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和他们一样有闲情的人不多,平台上空落落的,只有他们两个客人。
肖特点完东西,等食物上来后让服务生退下了,然后抬头看楚陵的眼睛,慢悠悠地开口,“说吧,你想问我些什么。”
第十一章
“肖特……”楚陵抬头看对面一脸沉静的肖特,猛然发觉原来他才是被困在网中不知所措的那一个,而肖特,早已经置身事外,对自身的处境了如指掌,冷眼看事态发展。他头脑里一片混乱,不知从何说起。
“楚陵,如果是为了季木葵的事情,你大可不必这样。”肖特叹一口气,将信封取出放在桌上,“你想看的话,就自己看吧。”
楚陵没去碰那叠照片,只是沉默着,然后问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肖特听到这句话,苦笑了一下,“我原本也不想去知道,可惜没人给我装傻的机会,你和季木葵的第一次碰面在欣悦酒店17楼的餐厅,TMD我刚好在隔壁包厢……”
“你那时就知道了?”楚陵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我听到了季木葵说的话,他让你选择,我知道你会选择哪一条路的。”肖特道,“楚陵,从头到尾所有事情我都明白,所以我从没恨过你出轨,我离开,只是觉得,你没给我信任你的机会。”
楚陵沉默了。
肖特缓缓闭上眼,慢慢开口,“我在1202房间的时候,闭上眼可以想象到你们俩在做什么,和另一个人在床上翻滚,想想就令人恶心……你从没注意过,那段时间你的身上多了薄荷味香水的气味,是为了掩盖季木葵的味道,可是反而欲盖弥彰……我原本被禁播的MV忽然间被批准了,那天去文化局和季木葵擦身而过时,看到季木葵身上穿着你的DIOR……”
楚陵有些哑然,他没想到自己两年前的所有做法都被肖特摸得一清二楚,而肖特,却从来没对他说起过,而今提起来,却是那样一副淡然的样子,好像两年前一声不吭去了非洲的人,不是他一样。
“那么,楚陵,我真的很想问一句,”肖特睁开眼,目光望着沉默的楚陵,“你除了可以保证自己曾经爱过我之外,你可不可以告诉我,现在,你还爱不爱?”
“肖特,对不起,”楚陵终于开口,“我知道你不需要我的道歉,但是我还是想要说。季木葵的事情,我会解决的,近两个月他一直拖着我不放,因此我才一直没有空跟你说清楚……”
“对,那天你从日本回来我就告诉过你,你已经错过了我原谅你的机会,”肖特眯起眼,喝了一口奶茶,“所以现在,我不想听你说抱歉,而且也没什么意义了。我只要你的一个答案。如果你爱,或许我们还有可能,他的事我们可以一起解决,我父亲也会插手;如果你说不,那么无需为了我那么大伤脑筋,直接说清楚,谁都不会欠谁。楚陵,或许两年前我还无法接受现实,但现在,”肖特低下头看了看万家灯火,“我父母很关心我的终身大事,他们不会让我犹豫太久。”
“肖……”楚陵微微动容,下意识想叫肖特,却停到一半。肖特无力地抬起头来对他笑笑,道,“我的大明星,做选择吧。那时候你对着季木葵,可是没有犹豫呢。”
面前二十八岁的男子,成熟稳健,不同于七年前刚毕业的他,只是楚陵发觉,肖特身上始终没有变的,是闪亮的眼和嘴边的笑容,带着无奈,却依旧明媚。
两人恋爱后,肖特曾经很喜欢叫楚陵“我的大明星”,楚陵不解,肖特道你既是“大明星”,但又叫别人知道你是“我的”,带了宠溺与满足的叫法。而今时过境迁,这个称呼听起来却格外苦涩,楚陵终于明白,自己推掉其余通告,一定要去赶《我是大明星》时的心情:是那么的期待,和莫名酸涩。
“肖特,”楚陵深吸了一口气,微微笑起来,“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情。两年前,我确实出轨,和季木葵,并且在你离开后,一直和他保持着床伴的关系,直到你回来为止。”
肖特挑挑眉,“嗯哼?”
“我承认自己的错误,坦白‘真相’。”楚陵很认真地开口,“所以,肖特,我很爱你,我们还有机会么?”
肖特笑,眼睛在灯光照耀下亮晶晶,“楚陵,你知道么,刚才我在家里的时候,我告诉我爸所有的事情,我爸叫我自己做选择,然后我从家里出来,上了你的车。那时候,我一直在想,你会不会比两年前坦诚……”他倾过身子,轻轻碰了碰楚陵的脸,“你让我很满意,真的。”楚陵感受到他脸上的湿意,“如果有可能,我会选择接受。”
楚陵笑了笑:依旧是那么孩子气啊。
楚陵还没来得及开口,肖特已经坐正了身子,换了副口气说话,“不过,床伴的事情还是要先解决吧?我想,季木葵应该并没把你仅仅当作床伴而已,他既然敢将照片泄漏给我,说明他为了你可以什么都不管,那么,怕下次寄给我的就不只是照片,而是一枚定时炸弹了。”
楚陵知道他已经放下,眉头也皱了起来,“也是,那时候我太失意,想要随便找个替身,没想到他如此执念,而且越发严重,每次见他,都竭尽全力扮作你的样子,从外表到神态,而且不许我提到任何人的名字……”
“哈,怎么说的像个强迫症患者,那医生,你有治疗方案么?”肖特轻笑道,眼中早已不见刚才的泪光,他用叉子叉起一块慕斯蛋糕,“医生,和他断了吧,我想我在这件事上插不了手,他很爱你。”
“肖特,我正在努力,可是他总是……”楚陵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
“我爸想找他父母谈一下,毕竟是父母,他们肯定不会让自家儿子闹到太荒谬的地步的,季木葵也不会不听父母的。”肖特吃了一口蛋糕,然后推开盘子,“在非洲几年不碰甜食了,现在有些不习惯,下午的茶廖夏加了太多糖,第一口险些让我吐出来。”
“是么,我倒习惯了……”楚陵指节抚摸着杯沿,淡淡接上话去,“肖特,这回相信我,我可以把这件事情解决的,伯父身份尴尬,都是领导,这样去谈有些伤身份。”
“既然你要这样,那随你。”肖特靠在椅背上慢慢道,“我可以信你一次,但如果这次你再失信,我可能一直都不会回来了。”
楚陵道,“放心,我不会的。”
肖特摆摆手没让他说下去,自顾自道,“不过还好,至少这次,你给了我相信你的机会。”
这时候,肖特有电话进来,他接听,“嗯嗯”了几声,然后挂了机。楚陵在那头垂着眼给肖特倒茶。
“喂,想知道是谁么?”肖特摇摇手中的手机。
“唔,何灵?”这么晚了,应该是何灵才会打来电话吧,肖特以前不喜欢晚上休息被人打扰。楚陵放下茶壶,回答。
“错,是廖夏……”肖特放下手机,“所以说,楚陵,你的动作可要快一点了,要不然,说不定自己老婆还真会被人抢走呢。”
“你对他有意思?”楚陵的手莫名抖了一下,他晃过神来,继续喝茶。
“难说,”肖特笑,起身绕到楚陵那边,从他手中抽下茶杯放到桌上,亲了亲他的唇角,“祝你好运,看看季木葵和廖夏的速度是谁快。”
说罢,他慢慢悠悠往门内走去,顺手跟楚陵摇了摇手,“我先走了,廖夏叫我去吃夜宵。”
楚陵坐在位置上,看着他离开,叹了一口气:今晚,算是有了进展,还是,多了挑战呢……只是连自己也没发觉,眼角多出的温柔。
而那端,肖特抿抿唇,心道还没觉得怎么恶心,看来还是没有超出心理洁癖的底限。他笑了笑,走进电梯里去,楚陵楚陵,看来你还有机会。
他拿起手机拨号,“廖夏,我马上到了,有事跟你谈,先把你家那位撂倒送回家去。”然后不顾电话里廖夏跳脚的声音,悠哉地下楼去。
“看来你还是原谅他了嘛……”廖夏没能完成把何灵灌醉的任务,肖特刚在酒吧位置上坐定,半醉的何灵就一脸八卦地凑了上来,“刚才是不是打扰你们两个叙旧了啊……”
作为一个什么内情都不知道的人真是幸福啊,廖夏和肖特心照不宣地抬了抬眼,对视了一下。
“不过,我记得楚陵从日本回来那天,你也不是说原谅他了么……怎么现在又变成这样了呢……”何灵依旧不折不挠地喃喃,手拍拍肖特的肩,“喂,你们家那口子到底怎么样了?被你这样三番两次虐来虐去,一般人估计都承受不了哦……下午楚陵不是还去捉奸了么,怎么还是你有理啊……”
肖特听不下去,发觉何灵越说越不对劲,皱了皱眉,端着酒杯问一旁的廖夏,“何灵今天怎么了?怎么忽然想到来酒吧?”
廖夏看了看何灵,然后凑到肖特身边,拿出一份报纸,“肖特,你不知道么?”
肖特疑惑地摇摇头,接过报纸一看,头版头条就是蔡依木和一陌生男子在看婚纱的照片,两人穿了情侣装,还配了一张小图,是两人手上的对戒,而整则新闻的大意差不多就是蔡依木另寻新欢,何灵何去何从。肖特随意瞟了几眼,面色也凝了起来,“我原先就说蔡依木那个女人不是何灵的那杯茶,现在做事那么不低调,弄得人尽皆知,叫两个人都很难办啊!”
廖夏吐吐舌头,“娱乐圈的东西真复杂!”再看看何灵,已经趴在吧台上起不来了,肖特叹一口气,放下报纸,叫几个酒保把他送到楼上的钟点房里去。
送走何灵,廖夏先憋不住了,急问,“你和楚陵到底怎么样了?听说你把你和楚陵的事儿都告诉你爸了?你胆子也太大了啊……”
“那我也是没办法啊,我现在的情景,你叫我问谁去合适?”肖特揉揉太阳穴,“我爸这回也习惯了,没打没骂,就说让我自己选择。”
“那楚陵那儿呢?”廖夏皱眉,“大半夜的,你们去欣悦喝‘晚’茶?”
“我告诉他其实我知道所有事情,他很震惊,然后还是选择了要和我一起,”肖特喝了口酒,缓缓道,“我还以为他知道我一直在瞒着他其实知道真相之后,会翻脸骂我贱人然后老死不相往来的呢……怎么这年头,人心那么难猜,我爸和楚陵,我一个都没猜准……”
“没猜准也好啊,”廖夏道,“要是你决定跟楚陵坦白,结果楚陵跟你绝交,那你不是要伤心死?再说,你爸也不傻,知道自家儿子陷得这么深,去了非洲两年都难以自拔,他还有什么办法?至于楚陵嘛,是他先瞒着你的,你骗骗他有什么不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
“你还真是乐观啊,当初不是你提醒我要防季木葵人心叵测的么,怎么现在这么积极向上了啊。”肖特看了看廖夏,“不过话说回来,这回蔡依木的事情闹出来,怕你的机会多的是了。”
“喂,何灵的事情待会儿再谈吧,”廖夏被说到命门,有些不自在,“你不是说季木葵很难解决么?”
“是啊,几年前我见他的时候,还是挺阳光的男孩子啊,”肖特皱皱眉,“怎么几年不见,变本加厉这么多?难道真有强迫症?怎么对楚陵这么执念……”
“那还真是棘手,季木葵这个人后台不一般,我们没办法动他,也不可能叫他父母带他去做精神检查,说你儿子脑子有毛病叫他离楚陵远一点,要么就干脆住精神病院去什么的……”廖夏托着下巴,闷闷道,“肖特,看来你们俩的事还是有些难办啊……”
“哼,”肖特笑了一声,“难办?这我从两年前季木葵找上楚陵的时候就知道了,我预计过很多种可能,就是没想到自己会陷得这么深,两年后还是放不下他……否则,这种打着为了爱情的幌子和别人上床的男人,我早就丢掉了……”
“可惜这回你要认栽了啊肖特,你也是有弱点的,”廖夏笑道,“刚好有个楚陵,可以叫你神魂颠倒不知所措,然后从了他一辈子的……”
“算是吧,”肖特也并不否认事实,大大方方地应道,“所以我想,既然算是两人有缘,那接下来的事情由着他发展下来,再看着办吧。若真的是有缘分,那估计结局不会差到哪里去。”
“乐观的是你吧,”廖夏摇摇头,“肖特,其实我一直很欣赏你随遇而安的性格,无论做什么职业无论在什么地方生活,都可以那么淡然地去适应。我希望你可以幸福,真的。”
“我也希望你可以。”肖特回看他,微微笑起来,抬抬酒杯,“干杯。”
第十二章
永远不要低估命运女神的想象力,有人如是说。毕竟哪怕是命运女神这类人物,也会有囊中羞涩的一天,轻飘飘地给你一个结局就GAMEOVER了。
一日肖特做完节目,忽然接到沈姨的电话,肖特有些奇怪,按下接听键,道,“喂,沈姨么?”
“恩,肖特啊,你现在不忙吧?”沈姨在那头的语气有些焦急。
“哦,我刚做完节目,本来就想回公寓了,沈姨你有事么?”肖特回答。
“肖特啊,既然这样,你就别回公寓了,欣川医院知道吧,直接过来吧……”沈姨的声音里带了些哽咽。
“医院?沈姨,到底怎么了?你没事吧——还是我爸?”肖特的语速也急了起来,顾不上收拾手头的材料,就往电梯赶。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你爸不小心下楼的时候少踩了一格,左脚骨头骨折了,别的没什么大碍。”沈姨听他担心,便不由安慰,“肖特你慢慢来好了,你爸现在好好的,你开车的时候小心些,别开太快了……”
“好好好,我马上过来。”肖特挂了电话,冲出电梯直奔地下车库。
虽然还没到下班时间的晚高峰,但主要道路上的车流还是挺多,肖特在驾驶座里急得冒汗,开了冷气也没用,好容易半个钟头赶到了欣川医院。
肖父的病房在5楼外科病房523,肖特匆匆上楼,一路上险些撞着个拿了一托盘生理盐水的护士,匆忙说了句“抱歉”就继续往前赶。
到了523病房,肖特扭开把手,看到自己的父亲左脚正挂了石膏,在床上半躺着,沈姨在一旁坐着削苹果。两人本来在低头聊天,听到有人开门,都抬起头来,看见是肖特,沈姨先招呼着,“肖特来了啊,快来休息会。”
“爸,你没事吧?”肖特接过盛情难却的苹果,坐在了沈姨身边,看了看父亲床角的左脚,语气里不掩饰小心翼翼的担忧。
“没事,你要是再晚来一步,估计我都得出院了。”肖父一本正经地讲着冷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