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 上——司徒舒憬

林幕垂不经意地回答着“还好，和我以前喝的比”。

听到林幕垂的回答，韩煜楚悬着的心放松下来，重新扬起灿烂的笑脸，开心的宣布那是他做的。刚刚还一副好整以暇样子的林幕垂听到这句话动作很明显的顿了一下，有些惊讶地问“你会做菜？”在林幕垂的印象里，像韩煜楚这种众星捧月的大少爷，大多脾气古怪，性格孤僻，家务什么的都应该不会才对。虽然后来证明前两项在韩煜楚身上不成立，但也没料到韩煜楚和他们不同到会做菜。韩煜楚不好意思地笑笑，没有说实话，只说是自己以前会的，顺便做给他喝。伸手打算盖上食盒的时候，手臂上的一片灼红不小心暴露出来，韩煜楚赶忙把手往袖子里缩了缩。林幕垂一眼瞥到他的动作，一时僵了身体，这个活泼的孩子对自己的好，总能在无意间被自己发现。就像他藏在书本下笑话大全上的笑话总会在第二天传到我的耳朵里，就像即使他再忙也会抽出时间陪自己到医院的花园里逛逛，这些特意掩盖下的努力只是为了让自己的生活不那么枯燥和寂寞。

从正式见面之后，林幕垂就觉得韩煜楚是个十分活泼而且外向的人，因此一直以来，自己都把韩煜楚过分的依赖和过度的关心当做热情。然而，能为自己做到这样的人，真的只是单纯把自己当做朋友吗？想到这，林幕垂不禁有些头疼，“最好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从自己飘远的思绪中脱离出来，才看见韩煜楚白白瘦瘦的手掌在自己眼前晃啊晃的，一时脱口而出“什么事”

看到林幕垂终于回魂，韩煜楚嘟着嘴说道“我叫你好长时间了，你都没有反应”。

“哦，想点事情”林幕垂淡淡地回答。

韩煜楚也没多在意，一边翻着早上带过来的电脑包一边说“今天早上学生会有点工作，中午的时候我再过来”，说到这的时候，手上已经拿出电脑包里的笔记本，把它放在林幕垂病床的桌子上“笔记本就放在桌子上，闷的话就看看视频听听歌吧”。帮林幕垂安排好电脑的事情，韩煜楚拿过挂在一旁的书包，看着林幕垂说“再见啊”林幕垂简单地点点头，看着韩煜楚慢慢走出病房。只剩下他一个人的病房霎时间变得冷清许多，林幕垂眼神有些空洞地望着韩煜楚消失的门口，脑子里又开始想起刚才思考的问题。过了不知多久，林幕垂苦恼的捏了捏眉心，还是没有理出一个头绪，“还是过几天再想吧，时间还有很多”。

还没有完全成熟的林幕垂其实不明白，时间固然还有很多，但是，他需要处理的事情，却往往多得超出他的预计。有些事，一拖，可能就是一辈子。

第17章

在学校和宁君宇他们商量完事情，韩煜楚看看手表，已经12点多了。

“同学们，为了感谢伟大的祖国创造出像你们这么勤奋的劳动者，走，我们一起吃饭去，这次算我的”身为高年级学长的王鑫完全没有学长该有的样子，一只大手攀上韩煜楚的肩头，另一边还和旁边的学弟学妹嘻嘻哈哈地打闹着，完全和他们打成一片。

韩煜楚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推辞，这是自己这个月第三次表现出要脱离集体单独行动的意思了。“那个”手不自觉地挠上头发，不好意思的说“我今天有事，可能去不了，你们自己去玩吧，下次我请客好了”

王鑫一听韩煜楚这么说有些不明白：“我说煜楚小学弟，最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怎么总有事儿”

“不是不是，就是有些小事情要办啦”韩煜楚连忙摆手，有些窘迫。

“哎呀，是不是和文岚弟妹吵架啦……”旁边有人邪笑着瞎起哄。

韩煜楚听到提到文岚，有些惊慌失措，脸上开始发红，连解释的话也说得结结巴巴“不是的，不是的，你们别误会”

一群人看到韩煜楚这副模样，以为他在害羞，更加肆无忌惮的打起他的趣来，韩煜楚急的有些像热锅上的蚂蚁。时间已经不早了，一般来说，林幕垂知道自己中午会去医院的话会等他一起吃午餐。再这么耽搁下去，韩煜楚有些担心林幕垂的胃，偏偏这时候又不能告诉这帮人林幕垂的事情，只能拼命解释，可是很明显这样的解释无济于事。正当韩煜楚打算不理会他们的打趣冲出包围圈的时候，一群人里响起了天籁般的声音。

“韩煜楚，中午不是导员找你有事吗？怎么还呆在这”宁君宇的声音虽然不是很重，但却足以让这大帮无聊的听见。只听见大家“去”了一声，有些抱怨的声音“怎么你每次都有事啊”。但已经不再像刚才那么难办了。王鑫拿下搭在韩煜楚肩上的手，笑着摸摸韩煜楚的头：“既然是导员有事就快去吧，啧啧，以后真有事就说嘛，这样还耽误了你好多时间”。

说完这些，王鑫勾过离自己最近的宁君宇的脖子“这小子也不早说”。又闹腾了一阵，王鑫终于带着一大帮兄弟向校外的餐馆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宁君宇双手抱着在胸前，随着人流走过韩煜楚的时候后头看了一眼他，韩煜楚有些感激地朝他笑了笑。

应付完学生会的那帮人，韩煜楚悲哀的发现已经将近下午1点了，不知道林幕垂有没有自己先吃，他还是在去往医院的的路上买了蔬菜粥带着。一路赶到医院，韩煜楚急急忙忙下了车，向林幕垂的病房跑去。

“对不起，我来晚了”韩煜楚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手触到林幕垂的病房门就推进去，一边还断断续续地说着抱歉。

房间里的两人看到韩煜楚的样子呆了一下，还是林幕垂向反应过来“妈，这是我同学”。站在床边的女人听林幕垂这么说，有些腼腆地微笑起来。韩煜楚这时才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狼狈的样子来不及收起，赶忙向她鞠了一躬“阿姨，我是韩煜楚”。

“你就是韩煜楚啊，长的真可爱啊，呵呵”看上去温和的女人没有因为韩煜楚刚才的冒冒失失而生气，反而带点笑意的说着。

韩煜楚此时才能抬眼细看林幕垂的母亲，看上去温润而和善的女人，眉目间有些细细的皱纹，虽然看上去有些老态，但从她的言行和站姿都可以看出她大家闺秀般的气质，这样的人不用问都知道受过很高等的教育和拥有很优秀的家庭教养，气质上天然的高人一等弥补了稍稍有些显老脸庞的不足。察觉到自己的视线有些不礼貌，韩煜楚有些尴尬地收回视线，手不自觉地开始习惯性的挠头。

看着韩煜楚挠头的窘态，林月玲有点奇怪自己的感觉，总仿佛在哪里见过这个孩子，莫名的熟悉感只在林月玲脑子里闪过一下会儿。她看见韩煜楚有点讪讪的笑不在意地挥挥手“没关系的，我不会介意”

林月玲看他还呆在原地没有移动的意思，向他招招手“过来这边坐吧”柔柔的声音带着沧桑的味道。韩煜楚小小地挪着脚步，坐到床边的椅子上。

“我家幕垂生病的这几天多亏你照顾了，真是不知道怎么谢你好”

“阿姨不用这么客气的，林学长在学校的时候也帮了我很多”

“这孩子，要不是辅导员打电话给我了解情况，到现在还瞒着我”林月玲看一眼床上的林幕垂，朝坐着的韩煜楚说道，虽然是责怪，却能让人感觉到暖暖的关怀和宠爱。

“妈”一直没有说话的林幕垂有点不耐地打断母亲的话。林月玲看到儿子不想聊这个就随口换了话题“煜楚是什么地方的人，你的口音听上去不像本地的”拿着水果刀一边削苹果一边问韩煜楚。

韩煜楚因为见到林幕垂的家人有些紧张，声音小小地回答“阿姨，我不是中国人，我是从荷兰来的”

林月玲手中的水果刀抖了一下，将她的手指划出一道血痕，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林月玲抱怨着苹果皮太滑，以掩饰自己过度的反应。带着强装出来的笑容低低自语：“又是荷兰人啊”，刚说完就以手上的伤口为由神色有些迷茫地跺出门去。

留在病房内的两人有点摸不着头脑，林幕垂皱皱眉，若有所思，过一会儿，眼睛看向韩煜楚：“看见我妈不用这样，她不是什么难相处的人”

韩煜楚朝他吐吐舌头：“我这不是想给她留个好印象吗”说完了还不忘干笑两声。

等林幕垂的母亲再次回到病房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原有的笑容。“让煜楚见笑了，呵呵”重新拿起刀，认真地将剩下的苹果削完，微笑着递给坐着地韩煜楚，又接着削第二个，韩煜楚本来想推辞，林幕垂眉毛挑挑示意让他接下。大家都沉默了一阵，林月玲突然问“你父亲叫什么名字？”韩煜楚吓了一跳，刚想说话，房门外进来值班的护士“林幕垂需要测一下体温”。等测完体温，林月玲还想开口问时韩煜楚的手机铃声热热闹闹地响起来，打了招呼，他走出门去接电话。刚走出房门，门内的林幕垂望向窗外，“韩煜楚不是什么富家子弟，你不必担心”窗外的天空一片湛蓝，林月玲有点感慨“没有危险，就好”。

韩煜楚接完电话回来，看了眼床上的林幕垂，又抱歉地转向林月玲“阿姨，学校里临时有事，我要先走了，下次有时间再来看林学长”。林月玲微微笑着点头，“那你要快点哦，幕垂过几天可能就回家里休养了”韩煜楚听到这个消息，张大眼睛转头看着林幕垂，林幕垂的眼睛没有从窗外移到韩煜楚这边，算是默认。

韩煜楚没有说什么，低着头走出门去。林月玲刚听林幕垂说韩煜楚不是富家子弟，心下放松许多，对韩煜楚的来历也就没有再多调查。

世上的有些事情其实真的很奇怪，如果那个护士当时没有走进病房，如果韩煜楚当时没有接到电话，如果林幕垂当时没有替韩煜楚说谎，那么往后日子里彼此那么多的纠缠也许就会不存在，韩煜楚还当他的衣食富足的小公子哥，林幕垂还是那个风靡校园的冰山王子。生命的绚烂也许就在于我们能料到绚烂的开头，却无法预知结尾的句号是否完满。

第18章

“幕垂，再过两个星期就回家休养吧，妈妈方便照顾你”

“嗯”似乎没有什么多余的话要说，林幕垂对他妈的态度总是这样疏离，至今没有哪一个朋友知道为什么，那原因是这个家的一个禁忌。

“对了，幕垂，无殇回家了”林月玲似不经意地告诉沉默着的儿子。

“这么早？”

虽然还是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林月玲却可以感觉得到自己的孩子对张无殇的关心。

“不是放假，回来复读一年再考，不知道为什么”林月玲有点疑惑地和面色未变的儿子说。

林幕垂没再问什么，他的想法，不是什么人都猜得透的，就算是一直以来因为邻居的关系黏在一块儿的自己也不例外。更何况……林幕垂心里泛出一层苦楚，曾经被那样厌恶的自己，一直不曾走进他的心里。

韩煜楚有些魂不守舍地回到学校，听到林幕垂过不了多久就会回家的消息，他的心就不断往下沉。“这样一来，自己和他，就要好长时间见不到面了呢”不舍夹杂着心痛让韩煜楚头昏脑胀，直到走到学生会办公室门口才勉强提起些精神。门里的王鑫和宁君宇因为事情紧急等得有点冒火，一听见韩煜楚的脚步声就跑过去开门，挡在门前的王鑫没看韩煜楚有什么表情，只着急上火地向韩煜楚叫：“煜楚，不好了，前两天我们做的那份策划书和各部门的资料都找不到了，我和君宇找了两三个小时都没找见，我们得重新做了，明天就是上交时间”韩煜楚听说那么多东西不见也有些慌张：“那么多资料怎么会？”

“现在不是问为什么的时候，我已经让其他人接着到其他地方找了，我们三个得通宵做个新东西出来，万一找不到也不会太麻烦。”王鑫打断韩煜楚的疑问，拉过韩煜楚按到凳子上。“晚饭吃了吗，你？”

“没有”韩煜楚老老实实地回答。

“等下我么三个一起叫外卖简单吃点吧，现在开始重新做策划和资料”都是忙了一下午没闲着，王鑫果断的吩咐两人开始工作。

策划书当时是王鑫写的，韩煜楚和宁君宇只是在旁看了几遍检查一下没有问题，两人对这份策划的印象都不深刻，所以这个工作还得由王鑫本人来做。韩煜楚和宁君宇就得解决活动资料整理的问题，因为这个活动比较大型，需要的经费、场地什么的都比较严格，要想向上级获得举办的允许就得把各项资料准备齐全，丢了的那几份资料当时可是花了学生会各部长将近一周的准备时间。今天这种状况下，韩煜楚和宁君宇想在一晚上把东西弄好的难度有此可见一斑。

开始工作前，宁君宇和韩煜楚商量好两人的工作分配，主要是韩煜楚负责资料的查找和粗归类，宁君宇则负责接下来资料的进一步整理，修改之后再一起打印。虽然韩煜楚在家的时候一直替父亲处理文件，但是这次资料的分类和要求相对于一夜的时间实在太高，尽管很努力地分好类，删去网上的一些不必要资料，但是送到宁君宇的手里的东西还是只能用乱七八糟形容。韩煜楚有些不好意思，这样的话，宁君宇的工作量较于自己就多了不止一倍，想和宁君宇换下工作，宁君宇却不在意“没关系，我能弄好的”。韩煜楚没有办法，只好回去接着做自己的事情，尽量快点做完，这样可以省点时间帮宁君宇整理资料。

紧张的奋战持续了6个多小时，韩煜楚看着屏幕上的数字有些发昏，但终究完成了分配给自己的任务。回头看看宁君宇堆在桌上的资料“果然分配的太不均了”。韩煜楚揉揉眼睛，站起来坐到埋着头的宁君宇身边“我的做完了，过来和你一起整理吧”

宁君宇没有抬头，轻轻地恩了一下。韩煜楚拿过桌上成堆的资料翻看，发现所有的都已经归过一遍类，不禁有些佩服宁君宇，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都已经整理过了。

“已经差不多整理了一遍，现在只需要挑出有用的资料，检查和修改的了，你就在旁边把你挑出的资料拿给我检查吧”宁君宇对韩煜楚说。

“好”说完韩煜楚就从桌子上一边的资料里拿出一叠放在腿上看。韩煜楚虽然平时看上去不像是会正正经经工作的人，但是，一旦认真起来，就会做到百分之百的投入。仔细的翻看手里的资料，挑出那部分自己认为需要的文件，然后把他们递给宁君宇，其中一些有必要修改的就放到一边，叠好等处理完其他的再来一起讨论。最开始，韩煜楚有些担心会因为两人思想观念不一样，自己挑的东西会不合宁君宇心意。直到后来，韩煜楚发现宁君宇并不对自己挑的东西有什么排斥才放下心来。

这边韩煜楚小小的担心，那边宁君宇却有点吃惊，以前没有发现，这次整理东西的时候才感觉到韩煜楚和自己的想法总是不谋而合，不管是细节还是大体，韩煜楚挑出来的文件总是让自己很满意。他有点不确定，韩煜楚，这个也许将来自己需要辅佐和保护的人真的和自己这么相像吗？他从一大堆资料里抬头看旁边正专注在自己工作里的人，这个从父亲眼中窥视了好久的人，其实并没有真正仔细观察过，从来没有发现原来他的眼睫毛很长，不经意的一眨像是女孩子一样的漂亮，他的皮肤很白皙，里面透着点微红，借着灯光看上去有些透明，额前有点偏长的碎发遮住鼻梁，水润的桃红色嘴唇有些小巧。宁君宇此时心里有些奇怪，一种没有过的感觉爬上心头，想抓却抓不住，只能看着瓷娃娃似地韩煜楚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