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 下——幻姬之殇

曼凝只是笑着，并不说话，继续吃着炸酱面，只是速度放慢了。接过酒杯，贤知喝了一口，看看桌上摆的那些精致小菜，眼里的那层冰霜已经缓缓在融化，这些小菜，看样子都是出自夏晨烟的手，这是小时候他家经常吃的，真的没什么特色，可那时候就是能吃出幸福的味道来。洛辰和林枫喝酒聊天，不大一会夏晨烟就端上几碗面，看见贤知拿着勺子熟练的挖酱拌面，将拌好的面递给洛辰让他先吃，眼里转瞬即逝的失落没有逃过贤知的眼睛。

“这碗您吃吧，谢谢今儿给我和辰儿做了这顿家乡饭。”

拿着筷子，正看着洛辰吃的面带笑意出神的夏晨烟，面前突然出现一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面，还有贤知那不再冷漠的声音。这碗面，酱汁油滑，面条筋道，肉末红润，真的是令人食欲大增。

这碗面，是贤知亲手给她拌好的，这样的场景，是她想了好多次没有实现的，总是暗暗羡慕贤知对洛辰的疼爱。夏晨烟做母亲虽说做的失败，可作为女人的心思来说，还是让她极其羡慕，总想着自己哪天也能让儿子注意关心一次，没想到这样的惊喜来的这么快，早知道简单的炸酱面就能哄得儿子开心，她早就做了。忙不迭接过面，夏晨烟红着眼圈哽咽道，

“……你喜欢，我就常来给你俩做……只要你喜欢就成……”

看她哽咽着，贤知心里也有些不忍，腿上又被洛辰在桌下踢了几下，无奈之下只好摸摸鼻尖，挑了挑了唇应付道，

“您想来就来吧，不过别再亲手弄了，您给老陈指点，让他来做就成，曼凝还大着肚子，甭累着她了，要是累坏了，这洋鬼子还不得给她气受啊，那什么……林枫是吧，我可告诉你啊，我妹妹，你最好别给她气受，不然……”

“呵呵……你快吃吧，面都驼了，林枫啊，贤知的意思是让你多疼疼曼凝……”

洛辰在桌下狠狠踢了贤知一脚，把他的话打断，转头安慰着被他这番话吓得脸色有些变的林枫。曼凝闻言笑的花枝乱颤，指着林枫对呲牙咧嘴揉腿的贤知道，

“哥哥，您就放心吧，他对我好着呢，家里的事儿都是和我商量着来，珠宝店的股份，他都给了我，要是他敢对我不好，我就把他赶回大不列颠，咱在一快儿过。”

“曼凝，这么没规矩，怎么能这样儿和枫儿说话？！以前可没见你这么嚣张，有了哥哥就敢对丈夫不敬了？！”

看着饭桌上几个孩子的如花笑颜和斗嘴声，夏晨烟也笑了。一顿饭在极好的气氛下吃完，林枫带来的红酒也喝的底朝天，饭后小莲上了茶就回到厨房帮忙收拾了。一家人坐在客厅里喝茶聊天，这样温馨融洽的气氛，让贤知也放松了一直紧绷的心。拉着洛辰的手，看了看他俩手上一样的戒指，对坐在对面喝茶的夏晨烟犹豫片刻，开口道，

“我有话说……这些天儿，想必您和曼凝都知道我和辰儿的关系了，可我还得给你们正式说一声儿，这是对辰儿的尊重，也是对您的尊重……谢谢您今儿给做的这顿饭，让我吃出了小时候儿的味儿。对我和辰儿的事儿，我不想藏着掖着，今儿就给您说了吧，您要是听完能接受，咱就这么处着，您要觉得不能接受，那就请便，我绝不会因为您的话就对辰儿做出点儿什么来，那也不现实……我和辰儿呢……已经在一块儿十几年了，最近才在妹妹那儿定了戒指定了终身，我还真后悔没有早点儿想到这个办法儿让他安心，让他平白担心了好些年，现在不同了，我们是真正的夫夫了，和妹妹林枫是一样儿的，他和我，这辈子是不可能分开了，就是这样儿，我就是告诉你们一声儿。”

“贤知……你、你……”

洛辰端着茶碗正喝茶的手顿住了，看着一脸正色的贤知，怯怯的低下头小声嚅喏着，不敢看夏晨烟的脸色，心里却有些感动他的直白，在还没有让他受到一丝伤害时就说出这些话，将他一直悬着的心成功安抚了。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看似风轻云淡的洛辰，早就怕了，怕总有一天夏晨烟会背着贤知对他说让他离开，要是那样他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万幸还没等到这天，贤知就正式说出他们的关系。拍拍他的腿，贤知示意他别紧张，看着有些失神的夏晨烟，耐心等着她回话。

“……我知道，这是你们年轻人的感情，我也没有权利过问，也没这个资格，毕竟……算了，辰儿也是个好孩子，我也喜欢他，只要你们在一起开心，就成了，别的倒也没什么，就是……就是没个孩子……有点儿遗憾啊，你俩长得这么好，哎……可惜了了。”

夏晨烟从震惊失望中回了神，放下手里的茶碗，眼睛红红的慢慢说道。洛辰闻言头垂的更低了，脸色发白紧紧咬着下唇不敢出声。贤知看着心疼的紧，摸摸他的脸，不顾还有客人在场，将他抱在怀里，对夏晨烟冷下脸来说道，

“您就甭想孩子了，那是不可能有的，以后也甭在辰儿面前提起，我俩不需要什么孩子，这天儿不早了，您回吧，我们要休息了。”

“嗨……妈，这孩子还不好说啊，我和林枫多生几个，给两位哥哥过继一个不就成了吗，这算什么大事儿啊，对吧枫？”

曼凝一看贤知真急了，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又被弄僵，吓的狠狠掐了一把还在喝茶的林枫，笑着哄着快要被贤知说哭的夏晨烟。林枫被曼凝掐得差点叫出来，揉着胳膊笑着对夏晨烟说道，

“对对，妈就别担心这个了，我和曼凝的孩子就是哥哥的孩子……嘿嘿……”

“真、真的？！曼凝，你真的能给你哥哥过继一个孩子？！哎吆，那妈可要谢谢你和枫儿了，好好，这就好，贤知……你觉得这样儿成吗？辰儿？想不想要个孩子？我给你们带？”

刚才还想哭的夏晨烟，一听曼凝和林枫的话，激动地收了泪，摸着曼凝圆滚滚的肚子，看看贤知又看看洛辰，小心翼翼的问着。贤知听到除了有些诧异外，倒也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他觉得要不要孩子无所谓，在他眼孩子是个麻烦，还真没想过要孩子。可洛辰听了就不一样了，从震惊中缓缓回过神，抓着贤知的胳膊使劲捏着，好不容易压住想大哭的感觉，眼眶发酸抬头看着一脸骄傲的曼凝，轻声问道，

“可以吗？！你真的愿意给我们一个孩子？！可以吗？！贤知，妹妹说……说给咱一个孩子呢……谢谢，谢谢……”

“好好，你喜欢咱就要一个啊，别哭了……曼凝，那、那哥就先谢谢你了，哎，还有洋鬼子，也谢谢你了……”

抱着哭得趴在怀里不敢抬头的洛辰，贤知帮他抹了一把眼泪柔声哄着，也红着眼圈对含着泪笑的曼凝道谢。说完看了看已经拿出手帕擦泪的夏晨烟，踟蹰了半饷，红着脸开口道，

“那什么……母、母亲……您也甭哭了，哭坏了身子就没人给带孩子了，要不今儿您就留下吧，楼上有空房……”

“哎哎，我留下，我留下……曼凝，你明儿叫下人把我的行李拿来……不成，你还大着肚子，我还得照顾你……哎吆，这可怎么办啊？”

“妈，您就甭想了，今儿晚上先在哥哥家睡一晚，明儿就回吧，哥哥他们也忙，哪有人陪您，还是先这样吧，等曼凝生了，您再过来住也行。”

“呵呵……对对，反正离得不远，我没事儿就来给你们做好吃的，就听林枫的，先这样儿了。”

在一屋子的欢声笑语下，夏晨烟终于让贤知诚心接受了，竟然还能留下她，让她激动地不知如何是好。想和贤知住，好好补补这些年对他的亏欠，又不放心曼凝怀着孕，不能离开她的照顾，左右为难好不容易决定，还是像现在一样，有空就来照顾贤知洛辰，先不搬回来和他们一起住。送走曼凝夫妇，贤知哄着夏晨烟让小莲带去客房休息了。拉着洛辰回了房，关门上锁，沐浴更衣，上床躺着搂着他说话。在灯下看着他的笑脸，洛辰心里生出花来，这个巨大的幸福来的太快太容易，让他到现在还以为是做梦。亲亲他一直上扬的唇角，贤知好笑的看着他问道，

“傻啦？！这从刚才就一直笑，就那么喜欢孩子？那就叫曼凝多生几个过继过来给你玩儿。”

“嗯，是喜欢孩子……咱俩在一块儿，就差个孩子了，你说……曼凝会不会把这个孩子给咱啊？我想要……”

趴在他的怀里，洛辰乐出了声来，逗得贤知也心情大好，趴在他耳边哄道，

“你啊，第一个恐怕这丫头不给，要是男孩儿咱就要来养着，要是女孩儿就给洋鬼子养，我喜欢男孩儿……嘿嘿……辰儿……咱也试试能不能自个儿生一个吧……”

“去你的，不要脸……唔……谁会生孩子！我又不是女……唔……”

满室旖旎，在打闹的中缓缓展开。夜风柔柔，似乎怕打扰到房里这对痴缠的人，窗外一轮弯月渐渐隐在云层中，漆黑的夜色将床上这对耳鬓厮磨的男子印照的更为缠绵暧昧……

第八十章

1933年大年三十除夕夜，爆竹声声，烟花漫天。如此美好温馨的一晚，贤知洛辰却是在上海滩最好的私立医院里度过的。因为全家放完开席炮仗，正在吃老陈精心准备的团圆饭时，曼凝的肚子突然疼起来，吓得一家人扔下碗筷风风火火开车送她来了医院。叫妇产科值班大夫一检查，发她居然就要生了，那大夫边叫人把曼凝往待产室送，边怪他们对孕妇不负责，说都到了预产期，不待在医院里待产，还到处乱跑，要是再送晚点，只怕孩子都要生出来了。

夏晨烟暗自责怪着自己太粗心，只想着和贤知好好过这个来之不易的团圆年，忙前忙后的买东西置办年货，糊涂到竟然就忘了曼凝的预产期就在这些天，让一直洋洋乎乎满不在乎的曼凝，被这突如其来的阵痛疼的变了脸色。夏晨烟越想越失职，越想越心疼，急的在门口直跺脚。贤知洛辰在妇产科门口和夏晨烟林枫等的焦急，看林枫急的团团转，贤知拉过他坐到长凳上劝着，

“哎吆，你转的我眼晕，坐下等吧，我瞧曼凝这丫头皮实着呢，一准儿能给你生个大胖小子，甭急了，急也帮不上她，还是安心等吧。”

洛辰温柔的笑着，看看急的脸色发白的夏晨烟，在身后搂着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味，就像抱着自己的母亲，心里揉进了对她的疼爱，抱着她柔声哄着，

“是啊，一准儿母子平安，母亲，您先想个名儿呗，甭站着干着急了。”

夏晨烟被他抱的安心了不少，儿子的怀抱让她贪恋，贤知从不和她如此亲近，倒是洛辰才像她亲生儿子一样，整天和她腻在一起，总想着给她往回带好吃的，还不时买些珠宝首饰送给她，哄的她开开心心。夏晨烟知道他这是心疼自己着急上火，才找点事让她分散一下精力，叹口气拍拍他的手，笑道，

“不急不急，这孩子的名儿吧，枫儿早就让我想了，可我想到现在也没想好，倒不如你俩给想吧，想俩，一个男孩儿的，一个女孩儿的，贤知，快想想。”

贤知闻言哭笑不得，看看一旁的林枫，再听听从待产室里曼凝传出的尖叫声，见他急的那张原本就雪白的脸都发青了，注意力根本不在他们身上。贤知无奈的笑着起身走到洛辰身边，拍拍夏晨烟的肩回着她的话，慢慢哄道，

“哎吆喂，我的老祖宗哎，这都什么时候儿了，您还能想这出儿，就算是想名儿，也得妹妹生了，回家好好儿想才成，跟这儿能想出什么来，辰儿，你也跟着瞎哄哄。”

洛辰笑笑没接话，只是放开手指指林枫，贤知转头看了才知道，一直很有绅士风度的林枫，这会正一反常态趴在待产室的门缝上往里面看着，脚下急的直跺，这起名字的话头，是洛辰想为他放松心情呢。不觉笑笑着走近林枫，贤知拍拍他的肩劝道，

“你跺脚也没用，你也不能帮她生，还是坐着等吧。”

“哥哥，您说，会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啊？”

林枫被他拉着坐下，两手搓着急吼吼的看着他问。贤知笑着看了他半饷，道，

“那你想要什么啊？儿子还是女儿？”

“嘿嘿……只要是曼凝生的，男女都一样……哥哥，这头胎的孩子，您就先别要了成不？我和曼凝也都很喜欢孩子，这头胎，就留给我们吧？以后生的再给您和辰哥哥过继一个行吗？”

看着贤知那张清丽绝色的脸，和水汪汪满是笑意的桃花眼，林枫有些胆怯的低声求着，说完还赶紧看看一旁站着的洛辰，蓝色眸子的惊慌和羞赧让贤知不禁感到汗颜。洛辰也听到他的话，心里有些失望，脸上却没有丝毫不满，浅笑着走近他，拍拍他的肩，安慰道，

“应该的，你们能答应我已经很感谢了，怎么可能抢走宝宝呢，放心吧，这个孩子是你的……”

“真的？谢谢哥哥，谢谢。”

“你这洋鬼子，以为我和辰儿是强盗啊？！连孩子都抢？！放心吧，你想给一个就给，不想给我们也绝不会强抢的，大不了再重新想办法儿找个孩子来给辰儿养，有什么啊……你这洋鬼子心眼儿还真多……”

贤知见他这样说，知道洛辰一定失望了，有些生气的起身拍了一下林枫的脑袋小声骂着。林枫摸摸头红着脸笑了笑，没敢再往下说，心里倒是暗暗松了一大口气，这头一胎，他还真舍不得给了贤知他们。

夏晨烟只顾着往待产室看，根本没注意他们说的话，只是听到什么抢不抢的，刚想转身问问清楚，就看那扇紧闭的门打开了，从里面推出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浑身像被水洗了似的曼凝。

“恭喜恭喜，是个千金，母女平安。”

一个护士跟在床边，怀里抱着一个裹着小花被的婴儿对贤知他们笑道。几人一看人出来了，激动的呼啦啦快速围上去，不同的是林枫冲到曼凝病床前，心疼的轻声细语安慰着，贤知他们则是冲到护士身边看起孩子来，气的曼凝躺在病床上直抱怨，

“妈！您和哥哥就关心孩子，都没人问问我怎么样儿了，哥哥，你的表现不好，以后甭想要孩子，我不给！”

“哦哦，嘿嘿……好妹妹，我就是瞧这孩子长的丑丑的，有点儿好奇，瞧了一下儿，怎么就不关心你了？哥哥可是最疼你了，是吧？辰儿？”

“是是，曼凝，你还好吧？身子怎么样儿啊？我已经叫老陈给你炖花胶汤了，一会儿就送来，到病房再说吧……”

洛辰一听曼凝竟然威胁说不给他们孩子了，吓得赶紧从夏晨烟身边跑到她床前陪着笑脸哄着。曼凝听见贤知说宝宝丑丑的，更生气了，躺在床上伸手拨开林枫在她脸上摸着的手，骂道，

“我当然好了，就是累了点儿，辰哥哥，您可听见了，哥哥说我生的宝宝丑，以后不给你们生了，哼！”

“哎呀好妹妹，他那是胡说呢，宝宝可漂亮了，我可喜欢可喜欢了，你别生气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