长按了一个键，她将响着忙音的手机送到自己耳边，有些不安地望向映有余晖的天空，霞光让她有些湿润的眼眶泛着流光溢彩。

“芳兰”一段时间的等待，男人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带着沧桑感叫着女人的名字。

“翌，是我”望着远处太阳落山的方向，戚戚的话语让那头的人静默下来。

时间在倒置的沙漏里细细地一点点流逝，男人似乎清了清暗哑的嗓子“外面冷，有多穿几件衣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