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结果是第二种。
米嘉从房间里出来,伸了个懒腰,一脸的得意,迎来米时探究的目光,回了他一个万事OK的手势。一旁的佣人从米嘉手中接过刚刚送上去的瓷碗,里面的稀粥被吃得干干净净。
谢天谢地,是第二种结果。
米时暗自松了一口气,不由得面露微笑,自己的宝贝弟弟虽不务正业,却是个情圣,这没什么不好,至少不用担心他讨不到老婆,不愁他因为追不到心爱的女孩子而要死要活。
就这一点,米时觉得自己比严臻明强很多。
米时笑过之后又觉得不妥,及时收住锋芒,毕竟还是在人家家里,纵使严家琪不是真的怀孕,一个待字闺中的大小姐,发生这样的事情传出去也不会好听。
米时用余光瞟了一眼严臻明,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发觉自己的想法,那人的脸上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哪怕是现在最大的难题已经解决,也没有表现出多少的欣喜来。
严臻明起身,看向一旁的米时,眼神真挚,“实在不好意思,劳烦你跑一趟,有机会一定登门致谢。”
米时赶紧起身接上对方的话:“哪里的话,都怪我们家那小子不懂事,平时就爱胡闹,没有一刻消停,都是被我给惯坏了,做起事来无法无天。不过对于男女交往,他一向都很认真,只是年轻人难得定性,这才闹出了这么多事,伤害了令妹的感情,怎么说都是他不对,严总你想怎么处罚他都是应该的,我绝不偏袒。”这话说得冠冕堂皇,让人家想发火都找不到契机,只能自认倒霉,加上把米嘉往死里踩踏,也断了人家想要招他入赘的念头。
严臻明是何许人也,岂会不知道米时的用心,“既然都说了是年轻人的事,又有什么对不对的,米少爷风流倜傥,多有女孩子对他倾心,也是应该的。”
米时还想说点什么,见米嘉已经下楼,便又打住了。
严臻明略微对他点了点头示意,继而转向刚刚下楼的米嘉,“麻烦你了,米少爷!”
米嘉倒也不知道客气,大大咧咧的坐下来,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不麻烦,这种事我经常干。”
米时闭了闭眼,再次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不过严臻明倒不甚在意,依旧笑得悠扬含蓄。
严臻明欲留米家两兄弟吃饭作为答谢,不过被米时以晚一点公司还有会议为借口礼貌谢绝,严臻明倒也不再勉强,只是两人免不了又要客气一番,看得一旁无所事事的米嘉哈欠连天,翻了无数个白眼。
最后严臻明说:“两位没有开车,我送两位回去。”
“不用麻烦了,刚司机来过电话,说是已经在外面等了。”米时礼貌回道。自己跟米嘉是被“绑架”着来的,当然得有人在后面跟着。
回去的途中,米时想,这么一闹,米嘉长了教训,应该可以消停一段日子了。他问自己的弟弟:“以后还敢不敢胡闹了?”
到了自己的地盘,米嘉再次活络过来,说话再无遮拦,“那个严家琪,是个小疯子,好在长得还可以,又生在个富贵人家,否则真是很难嫁出去。”
自己又一次高估了自己的宝贝弟弟,对方远没有那个觉悟,米时揉了揉额头,闭上眼睛。
算了,这么多年,米嘉随性惯了,不是自己多教训几次,一时半会就能改过来的,再说,自己也没想他改变什么,生长在大家庭里本来就诸多束缚,他想怎么样就随他去吧,出了问题自己帮他顶上就是,否则,要自己这个大哥何用。
4
而与严臻明,有了第一次的会面与交谈,再深入就不难了。
“总经理,该去酒会了。”助手手持一套燕尾服,敲门进来。
米时点点头,看了看时间,换过礼服,带上早已准备好的礼物出门。
自从米时接手佳皇总经理的职务以来,商会的李老一直对他爱护有加,他孙女的生日酒会,米时是一定要去的,更何况之前李老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自己的孙女喜欢徐志摩,喜欢诗歌,无非是想米时讨个巧,先别人一步,讨得她的欢心。
李老的意思很明显,米时是他孙女婿的头号人选。
李老是业界前辈,声誉很高,他的意思米时不敢忤逆,然而这恰恰是最让米时头疼的地方,因为,米时是个gay,这辈子也不可能娶李老的孙女。
米时是gay,这是米时唯一的秘密,连他的宝贝弟弟米嘉都不知道,如果可以,他只想带着这个秘密直至进棺材。
他不是没喜欢过女孩子,但他也实在搞不懂她们,喜欢徐志摩,却到英国留学,修的还是英国文学,米时替已故的徐志摩感觉可惜,学了三年的英国文学,却没有爱上莎士比亚,米时同样替已故的莎翁感到可惜。
瞟见米时,严臻明有些意外,他不知道那人也会来这种酒会,毕竟从前从来没见过他,现在想想,可能是之前就有遇过,只是自己没有留意。
发觉米时的眼光扫过自己,严臻明很礼貌地冲他扬了扬手中的酒杯,以示友好,继而对自己失恋中的好友道,“我过去一下,打个招呼。”
仲叙探了探头,顺着严臻明的视线望去,冲严臻明摇摇头,“他不是。”
严臻明笑了,饮了一口酒,“他不是什么?我只是过去打个招呼,之前欠他一个人情。”
“你会欠他人情?”对方抛了一个白眼过来,一副我还不知道你的表情。
严臻明无辜地摆摆手,“我真只是想去打个招呼,他不是我的型。”
这话倒也不假,他严臻明想要什么人,无需隐瞒,米时的确不是他的型,原因很简单,这个男人身上透着一股懦弱,眼神飘忽不定,要么就是心肠太好,要么就是行事不够果断,亏得他运气好,生在米家,还是作为长子,否则一辈子也坐不上今天的位置。严臻明为米家庆幸,幸亏米家还有一个老太太在,等有一天,老太太撒手人寰,凭着这位懦弱的长子,还有那个只会花天酒地的二世祖,撑不起米家的一片天。
不过严臻明还是有些好奇,他问自己的好友:“不过,你怎么知道他不是?”
仲叙瘪瘪嘴,似有不悦,“他是我的型,一开始我也以为他是,结果吃了闭门羹。”
严臻明低头笑了,“可能只是你魅力不够。”一边说着,一边饮尽杯中的酒,从侍应生那拿了杯新的,朝米时走去。
宴会刚刚开始,主角尚未登场,米时正经李老的穿针引线,与其他几位同是商会的前辈问好,余光瞥见严臻明在往自己的方向走来,心里有些紧张,他还是不能适应这个男人的气场。
米时想他应该不是来找自己的,于是侧了侧身子,把背影留给对方,继续与身边的人谈话。
米时的小动作哪里逃得过严臻明的眼睛,他再一次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幸亏米、严两家无利益瓜葛,否则,他吃定这小子了。
严臻明本来还想帮帮米时的,介绍他认识一些人,这会想还是算了,不要去打扰他了,不管是提携或是作弄无能的弱者,都不是他的爱好。严臻明这样想着,转身都已经打算离开了,这时候瞧无意中瞥见红光满面的李老,见到他对米时的欣赏照顾,心中萌生一股疑惑。全市有钱有势的人都在这里,其中不乏大把大把的青年才俊,可李老偏偏挑了这个胆小如鼠的男人,这让严臻明非常不理解。
如此,好奇心战胜了对弱者的歧视心理,严臻明走上去,从身后拍了拍米时的肩膀。
“米总?”
米时转过头来,看见是严臻明,有些意外,轻吭了一声,笑着问候:“严总!”
严臻明笑得一派温文,“看身形像是你,就过来打个招呼,上次的事,一直没有机会好好谢谢你。”这话说得好生亲密,连一旁的前辈们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们两眼。
与米时打过招呼,严臻明又把目光投向李老和其他的几位老人家,轻车熟路的说着些冠冕堂皇的话,不外乎是些互相的恭维和吹捧,但是他技巧拿捏得极好,不卑不亢,不骄纵不浮夸,本是圆滑世俗的话,但从他口中说出来,就显得格外的贴心。
米时在一旁默默的听着,忍不住再次佩服起严臻明来,自己怕是修炼再久也达不到那人的水准。
等到严臻明走远,李老拉着米时,一脸的凝重:“你怎么会交他那种朋友?”
在李老看来,严臻明这后辈的能力和手腕都不错,但是名声实在太差,重点表现在男女交往事情上,作为家长,特别是自家有女初长成的家长,最怕受到这种花花公子的觊觎,自然是很难喜欢他。
米时先是听着,而后耐心解释:“我跟严总并不熟,我都没想过他会来跟我打招呼。”
李老听了,满意的点点头,在米时身上,他挑不出一点毛病。
5
如此,没一会,主角登场了。
李小姐算不上是美人,此刻的光芒四射一半是化妆师的功劳,但是由于出生较好,又受过良好的教育,身上透着一股自信,平添了几分美丽。
这种生日宴说白了就是上流社会的相亲大会,等到众人送过祝福,吹过生日蜡烛,李小姐会先挑一位男士前来跳舞,这位幸运儿,差不多就是她中意的人。
但是在揭晓最终的答案之前,李小姐会先拆礼物,根据各位未婚男士所挑选的礼物,来判断每位男士的心意。
米时的礼物是头版的莎士比亚《十四行诗集》,千金难求是必然的。
米时挑了这么个礼物,算得上是个恶作剧,是想讽刺李小姐喜爱徐志摩却去学了莎士比亚的戏剧,很明显,他并不想讨大小姐的欢心。二来,米时的礼物还有另一层深意,是为他自己准备的。莎士比亚是著名的同性恋者,这诗集传说是他写给他的同性绯闻恋人南安普顿伯爵的,他们二人的关系一直扑朔迷离,真假已无从考证,但是在米时看来,这段恋情必定是真实存在过的。
李小姐看了礼物,别有深意的望了一眼米时。米时表面上礼貌的回应,心里却在思量:这位李小姐,并不只是个花瓶。
但是李老有些急了,他以为是米时搞错了,因为他的确是告诉米时,自己的孙女在英国读书,又喜欢诗歌,但是那诗歌,是徐志摩的诗歌不是莎士比亚的呀。
这一切被严臻明看在眼里,嘴角扬起一丝玩味的笑意,对着一旁的好友道:“看来有人是有备而来。”
仲叙只顾着喝酒,他是来买醉的,对于周围发生的一切并不感兴趣,“你送的什么?”
“不知道,看看不就知道了。”
严臻明的礼物是他的秘书选的,他连看都没看一眼就拿来了,反正他也不冲着相亲来的,不过是抽了个空前来凑凑热闹,若是好友仲叙不小心掉进酒坛里起不来,他也好拉他一把。再说,就算自己有这意思,李老也不容许。
拆开一看,是一条钻石项链。这样的惊喜,连严臻明自己都有些意外,隐约扬了扬嘴角,新来的秘书才跟自己多久而已,已经变得如此大方。
李小姐看了一眼严臻明,脸上透着甜美的笑意,严臻明非常绅士地点了点头,还礼回去。
“还是女人了解女人。”严臻明不无感叹。
仲叙了解严臻明的为人,懂得他话中的含义,“不过这两种女人,差得也太远了。”
严臻明不以为然,“出生再好的女人也还是女人,骨子里都一样。”
到了最后揭晓答案的时候了,众人翘首以待,谁知李小姐舞池中转了一圈,最终选中了李老,看那意思,势要陪自己的爷爷跳上一曲才甘心,众人会心一笑,当是李大小姐开了一个俏皮的玩笑。
然而,谁都不曾料,李小姐阔别李老之后,接着牵起了严臻明的手。
众人脸上写满意外和失望,毕竟李老中意的是米时,这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心照不宣而已。
众人惋惜,惟独米时暗自松了一口气,这是他最希望看到的结果,可以说是天上掉下的馅饼,如今自己成了受害者,今后便可以名正言顺拒绝李老的热情。那男人要表现,就随他去吧。
这样的处境,严臻明也很意外,但是他的修养不容许他拒绝任何一位淑女的要求。
俊男靓女的组合,很快吸引了众人的眼球,之前的惋惜已经不复存在。
翩翩起舞之时,严臻明无视眼前炽热的眼神,只在表面上尽量做到礼数周全,不与对方太过难堪。他也有些为难,毕竟自己也有过失,那样的礼物一出手,也难怪对方会错了意。
就如米时所想,李小姐并不只是个花瓶,她问自己心不在焉的舞伴,“你有固定的伴侣?”
严臻明挑挑眉,但笑不语。
她亦心思剔透,“是因为我爷爷?”
“你该多听取你爷爷的建议,他阅人无数。”严臻明诚恳的警示道。
李小姐不以为然,但却仍旧优雅,“你说那个米时?他看起来略显木讷,我比较喜欢有趣的人,人生苦短,刹那芳华,需及时行乐,你觉得呢,严先生?”
严臻明不置可否,对方赤裸裸的邀请他置若罔闻。他并不是在说米时,他只是提醒李小姐听从他爷爷建议,远离自己。
不过听对方提到米时,严臻明的心里不由得泛起丝丝的涟漪,眼睛有意无意的搜寻,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了那略显清瘦的身影。
米时从来就不是特别惹眼的人,手工定制的黑色丝绸的燕尾服中规中矩,怕是为了今天的场合才特别准备的,李老正在安慰他,那个懦弱但却不乏英俊的男人的脸上,写满了落寞。
严臻明有些过意不去,很明显,他伤了这位懦弱男士的心,这不是他的本意。
等到一曲完毕,严臻明想去找米时解释,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
6
米时的助手是他大学时的学弟,跟着米时后面久了,他深知有一位工作狂老板,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老板没下班,你总不好意思先离开,老板废寝忘食,你总不能先把自己的肚子给填饱,这些都可以忍,但是老板杜绝七情六欲,这点他可忍不了,他每天上班最期待的就是下班可以回家抱一抱女友,他工作的唯一动力就是有一天可以心爱的女子结婚生子。
他并不是在抱怨,他只是为米时抱不平,堂堂米家大少爷,何苦把自己逼成这样,连个普通的打工仔也不如,不能生病,不能休假,甚至不能有自己的私生活,跟哪些人亲近交好,跟哪些人恋爱结婚,都需要层层把关。
有的时候他也会问米时:“师兄,这么压抑自己到底为的什么呀?”
米时每次都只是笑,每次都没有回答。
到底为的什么?每当米时站在总经理办公室偌大的落地窗前,看着下面来来往往的行色匆匆的路人,暂时忘却身份,忘却工作的时候,偶尔也会想到这个问题。做一个普通的上班族,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每天挤公车吃快餐买打折商品,为水电费忧心,为房屋涨价烦恼,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少瞬即逝,他是家中的长子,这是永远也无法改变的,他生来可以开名车,享美食,住豪宅,穿梭于大大小小的酒会,人前有人羡慕追捧,人后有人招待伺候,所以他也理应担起肩膀的担子。
一天只有24小时,不会因为米时是新手就多出一分钟来,他的天赋不是最好的,学习能力也不是最强的,更没有人手把手的教授他秘诀,所以他只能比别人多花一点时间,多看一些文件,多尽一份用心。他太疯狂?他不疯狂不行,米家供着一位无所事事,又酷爱无事生非的小少爷,总得有人出来做事,挣钱养家,外带收拾一些烂摊子。
严臻明一回公司便辞了自己的女秘书。
年轻的秘书有些委屈,严臻明从未挑过她的不是,她还以为他很好打发,谁知她第一次做错事,对方便不再给她机会。
“我不知道,他原来这么小气。”她有些怨恨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