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通道之都市狼踪 中——洗尘的细雨

豪哥望向苏罹，抬抬下颌，示意他照老人的话做。

“外公！”苏罹噙着泪点点头，任由豪哥一挥手把他送到地面上，仰头望了他们一眼，一咬牙转身毅然离开。他没逃下山，反而朝幸存的左边偏院走去。很幸运，他以前就住这幸存的左边偏院里。浮云闹不清为什么自己的目光会跟着苏罹走，会感受到苏罹浓浓的伤感，会深入苏罹的内心深处……在家族里，苏罹没有交情特别好的同辈，他也弄不清苏家到他这一代有多少人。凡获得“苏”姓留在本家的子侄辈都是天生带能力者，彼此之间相互竞争各自修炼，然后走出外边由经验丰富的同族指导各谋生路，能力特别出众通过考核才有资格在家族内管事。他是孤儿，由长辈供养住偏院，已毁掉的主屋以及族中机密地带都是他的禁地。苏家家规极严，不会出现虐待、欺负孤儿的无人品事件，但长辈们多少有些偏袒自己的亲骨肉，没几个乐意见他学有所成能力出众超越自家的儿女，指导他修炼不怎么尽心，何况他这一辈还出了一个百年甚至千年难遇的奇才苏罗。无论他怎么努力，始终游离在家学的边缘。他运气不错，随后天才苏罗被非间之界带走了，身为家主的外公心情极好，亲自带几名家族幼童出门历练，他脱颖而出得到外公的注目。他的好日子随即来临，大舅、三舅认真栽培他，他的地位也随即提高，成为他这一代的重点培养对象，第三代的准接班人。

苏罹房中的一切还保持着他离开时的原样，他的术具也在。快速收拾了点东西，特别找了个匣子装外公的铃铛放进背包里，背着。

旋即，浮云的视觉离开苏罹到了屋顶……“为什么？”老者不要豪哥扶，嚅嗫着：“你们能来，他们怎么不来？妖气冲天，守夜人、非间界的监察员为什么不来？难道任由我们苏家殒落？难不成苏罗也抛弃了自己的家族？”

原来如此……浮云明了视觉、听觉跟随豪哥的心走，豪哥专注哪处，他才能看到听到感觉到。

“轰隆隆……”，上空连续巨响，静止的那团浓黑剧烈震荡。

豪哥凝神，大喊一声：“苏罹！”

苏罹听到声音已奔了过来。

“接住你外公！找安全的地方先躲起来！”豪哥拎着老者朝苏罹甩去。

苏罹慌忙把手里的术具插在皮带上，张臂接住了外公。

“回你屋里，有秘道下山。”老者落在苏罹怀里后立即道。

浓黑裂开，天地陡然亮堂起来。先掉下来的是破碎的鼓和铁琵琶，随即下了浓稠的血雨，接着有两个断手断腿的人一前一后摔落下来。豪哥双手一错，飞纵而起伸展双臂捞住了他们，一瞧，有气，快没命了。

一边跑一边朝上望的苏罹脚步一滞，痛哭，“大舅、三舅！”

老者闭眼，拍打苏罹的肩膀，闷吼：“快走！”

浮云望向上空，凌空而立的两人……认识——辛哥和那位懒散的超能力者。

辛哥脚下踩着一条乌黑的摇头摆尾的不知名的鱼，盘着手臂戾狠地盯着豪哥，瞧他光鲜依旧，只怕在当看客没动手。懒散青年还是无精打采的老样子，由辛哥脚下那鱼的两根长须紧圈住了双脚。他似乎受了点伤，衣服破破烂烂，嘴角还挂着血痕，捋了捋随风飘到额前的散发，扫了豪哥一眼，问辛哥：“他是你等的人？能力一般嘛。”

辛哥道：“可能不是。”

懒散青年打了一个响指，鱼须上扬，懒散青年在空中转了几个圈，回到辛哥身边道：“除了他，今晚的香港已没有其他的能力者了。”

辛哥问豪哥：“你是苏罗？”

豪哥不答。面对强敌，他还得分一半的心关注苏罹的动向。丧失成妖变人的记忆，空有一身妖力，他的战斗力远远不如上空的懒散青年。只希望拖延时间，苏罹能顺利地从地道逃下山。

苏罹不知道自己住了十几年的房间有密道。进了屋，外公要他放下他，只见老人家坐在地上，双手翻转古怪的手势，开口吟唱：“生门床柱左右旋转各二，踩七进三，立谷。”

苏罹眼前，他的那杆木床自动旋转两圈然后碎裂木屑自动构成了一个咒符，“轰隆”一声，地板裂开出现了通道口。往里一瞧，黑黑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脚下一切尽收眼底的懒散青年挑挑眉，微笑道：“看样子他不是。呵，你等的人似乎不来了。”

“怎么会不来？”辛哥皱眉，似乎相当困惑。

“苏家没联络他？你早早下了战书，苏家也有准备通知族中所谓的精英到场，怎么会漏掉了最厉害的那位？哈，看来苏家低估了你。”懒散青年扭着脖子东张西望，又问：“打算玩到什么时候？”

辛哥不再看豪哥，深邃的目光落到残败的房屋上。

懒散青年也随着他的视线转，突然笑了起来，“你邀请来的某些朋友价值观不同，可惜了那些价值连城的古董，希望倾巢之下有完卵。”

辛哥看了他一眼，“你……心情很好？”

懒散青年抚着自己的心胸，笑道：“苏家的新家主多少有点料，玩了一场，这里稍稍有点兴奋，得多讲点废话压制情绪。千万别激我，情绪上来连你的小命一起报销，到时别在幽冥地府告我的状。”

辛哥脸色泛绿，只说：“随你，废话我奉陪。”

“辛老大，你真是精明的生意人，做买卖空手套白狼。你瞧，你招来的人手全报销了，节省了尾款抵销唾手可得苏家这些毁掉的古董。”

辛哥稍稍有些动容，问：“都死了？”

“苏家也不是吃斋念佛的，多少有点料。瞧，他们不怕死，不逃，残存的都聚过来给你杀。”

辛哥纠正他，“杀人的是你不是我。”

“您撇得可真干净！”懒散青年瞧着地上朝宅子奔来几位苏家人，再瞧瞧豪哥，弯弯十指，掌心多了两只泛着白光的手榴弹。

妈呀，还是人类的超能力厉害！浮云暗中喝彩，感慨：鬼焱、章显、林彬之流，灵力、妖力再强也只能借物，没办法随心所欲用力量制造实体武器，而且受不知哪来的规则束缚，力量再大也成不了地球的主人，还不如这个人类来得自由。如果这轻视生命的家伙哪天一个念头能制造出核武器，人类得完蛋。

“再等等。”辛哥的视线集中在宅子的某一处，“老家伙躲起来了，你找得到他吗？”

“你真是个阴晴不定的家伙！想要报仇，早就可以直接秒杀他，何必玩猫捉老鼠？”懒散青年睨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手腕一翻，手榴弹消失了。

辛哥眼神冰寒刺骨地盯着地上苏家残存的人，道：“我刻意留下他的命大有用处。一是，用他引出苏罗，找到非间之界的总部；二是，恐怕只有他才知道苏宅的全部秘密。”

“哈哈，你认为苏家地底建有藏宝库？说得也是，古老的玄门世家有一两件奇珍异宝并不稀奇，能摆出来给人看这些古董在苏家家主眼里肯定算不了什么。”

对方的话似乎刺激到辛哥，他的脸色有点难看了，冷冷地说：“你懒得动脑子了。护宅的阵法一开始就破了，在……强力摧残下，还有将近一半的房子保持完整，地下没秘密你也信？你不香港人，不知道苏家的暗中势力有多大，更不知道根本没人清楚这大宅子是哪年建成的，谁设计的。苏家能代代生育能力者，血统没稀薄过，目前的第三代更离谱，出了一个苏罗，苏家的基因与基因学不相符，没秘密才有鬼！”

“哈，你对苏家的基因有兴趣，怎么不娶苏家的女人？”懒散青年似乎听不懂辛哥的言外之意，只按自己的逻辑接话。

辛哥显然被他的话呛道了，不自然地咳嗽起来，恼了，问：“你，找不到老家伙？”

“就在地下，老家伙自以为隐了形，能保得了他家的那个好像叫苏罹的后代。对了，苏罹不正是你指定要活捉的人么？”懒散青年指了指宅子的某处。

全神贯注倾听他们交谈的豪哥关心苏罹，不自觉地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寻思着：时间拖得不够长，苏罹逃得不远。

“糟糕！豪哥小心！”浮云见豪哥分了神，暗觉不妙。果然，正如他所料，懒散青年乘豪哥分心，手腕一翻，一柄银行手枪握在手里，毫不迟疑地射出一枚子弹。

浮云白替豪哥担心了，混过黑的豪哥对危险对子弹有本能的警觉，身体一晃，险险避开了子弹，同时冲着上空的两人挥出一掌。

45

“轰隆”的巨响如同雷呜，震得双耳生痛。豪哥的这一掌准头好、威力足，浮云甚至觉得有劈山裂地的凶猛。可惜辛哥脚下那条死鱼样喷出一团雾气如同结界迎上他的掌劲，只落得一声巨响的下场。

耗了力落了空，豪哥也不气馁。他不是轻易肯认输的，旋即全神贯注连击数掌，还一掌威猛过一掌，气势磅礴地击在同一点上。

这条能结界的鱼是辛哥的盾牌，山脚的结界也可能是它的杰作，能坚持到现在，力也耗了不少。碰上蛮干的豪哥短兵相接终于抵挡不住了，结界逐渐出现裂痕。站在鱼背上的辛哥没特异能力，受余波侵袭，口喷鲜血往下栽倒。

那鱼，灵性十足，鱼尾一摆立即缩回缠懒散青年双足的须，一甩，圈住了辛哥的腰，再往下游了几圈，顺利地接住辛哥，却也支撑不住往地上砸去，立即遭受苏家残存伤员们的攻击。

懒散青年在一边闲着，没鱼须支撑也还能云淡风轻般立在上空，一点也不理辛哥和那鱼的死活。

行事磊落的豪哥却没把握这大好的机会劈死罪魁祸首辛哥，反而专注地盯着懒散青年，认定只有此人能威胁到苏罹的生命。

“你为什么你不直接干掉我的雇主？他一死，这里的一切与我无并，我可以立即走人呐。”懒散青年翘翘嘴角，似乎对豪哥蛮有兴趣的。

豪哥皱眉，他讨厌这类人。

“让你失望了。你虽不是我的对手，但干掉你也得费力气。我还不想毁掉香港，不想跟你正面对打。当然，只等你稍微露出破绽，让我有机可乘，我才出手解决你。”

豪哥原本是沉得住气的，此时也被他的话给激了。“无耻！”咆哮一声，双拳击出，跟科幻片似的挟电带电声势吓人。

两人有距离差，豪哥拳头朝上处于不利的位置。

懒散青年说到做到，果然不跟他正面撞击，甚至不还手，光凭身形轻巧，以换位移形轻飘飘躲开。

浮云暗叹：“豪哥在黑社会白混了几年，没学会阴毒小人玩阴耍黑的那一套。”

好在，豪哥本体为虎是凶兽之王，王者气度不屑耍小手段，好战却是天性。虽被对方激怒乱了章法，很快醒悟，几拳落空立即纵身飞扑过去缩短两人的距离。他记忆缺省造成的不方便很快被战斗本能接替，脚下无物也能凌空，擅长的近身搏斗的优势立即显出来，不给懒散青年有空隙凝神造武器。

懒散青年托大了些，低估豪哥没发挥出来的能力，一进被他磅礴的气势和快与闪电的手脚给镇住，居然处于下风。

他们这儿斗得热闹打得精彩打得好看，激飞的能力没结界防护，下边未塌的建筑和人全倒霉了。

苏家那些战得只剩半条命的强弩之末恨死了辛哥，誓要手刃仇人。那条鱼不顾自身，在灵力不足下弄了个小结界护住辛哥，由得苏家人在它身上戳打。鱼的苦刑没熬多久，苏家人被上空大战波及，一个个往地上栽。

鱼设在上空的结界消失，台风暴雨侵袭他们。

鱼缓过气来，辛哥指使它强力扫平剩余建筑，找出藏了起来的苏家老鬼。

懒散青年中了拳脚，喷了一口血后喊道：“辛哥，你的仇人躲在东南方，经纬度XX，地下50米左右。”

关心则乱的豪哥手脚一缓，忍不住往下望——懒散青年等的就是这一刻，双手一拢，一只篮球大的泛光黑色雷弹出现，往豪哥怀里一丢……。

皮糙肉厚骨头壮的豪哥没当场炸得粉身碎骨已属侥幸，当即如断线风筝往下飘。他够坚挺，伤得很重，硬是不顾惜自己半途翻身朝辛哥扑去。

那鱼行动迟缓，见他袭来，躲闪不开，只翻了半个身，以身为墙护住辛哥，任由豪哥的两掌击碎它的鱼骨。

懒惰青年弹了弹溅在衣领上的血珠子，飘身降落，看都不看人和鱼，到某处，一扬手一枚手榴弹往地下炸。

落坑，伴随惨嚎声，植物残屑、泥土、血肉和雨水一齐飞溅。

惊得豪哥脸上失血，全身肌肉爆满，衣服裂成碎片，张嘴虎啸声声。

声音惊天动地，声波见物即摧。

鱼，白眼一翻，挺了。

鱼的结界破了，辛哥七窍流血倒地。

懒散青年也没能幸免跌入坑中，双耳流血。没昏，看到坑里老的护住小的胸和头部，炸裂了，死了。小的除了炸伤了四肢，七窍流血还有点气，晕了过去。

懒散青年提着小的翻身出坑，坐在地上，一手捏住小的咽喉，吐出一口血，懒散地道：“把辛哥抱来，换他。辛哥如果死，大家一起死。”

一步步朝他走来的豪哥看到苏罹的惨状，眼睛红得滴血，理智还在，不敢违背懒散青年的话，小心戒备倒退着抓了辛哥过来。一摸鼻息，没死，直接把他抛给懒散青年，趁对方换手接人之机，闪电般冲过去夺了苏罹就往山下跑，还不敢背对对方，小心抱住苏罹，只倒退着跑。

懒散青年没追，观察辛哥的伤势。

豪哥跑了一段距离，苏罹出血严重体温越来越低。豪哥也伤得重，力量消耗得快到底了，没办法屏蔽雨水。见懒散青年没追过来，躲在大树下撕了某死者的衣服帮苏罹止血包扎伤口。

辛哥生命力顽强，醒得比苏罹早，在懒散青年的扶持下，掏出鬼焱曾跟浮云说过的贝壳托在掌心……那条大鱼“嗖”的一下缩小被贝壳吸入，随即各人的尸身残物甚至破烂的残砖烂瓦等物也一起被吸入进去。

动静很大，豪哥瞧见了，吓得全身一哆嗦，立即抱好苏罹转身拔腿就逃。

就算懒散青年有心放过他们，辛哥也不肯。他踢了懒散青年脚，指向了豪哥。“活捉！”他们的听力也被豪哥的啸声，懒散青年把他往腋下一挟，立即追了过来。

同样带了一个人，先跑的豪哥速度远不如懒散青年，距离越来越近……风声、雨声、脚步声、喘息声、心跳声……跑进浮云脑海里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心跳加速，浮云冒冷汗了。

越来越近……

懒散青年扬动空余的手，一把泛光的像是剑，尖端却是三爪钩，一抛钩住豪哥的锁骨，入了肉，渗血成珠，顺着雨水往下流，眼看豪哥就要被倒拖……痛！他忍不住狂啸。

懒散青年承受不住声波，手脚一软，剑柄离手，带钩的剑消失。挟住的辛哥也跌落地，压倒灌木顺着斜坡往下滚。

脱了身，豪哥没回头继续往下跑。然而就在这时——“呯咚！恭喜你中彩了，有机会去异域一游。不过，只是单程哦，有去无回的。啊哈哈哈哈。”

这声音……？鬼焱？！豪哥忍不住回头一瞧：只见懒散青年扶着辛哥被圆环形的红光围在其中，“嗖”的一下消失了。

“浮云？！浮云！浮云！浮云！”

脸好痛！干嘛打我？浮云捂住面孔睁开了眼睛。天，天亮了？啊！他居然躺在地上，坑边？对上豪哥焦急的脸。

他疑惑地问：“我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