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搁浅——蓝骑士

“呐，城田。第一次听你说那么多的话啊！真是难为你了。”

听到泓树有些上扬的语调。城田想着自己完全没有听出他在哪些地方有表现出“难为”的意思？

“呐，城田。你有没有考虑变换多一些的表情？”泓树觉得自己已经尽可能的把语气放委婉了。但最后仍旧还是换来了对方的狠瞪。

“没什么值得我换表情的事情。”

“可是这样的话，脸部肌肉不会萎缩吗？一直不用。”泓树用用手捏了捏自己的脸，“还是，难得说，你的面部神经已经坏死了？！好可怜哦。”

城田别过脸去，不理会泓树。泓树一阵咯咯的笑着。车窗的玻璃上，从那里，城田看到很明媚的阳光映在泓树笑得微微涨红的脸，一时间脑海中只有这幅画面。

“我回学校了。你路上小心。”两人下车，站在公交站牌前。

“知道了，再见。”泓树向城田挥了挥手，自己走上刚进站、开往家里的公车。城田站在那里，看着远去的公车。脑海里浮现出刚才车上少年的脸庞。习惯性地微眯起眼，嘴角划过一道不自觉的弧度。

这个少年，似乎给自己带来了不一样的感觉。很清晰，但又很朦胧。是一种无法用几个简单词汇或句子来描述的。

城田在很多年以后回忆起那个下午，所能表达的，却只有这些了。

Chapter 9

午夜里，昙花忧郁而执着地开着。

人生若只如梦见，梦见，一切美好的事物，似乎天注定了只能从梦中看见。

人生一梦，梦断山河，梦空了心。

梦一场，醉一场，恨一场，空一场。

到头来，还得要往前行去，走吧，走吧。不管前边是什么艰险，总会有路可走的。

昨天回来后，泓树就一直想着城田的话。有些坚强真的不需要吗？泓树发现此时的自己很矛盾，没有由来的。也许是在听了城田的话以后，忽然发现自己独自一人坚守了很多年的东西，一瞬就消失了。看着从自己手中飞走的记忆，想要抓啊，却怎么也追不上，追也追不上。最后，自己无力地瘫倒在泥泞的小道上，无助、迷茫、恐惧……前所未有的东西一下子席卷而来。让人喘不过气。

面对面，心入清澈水镜，

身不动，能否褪去黑暗，花与水。

忙忙碌碌的学校礼堂后台，声音杂乱，演员的服装乱成一团地堆放在一个小角落里，有些寂寞。

刚走进后台，泓树就被文艺委员推进了一个化妆室，还扔了一条礼服给他，让他换上以后马上就开始化妆。泓树看看手上通条粉色的礼服很是无奈。笑笑，开始任命地换衣服。不得不说，这礼服的确很合身。层层叠叠地设计，很好地掩盖了泓树是男生的事实。这点泓树倒是很满意，起码不会有太多人认出自己了。

“欧泓树，你换好衣服了吗？”门外，文艺委员问道。

“好了。”

门被推开，文艺委员领着一个女生走进来，“这个是我请来的学生会文艺部的副部长，负责帮你化妆。好好配合她。”

女生向泓树点点头，让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自己开始工作起来。先是把假发带上，然后为了遮掩假发的衔接处，女生为泓树绑上了一条发带。脸上的化妆工作也很快就结束了。最后是鞋子。泓树拒绝了穿高跟鞋，所以就穿了一双皮质的平底布鞋。

一切准备完毕，就等待节目开始了。

“泓树给我们的票就是这里了吧！”手里拿着两张票张望的芳华问了问旁边夏景。然后很肯定地拉着他走到座位边上坐下。“不知道泓树这次演什么角色呢？”

“等等看了就知道了。”夏景开口，然后给芳华递上一瓶水。

“父亲，阿姨。”城田看到自己的父亲和泓树的母亲在自己前边不远处，便走到他们后边，向他们打招呼。

“是城田啊，你怎么也来这里了？”芳华回过头来看到城田和几个同学正站在自己身后。芳华记得泓树说过不希望城田来看自己的演出的，真不知道泓树想的到底是什么。

“学生会的工作。”

“哦，这样啊！那你就去忙吧！”芳华对城田笑笑。

“那我先走了，父亲。”

“去忙吧！”

城田和几个同学一同走到了最前面，然后高中部的组织部长带了他们坐到了比较前排的位置上。并且告诉他们，演出等年段学生入场结束后，就要开始了。希望大学部的学长们可以好好欣赏，并且提些意见。

本来这次城田不是来高中部看演出的成员之一，但是由于刚好一位成员暂时有事，而且城田又听说泓树要参加这次的演出，所以身为副会长的自己就向会长提出了想要来的意向。城田不知道泓树这次要出演些什么节目，所以有些期待演出快些开始。

忽然想到昨天，当城田接到父亲的电话时，城田发现自己很担心。有一种叫做“恐惧”的感觉在内心无限蔓延。但他却不能慌乱，因为他知道父亲已经有些乱了手脚。如果这个时候自己在表现出一丝的害怕，那么家里就会崩溃了。所以，城田强迫着自己要冷静，要理智。接着，不知道为什么，城田就很自然地想到了挂在泓树房间里的那本日历，上面用扎眼的红色画上的圈似乎在告诉着城田什么。原本只是猜猜，抱着试试的心态去公墓找泓树，没有想到泓树真的去了那里。

也许就是一种羁绊吧！是很久以后的时光了，芳华无意中问道城田这个问题，城田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毕竟连当事人忙到都忘记了的地方、都找不到的人，在自己这不经意地一瞥中，便发现要寻的就在自己的身边。

“啪~”灯光打向一扇窗户，这刺眼的灯光也拉回了城田的思绪。这才发现演过了好几个节目了。看看手里的节目单，是话剧《罗密欧与朱丽叶》。

只见窗户慢慢打开了，带着金色假发的泓树出现。

“啪~”另一盏灯照向了旁边的一棵树的树干，上面正坐着另一个男生扮演的罗密欧。

“罗密欧啊，罗密欧！为什么你偏偏是罗密欧呢？否认你的父亲，抛弃你的姓名吧；也许你不愿意这样做，那么只要你宣誓做我的爱人，我也不愿再姓凯普莱特了。”泓树带有些不情愿的声音响起，虽然是爱情剧，却给人一种十分搞笑的气氛。

相比泓树，男生则是用十分热恋的眼神看着泓树，听他继续唱：

“只有你的名字才是我的仇敌；你即使不姓蒙太古，仍然是这样的一个你。姓不姓蒙太古又有什么关系呢？它又不是手，又不是脚，又不是手臂，又不是脸，又不是身体上任何其他的部分。啊！换一个姓名吧！姓名本来是没有意义的；我们叫做玫瑰的这一种花，要是换了个名字，它的香味还是同样的芬芳；罗密欧要是换了别的名字，他的可爱的完美也决不会有丝毫改变。罗密欧，抛弃了你的名字吧；我愿意把我整个的心灵，赔偿你这一个身外的空名。”

由于这段太长，泓树把词全部抄在了窗户上，所以在表演的时候，眼睛紧盯着的不是罗蜜欧，而是窗户的死角，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城田看着表情很奇怪的泓树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个朱丽叶，不是应该看着罗密欧吗？旁边坐着的同学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是爱情剧，不是喜剧，所以，笑出声来又不礼貌，可是上面的画面的确很好笑。

不过城田不用太担心才是，因为泓树的不投入全部由男生给补上了，只见他单膝跪在树上，一手护胸，一手仿佛抚摩着朱丽叶的脸庞，眼睛狂发电，深情款款的唱：“那么我就听你的话，你只要叫我爱，我就重新受洗，重新命名；从今以后，永远不再叫罗密欧了。”

虽然有彩排过很多次，但是泓树还是低估了男生的现场表现能力，怎么会深情过了头的？！现在的泓树已经不是起鸡皮疙瘩那么简单了，当他抽着脸将所有台词说完时，最经典的地方到了。

罗密欧从树上站了起来，边走向朱丽叶边唱：“我借着爱的轻翼飞过园墙，因为砖石的墙垣是不能把爱情阻隔的；爱情的力量所能够做到的事，它都会冒险尝试，所以我不怕你家里人的干涉。”

下一幕，原本的应该男生走向泓树，不过最后会因为脚下一滑，差点从树上跌落下去，好在泓树眼明手快拉住了男生，然后将他拉进房间，两人拥抱结束！

很完美的结局，彩排时也没有出过任何差错。不知道是不是由于男生表演得太投入，以至于眼睛里只有泓树，没有大树，所以在没有到达指定该摔的地方，就直接脚下一滑，以最优美的深情姿态直笔笔的往下掉。

不过谢天谢地，泓树竟能在最后一秒拉住了他的手……

就当惊呼声变为欢呼声的时候，惨剧继续发生，泓树也许是由于正式演出有些紧张，手心里都是手汗，虽然抓住了男生的手，却还是滑落了！

“啊~~~~~”男生“优雅”的惨叫一声，以非常不唯美的姿势跌到了树丛。

“啊，抱歉，手滑了！”泓树不好意思的对下面的男生打了声招呼……

这下全场都撑不住地爆笑出来。城田却有些无语，先不说泓树演的怎样，只有一点是很肯定的，那就是：这个朱丽叶绝对绝对是不爱罗密欧的。

“我的天啊，那是不是我们家的泓树？居然把《罗密欧和朱丽叶》演的那么好笑。”芳华笑得一抽一抽的，说话都没有力气了。旁边夏景也好不到哪里去，笑得弯下了腰。

一场闹剧，在文艺委员的一记“刀眼”下，终于是落下了帷幕。只是不知道从今以后，朱丽叶爱不爱罗密欧会有多少人讨论了。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罗密欧与朱丽叶》有参考三号杨戬的文章，特此注明

Chapter 10

悲与喜相互交织着，最终让人泣不成声时又忽地发现自己是笑着流泪的。这才是真正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吧！纵使最后一缕香魂飘散而无处寻，但余香几袅却依旧足够动人。

撤下道具后，泓树直接走进化妆室。换好衣服后走出来，发现男生坐在背光处，手无力地放在膝盖上，一头耷拉着，毫无生气，也没有换衣服。旁边，文艺委员双手环抱着站在旁边，脸色也不太好，两人似乎在交谈着什么，并没有注意到泓树已经换好衣服走出来了。

犹豫着是否要前去的时候，泓树感觉自己旁边占了一个人。回过头，发现的正是本应该在观众席的城田。

“演出还没有结束。”

“我知道。”城田看了那边的两个人，回过头来对泓树说：“走吧。”说完，也不管泓树是否会跟上来，自己一个人先走出了后台。

等到泓树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城田已经走远了，便一路小跑地追了上去，问：“要去哪？”

“回去。”

“回家吗？”

“嗯。”城田回答。并顺手接过泓树手里提的袋子，从自己的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双手套递给他，“戴上。”

接过手套，泓树戴上。顿时却发现自己的手指里手套底端还有好一段距离，自己看看才发现是城田的手套，有些不满，那个人的手指，比自己的长了好多。侧目看向那个站在自己左侧的人。淡黄色的路灯投照在城田的脸上。被冻得有些红。一张表情无比严肃的脸，在这灯光先却显得很柔和。原来，这个人也是可以温柔的啊！

“在想什么？”侧过脸，发现旁边的少年正看着自己。

“在想刚才的事。”泓树笑，“那么烂的表演，全场都笑翻了，为什么就你没有反应？该不是强忍着吧！想笑就笑吧，我不会怪你的。小心忍成内伤就不好了。”

“没有，你很认真，不必自责。”

泓树一愣，释然地笑笑，“被看穿了啊！呐，城田。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啊！你可知，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扇门，有的常年紧闭，有的虚掩着，有的半开着。呐，城田，是你叩响了我心中的门。我想，你能走进我的心里，我亦能到达你心灵的彼岸。

“呐，城田。你以前是打篮球的吧！”虽然疑问句，但泓树却充满着肯定的语气。

城田眯了眯眼睛，表示疑问。

“我在你的字典里看到了一张照片。那时你和我差不多大吧！”

“嗯。”

“那为什么后来放弃了呢？”

“受伤了。”

“好可惜啊！”泓树感叹到，“不过，总觉得和你在一起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总觉得和你在一起，不管多高的地方都能够到达。真的。”

城田侧目看向那个少年，少年笑得很甜，很认真。

“啊，你看，下雪了！”

刚想说些什么的城田，被泓树的一句话给打断了。抬头看看，的确是下雪了。

这，是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泓树拉开城田手里提的袋子，拿出一把伞，撑起。两人一道走在回家的路上。

远去的背影，构成一幅很唯美的图画。

那日，泓树在城田的房间里查字典，从中掉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群青春洋溢着的男生。旁边散落着几颗篮球。天很蓝，很美。他在其中看到了那时的夏城田。然后下方有一行字“全省中学生篮球联赛第一名团队留影纪念。”

Chapter 11

没有孟婆汤

没有芦苇荡

只有一丝丝惆怅

纷纷扬扬的

希望迷茫

泥落湖底的鸢尾徜徉

末日尽头

睡着我的四季泱泱

泓树忘记了自己是在哪里看过这首小诗的。只是当语文老师在黑板上写下这次的作文题——青春之后，脑子里就马上想到了这首不知何时看过的小诗。

“还有三周就要期末考试了，希望各位同学好好准备。该背的东西要去背。”语文老师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下课吧！”

“想好要写些什么东西了吗？”同桌问泓树。

“还没。题目看似很简单。不过我觉得很难写。”泓树答道。真的很难写啊。青春，明明自己处在青春期，却对于这个概念的认知很是模糊。以前看过的一些关于青春的读物，发现里面的文章大都是无病呻吟，内容空洞乏味。把一点小伤小痛无限夸大。弄得好似全世界都对不起他似的。泓树不喜欢这样的东西。的确，不喜欢。

“那天傍晚来学校找你的人是谁啊？”同桌问。

“哪天？”

“嗯……就是我扫地，然后你去篮球场打球的那个星期五下午。”

“哦，那个是我的……”泓树突然卡住了一下。等等，他是自己的哥哥？是吧，他是自己的哥哥，法律上是这样承认的。而且，自己的心，好像也有些开始认可了。

“那个是我的哥哥。”泓树发现，这个词从自己口中发出，好像不是那么的……别扭。自己还是挺喜欢这个词的。嗯，是一种喜欢的感觉。

“是大学部学生会的副会长吧！”

“嗯，你知道？”泓树有些吃惊。心里告诉自己，他不是自己的哥哥吗？他的事情，自己好像却不是很清楚啊。除了知道他是学生会的成员，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如果不是同桌告诉自己的话，恐怕到了城田毕业也不会知道他到底在学生会里是干些什么的。

“我姐今年刚考上那里，你知道的，大学部的门槛是很高的，所以她高兴的不得了。她说，为了让我增加考大学的斗志，所以她去学校报到的时候把我这个免费劳工带去了。就是在那个时候见过了你哥哥。”同桌解释，“你哥哥可真够厉害的。在那么好的学校里，竟然担任了学生会的副会长。听说会长很器重他，下任会长就是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