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儿,就是手破了,又不是要死了,你骂他们干嘛?!甭去找章大夫,直接去医院吧,让四爷知道不太好,修凡林林,你俩甭给人说我伤了,以免有人趁机来捣乱,好好儿看着场子吧。”
修凡翟林点头应下,拿了条干净的新手巾递给贤知,让他给把伤口包好。接过手巾,贤知低着头,抱着洛辰的伤手轻轻包好,打横将他抱起就往出走。洛辰想挣扎着下来,一抬眼就看到他一直低着头的眼里掉下了一串豆大的泪珠,这串泪珠让洛辰的心一阵抽痛。从不流泪的贤知,竟然见他伤了手就掉泪,让他把刚才见他在赌桌上的气尽数抵消,剩下的只有心疼。在他怀里挣扎一下,洛辰轻声开口道,
“放我下来,甭让楼下的人看出我伤了,拿衣服来把手给我盖上就成。”
“……好。”
轻轻放下他,贤知抬手将脸上的泪抹去,深吸口气,拿起他刚才脱下的外套,把那只还在往出渗血的右手盖住,托着他的胳膊快步往出走。翟林急忙上前把门打开,洛辰站在门口往楼下看看,对一旁脸色比他还难看的贤知微微颔首后先行下楼。
贤知紧跟在他身后,心疼的胸口发闷,两人穿过乌烟瘴气的大厅,上了阿青早已等在门口的车。洛辰靠在椅背上,忍着手上钻心的疼,微微瞌上双眼一语不发,想着刚才那一幕惊险,一阵后怕。
要是刚才他负气一走了之,那身边这个诚惶诚恐满眼心痛的男人,只怕已经失去了那只左手。手上的伤越来越疼,洛辰知道,这一刀,伤的很深,这只右手以后不知还能不能再握住刀枪了。现在静下心来想想,也不能怪贤知学会赌博,从小他就一直在他身边管着,没有放送过一天,他就是从小就喜欢些新鲜的小玩意,现在也只不过是个大孩子,个性又冲动,自己一走就是十来天,家里只有三个下人在,也难免他会觉得寂寞,才会忍不住去找乐子的。
这一刀,要能用它换回贤知从此再不上赌桌,倒也值了。深深叹口气,洛辰睁开双眼,看看身边捧着他的手垂头落泪的贤知,伸出左手摸摸他的头,道,
“哎……我没事儿,就是给划了个小口儿,干嘛这幅摸样儿?刚才打疼了吧?”
“我……哥哥,我错了……”
贤知一直不敢抬头看他的脸,声音哽咽着小声说着,手捧着他的那只伤手,又掉下了一串泪滴来,砸在洛辰黑色的长裤上,瞬间湮开一大片深色的水渍来。洛辰用左手拍拍他的腿,点头微勾唇角道,
“……知道错了就成,也不枉我挨着一刀了,以后啊……这赌桌儿,你还上不上了?”
“不、不再上了,辰儿……你就再信我一次……”
贤知抱着他的手,泪流满面应着他的话,心如刀缴的疼了起来。这只手,让他知道,这赌桌自己是上错了,那一刀让他觉得像割到了自己心上,那些血,也像从心里流出来的,让他疼到不能呼吸。
他恨死自己这么禁不住诱惑,竟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惹他生了这么大的气和受了这么大的伤。刚才急着给他包扎的时候,贤知就看到这道深可见骨的刀口,把他的手掌几乎给一分为二的砍断,让他心惊肉跳。这样深的伤口在手上,只怕是这只右手要废了,他该如何去弥补这次的错。正在心疼到难以呼吸不知该如何是好时,贤知听到阿青小心翼翼的问话,
“大哥,医院到了。”
回神的贤知抹了一把脸,把已经半睡的洛辰抱在怀里下了车。洛辰本想打起精神来下地走,可贤知把他紧紧抱在怀里不让他挣扎,快步进了医院,在他耳边轻声道,“辰儿,就让我抱抱你吧,这儿没人认得咱们,放心。”
躺在他的怀里,闻着他胸口上浓浓的血腥味,洛辰头晕的几乎睁不开眼,索性安心靠在他的心口上,听着他急速跳动的心跳声,渐渐陷入了黑暗中……
第五十二章
洛辰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家中的大床上,天色已经像是第二天的下午,贤知趴在他的身边睡着了。想起手上的伤,慢慢从被子里抽出左胳膊来,再看看露在被子外面包的厚厚的右手,感觉着伤口上钻心的疼,不觉有些伤感,不知这只手不知还能不能握住东西了。
忍住心底隐隐酸痛,洛辰转头看看睡着的贤知,白皙的小脸憔悴的紧,修长眉尖紧紧皱着,好像睡得很不舒服。洛辰心疼的弯起唇笑笑,用左手轻轻抚上他的眉尖,想将那团皱褶给揉开。
贤知正在梦中再次历经昨天那场令他锥心泣血的疼痛,就觉得眉间一抹微凉划过,心中一惊,醒过来睁开通红的双眼,正对上洛辰那双墨如深潭的眸子。轻轻抓住他在眉间滑动的手,贤知放在唇边轻吻,眼圈瞬间泛红,声音嘶哑的问道,
“辰儿,什么时候儿醒的?怎么不叫醒我?手疼的紧了吧……都是我不听你的话犯浑,才让你受这么大的罪,我、我心疼死了……”
滚烫泪滴掉在洛辰手上,仿佛烫到他的心上,笑着抽出手来摸摸他的脸,一开口才发现声音嘶哑的不像话,咽了口口水,道
“……都说没事儿了,还哭?!这会儿怎么就忘了你常说的话啦,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可是犯戒了……给我倒点儿水来喝,渴死了。”
“哦哦,你等等啊,我就来。”
忙不迭站起来的贤知,忘了身上还有被他用片刀抽打的伤,从椅子上起的太猛,不小心牵动了后背和臀部的伤痛,大面积的疼痛让他差点趔趄着摔倒。洛辰惊诧之余才突然想起昨天打他打的太狠,急忙坐起身来伸手想扶,不料情急之下用错了右手,碰到伤口,一阵剧痛让他深深抽了口气,缩回手抱在怀里,紧紧皱起眉头。
贤知扶着床头站好后,见他疼的脸色发白,额上一层薄汗,顿时慌得心痛不已,轻轻抱起那只右手,按下床头上的电铃,急声问道,
“碰疼了吧?我这就给你拿止疼药来,你等会啊,小莲,小莲……”
小莲片刻后从外面应声而进,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香气扑鼻的粥和一杯清澈透明的水,还有几包药。贤知接过她手里的托盘,吩咐道,
“你去给老陈说,叫他给大少爷熬点儿猪肝儿汤,好好儿给他补补血,再做点儿软和可口的饭菜来。”
“是,知道了,大少爷,您可醒了,昨晚回来到现在,二少爷急的都没合眼一直陪着您呢,连口水也没喝,我还是给爹说,让他做您俩的饭吧。”
小莲站在床前,看着贤知端着水杯给洛辰仔细吹凉,小脸通红低头说着。洛辰被她说得一张本来有些苍白的脸上霎时飞上红晕,看看贤知送到嘴边的杯子不敢张口。贤知转身笑笑,让小莲退下,这才又把杯子递到他的唇边,道,
“快喝吧,不烫了,喝完我给再给你喂粥,吃点儿东西垫垫底儿才能吃止疼药和消炎药。”
“嗯……贤知,昨儿打的还疼吗?让我瞧瞧,快。”
喝掉贤知喂给他的水,洛辰伸出左手就要撩起他的衬衣看。贤知急忙躲开笑着,怕他看到背后和臀部的伤痕会心疼,放下杯子又端起粥碗来,盛了一小勺粥,放在唇边仔细吹凉,送到他嘴边,哄道,
“没事儿,一点儿也不疼,快趁热吃吧,一会儿吃完我给你放水洗个澡儿。”
“不吃,不让我瞧我就不吃,快点儿起来转过去,听到没?啧……再不让瞧我就连药也不吃了啊。”
看他冷下脸来生气了,贤知吓得唬着一张俏脸,将粥碗放到小桌上,从凳子上站起来转过身背对着他,把那件黑白格子衬衣解开脱掉,露出整个后背来让他看。看着他略瘦却结实的雪白脊背上满是伤痕,洛辰抬起左手捂住差点失声叫出来的嘴,眼里渐渐盈满泪水,伸出裹的只剩下指尖在外面的右手,颤抖着轻轻抚上那红肿青紫交叉纵横着的伤痕。
密密麻麻的伤痕,除了肩部没有外,将他的整个背部几乎全部覆盖,那些有的已经渗出血迹的痕迹,一直延伸到裤腰以下。贤知被他摸的又痒又疼扭着身子,笑着转身想制止他乱摸,看到大滴泪珠顺着他苍白的脸颊往下滑,吓的他轻轻捧着他的伤手,吻着他肿到发硬的指尖,心疼的哄道,
“甭哭,辰儿,我不疼,这顿打是我活该挨的,再狠点儿都活该,害你的手都伤成这样儿了……”
“……把裤子脱了我瞧瞧,昨儿是我下手重了,可、可你不该学那些个玩意儿,学会了会玩物丧志不知上进,我不想让你像那些赌徒那样儿……成天沉迷在赌桌儿上,咱有今天不容易,我不想让你去那种地,玩儿的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到今儿步的……”
伸出左手拉着他的裤腰,洛辰抬眼看着他,心疼的说道。贤知闻言连连点头,听话的解开裤带转过身,褪下裤子将臀部露出来让他看。洛辰一看心疼的差点又掉了泪,只见他整个雪白的屁股上血迹斑斑,把里面穿的白色内裤染的都是血渍,可能是一直在凳子上坐着,把伤口都给压的渗血了。深深叹口气,用左手帮他提了一下内裤,洛辰靠在床头上,心疼的说道,
“哎……你去洗洗吧,洗完我给你擦点儿药,粥我自个儿吃就成。”
“嘿嘿……没事儿,等我把你伺候好了再擦药也成,我先去洗洗手,你等会儿……”
提好裤子,贤知笑着亲亲他的脸去洗手了。洛辰被他满身伤痕给弄得心疼不已,靠在床头上,半眯起双眼看着窗外的飞花,暗自想着不知这次的打能不能让他记住,以后还会不会再去赌了,这次他手上受的伤,但愿能让他从弯路上走回来。
贤知洗好手回来,端起粥碗来慢慢坐下,轻声唤回他的神,细心把那碗粥给他吹凉喂下。叫小莲端来热水给他把药吃了,又放好热水帮他洗了澡,换下昨天那身没来的及换的,沾满血迹的脏衣服和床单。
两人一起吃过小莲后来给送上来的饭菜,贤知扶洛辰上床靠好,这才满头是汗的去给自己简单冲洗了一下,拿着药膏上床趴在他身边。洛辰让他把药盒打开,用左手轻轻给涂抹着,一盒药膏涂完才将他所有的伤痕覆盖。涂好药的贤知刚想起来,就被他按住,笑道,
“趴会儿吧,一宿没睡,你一准儿困了,这天儿也黑透了,今儿就早点儿睡吧。”
“嗯……辰儿,你的手……昨儿你晕过去了不知道,大夫给你缝了二十八针……食指和中指也伤了,各缝了五六针,还说、说刀口太深,把韧带都割断了,他给你接好,以后要恢复的好才能再使力……要是恢复的不好……就……”
慢慢坐起来,贤知低着头轻轻将他的手抱在怀里,愧疚不已小声哽咽着说道。洛辰听后脸色稍变,抿着唇漠然片刻,少顷后才恢复常态,用左手指尖轻轻摸着他肩上的那个枪伤疤痕,轻笑道,
“就怎么了?这手就废了?没事儿,有你当我的手不就成了,再说我也不会让它就这样儿废了啊,放心,我会好好儿让它恢复好的,这儿……还疼吗?”
“……要真废了,我给你当一辈子的手,伺候你一辈子,你这手伤的,可疼死我了,我这点儿伤口早就好了,哪儿还能疼啊,倒是你,我怕今儿夜里你要遭罪,这伤口儿一般都是夜里疼的紧……”
抱着他的手,贤知哽咽着不敢抬头,要是这只手真的废了,那他这辈子都会觉得对不起他,亏欠他。洛辰见他还是心疼后悔的紧,欠身往前凑了凑,轻轻将唇印在他肩上那块伤疤上亲了一下。
亲完后洛辰才反应过来,竟然心疼他到失控了,脸色绯红快速躺倒在床上,用左手抓起被子就把头蒙起来,不敢看他的反应。
贤知被他软软的唇亲的一时失去思考能力,陷入这从来没有过的温存里。一向冷清内敛怕羞的人,竟然破天荒主动亲了他,而且还是在滴酒未沾,头脑清醒的状态下亲的。抬手狠狠掐了下自己的脸,一阵生疼让贤知从恍惚中会过神来,一双桃花大眼突显惊喜交加的亮光,灿若星辉。
怕吓到已经羞得不敢看他的人,贤知轻轻拉开蒙在他头上的被子,看到被子下面的洛辰嫣红的双颊和眼角。将他身子扳正,让他仰面躺好,贤知又细心的把他的右手放到头顶上,眉间浓情满溢,满眼疼惜的深深吻上他的唇。
贤知那柔滑又极尽温柔的唇和舌,让洛辰暂时忘记右手的彻骨疼痛,闭起双眼享受着他热情的爱抚。贤知的唇,顺着他的唇滑下,沿着他白皙倾长的颈,一直吻到他精致的锁骨上,再一路向下滑去。洛辰被他温柔细致的吻,吻的神魂颠倒,身子轻颤若花,将身心全部交付与他,不禁满足的发出一声轻叹。
贤知闻声抬起头看着他,如玉的俊颜上有了近乎魅惑的嫣红,和眼角眉梢的几分风情,一颗心就柔了又柔软了又软,深情款款将自己的柔情倾尽,动作轻柔蜜意浓情,软语温存的让身下人尽情享受。窗外有风徐来,吹起天青色纱帘在风中飘荡,花香暗袭,屋内的旖旎惹得夜色也缠绵恋眷起来。红缨枪作绕指柔,狼牙棒上亦生花,霎时画满一室春色。
半夜里,被右手的疼痛折磨着醒来的洛辰,坐起身来,就着窗外清凉如水的月色,柔情满眼的看着身边熟睡如婴儿的贤知,不觉弯了唇轻笑。修长的眉,长挑的眼缝,轻颤的睫羽,高挺的棱鼻,光洁的额头和雪白滑腻的小脸,还有丰厚如樱瓣的双唇,都让他心生爱怜舍不得移开眼珠。
慢慢靠在床头上,洛辰用左手给他把裸露的肩头盖好,想起在广州和谭四办事时遇到的男人,心口一阵闷疼,师父李玉楼临终前的惨状在脑中呈现。握紧抓在右手上的左手,洛辰眼里柔情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狠。
刘如非,这次和谭四在广州交接的那批鸦圞片里,竟敢夹杂了近一半的次货和杂物,分明是和谭四开始斗心眼。前几次的交易还好,都是在上海滩的码头上贤知和他代谭四和他成交的,可能怕强龙难压地头蛇的道理,没敢放肆,规规矩矩的做了几次交易,这次是在他的地盘上交易,就忍不住露出他龌龊的真面目来了,让不放心跟着一起去的谭四好不生气。
这次的交易陪掉了谭四近一半的货款,碍着广州不是他们的地头,谭四只好忍下一时之气,好言相劝忍不住的洛辰,答应他等到下次在上海码头交易时,就将那个活的不耐烦的死胖子给不留痕迹给做了。
听了谭四的从长计议,洛辰才强压下在广州就想动刘如非的冲动,风尘仆仆赶回来急着见贤知,想把这个对于他俩来说的好消息告诉他,却见到了他在赌桌上的狂傲冷漠,让他失望到怒火中烧,失控的把他打倒遍体鳞伤,也伤到了自己。
这样的后果是他根本没想到的,现在他只求贤知不在心里怨他恨他就好,就算这手恢复不好彻底废掉,他也不会怪他。洛辰清楚的知道,以后他们的路还很长,需要面对的诱惑也很多,金钱,地位,女人,名利,都是男人眼里心里的最爱,不知等他们真的能得到这一切时,还能不能像贤知说的那样相携到老,地老天荒,只有珍惜现在和他相处的每一天,才是最重要的。
被他不经意发出的轻叹声给惊醒的贤知,睡眼朦胧爬起来,眼睛还没睁开就伸手就抱住他的右手,轻轻揉着肿的发硬的手背,迷迷糊糊的问道,
“疼醒啦?我给你揉揉就能好点儿了,辰儿不疼……”
“不疼,就是白天睡太多,现在睡不着了,你快睡吧,明儿还要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