遨游云间——黑树

“再看，我脸上就要长出花来了！”傲目视前方，心平气和地说。

“正好呀，我还寻思大哥的脸上太平坦没个花插！”飞扬一反常态回击。

“哈哈……”

“哈哈哈哈……”

一路洒满欢乐的笑声。

“少爷，好多人呀，快醒醒！”是云培。

飞扬睁开眼睛向窗外望去，乡野间挤满背行李地，拖家带口的百姓，行色匆匆。

“大哥停车！”

“你别下来了，我去问问。”傲本来不打算管闲事的。

一会儿傲回来，一脸平淡地说：“他们说前边祥泰村闹瘟疫，全村人都被困在村里不让出来，里边还有一半没得病的人。他们是邻县的村民，怕感染瘟疫都逃出来了。”

“什么？”飞扬和云培大吃一惊。

这瘟疫传播速度极快，又是不治之症。一场瘟疫都会死个上千人，影响极其恶劣。

“别怕，有我在，你们不会有事的。”

“不是，”飞扬掀帘跳下，“那些没得病的村民怎么办？”

傲急忙上前扶住他，责备道：“小心点，摔倒怎么办？

“不行，大哥，咱们还是去祥泰村看看吧！”禁不住飞扬央求的眼神，傲叹口气，语气不自觉充满宠溺的滋味，“你呀，太爱管闲事啦！得，就听你的，就算上刀山下火海，大哥都陪你！”

赶到祥泰村才发现，村外早已有重兵把守，不让进出。

“站住！圣上有旨任何人不得接近瘟疫发源地。”为首的士兵气势汹汹的上前道。

“可是圣上知不知道，村里可还有一半没得病的无辜村民呀！”飞扬恼火地看着眼前重重包围的士兵。

“让开！”傲沉着地说。

“大胆，尔等想抗旨么？”一干士兵紧握兵器，充满敌意地盯着他们。

傲一脸平静，眼中透着如那狮子般傲视猎物的悠闲。

“一起上！”为首的士兵一声令下。

傲淡淡扫视一眼。士兵们冷汗直冒，全动不了了，不是因为傲的神功，而是因为被那凛冽冰冷又嗜血的眼神震慑住了，那绝不是人类的眼神，比圣上还高贵，还不可一世，泛着不将一切看在眼里的无情，任谁在这摄取心魂地眼神下都大气不敢出，不敢行动一步。

轻轻松松如入无人之境一般驾车进入祥泰村。

全村漫着一股难闻的烟味，似乎大量焚烧了什么，那味道令人作呕。

“少爷，怎么会是这样？”云培看周围静的太过分颤声问道。

“……”不待飞扬回答，一声凄厉的叫声突然响起，“官鬼子进来啦！”不一会儿杂乱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白烟散去，面前站了百人，有老人，有小孩，有男有女，此刻都如临大敌。孩子们哭着，女人们红着眼睛怨恨地看着他们，男人们攥紧手里的镰刀和斧头。

“砸死他们！”不知谁喊了一句，把人们的愤怒点燃。

感觉到傲的怒气，飞扬轻轻抚抚他的胳膊，低声说：“这些人被天下人遗弃，内心愤怒完全可以理解，我们一起承受他们的怒气吧！”

傲不做声，这时一个鸡蛋冲飞扬迎面飞去，傲立刻转身护住飞扬，那金黄的蛋黄在傲黑色的长衫上滑下。

“傲大哥，”飞扬察觉到发生了什么，心疼的用力推他，“放开我！我说的是，让我们一起承受！”无奈傲的胳膊像铁打的一般纹丝不动。

鸡蛋得逞了，烂菜叶，腐坏的西红柿……如雨般砸来。

如此心高气傲的人背后忍着众人的侮辱，向着自己的却是安详沉静的笑容，收敛精光的双眸闪着溺死人的光采。

“你们别再扔了，别再扔了！”云培扑在傲前面展开双臂护住二人，“我们是来救你们的！真的，我们不是朝廷的人！”

仿佛没人听到云培凄厉的哭喊。

“求求你们都停下吧，我们真的是来救大家的！相信我，你们一定会平安活下去的。”

听到那句“你们一定会平安活下去的”发疯的人们立刻静下去。

飞扬示意傲松开，傲似乎很不甘愿。

他拍拍哭得淅沥哗啦的云培，走到刚才攻击他们的难民面前，他的视线缓缓扫过这群人，小孩恐惧的眼神，女人绝望到快崩溃的容颜，男人警惕怀疑的戒备。

他停在一个很有精神的小男孩面前，俯身，柔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丰龙。”

“今年多大了？”

“六岁了！”很有精神的回答。

“读过书么？”

“读过！”男孩非常自豪的看看从刚才就一直紧紧抓着他的母亲一眼。

男孩的母亲含泪点点头。

“丰龙真棒呀！那我考考你，《棠棣》会背么？”

“会，这个周先生教过我们！他还夸我记性很好呢，我背给你们听，”一本正经地晃着小脑袋画圈，“棠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死丧之威，兄弟孔怀，原隰裒矣，兄弟求矣。

脊令在原，兄弟急难，每有良朋，况也求叹。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务，每有良朋，烝也无戎。

丧乱既平，既安且宁，虽有兄弟，不如友生。

傧尔笾豆，饮酒之饫，兄弟既具，和乐且孺。

妻子好合，如鼓琴瑟，兄弟既翕，和乐且湛。

宜尔家室，乐尔妻帑，是究是图，亶其然乎”

“非常好，丰龙，你果然记性很好呢。那你知道这首诗的意思么？”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扑闪扑闪，摇头。

“我来告诉你吧！这首诗的大意是‘棠棣花开白灿灿，萼蒂相依多鲜明，试看当今世间人，有谁能比兄弟亲？死之逼近多可怕，此刻兄弟最关心。即使丧命埋荒原，兄弟也会来相寻。鹡鸰鸟飞鸣在原野，兄弟闻讯救急难。纵有平日好朋友，见你遭难徒长叹！兄弟尽管墙内吵，却同心抗外侮。纵有平日好朋友，遇难有谁能相助？死亡霍乱已止息，生活平静又安宁。此刻也有胞兄弟，感情不如朋友亲。摆上肉菜一碗碗，开怀畅饮多欢欣。众位兄弟已齐集，和乐融洽情更亲。鱼水和睦情谊深，团聚安乐喜盈盈。妥善安排你家庭，让妻儿更添高兴。请你深思又熟虑，此理确实很分明！’”

一首完毕，才注意到女人早已泣不成声，连男人也红了眼眶。

“乡亲们，如今巨大的危机摆在我们面前，每天都有身边至亲之人过世，此时我们更应该团结在一起，共同研究瘟疫的源头，而不是心生绝望坐着等死。”

“此番我们进村来就是为了和大家共存亡，让我们一起把那该死的瘟疫克服吧！”

他平静地站在众人面前，浑身散发着令人臣服的领袖风采。

众人跪下。

“乡亲们快请起，今天起我就是你们的兄弟！”

傲远远望着飞扬，那首即时歌带给他的震撼不可谓不大，他突然意识到，这样才华卓绝的飞扬少爷，这样宅心仁厚的飞扬少爷，不会专属于他，那样耀眼的一个人，有更多人需要他。

心里深处钝钝的疼……

第八章：不是兄弟吗

接下来，他们先视察患者情况。症状为：持续高烧一个月，浑身起血泡，奇痒难耐，破皮后，血脓所到之处又起一堆血泡，且不能愈合，不出三个月便会死亡。村中连牛羊也不能幸免。

飞扬由村长赵富贵带领查到最初患病的男子住处，此人叫刘根子，已经病逝。据他的遗孀曾氏说，“刘根子患病前放牛时偷懒进了一个从没见过的池塘，回来两天后就发烧昏迷不醒，后来身上起了很多血泡，因他大呼痒得难受，曾氏就帮他挑破，其间他清醒了半天，后来马上血泡更严重了……村里人也陆续出现相同的症状。”

问题集中在那个可疑的池塘。飞扬谢绝了村长带他们去找的提议，和傲大哥两个人去了平时刘根子放牛的路线。

这祥泰村水草丰美，看得出是个富庶的村庄。路边长着高大的槐树，将阳光阻隔，洒在地上的是一个个金黄色的圆。

“这里感觉真不错，要是没有瘟疫，百姓们该多和美！”飞扬感叹。

傲大笑，道：“云弟当真见识少呀，这天底下还有更美的景色，更雄伟的山峰，更辽阔的海洋和更肥沃的土地。”

“咦？”飞扬神往的看着傲。

“哈哈”看飞扬崇拜羡慕的表情，傲心花怒放，“等你办完事我就带你游遍名山大川！”

飞扬乍一听非常欣喜，但转念一想，沉默了。

“云弟，有股子不寻常的气流就在附近。”傲停下脚步，闭眼仔细感觉。

飞扬忙向四周环视一遍，突然看到旁边草木有一处非常凌乱，似乎被很多人踩过。“大哥，就是那！”

他们顺着凌乱的痕迹小心翼翼地走，傲已经把飞扬护在身后了。

不远处有一个池塘，上面漂着白雾，没有阳光照射，安静的树林中静静地隐藏着什么，透着说不出的古怪与诡异。

“云弟快屏住呼吸！”傲待看清后，急忙回头捏住飞扬秀挺的鼻子。

飞扬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一头雾水地被傲抱起飞快地原路返回。

直到又回到原来的道路上傲才放下他。飞扬的脸上鲜红欲滴。也不知是因为傲一直捏着他鼻子让他呼吸困难，还是因为被傲抱着。

“放开我！”飞扬甩着脑袋，生气地瞪他。

“啊，抱歉。”傲一是看呆了，忙松开捏着他鼻子的手。

飞扬大口呼吸好一会儿，气息渐渐平稳，脸色恢复正常，问道：“刚才那到底是什么？”

“那团白雾是地狱里升腾上来的鬼魂的怒气怨气和阴气的凝结体。按理说应该迅速升空到圣池接受净化才对。没想到居然盘踞在人间。”这次连傲也皱眉了。

“很严重？”

“嗯，因为这邪气集结着上万只鬼的仇怨，异常凶猛，天底下也只有圣池才净化得了。不知因何原因使它遗留在人间，凡人吸入就会导致各种各样的灾难。”

“那为何这邪气到刘根子进去才开始作恶”

“我想是这些槐树把邪气困在里边，不让它溢出。刘根子偷懒打破了槐树的屏障，当然那邪气也就随他回到村里了。”

“那有没有办法，可以驱散那团邪气？”

傲不做声。好一会儿他看看飞扬，轻轻叹口气，道：“办法是有的。就是由我将村里所有邪气全数吸入腹内，再赶在毒发之前飞往圣池接受净化。”

飞扬愣愣，“没有其他办法了么？”

傲摇摇头。

“即便大哥神功无边，但那团邪气怎么看也不是那么容易收服的。”飞扬陷入两难。让他的傲大哥遭遇这种危险，他是万般不愿见到的，可是……

傲摸摸他的头，笑道：“你也太小瞧大哥了吧。”

飞扬吃惊地抬起头。

“这件事对我来说小事一桩，”傲满不在乎的地说，“况且，让你为难是我最不愿看到的。”

飞扬心里咯噔一下，看傲大哥的表情，似乎说这番话是那么理所应当。

“你先回村里等我。”说完傲转身又向那林子深处走去。

飞扬并没有听他的，一直在等他。

天快黑了，傲也没有出来，飞扬着急了。不行，一定要进去看看。

他顺着痕迹又走了一遍，到池塘时，发现那团白雾已经消失了。可是左右看不见傲大哥的身影。

飞扬沿池塘转了一圈也没看见傲大哥。“怎么回事？”飞扬不敢往下想。

他呆呆地凝望着池塘，坐在槐树下。这时天已经黑下来了。

没有他。没有星星。没有月亮。

“飞扬少爷……”

“少爷……”

“云少爷……”

远处杂乱的脚步渐渐靠近，人们终于在槐树下发现已经昏过去的飞扬。天寒露重，飞扬发着烧。

昏迷了三天，云飞扬终于醒了，他睁开眼第一句话就是“傲大哥呢？”

迎接他的是祥泰村男男女女充满歉意的眼神。丰龙本是个坚强的男孩，此刻居然放声哭起来。

飞扬心里慌起来，声音都颤抖着，“丰龙，傲大哥呢？”

丰龙止不住的哭着。这哭声让飞扬心烦透顶。

他看向村长，“傲大哥到底怎么了？”

村长惨白着脸，默默不语。

飞扬生气了，环视这一屋人，没有傲大哥，没有云培，大病初愈的他猛烈的咳嗽起来。

“云少爷，你先别急，再躺下休息会儿。”村长急忙上前，要扶他。

飞扬摆手示意他停下，待恢复平静后，又问：“云培呢？让他来见我。”

“少爷……”话刚落云培就急急忙忙从门外跑进来，“你终于醒啦！”

飞扬注意到云培双眼含泪，一副疲惫的样子，心里的恐惧感更强了。

“我刚刚去喂傲大侠喝药了，他一直昏迷不醒，喂进去的药汁又全吐了……少爷你也昏迷着，我……”说着泪水就掉下来。

“别着急，慢慢说，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飞扬颤抖的手覆上云培的。

那天，云培目送少爷和傲大侠离开，心里很不高兴，少爷说什么也不带上他。他就去帮村长熬药。黄昏的时候傲大侠一个人回来了，脸色苍白，步履蹒跚。云培从没见过傲大侠这副模样，吓了一跳，忙上前扶住他，问：“傲大侠，发生什么事了，少爷呢？”

傲立刻瞪大眼睛，反问：“他还没回来？”

“是呀，你们不是一起走的么？少爷到底在哪？”云培快急死了。

傲沉默了。半晌又古怪地笑了，小声自言自语着，“……放心不下……我赢了……”

“傲大侠，你说什么？”云培竖起耳朵也没听明白。

“云培，你先别问，扶紧我。”傲像是下定决心似的抿抿嘴，将全身重量倚在云培身上。

他身上飞出许多光线，只是不再金灿灿，而是发着白光，飞入村里的每家每户，不一会儿许多泛着乌黑光泽的光线又重新回到傲的体内。傲立刻吐出一滩黑血，昏死过去。

云培和乡亲们扶他上床，一直无所不能的傲大侠变成这样，云培更加担心少爷了，他趴在傲的身边一直哭喊着，“我的少爷啊……”

傲的眉头一直紧紧皱着，像暗里在拼命使劲。

凌晨时分。

似乎用上全身最后的力气，傲抬起沉重的眼皮，虚弱的说：“飞扬在槐树林……”这次傲耗尽所有心力，沉沉的合上眼。

一直没再醒过，他就那么躺着，似乎永远不会醒来了。

飞扬颤巍巍的下床，没人敢拦他，云培赶紧扶住他，“少爷我带你去看他。”

屋外密密麻麻站了一群人，他们一见飞扬立刻行跪拜礼。云培解释道：“他们都是病人家属，这几天病人的情况都在陆陆续续好转，他们是来感谢您的。”

飞扬顾不上他们，由云培引着直接去找傲。

来到一扇门前，“你守在外边吧。”匆匆对云培说，上前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