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去找了严臻明。
巧的是,严臻明也正打算去找他,可惜的是两人并没有事先约好,好端端的愣是错过了。也就是说,米时扑了个空。
找米时很简单,不在公司,不在家里,就一定是在回家的路上。
严臻明则不然,他懂得享受生活,从来不会委屈自己,天南地北都可能出现他的身影,因而找他需要一点难度。
米时亦是礼貌周全的一类人,到了严臻明公司楼下,并没有冒失上前,而是提前打了一则电话,名片还是那次在仲叙的聚会上互留的。
米时打的是座机,接电话的是位女士,应该是严臻明的秘书。
对方俨然训练有素,“先生,非常抱歉,严总正在外出差,按计划最晚三天后可以回公司。若是有紧急信息,我可以帮您转告,但是我不能保证严总什么时候能够回复。”
米时想,自己,自然是算不得急事。
对方继续问:“请问是否方便留下姓名,是否需要我转告严总,您来过电话?”
米时顿了顿,回答:“不用,谢谢。”
米时正要挂电话,对方却突然意外地制止,而且声音略显焦急,“先生,请等一下!不好意思,请问先生是不是姓米?”
米时愣了愣,脸色有些难看,一口答道:“不是。”而后挂了电话。
那人这么做是什么意思?米时实在猜不透,有些懊恼,亦有被侵犯之后的恼怒。
米时决定开车回家,小区内一辆运动版跑车迎面而过,这个型号的车国内尚未上市,拥有者不多,在米时记忆里,严臻明就有一辆,米时想也没想,调头追了上去。
追出没多远,米时又把车速缓了下来,有些自嘲地笑了,暂且不说车里的人是不是严臻明,就算是他,自己这么追上去能干什么,还想跟他理论不成,问他想干什么,是不是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米家跟他姓严的有关系?别忘了自己还欠他一个人情。米时正欲调头回家,前方的车却停了下来,刹那间功夫,车主已经下车,正朝自己走来。
米时无奈,从车里出来。
严臻明一手插在裤子口袋,朝着米时走去。他刚下飞机,本来只想到米时楼下转一圈就走的,没想被当场抓包,面子上过不去,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难得他一向从容不迫,也有腼腆无措的时候。
走出没几步,严臻明停了下来,闻了闻自己的外套,不由得皱了皱眉,外套上透着一股很大的烟味,必定是之前开会时染上的,只得脱了扔回车里。
严臻明有些懊恼,毕竟现在的情形跟他计划的有些出入,在他的计划里,今天应该是要好好睡一觉,明天再来找米时的。
接连开了几天的会,又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神色必定不会好,纵是对自己的外貌有信心,但他还是想给米时留个好印象,因为他还不确定米时在意些什么,对另一半的外貌有没有要求,多留一个心眼总没有坏处。
米时并没想好要说什么,兀自靠车立着,对方却有些急躁,解释着:“对不起,我没有要监视你的意思,我只是──”说是路过,米时肯定不信,然而纵使牵强也比被当成跟踪狂要好,“我只是──”
然而米时显然误会了对方的意思,他以为严臻明必定是接到了秘书的汇报才前来解释的,不过这个时候他已经决定不再计较,他有了新的打算。
米时打断了对方的话,笑问道,“都到门口了,要不要上去坐坐?”
严臻明有着片刻的失神,这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他不知道对方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很可能只是一句客套话,但他心里已经开始有些飘飘然了,脑中闪过无数幻想,不过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情感,自己这一身疲惫模样,实在不适合去他人家中做客。
严臻明无奈地咬了咬牙,“难得听你这么说,不过我刚从外地回来,身上味道不是很愉悦,不好上门去叨扰,想先回去洗个澡,再来拜访。”
米时浅浅的笑着,半开玩笑地回了一句,“寒舍虽小,但浴室还是有的。”
见到对方那副大无谓的态度,严臻明不由得吸了口凉气,他实在找不到理由再说服自己,也实在很难拒绝对方如此极具诱惑的邀请。
23
现在是什么状态?米时坐在客房的沙发上,就着落地灯看着过期的商业杂志,听着浴室里传出的水声,努力找回一丝清明。
自己之前的邀请用意非常的明显,想必对方也是冲着这点来的,不过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后悔的,若是真如自己打算的那样,要报恩的话,现在是不是该脱衣服了?米时轻笑了一声,暗暗自嘲。
还好米嘉不在家,米时不由得庆幸。
就在一天前,他收到米嘉的留言,跟一群朋友去了外地玩耍,没有个三五天,必定是回不来的。也好,这样难堪的情形,米时最不希望的就是被米嘉碰到,他不希望米嘉知道自己的大哥是个gay,如果可以,他希望这个秘密能保持一辈子。
水声停了,米时知道,无论如何,自己该上场了,这也不是想逃便能逃得了的事情,更何况自己心甘情愿。
如此一来,既能了了那人的心愿,让他不再纠缠,又能还了欠他的人情,从此不必再对他心怀愧疚,就算以后在生意场上再相见,也能坦然面对,多么划算的买卖!
严臻明自浴室出来,带出一股热气和湿气,原本的衣服是没法穿了,只在腰间围着一条浴巾,赤裸的上半身在诠释性感的同时也彰显着主人良好的健身习惯。一场淋浴洗去了一路的风尘以及身体里大半的疲倦,严臻明原本疲惫的脸色现在已经有所好转,只是那隐隐可见青黑的眼圈还在诉说他这一路来的艰辛。
严臻明左右晃了晃脑袋,向前低着头,用手随意扒了扒还在向下滴着水的头发,看见米时,严臻明停下手中的动作,冲对方扬起一个笑脸,似有感激之意。几绺刘海掉下来留在前额,严臻明并不去管它,径直朝米时所在的沙发走去。可能严臻明本无意为之,殊不知此时此刻,这一系列本不经意的小动作,在外人看来却是凸显着别样的风情。
看见严臻明这副模样,米时没来由地突然有一丝的动容,倒不是真被他所诱惑,而是看见他这副摸样,不由得想起了自家的宝贝弟弟,一样是看起来张狂不可一世的人物,一样是众人眼中的万人迷,其实都只是还未长大的孩子,生怕离了众人注视的目光,想方设法去吸引大人们的注意。
鬼使神差般,米时放下手中的杂志,拿起毛巾,来到严臻明面前,替对方擦起头发来。
严臻明有着片刻的错愕,但也没有拒绝,放松身体迎接米时的服务。他是聪明人,这样温情默默的时刻,说什么都只会破坏气氛。
上来之前,严臻明也没料到受到这般待遇,要说从没幻想过那是假的,但他也知道,米时主动邀请并不代表他已接受自己,米时这个人很难猜透,他在想什么自己不知道,他想追求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亲吻,拥抱,翻滚,一切来得那样自然,没有丝毫的刻意,也没有丝毫的强迫。
米时的神智去了大半,斜躺在自家的沙发上任由对方摆布,身上的衣物已经所剩无几,努力定了定神,看着面前亦处动情之中的严臻明,脑中掠过两人之前的两次性经历,一次是在野外空间狭窄的私家车里,一次是在酒吧的公共厕所中,惟独这次稍微正常了些。
几天不知疲休的工作,严臻明无疑是疲惫的,但是这会欲望上来,疲惫早已被抛诸脑后。一想到面前的人是米时,是那个平日里永远摆着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动情时却风情无限的人,是那个看起来宠辱不惊凡事谦逊忍让实则保护欲极强的人,是那个唯一一个挑起了自己的兴趣却胆敢拒绝自己的人,严臻明心里便不由得一阵激荡,充满了成就感。
虽然严臻明非常清楚米时的忌讳,知道他跟自己一样只做TOP,但这并不影响他继续尝试的决心。
严臻明亦有自己打算,跟以前的那些一夜情,只求暂时的欲望解放没有丝毫情感纠缠不同,他心里非常的清楚,自己跟米时不再只是露水情缘而已,之前只有他自己这么认为,现在他相信米时亦是如此认为。
既然还有后续内容,就不可能每次都是口交便能了事,总得有人妥协,既然自己不想做下面的那一个,那就只好委屈米时了。不过,严臻明没有丢弃自己一贯来的绅士作风,在自己有所尝试之前,一定要先把对方伺候舒服了。
严臻明使出了浑身解数,书到用时方恨少,怎么之前就没请个老师好好教教自己这方面的技术?
米时一直处于云里雾里,直到最后的时刻来临,才终于恢复了一些理智,手下意识地就握住了对方的手腕,阻止了对方的动作。眼神重新明亮,对上对方探究又有些渴望的眼神,终究是败下阵来,片刻地思想挣扎之后,眼睛重新闭上。
是自己心甘情愿的,本来也就是这么安排的,不是吗?
如此,再无扭捏。
从沙发到床上,顾忌到米时的心理,严臻明下手时分寸拿捏得极好,动作缓慢,用力格外轻巧。他本想先用手指扩张,等到对方适应后才彻底进入,然而却被米时拒绝,估计他心理上还有一些反抗,但是这个时候严臻明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箭在弦上,只能先做了再说。
大不了,下次让他做回来便是,严臻明不由得想。高傲如他严臻明,从来不曾居人之下,竟然也会有这样的念头,想必连他自己都未察觉。
虽然米时早有心理准备,但想与做完全是两码事的,直到最后结束,可以说是心理上上的痛苦远大过身体上的痛苦。
24
对于严臻明来说,这场性爱是心理上的满足大过身体上的满足,征服的快感远大过生理上的快感。
米时不曾做过受,身体心理都有抵触,更受自身性格所限,从头到尾冷冷清清,别提迎合,连起码的配合都没有。
为了顾及对方的感受,严臻明也不曾痛快,但他依旧感到满足,只因身下这人是米时。
一番动作之后,严臻明终于出来了,趴在米时身上大口地喘着气。片刻后,只见他笑着抢在米时嘴上亲了一口,翻身躺在一旁,一副心满意足的神态。
米时没有说话,连眉头也不曾皱上一皱,眼睛直视着天花板,眼神却似已经飘向别处。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是终于了了一桩心事之后如释重负,还是对自己把生意跟情事混为一团的行为的失望,是自诩心高气傲却最终屈于人下的懊恼,还是说好了不去招惹这人最终却被自己打破的后悔?
空气中残留着一股迷乱之气,身上也沾满了汗水的黏腻,生理上的不舒适将米时拉回现实。等到他回过神来,面对周遭的情境,脑海中闪过刚刚的种种经历,脸上的表情淡漠,对于发生的一切,他似乎已经能够坦然面对。
米时转头看了看身边的人,如此恶劣的环境,那人却已经熟睡。
米时想:他怕是真的累了,平时看起来极为讲究挑剔的人物,原来也不是特别难伺候,一张陋床,一条薄被,也就将就过去了。
米时捡起散落在地上自己的衣物,抖了抖拧成一团的被子,掀起一角搭在对方赤裸的身体上,继而出了房间。
严臻明下楼的时候,米时正坐在客厅的长方形餐桌上,边吃着早餐边看着当日的财经报纸。
不过是一场小小的合作签约仪式而已,却占据了整个版面,众人都在诧异,佳皇何德何能,能从盛达手中夺走已经是板上钉钉的西北轮胎厂?殊不知,是人家盛达拱手相让的。
一切都要拜面前这人所赐。
看见严臻明,米时把报纸反扣在桌上,继续自己的早餐。
见对方正研究着身上的衣物,于是解释道:“那是米嘉的衣服,他没穿过,看你们身形差不多,先拿给你穿了。至于你的衣服,我会让钟点工洗好后让直接快递到贵公司的。”
听了米时的话,原本喜逐颜开的严臻明,好比被人当面泼了一盆冷水,当下止住了面上的笑容。原本兴趣盎然打算坐到米时身边的动作,这会也停了下来,转了个方向,来到餐桌的另一边,米时的对面坐下。
本以为经过昨晚,两人的关系已经有所改善,谁知又回到了原点,严臻明心里难免有些挫败。他从来想要什么便有什么,感情上更是如此,从来都是别人挖空了心思来讨好他,各类型的人物物色好了,任他挑选,哪需要他这样去迁就别人?
也就是说,对于恋人之前的那些小把戏严臻明并不在行,正如他猜不透米时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
严臻明本就是极为骄傲自我的人,何从被人这样奚落忽视过,自尊心作祟,言语间自然不肯退让,“那我身上这身衣服,我回去洗后会派人送到府上。”
米时搅了搅盘中的玉米浓汤,漫不经心地回道:“不用了,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必那么麻烦,严总穿过直接扔了吧。”
严臻明顿觉兴趣索然,两人都不再说话。
再呆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严臻明心里堵着一口气,心想着:我虽对他感兴趣,但谁又能保证这兴趣能持续多久?他米时也不是多么了不起的人物,最多不过是有着几许清高多了几丝冷漠之气而已,昨夜一试,也不过如此,还真得非他不可了不成?这世上还没有我严臻明非他不可的人!
严臻明正欲起身辞行,刚好这时佣人送上早餐盘,只好又打消了之前的念头,拿起三明治象征性地咬了几口,随手拿起桌上的报纸翻看,不必言说,恰巧就翻到了佳皇与西北轮胎厂签约的那个版面。
本就不是什么需要隐藏的事,这会见对方已经看见了新闻,米时干脆把话题摊开了来说。
“这件案子你们研究了半年之久?”
见米时主动挑起话题,严臻明心里闪过一丝得意,合上报纸,半玩笑地答了一句:“早知道佳皇也对这项目感兴趣,我半年前就退了。”
“这样不负责任,怎么向那些替你卖命的职员们交待?”
“我是老板,何须向他们交待,凡事只要我说了,他们照做就是。”
米时轻笑了一声,其中不无轻蔑。
严臻明意识到自己的失误,米时一向是注重同事间的平等互重,于是补充道:“这样多好,我给他们的工资一分没少,他们乐得清闲。”
米时不是刻薄的人,说话也一向懂得分寸,但是此刻却藏不住心中的鄙夷,“这就是严总一贯来的行事作风,为了一己私欲,而弃股民的利益于不顾?”
严臻明被这突如其来的指责弄得是莫名其妙,他是因为不想米时受人摆布要挟,更不愿他为了一桩生意便要跟王一鸣这样的歹人打交道,这才好心帮他一把,他不感激也就罢了,竟然还如此冷嘲热讽。
不过也就这这个时候,严臻明终于看出了点门道:“昨晚你主动邀请我,就是为了抵西北的人情的?”
米时不语,等同于默认。
严臻明在心里暗自自嘲,看来自己真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才会如此的后知后觉。
自己早该想到的,米时是什么样的人?性格懦弱温吞,凡事迟疑,突然果敢起来必定不是什么好事,更别提一直坚持做TOP的人昨晚会突然甘心屈居自己身下,还以为他终于被自己感动,原来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如果不是米时,严臻明也许永远不会知道,自己还有在人前动怒的一天,不过就算是在这种时刻,他亦懂得怎么克制自己,不过让自己做出太过火的反应。
他只是拎起米时的衣领告诉对方:“我告诉你,我严臻明认定的东西,没有一样是我得不到的,想跟我撇清关系,门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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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百年难得一遇的人,现在到处都是他的身影。
餐厅、酒会、俱乐部,只要米时可能出现的地方,严臻明必定在场,要么鲜花美酒,要么特别的节目说乐逗趣,米时从不觉得做男人有何不妥,这会倒也开始羡慕起女人们来,可以肆意享受被追求的待遇。更别提那些送上门的生意,一些之前对佳皇并不热情的客户,现在也纷纷倒向,向米时大献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