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喝个茶还有这么多讲究,名堂也多。”艾煌宁连连摇头。
“那当然,你以为你刚才是在喝茶么,你那叫牛饮,纯粹浪费好茶。”葛国强笑道。
“卖茶的地方什么茶买不到。”艾煌宁不服气地道。
“这倒不一定,因为绿茶运输和贮藏都不方便,运输中要防止挤压碰撞以免茶形残缺,贮藏要密封好放在冰箱冷冻,以免走味变质,不像青茶和红茶,运输和贮藏都要方便些,所以好的绿茶要在产茶地现买才好。”蒲志华说。
“怪不得我买不到这样好的绿茶了。”葛国强惋惜地道。
“说句不怕葛总生气的话,这茶恐怕没几个人能买得到的。”蒲志华淡淡笑道。
“为什么?”葛国强问。
“因为产量极少。今年我太公就只炒了三斤不到,分给我的不足半斤,老早就喝完了,这次回老家过年,见我小姨那还有一点,想到葛总是个品茶行家,便特意向她讨了来。可惜,这茶保存的时间将近一年,家里的小孩有次不小心按掉了冰柜的电源,因为是冬季,冰柜里贮藏的茶叶少,谁也没在意,竟然有半个多月呆在常温下,所以品质相对来说,比刚炒出来的要差了一截,现在这泡茶的水嘛,虽说是桶装的矿泉水,但还是不如我家乡山涧里的清泉,所以泡出来的味道又差了一截。”
“有这般神韵竟然还差了两大截啊,哎哟,那新茶的味道还真是令人神往啊。”葛国强感慨万千。
“这茶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么?”艾煌宁对壶里的残茶左看右看。
“茶么,都是饮品,还能指望它有起死回生作用啊。我老家有些知道‘老头眉’的把它传得神乎其神,那都是因为我家老人多,且都长寿,所以以讹传讹,都说它有长寿功效。”
“蒲先生家里的‘蒲氏茶’传人年龄都很大么?”葛国强好奇地问道。
“我太公今年虚岁105,太婆102,爷爷76。”
艾煌宁怕两人说他暴殄天物,刚把杯里的茶一咕噜倒进嘴,一听蒲志华这话,骇得被茶呛着咳嗽不已。
葛国强白了一眼艾煌宁,说道:“茶能助寿,也并不是不可能。”
“实在是想到葛总对茶爱如珍宝,所以今天我就冒昧地请两位到我这螺丝壳里来做客,也没别的好东西,招待不周,两位莫怪。”蒲志华客气地道。
“害得你夺人所爱,蒲先生雅人雅量,你不怪我莽撞就好。”葛国强真诚地说道。
“都是老熟人,你们就别酸文醋词的了。”艾煌宁实在是看不下去。
“蒲先生知识丰富,应该是读了不少书的吧。”葛国强问。
“呵……,说出来不怕葛总笑话,我就高中毕业。还是艾总刚说得有道理,葛总就别客气了,直接叫我小蒲就行。”
“好,小蒲也亲切些,”葛国强笑道,“你学历比我高呢,我初中都没毕业。”
“哎,早生了几年,要是现在,凭我高考那可怜的分数也可进个大学混混,我村里去年就有不少人进了大学门。”蒲志华开玩笑似的说道。
“那是,现在的大学遍地开花,都是国家扩招惹的祸。以前吧偏科的特等生进不了校门,现在是学校到处拉人,政策不改则已,一改就脱了缰。”
“说实在话,我倒是希望能赶上这好时候,大学门槛降低了,我就也能走进大学,也就能和一个玩得特别好的同学继续在一起了,两人的差距也不会拉得太大。”蒲志华叹气道。
“是高中恋人么?”葛国强笑问。
“啊,不不不,是初中的,”蒲志华想说出是男同学又不知如何解释,干脆不纠正,“人这一辈子,有些事还真是命里注定的,当时没去争取,错过了也就错过了。”
“小蒲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一直没找女朋友吧,也别太纠结于过去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下次我帮你介绍个好姑娘。”葛国强劝慰道。
“那就有劳葛总费心了。”蒲志华把玻璃壶里的茶洗涮干净,知道这两位时间就是金钱,耽搁不起,便起身去了卧房,拿出两包东西出来。
“从家里来得匆忙,也没为两位捎什么好东西,这里面是我太公炒制的另一种绿茶,叫‘笑口螺’,想是葛总没听说过的,不妨尝尝。”蒲志华把一个密封的小砂缸递给葛国强。葛国强双手接住,如获至宝。
“这是……?”艾煌宁接过蒲志华送给的一袋东西问道。
蒲志华诡笑着说:“好吃的。”
“啊,什么好吃的?”艾煌宁好奇地问。
“六肉脯。”
“六肉脯?是什么东西做的。”艾煌宁提出袋子左看右看。
“将茄子、南瓜、牛肉丁倒入熬好了的羊肉汤中,往里面加油、盐、八角、桂皮等作料一起煮,煮成糊状后再和糯米一起蒸,蒸熟后跟糯米一起揉成小肉团,把大红椒从上面切开,取出里面的瓤,将小肉团塞进空心的大红椒,竖着放进蒸笼再蒸,熟了取出晾凉,一个一个把它压扁,拿到太阳底下曝晒,晒成半成干时还要放进蒸笼蒸,蒸了再晒,如此反复三遍才算完成。以前我们当地的财主们讨个口彩取名‘六肉脯’,意思为‘路路铺’,吉利。”
蒲志华说得头头是道,艾煌宁听得是直咽口水,连忙称谢。
“小蒲家乡特产蛮丰富啊,有空我们一起去看看,咱们来个乡村游。”葛国强对艾煌宁笑道。
“一定一定,我巴不得现在就去呢,”艾煌宁哈哈笑道,“你去选茶叶,我去买六肉脯。”
新世纪新气象,各行各业都在打新千年招牌进行形象更新,服装业更是如此。瑞云公司又是周年庆典又是新服饰发布会,还多次联合几家同业组织了几场交流展示会,活动一多,蒲志华外快赚得也多,有时葛国强还会特意迎合蒲志华的时间,为蒲志华大开绿灯。
中秋节后,荣培亮去北京参加一个度假性质的培训班,苌武萍也想去北京逛逛,蒲志华便买了一些特产带在车上,说是有空便去看看三姐。
苌武萍到了北京,大部分时间跟荣培亮粘在一起,蒲志华倒是清闲起来,便挑了个周末的时间跟蒲志兰打了电话,去了她学校。
“名校就是名校,不一样啊。”姐弟俩骑着自行车在校园逛完后,蒲志华由衷感叹了一番。
“后悔当初没加把劲吧。”蒲志兰看着弟弟眼里那羡慕的神情,心不由得刺痛起来。
“人各有命,自己选择走的路就没有什么后不后悔的。”蒲志华淡然一笑。
“也是,你现在不也奋斗得不错么,还有名校毕业找不到工作的呢。”
“不会吧,还会有这等事。”
“书读死了呗,成呆子了。”
“什么鬼话,你玩我这个文盲呢,”蒲志华笑道,“那你博士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南方有个外经贸大学有意请我去教书呢。”
“有你这样的姐姐还真是荣耀,跟人家一说我姐姐是博士呢,哎呀,那脸上都有光。”蒲志华呵呵笑道。
“傻子,这有什么显摆的,读书的多了去了。”
“读书的是多了去了,但像你这样强悍的不是珍稀动物么,本科学政治学,硕士修经济学,博士又改修法律学,这种牛人世上有几个啊。”
“臭小子,你这是骂我吧,”蒲志兰笑道,“不是法律学,是法理学。”
“那不一样么,反正差不多。”
“不一样,法学是法学,法理学是法理学。”
“我就一文盲,跟我扯那些也不懂,”蒲志华叹道,“还是读书好啊,不读书出来不是卖苦力就只有卖色相了,卖苦力怕意外,卖色相怕色衰,都不是固本之计。”
蒲志兰难得见到弟弟这么深沉过,说道:“说什么呢,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哪有你说的那么恐怖。”
“就拿我来说吧,表面看是一司机,但其实赚的钱大都是当模特搞来的,说是模特,不就仗着身材长相可以么,说白了就是卖色相。卖苦力……,哦,对了,三姐知道董昌盛表兄的事么。”
“他出什么事了么?”
“昌盛表兄死了,前几个月的事,从建筑工地上摔了下来,钢筋穿胸,当场身亡。”董昌盛是蒲志华三姑奶奶蒲来娣的孙子,一直在外面打工。
“天哪,怎么跟蒲建荣一样啊。”
“蒲建荣好歹捡了条命回来,昌盛表兄可是瞬间就没了。”
“还真是人生无常啊。”蒲志兰叹道。
“说到人生无常,董胖子的事倒真是应了这话。”
“董益民?以前在乡政府当厨师的?”
“可不就是,也死了,脑溢血,他死得真爽快,听小姨说,他老婆帮他拿了条新买的裤子让他试穿一下,董胖子把两只脚穿到一只裤腿去了,一急,倒下了椅子,没了。”
“所以说千金难买老来瘦,人太胖了就是一种不健康的表现。”
“还有个人生无常的呢,萧晓安你还记得吧。”蒲志华跟三姐聊起家乡的事,越聊扯到的越多。
“当然记得,不是你初中的班主任么,难不成也死了?”蒲志兰惊道。
“人家活得好好的,可不能这样咒他,”蒲志华笑道,“去年回家过年时不是碰上了苍小英么,和她留了联系电话,前几天她打电话过来说,她去庆源进货时见着班主任了。你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啵,说出来你肯定不相信。”
“我又不是算命卜卦的。”
“拉板车,拉大板车,帮人家拉货的,”蒲志华激动地说,“想当年他可是我们学校的才子,青年女老师们的梦中情人。”
“胡扯,哪个女老师跟你说萧晓安是她梦中情人?所以说小弟啊,从来你读书就没正经过,小学害死我不说,初中那会儿又把蘧临翰拐带痞了,哦,对了,你跟蘧临翰联系过么,见过面么?”
“没有,也听苍小英描述过他现在的样子,听说在北京读书,跟你这学校隔得不远的那个。”
“那我们去找找他,打听一下应该不难。”
“得了吧,人家早已毕业了,再说,联系上了又如何,我们两人的差距太大了,见面肯定说不到一块去,与其尴尬不如不见,要是有缘的话,能见自然会见着。”蒲志华眼睛望了望前方幽幽地道。
蒲志兰见弟弟那落寞神态,突然感觉好陌生,总以为弟弟是游戏人生的主,现在发现,自己对弟弟的了解并不全面,他肯定也有他的梦想和追求,只是平时显现出的那副吊儿郎当把它给隐藏了。
见三姐没接话,蒲志华问道:“你不会到现在还没谈男朋友吧?”
“我哪有那闲工夫,睡觉都觉多余。”
“这哪行啊,你还真想当灭绝师太啊。”
“谁说的,我想当定逸师太。”蒲志兰嘻笑道。
“嗤,都是老尼姑,有区别么,”蒲志华忍不住发笑,“不是说有个小子在追你么?”
“你说蓬建彬吧,他出国了。”
“啊,出国了?不会吧,好不容易出现一个勇士,怎么折戟了呢。”
“听说是要呆四年,那小不点临走还给我留了封信呢。”
“绝交书么?”
“不是,叫我等他四年,说回来就娶我。”蒲志兰想起来就忍不住想大笑。
“那你是在等他么。”
“神经,四年之后说不定我都当妈了。”蒲志兰哈哈大笑。
第四十三章
从北京回来已是10月5号,国庆长假过了大半。
第二天,蒲志华跟黄敏峰打电话,问他有没有空去健身。在北京出差那段时间,蒲志华实在是被那死蜜蜂烦死了,一晚一个电话,事又没什么鬼事,一通电话能瞎扯个半天。
蒲志华懒洋洋来到龙魂健身房,黄敏峰早等在那了,一见蒲志华来了脸上笑得跟个白痴似的。蒲志华懒得理他,径直跟葆飞打了招呼,把在北京特意挑的一个串钥匙的小包送给了他,葆飞一副大受感动的样,笑呵呵地给蒲志华来了个熊抱。虽然只是个挂钥匙用的小包,但样式新奇,里面挂的零零碎碎实用的东西也多。
“没有我的呀?”黄敏峰很失望地问。
“本来倒是想顺手帮你买个,一天一个电话实在被你烦透了,心情也变差了,再一想,你这少爷恐怕也看不上那小玩意儿。”
“谁说的啊,我一直想要个那包钥匙的呢。”黄敏峰一脸的郁闷。
上午来健身的人本来就少,又碰到国庆长假,健身室也就他们三人,边操作器材边扯些闲的淡的,呆了近两小时,黄敏峰又缠着请客。反正这种事已不是一次两次,蒲志华也就随了他,叫葆飞一起去,葆飞笑着说自己有安排。
“你爷老子不是很有钱么,怎么这七天也没出去耍耍。”服务员一来,蒲志华便不客气地点着菜。
“不是听你说这几天回来么,想陪你一起过节啊。”黄敏峰别有意味地笑道。蒲志华又不是傻子,再说在苌武萍身边呆了这么些年,凭的就是看脸色行事,官场上的商场上的见识过多少笑面虎伪君子,黄敏峰这黄毛小子的别有用心他心里明镜似的。
“要是没去北京,这个长假我就没这么闲了。”蒲志华唉声叹气地道。国假期间,商家厂家的活动接踵而至,要是蒲志华没去北京出差,艾煌宁帮他揽的商业演出将会忙得蒲志华连轴转,赚个盆满钵满。蒲志华自己倒没什么,淡定得很,艾煌宁却为他惋惜叫屈不已。
“没演出活动最好不过了,难得你这么有空,这节我就陪你过吧,”黄敏峰兴冲冲地道,“你想去哪玩?”
“口口声声过节过节的,知道今天什么节么?”蒲志华好笑地道。
“国庆节不是还没完么。”
“还读大学呢,现在都大二了吧,节日跟假期都分不清,国庆节就10月1日,剩下的六天都是假期,知道啵。话又说回来,今天节倒是个节,你不至于想陪我过这个节吧。”
“受教了,蒲哥果然有才,”黄敏峰呵呵笑道,“那今天到底是什么节啊?”
“重阳节,也叫老人节。”
“那更好,这节跟你一起过几十年都没问题。”黄敏峰很没眼色很露骨地说道。蒲志华瞪了他一眼,彻底无语,在这世上终于见着比自己还活宝的人。
两人边吃边讲些没油没盐的话,吃饱喝足了,蒲志华便要回去,从兜里掏出和送葆飞的一模一样钥匙包,扔给黄敏峰道:“给你,你这小少爷不一定看得上。”
“看得上看得上,蒲哥放个屁本少爷也当麝香闻。”黄敏峰是一脸兴奋胡言乱语,蒲志华是无语问苍天。
见蒲志华要回去,黄敏峰可怜巴巴地道:“下午我们去青云山玩吧,你不有车么。”
“我那是酒店的公车,严禁私用。”
“那我把我爸的车开出来怎么样?”
“少爷,你大哥可是要养家糊口的人,不像你富家子弟一个,花天酒地,吃喝不愁。”蒲志华耻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