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难道没玩过吗?”
“没有。”我摇摇头。
“这都没玩过?难怪我娘说宫里没什么意思,叫我不要进来。”
“哦?你娘是这么说的?”说话间,我已三步并作两步攀了上去,坐在了她的身边。她的头刚好到我肩膀上面,我毫不费力地就能俯视她的脸。她抬头看我,盈盈地笑着“宫里虽然没意思,但是人都长得蛮好看的。”她又从一旁抓了颗石子,斜斜打了下去。“哎,”她叹了口气。我有心安慰“宫里好看的人固然很多,你也不难看啊。”可是怎么听来,这话也不像是在安慰别人,于是我又急忙说道“我觉得你也很好看啊!”可谁想,她又叹了口气,随即嘟着嘴喃喃道“以前我打石子都能溅起三四下再沉的,现在怎么打不到了呢?”这丫头,居然是为了这种事情叹气,我不由扶额。“不然大哥哥你来试试吗?”她将石子递给我,一脸期盼。
“大哥哥?”我看着她,一脸茫然。“你嫌弃琳儿,不想和琳儿玩吗?”她带着点说不清的落寞和无奈“没有,大哥哥也很想和你玩的。”我拍拍她的头,她的发乌黑明亮,是和她眼睛一样的颜色,那双眼睛,是我从没见过的清明……院墙外传来了随侍们的声音,想想时辰,也到了该去书斋的时候。我站起身,掸了掸衣袖上的尘土笑道“大哥哥现在有事,明天再来陪你玩怎么样?”
“嗯——”谁知她竟拽住了我的衣袖“大哥哥,你不是神仙吧?”
“神仙?”我看了她一眼,不由笑了。
“我听娘说,常会有些神仙偷偷下凡来玩耍,若被人撞见,便是要逃的。如今放你去了,你便不来和琳儿玩了。”
“怎么会?”我淡淡一下,随手摘下自己的萤石玉佩,以佩剑剖开,一分为二。“这个与琳儿做信物!”我将萤石置于她手中,五彩的色泽让她看得出了神。“大哥哥怎么知道我叫琳儿?”傻丫头,还不是你刚才自己说的?我方才在心里正笑她痴,她却真的说出了这混话来。
“以此为誓,我定然回来找你,只是不要再说呆在宫里没意思这种话了,知道吗?”我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弹,这丫头顿悟一般,捂着脑门,对我痴痴一笑“大哥哥果然是神仙!”
“呵呵,”我笑得更欢快了“天机不可泄露!”
“我今天能去你们电台参观吗?”说话间,原来我们这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商业街。名叫苏琳的女孩子此时正挽着我的手,走在街上。笑得那叫一个春光灿烂……
“电台有什么好参观的?”我一股无以名状的哀怨跃然脸上。
“当然可以了!”常帆胳膊肘顶在我的肋下“随时欢迎啊!”遇见这种“好哥们”,我真是到了八辈子的霉……
“今晚我们节目还是整点开始,你晚上要是没事就来吧。”
“话说,你晚上真的没事吗?”我看了她一眼“你还是学生吧?”
“嗯,大学二年级了。”
“那你们不是有门禁的吗?等我们录完节目,你怎么回去啊?”即便对于初次见面且自封女友的粉丝,这点关心我还是有的……
“这不正好吗?”常帆递了我一个眼神。
“不是吧?他家现在连暖气都没有,昨天差点没把我冻死!”徐薇在一旁吐糟……于是,刚刚活跃起来的气氛被瞬间冻结——这女人绝对是故意的!
“没关系,虽然有门禁,但是我可是翻墙的好手,就我们学校那围墙,难不住我的!”苏琳的神经大条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这丫头是脑袋缺根筋啊,还是脑袋缺根筋啊?居然连这么明显的带有暧昧语气的话都没听出来?她真是脑袋缺根筋啊!我一拍脑袋“我不管了,随你吧!”
工作时间踩点,是我多年如一日养成的习惯,不过今天和我一起踩点到的,还有常帆。一进电台,就遭到了各路人马的围观,毕竟两大男主播同时到来,肯定会引起不少女同事们的八卦臆断,这也正是我们“好基友”名号的由来……
“陆遥,”常帆突然停下脚步叫住了我,并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解了下来,围在了我的脖子上。“天凉,小心身体。”他先是搓热了手,然后摸了摸我的额头,温柔道“你看,还有些低热呢!”
“啊!太美好了!”
“不要晕倒,挺住!晕倒就看不到了!”面对身旁女同事们哭天抢地的嘶喊声我却是翻白眼翻到死——用常帆的话来说,这是我们组合搭档赚取人气的必要手段,因此这种系系围巾,摸摸脑袋什么的都是小场面,他还时不时地未经我的许可发点亲密合影到微博上增加点击率……想来面对他的这些恶作剧我早已应该习以为常,可是如今看来,我却不免有点凄楚。有这种“好朋友”我真是是喜是悲啊!
“走吧,”我拉起身旁的苏琳“你不是说要参观电视台吗?我带你到处走走。”
“打住!”我这一举动遭到了徐薇的制止“开会。”
“开什么会?”我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
“你说呢?”一旦进了电台,她就是领导,床上那千娇百媚的身姿也就再也看不见了……
“没办法,”我松开了苏琳的手,抱歉地一笑,“请你先到主控室等我们吧!”
今天的节目录制还和往常一样顺利,即便有个粉丝隔着玻璃在对面满是憧憬地看着我们……
“紧张吗?”趁着广告时间的休息,常帆喝了口水,试探着问我。
“有什么可紧张的?无视吧!”我抻了个懒腰,心道:这些烂事还是不是你找来的?
“啊,既然没事那就继续吧!”他给了导播个手势,示意节目可以继续,听众的热线也被逐一接听进来……
“喂,你好,是常帆和陆遥吧?”打电话进来的是个苍老的声音……
“啊,大爷您好。”我先嘴甜地跑上去和听众打个招呼。论热情度和含糖量绝对有六个加号!
“你好你好。”这位大爷也热情地同我打着招呼,真没想到我的节目居然这么老少皆宜啊!“我挺喜欢你们的节目的,就是给你们提个意见。”
“啊,您说。”我心里乐开了花能提出意见的都是节目的铁杆粉丝啊!
“就是陆遥吧,你的声音,有点娘。你能爷们儿点儿吗?”
我已经听到自己的下巴砸在桌子上的声音了,顿时玻璃心碎了一地……
“我,我娘吗?”热情劲儿顿减,我错了俺妈血不该生俺!我居然没注意到这位老大爷年老力衰含糖量太高的声音他hold不住啊!此时的我一脸苦逼地看向身边的常帆,面目扭曲可憎……而常帆却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在一旁捂着嘴笑得欢喜。
“是有点,”大爷在电话另一端说得更欢了“我觉得你挺好一小伙子,要是说话更男人点就好了。”
“嗯,大爷。”在多次对导播打了挂线的手势被无视后,我无力地趴在桌子上……此时常帆清了清嗓子,接过了话筒,以一种尖细的声音道“大爷你听,我们俩谁是常帆谁是陆遥?”这混蛋是在模仿我吗?老子的声音要比这个好听一百倍一百倍!
“你是陆遥啊!”
“不对,大爷,”他依旧以那个欠揍的声音出现在话筒跟前“您猜错了!我是常帆!”尾音还带了一个极度谄媚的拐弯!你这是闹哪样啊?丢死人了!对面的导播终于注意到了异样,掐断了电话,一时间录音棚里回荡着“嘟嘟嘟嘟”的盲音。
“啊,看来这位大爷是掉线了。”常帆恢复了往日一本正经的低沉男声“那么我们来继续接听下一位听众的热线……”
03.最难消受美人恩
“怎么这副表情?”节目一录制完,我整个人都虚脱了,在剩下的二十分钟的节目里,我几乎没有开口说话……
“哎哎,我为了你可是做了莫大的牺牲啊!够义气吧?”常帆拿了一罐雀巢咖啡,在我脸前晃晃,随手贴到了我的脸上,微凉……
“我有那么娘吗?”我有气无力地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我觉得我挺爷们的啊!他长没长眼睛啊?”
“咱们这是广播,人家长耳朵就够了。”常帆笑着从座位上站起身,点了一根香烟。“再说了,不管你怎么心烦,也得先把人家送回去再说吧?”他下巴一抬,示意了一下对面的导播间。果然,苏琳还在那里期盼着我的到来。好心的导播正在和她聊天,那孩子的脸上,尽是欣喜,今天晚上的这些小插曲,似乎没有在她心中造成任何影响。也许,只是我一个人,多心了吧……
人总该有自己的风格,不能因为什么人的什么一句话而改变。虽说如此,我也不大赞同常帆对听众的态度。不管怎么说,切断听众的电话都是不大礼貌的做法。作为一个专业的播音员,这点我是绝不认同的,因此,我也不会因为他的解围而对他表示任何的感谢。总之“谢谢你”这三个字,我就是,说不出口……
“先送她回去吧!”我披好大衣,关了灯,随他一起出去了……
苏琳在读的,是本市的J大学。望着高高的围墙,我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你一个女孩子能翻过去吗?”这样的铜墙铁壁,不像防贼倒有点像监狱。
“我们下次还能见吗?”苏琳看着我,淡淡地笑着,酒窝却很分明,显得人更加甜美。
“可以。”我不自然地瞥了一眼远处的常帆——明知道我不擅长应对这种场面,他却跑得远远的。
“那下次记得请我吃东西。”
哎?被她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让她陪我到这么晚都没有请她吃过东西……
“么!”一个吻轻轻地点在我的脸颊“我走了!”翻身一跃,身影便矫捷地消失在了院墙的另一边……这是,什么意思?我诡异地摸着脸,一脸茫然。
“行啊,你小子!”常帆搭过我的肩膀“有点手到擒来的意思啊!”
“走吧!”我拍了拍他。
“去哪儿?”他愣了一下,反问我。
“去喝酒。”
“你不没钱了吗?”
“你请!”
正所谓酒壮怂人胆,我不是怂人,但胜似怂人……平日里喝酒,多是陪客,今天却是我主动“请缨”,感觉自然不同……
“所以呢?”常帆看着我,一脸无奈“就因为人家说你声音娘,你就受不了了?”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又是短信。应酬应酬,他的应酬,比小姐还多……我深吸了一口气,酒意已经冲上脑子,视线也开始有些迷离……
“弱冠之礼刚过一个月,苏家又旧事重提。问世子可有立妃之意,不知如何回话……”身后的宦官碎步跟在我身后,嘴里叨叨地禀报着几日的要事。
“孤王还有国事要忙,以后凡是苏家的事情,都不要来报!”我回脚踹在了这奴才的胸口,他虽兀地吐出一口血来,却也不敢声张,依旧怯怯地应着诺……这已是,被我责罚的第三十七人了……
世子南王性情乖张暴戾,内务府中无人不知,以往伺候主子总是一份美差,凡人都要抢着来做,指望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到了我这里,他们,却望而却步了。即便知道,我必定,是未来的君王……这样,这样就好。一个人就好……
“这几日父皇未曾上朝,前廷的折子都递到孤这里来了,你可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启禀世子,是——”
“是什么?”
“小的不敢说。”
“食君之事,担君之忧!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你有什么不敢说的?”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太傅——温彦端。
“今天已过了读书的时辰,太傅到此有何见教?”我上前忙拘了一礼,规矩固然繁琐,但尊师重道总是免不得的。
“南王可知,我东林有三大显族?”
“苏,莫,冷三族。我东林,人尽皆知。”
“那南王可知,六十年前,我东林,没有莫姓。”
“此事虽有听闻,但不知其中因由,学生,愿闻其详。”
老者叹了口气,我恭敬地将他搀起,扶到一旁坐好。太傅年事已高,辅佐过东林两台君王,可谓德高望重。平日身体有些欠佳,每日除了上朝,也只是和我定了两个时辰读书罢了。他今日不顾体迈,特意来此,一定有要紧的话要告诫于我。
“莫姓一族本为前朝遗孤,流亡而至,幸先祖皇帝仁德——”
“这个孤王并不关心。”我摆摆手,这样的长篇大论我不想听,即便想知道,随便去御史监翻翻前朝旧档也就知晓了“孤只是好奇,他们又做了什么?”
太傅上了年纪,动不动便喜欢叹气,似乎人一上了年纪,便总要叹气,其实我反倒觉得,人到了那种年纪,只消会喘气也就罢了……
“以往苏家年年都向宫中进献美女,也就是盼望担下龙嗣,江山同享。先皇帝和你父王也知道他们的心意,故而偏偏不让他们如愿。”这个即便不用他说,我也有所察觉,苏家的女子固然高贵,时常想用宫中独一份的好药膳滋补身子。可是,真正送去的到底是什么药,恐怕,只有父王才清楚……“他们的心思我也明白些,自然会地方,请老师放心。”
“不只是他们,你最大的估计,是莫家!”老者激动地敲着那把龙头杖,震得地上的白玉石板咚咚作响。
莫家?我深吸了一口气“就算他是前朝遗孤,但是如今已为人臣——”
“狼子真心,不得不防啊。”他咳了两声,接着道“你父王一向专宠你母后,你可以缘由?”
“孤王自知,一则母后标致,性情温和,与父王相知;二则是她为父王旦下王嗣,可保江山永续;这三则——”我压低了声音,俯身在老者身侧“三则她既不姓苏,也不姓莫——”
“殿下你很聪明,这也是这些年来你母后可以专擅王宠的原因。不过——莫家前日,”他欲言又止,似乎有些难言之隐“莫家做了什么事?”他越是这样我便越是好奇。
“莫家前日居然进贡了一位绝色入宫!”
“绝色?”我有些无言以对,论起角色,宫中人人堪当美名,我父王见过的角色还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