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 上——司徒舒憬

“你和他好好说，小殇是个比较固执的人，劝得动就劝，劝不动也没有办法”临走，张芳兰神色复杂地看一眼张无殇所在的房间，凄凄凉地说出这席话。

如果猜得没错，张芳兰觉得，世界上也许没有一个人可以动摇张无殇的决心，即使是林幕垂也不行，何况是眼前这个才见过一面的年轻男子。

待张芳兰走后，许展江一个人站在没有锁的门外略微思索。不知怎的，他有一种很奇妙的预感，总觉得一打开这个门，自己的世界将为之颠覆。

半晌，许展江轻轻笑了，那笑容配上他魅惑众生的脸庞着实比世间的美丽女子动人百倍。他暗暗地想，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扭捏，信这些有的没的。

没有再多犹豫，许展江缓了口气上前推开门。

幽暗的灯光看得有些不分明，相对不大的房间里只有台式电脑银幕上亮着的微弱的光，因为这间房并不向阳，只要拉上窗帘，外面的光线就几乎射不进来。

张无殇仍旧坐在电脑桌前，听见门边的脚步声，似乎以为是张芳兰。

“不用抱希望，我不同意”

戏谑之意染上眉梢。

“张无殇”

没有预料之中的叹气，张无殇听见这声音有点意外。

“有何指教？”没有让惊讶表现在脸上，张无殇敲打着键盘的双手噼里啪啦一刻不停。

“吼”许展江脸上的笑容更深，但眼睛里却透出厌弃：“你对别人都是这么没礼貌的吗？”

想想之后再加上一句：“对你妈妈也一样？”

“有意见？”

“既然是对你妈妈没礼貌，我当然没意见，那是你妈，她爱你，所以不会怪你。”眯着的眼睛里出现一丝危险，话锋一转：“但是”

冷笑声清晰得连坐着的张无殇也听得一清二楚。

“我不是你妈，对我不礼貌，我就有意见，你觉得我这么说还合理吗？”

明显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张无殇只是说：“那你想怎么办？”

“不想怎么办”手指摸上嘴角，许展江擦过翕动的唇瓣：“你能转过来好好说话吗？”

有些不情愿，但张无殇还是放下了手里的活计：“有什么话快说”

“呦，你还赶时间？”

“不行嘛”坚硬得像石头的语气让人听着很不舒服。

但许展江没有在意，大概因为早就看出他是这样的脾气：“行啊，但是我也有急事，而且我的急事比你可急多了。”

“既然是急事，那就快说”

“这件事说急吧，它非常急，说不急吧又急，你说我到底要不要和你说呢？”

“想说说，不想说滚”不管怎样，张无殇很讨厌眼前这个人，也许因为讲话总这么没有章法，不按牌理出牌，而自己，是个讨厌被动的人。

“不要急嘛，慢慢来”许展江站着嫌累，一点没有征询张无殇的意思就上前坐到电脑桌上：“我们来说说关于爱的问题，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理解这个词的？”

“有话直说，没工夫和你拐弯抹角”

修长的双腿在电脑桌前晃荡晃荡：“那可不行，这是本源问题，你难道就没有点想法吗？”

“没有”张无殇不领情，眼睛又重新回到闪着五颜六色光彩的电脑液晶显示屏上。

第53章

各色的光线在张无殇脸上交织。

许展江邪恶地笑。

“你看电视吗？”

“不看”

“哎”许展江换上一副惋惜状的表情：“难怪……”

张无殇不理他，自顾自打开新闻网页。

“你不想知道难怪什么吗？”

不屑地瞟一眼，张无殇用一种洞悉一切的表情看他：“想说说，不想说算”

许展江倒是很自信，他直直望进张无殇的眼：“你说谎，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在说谎”

“明明很想知道，却不开口问，这么生活不觉得累吗？”

“不管你事儿”

“原来不管我的事，现在倒是和我有些关系。”许展江把手挡在屏幕面前。

“你到到底要干什么？”已经有点恼怒，张无殇的怒火在胸腔里燃烧。

“哦呦，我还以为除了冷冰冰的表情，你就不会做其他的了呢”

尽量稳稳情绪，张无殇底下声音说：“要么说话，要么马上滚”

“怎么这样呢，我在这里还没呆够呢？”

张无殇斜眼看他，许展江一脸奸邪的表情映入眼帘，刚刚一直没有注意他的样子，现在一看却是着实一愣，他想，这张脸，给女人用都是个尤物。

“怎么？”

仅仅愣神，许展江就似乎有所察觉。张无殇经这一问，马上站起身，接着自己想要离开的动作。

一把抓过张无殇的手，许展江看他终于火了，抿嘴暗暗笑着说话：“行了，到这里也差不多了，你回来，我和你说。”

张无殇不信任地看他一眼，重新坐回座椅：“说”

“你让我用一下网，我们来看电视剧。”

已经完全不打算理睬许展江的张无殇甩下头，作势再次起身。

“不要这样好吧，我真找你有事，先看电视。”

许展江从电脑桌上跳下，挤到张无殇旁边。

借着屏幕上发出的微弱光线，许展江在巧克力造型的键盘上快速打出几个字，按下回车键，搜索引擎自动开始运行。

没过多长时间，张无殇看见百度视频里搜出一部没听过名字的电视剧。他看见许展江操纵着的鼠标没有迟疑地点上其中一集。

“好了”

几秒的广告时间，随后开始了打打闹闹的片头，可能因为拍摄年代的缘故，画质差得几乎只能看清人的轮廓。

画面里，一个男孩儿背着书包从校园门口走出来，应该是想寻找平时接自己下课的人，他停在大门外的路边左右张望。

然而，他要等的人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几个带着痞样的年轻人，他们身后，站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

也许因为害怕，小男孩儿回头就想往往另一边跑。

但是，显然，他们没有打算这么轻易地就放过小小年纪的他，一声令下，脸上尽是鄙夷的混混一齐向前捉着男孩儿的手脚。

那么小的孩子，即使再努力挣扎也没能从几人手里挣脱。

“把他绑了”

完全没有了抵抗能力，小男孩儿只能睁着大眼睛瞪着抓着自己身体的几个男人。

丝毫没有羞愧与怜悯，几人你一手我一脚地就把还只是孩子的他带离了这片地方。

镜头切换，比起原来阳光灿烂的校园，此刻这个地方足以让一个成年男人感到可怖，更何况是一个还在上小学的孩子。

黑洞洞的房间里，哭泣声从被绑着的男孩儿嘴里断断续续传出，稚嫩的嗓音带着哀求。

好像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几个含着贪婪眼神的男人在他的哭泣声里笑得合不拢嘴。

“这可是高浓度的新货，别浪费，全给我送给他”

“是”

小男孩儿意识到危险的临近，原本的小声抽泣突然一下变成大声的哭泣。“不要，不要过来”

就在拿着注射针筒的男人接近他的同时，许展江一下按了暂停键。他转头看紧皱着眉的张无殇：“怎么样，接下来的事，我想你不看也知道了吧”

“你想说什么”

“我想问你，如果是你爱的人，你会忍心让他陷入这样的困境吗？”

张无殇一时间没有再说话，只是紧紧地皱着眉。

“就在你十岁那年”许展江深吸一口气，那是他不想记得却永远忘不掉的回忆：“你的哥哥，曾经被这么劫持过。”

开口有些艰涩，张无殇显然已经明白他的意图：“那又怎么样？”

“所以，我问你，要是你是你父亲，会怎么做？”

“不管怎么样，结果都已经定了”

“所以说你是个不懂得如何爱人的人，因为你永远只站在你自己的角度思考问题。”许展江已经没有了刚开始时的笑意，严肃起来的他有种让人折服的冲动：“一个父亲，在明知道自己孩子有危险却保护不得的那种心情，你能理解多少。”

“希望自己孩子有一段幸福人生的愿望有多迫切，你又知道多少？”

“你只知道你被别人打的时候没人帮，你只知道你哭得时候没人理睬，只知道这些不是吗？”

“这些不是他的错？”

“世界上没有人是不犯错的，更何况你爸爸犯的错误并不得已。”

张无殇不想再听，索性摆摆手：“再怎么说我都不会答应，你走吧”

对上他的眼睛，张无殇咬着重音：“不要白费力气。”

“别这么早下结论，我问你，你是为了什么来的这里？”

“没必要告诉你。”

“是因为你爸爸吧，不希望他出事，你也是担心他的不是吗？”

张无殇淡淡的眼睛里怒意慢慢积起：“没有”

“别不承认，你这种温室里小孩的心思没有多么复杂”

“你说谁是温室里的花朵？”

“不是吗？那你说说看，除了花钱，你还替你父亲母亲干过什么？”

“我”张无殇一口话接不上，他平复一下心境，觉得没有必要和刚见几面的许展江发火：“不关你的事。”

“现在是不关我的事，到了以后就不一定了”许展江顿了顿，眼神望向不知道是什么的地方：“你现在要是不做点事情，恐怕很快就会没机会了”

看上去还是没有反应的张无殇摆在桌下的拳头紧握。

“到时候连恨的人都没有，像你这种因为恨而活着的人还能生活下去吗？”

该说的都说了，许展江觉得已经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他撇下张无殇一人，走到房门口，没有转头：“学着去爱别人吧，这样的生活才有意思。”

第54章

阳春三月，正是迎春花开的季节，清空了1个多月的校园重新焕发出生机。

暖融融的春意里，没有了破坏气氛的考试，大多数学生开始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正如可爱的女生可能会和自己心仪的对象出门约会，为游戏痴迷的男生也许整天困在寝室玩着dota。这一切的一切构成了开学初的这场景，闲散的气氛如同空气一样洋溢在学校的每个角落。

然而，不管怎样，总有些人需要承担起制造这空气的责任。

“煜楚，你去一趟教务处，导员有份材料交给你。”正低头收拾荒乱的桌面，王鑫对一边刚拉赞助回来的韩煜楚嘱咐。

一点没有停歇的时间，“哦，好”，韩煜楚不得不拖着酸胀的脚步挪向和院办隔了两栋教学楼的导员办公室。

正是正午时分，高悬在上空的太阳制造出晒人的日光。这种时候，闷人的空气似乎更容易让人发困，本该拥挤的小路上却看不见一个人。

韩煜楚就这么郁闷地走着，是不是擦擦头上止不住渗出的薄汗。

“你说什么？”

没有看见人影，但声音却实实在在响在耳边。早就听说天气一热，学校的这片小树林里就格外热闹。韩煜楚一边走一边感慨。

神神秘秘的女生似乎附在同伴耳边说了什么，惹得她惊讶得忍不住惊叫出声。

“真的？你真的听见枪声了？”

“我肯定我听见了”

“噢”韩煜楚依稀可以想象出小女孩缩起身体故作害怕的模样：“你怎么知道那是枪声，怎么可能有人在学校里开枪？”

他无奈地摇头，总有些人会因为无聊去挖掘一些不切实际的茶余饭后的谈资。

“怎么不能，那天你们在排练，我正好迟到看见的，后来还看见救护车了呢！”

“我们怎么不知道”

一副似乎什么都瞒不过我的样子，韩煜楚听见她不屑地朝旁边的女生哼了一声。

“血迹什么的都被处理掉了，当时在场的，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被导员要求不要泄露出去。”

看来还是不信，韩煜楚越走愈远的同时听见女生压低声音问她有没有看清被射中的人。

这时候，刚刚还大大咧咧的女生似乎张望了一下周围，确定没有别人后附到同学耳边小声说话。

此时已经走得有些远了的韩煜楚没有听清两人的耳语。但却听见显然很是诧异的女生尖细的声音。

“那不是物理学院的主席吗？长得超帅的那个。”

刚才讲话的女生吓了一跳，马上捂住叫出声的嘴：“这是秘密，被人听见了就完了！”

原本着实郁闷的韩煜楚笑了，物理学院的主席？那不就是我吗？

高大的教学楼就在不远的出口处，韩煜楚笑眯眯地加快了脚步，这些小女生啊，真是够能瞎编的。

经过刚才那么一出，韩煜楚的心情被调节的不错，他迈着轻快的脚步走进导员办公室的时候是灿烂的笑着的。

“黄导？”

敲过门，听见内里有人瓮声瓮气地喊了一声进。

“韩煜楚啊”

“我过来拿一下资料。”

“什么资料？”正埋头在电脑前整理报表的男导员反问了一句，似乎已经忘记是自己的吩咐。

听见这样问，韩煜楚有点窘。不好意思地挠头，他只能说了个“厄”。

“什么东西？”

“是您把我叫来拿东西的呀。”

像是很惊讶的样子，男导员怵然抬起头。苦苦思索一会儿。

“哦，想起来了，放在那边的桌上了，你拿吧”

“好”

刚在桌上找到一份类似文件的东西，韩煜楚伸手拿起。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

“什么”

“宁君宇是副主席吧！”

“对啊”

“最近看见他了吗？”

一问这个，韩煜楚才反应过来宁君宇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自己视野里了。

“好像没有”

抿嘴笑了一下，导员会意一笑：“当然了，他请病假。”

“啊？为什么？”

“这个你就别管了，就通知一下”他抬眼看韩煜楚：“你好好安排学生会工作，一时半会儿应该回不来。”

韩煜楚恭敬点头，心中却早已是惊讶不已。他拿着文件退出门。

导员办公室的门外没有人走动，韩煜楚埋着头系细细思考。几乎就在听说宁君宇请病假的时候他就联想到寒假里发生的事情，不详的预感如同潮水般，一旦上涨便一发不可收拾。

他匆忙地奔跑起来，直到气喘吁吁地把手里的文件交给王鑫。

“哎，你风风火火的是干什么？”

一刻没有多停留，韩煜楚朝对自己喊的王鑫挥手：“我出去一会儿，没做的工作我晚上回来再说。”

其实别墅离学校并不远，但是韩煜楚曾经听宁君宇说过，那里没有直达的公交车。

快步跑到校门的时候，他看见不远处的公交站点处，204路公交车正缓缓启动。韩煜楚没有时间思考现在这个状况是否有可能追上那辆正出发的汽车，他能想的只是错过了这个，也许就要花不知道多长时间去等下一班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