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花的果实(生子)上——汀上白沙

作者:汀上白沙  录入:11-09

“你同洛伊认识几年了?”

夏弘文像是没有见到佐岸脸上的不解,继续盘问。

“……从大学第一年就认识,我们做了六年室友,毕业之后感情也很好……”

这问法,简直就是盘问的态度了!佐岸心里的疑惑更深,却碍于礼节不好发作,只得老实作了答。

“毕业后感情也很好……”夏弘文轻声反复地叨念着佐岸的话,细细眯起的眼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光,“我想我知道了……很高兴认识你,佐岸。”

说着也没多加犹豫,转身直接踏出了房门。

真是一个奇怪的家伙!

这番没头没脑的审问结束没多久,梵洛伊便踏着欢快的脚步蹦进来了。“小岸,我们回家吧——”

“洛伊,有事我想同你说。”

扯住梵洛伊的袖子,佐岸将先前那怪异的夏医生好好给叙述了一遍。

“他?他来找过你!”梵洛伊听罢,快乐的脸色顿时冷却了一大半,“他可是——唉,算了算了,总之一言难尽,以后啊,见着他躲得远些,他不是个安全的人。”

“是吗?”

望着朋友意外垂下的眼,佐岸的心里似乎是有了某种解释。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病树前头万木春?他的爱情是划下了终止符,然而他的洛伊,倒受到了爱神的呼唤?

呵,古怪之人并非无情无意啊。被爱着的感觉总是幸福的,好好把握吧,洛伊。

第三十二章:分化

由于已经做好了彻底同旧生活告别的打算,回家后刚喝了一碗汤,佐岸便找了纸笔写辞呈。梵洛伊就坐在一旁托腮看着他。事实上对于朋友的举动,只要能离了姓佑的混蛋,佐岸无论做什么选择他都会义无反顾地支持。但工作上的事并非儿戏,这点还是得问问清楚的,“辞职后你准备再干什么?有找好下家了吗?如果可以我能托人给你通通关系找个别的医院什么的……”

“哦,这倒不用。”写了一小段开头,佐岸搁下笔,像是在思索,又有些茫然,“说实话,医生这行做得真有些累,时间分配也不够。我需要一个时间弹性大的工作,这样以后对宝宝也好。”

“这种工作何其难找!现在用人单位你也不是不知道,个个想把你当机器使,请个假还得扣个一天半的工资。啧啧,那你打算怎么办?青黄不接没有钱的时候,这日子总还是要过的啊。”

“没有钱倒不至于。国内我妈留给我的一套房子起码算一笔不动产,这几年工作的积蓄也相当可观,撑个两三年倒还是没问题的——我不会两三年还找不到工作吧?那我这博士文凭不白拿了?”这一点佐岸也挺相信自己的能力。

可梵洛伊却没那么乐观,“你有没真正在人才市场里混过,哪晓得一家一家拿简历毛遂自荐的苦?再说了你那灵活工作时间的要求那家公司的人事部敢收?又不是自己做老板,想什么时候上班就什么时候上班!”

梵洛伊说的是无心之语,那句老板也算是发发牢骚。但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佐岸这正为自己未来工作发愁的人忽然被这么一点拨,“自己做老板?主意不错——可以纳入考虑范围之内!”

于是没等梵洛伊回过神来,大笔呼呼地赶完了辞呈,又撕了张纸开始写计划——没办法,怀孕要避免辐射,电脑不能用——这思路一旦通了思想就跟泉涌似的哗哗流。待梵洛伊琢磨透了佐岸的想法,他已经在第二张纸上耕耘自己的营业目标了。

佐岸的计划倒也不算复杂。他喜欢喝咖啡,便打算在临市中心的区域里找一家小小的店面开咖啡屋。地小投资也不会特别厉害,自己工作了多年的积蓄差不多能够用来交付前期的费用。至于比较难打交道的上头,这点佐岸也仔细想过了。多亏当年佑教授在开这家生殖中心的前夕带着他在政府那里东奔西跑,工商卫生局那几个手头有权的家伙他佐岸倒也能算认识,通起关系来自然是要比平常人容易得多。有了这两点做基础,想必一家咖啡屋的开张也不会难到哪里去。

梵洛伊是不晓得佐岸脑子里的古怪想法有这么多的。定定看完一厚叠沾了浓浓墨水的计划书,心中顿然生出一种对佐岸的敬佩。“你不该学医啊小岸!”他感叹,“进咱们隔壁的商学院,你就能上那什么什么福布斯排行榜了呀!”

“嘿嘿,哪有那么厉害,都还是纸上谈兵呢。具体的事要我回国了才能进行进一步磋商啊。”擦擦沾上了墨水的手指,佐岸憨憨笑着,“诶,不过话说回来,我真的那么有经商头脑吗?要不然以后让宝宝学商,我也好混个首富她爹做做?”

“不是我说你,真给点阳光就灿烂啊!还首富她爹,我还首富她干爹呢。”没正经地推了佐岸一把,梵洛伊也笑得开怀,“对了,给孩子起个名吧,总宝宝宝宝叫的多生疏!”

没想到此话一出,却顿时凝住了佐岸脸上的笑颜。

“名……”笑容渐渐隐去,换上的是一种略带怀念的忧愁,“她的名字啊……怎么说宝宝总有佑海的基因在,这一点是无论如何都抹去不了的——就叫佐逝情吧,纪念那段逝去的情分。”

话音落下,屋内霎时陷入一片尴尬的安静。梵洛伊不知道自己该用一种什么口气来回答宝宝的这个名字。但很明显的,他晓得佐岸的内心深处,总还是有种割舍不去的记忆。

“你,总还是忘记不了他的吧。”

许久,他才轻声道。

“忘记……这么刻骨铭心的疼,哪会忘记。”佐岸自嘲地笑笑,手掌在肚皮上似寻求安慰地轻轻按摩,“不过这种记忆叫爸爸一人承受就行了,逝情总还是快快乐乐的,对吗?”

唉,也对。

梵洛伊满脸无奈地伸出手指戳戳佐岸的肚皮,表示一种无能为力的赞同。

不过不管怎样,辞呈在第二天的时候还是被传真了出去——为避免被追踪到详细住址,佐岸特地跑去三个街区之外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花了一笔小钱传的——没多久老头便在自己的办公室中读到了这封来自于他最最器重的学生兼下属的辞职信。

信中佐岸的用词谨慎语气诚恳,几乎没有提及一丝一毫佑海的错, 根本没有提到孩子落掉了事,只是简略地叙述了自己想尽计谋都无法解除到佑海因而失掉了赌局。结尾更表达了对辞职这件事的歉意,以及希望佑海以后能够找到一个真正相爱的对象相守一生等等。

总之,是一封客套的圣母辞职书。

结果佑老头见了信差点昏厥过去。

佑海刚回国,还没来得及放下行李便被自己的老爹叫了过去问话。老头桌上摆着的正是那张传真纸。佑海一见那干净秀气的手写字便知情况不妙,主动开了口,“是不是佐岸发回来的信……”

“信!信你个头!那是辞呈!”老头气得手指都开始不利索地发抖了,“去了趟荷兰你硬生生的把人佐岸给逼走了是吧,败家玩意,尽晓得给你爸添乱!当初是你提的那什么破赌局吧?好啊,把我培养得这么好的苗子给生生赌走了,我看这空位子你叫谁来填!”

这话的意思是佐岸的走,错全在佑海身上。

“我——”

堵着一口气,却是怎么都使不出来。佑海破天荒地面对父亲劈头盖脸的职责哑了口,因为说到底,那的确是他的错。失去一个孩子的痛苦全叫佐岸一人承受了,而他,作为罪魁祸首却灰溜溜地逃回了国,这一点于情于理都是极不丈夫的行为,佐岸在信里没有提及一丝一毫他的错,这已经是对他最大的宽恕了。

所以他没有还口的资格。

“是……是我对不起他。”

低下头,佑海深深叹了口气,几乎是忏悔般地低诉。

“晓得对不起就好!”见佑海悔意如此,老头毕竟还是偏袒自己儿子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些,道,“想必佐岸写这东西也是给你这家伙气出来的。你不如回个信,好好给人道个歉,那赌局就算玩笑话,把人从荷兰接回来再说?”

“没有回信的必要了。”

“什么?为什么?!”

“没为什么!”佑海忽然抬头,脸上痛苦与暴躁交织,“佐岸的孩子流掉了……一切都是我的错!求您别再提佐岸了,行吗?”

因为他忘不了在医院中的最后一眼,佐岸脸上的绝然与悲伤,那画面,就好像生生刻在自己大脑中一般。

一切纠葛,一切往事,随着一句结束,全都化为青烟而去。他佑海,甚至卑鄙得没有理由拥有这些美好的回忆。

第三十四章:两极

佑老头终究还是没能搞清楚两个年轻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这点不影响他的判断力。被儿子后悔般的怒吼怔了片刻,老头垂下头,“流掉了……难怪。佐岸是个好孩子,但你,你是没那资格同他在一起的了。”

“我知道。”

“所以佐岸的辞呈我批了,你如果有空,替他把办公室的东西收拾出来。”

“是。”

说罢父子二人竟是再也没有什么对话。两个人的心情都差到了极点。佑海在这极为压抑的办公室中也没有呆下去的耐心,将文件往桌上一放,便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那间办公室的门上,佐岸和佑海两个人的名牌都还紧紧贴在一起,看上去亲密而讽刺。佑海看得直觉刺眼无比,伸手将佐岸的牌子给拆了下来。这情景正巧被路过的护士所撞见,见佑海摘牌,好奇而关切,“咦,佐医生要换办公室了呀?”

“不,他辞职了。”

也不管小护士由好奇变惊讶的神情,佑海面无表情地说完便走进办公室,呯的一声关上房门。

佐岸的东西并不多,或者说在出国之前他本人就已收拾好了一切,除了必要的文件还留着之外,柜子里根本就没多少个人物品。佑海跪在地上翻箱倒柜地寻找着那些属于过去记忆的东西,满室的灰尘呛得他的眼睛直眨,直到有一颗莹润雪白的贝壳不经意掉进他的手心时,眼中的液体顿时像开了闸门一般哗哗地滴落下来。

他忘不了佐岸在接到这颗海兔螺的时候眼里的温柔爱意,那一刻似乎时间都静止了下来,整个海滩整片星光都好像是为他们两个存在一般,海浪为他们轻柔地唱着情歌,佐岸的脸庞被月光照得分外好看,那一抹因羞涩而爬上的粉红,竟胜过了世间一切美景。

他佑海以为这些回忆都能够忘却的!

可是现在……他的愚蠢到底给他带来了什么结果!

但世上哪还有什么后悔药?父亲说得对,他根本就没有资格同佐岸在一起,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混蛋。为了所谓的玩笑,开了一场赔进自己一生的赌局。悔恨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原来这场游戏的输家,到头来竟是自己……

不过且不管佑海在国内如何如何痛苦后悔,在荷兰的佐岸却是过得舒坦。心中没有一点对不起对方的内疚,满心的希望就是肚子里的宝宝。最近又迷上了咖啡事业,整天泡在当地的图书馆里借阅一本本有关自己今后事业的书研读,既算充电也算胎教。几个月下来,肚子是一点一点鼓起,英文竟也突飞猛进地好了起来,甚至连日常的荷兰语都学了个大概,弄得梵洛伊简直不愿放他回家,成天劝着让他留在荷兰发展。

“还回国干什么?”这句话最近反复出现,佐岸的耳朵都听出茧来了,“等我身份搞定咱们弄个假结婚——嘿嘿,真的也行——让逝情留在荷兰读书多好,干嘛非得回去开什么咖啡屋?”

“去,我可没兴趣同你结婚——你还是考虑考虑你那上司吧。”

佐岸捂嘴,看着梵洛伊忽然变红的脸色偷笑。他不知道那个夏弘文是用怎样的一种攻克法攻克下梵洛伊的,只知道某一次梵洛伊醉酒被夏弘文送回来,自己端醒酒茶给醉得卧倒在卧房中的梵洛伊时,却意外撞见夏弘文跪在他的床边,两个人的嘴唇紧紧胶合着,不知是夏弘文的霸王硬上弓还是两情相悦,总之之后梵洛伊闭口不说他这位上司的一句坏话,周末的时候借故外出的情况也越发大增,有一天晚上甚至一夜未归,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姗姗来迟,带着几个可疑的颈间痕迹,和一种被人疼爱了一晚的特殊风情。

“结婚……哪会这么快!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梵洛伊的脸色越发红润,那种欲说还还的模样看得佐岸心中不由得升起片片矛盾的涟漪。好友终于找到了幸福,这夏弘文的脾气让人捉摸不透,但倒也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自己的悲剧是断不会发生在梵洛伊身上的。这一点他当然替朋友高兴。可潜意识里,周遭的人都成双成对地享受爱情的滋润去了,自己到头来还是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有些情感,毕竟不是孩子能够给的,说自己一点都没有羡慕梵洛伊的爱情,是不可能的。

“你梵洛伊的为人我又不是不晓得,心里没那感觉,哪会跟人过夜去?你们俩都是男人,他夏弘文还能强上了你不成?趁感情好就结合在一起吧,我回国之前,也好喝上一杯喜酒。”

虽是笑着说出这句话,佐岸的内心却总有种失落落的酸苦。像是感应到了爸爸的纠结,宝宝隔着肚子轻轻动了一记,是安慰,也像打气,在佐岸的肚皮上印出了一个小脚丫子的可爱痕迹。

梵洛伊又怎会读不出佐岸的心酸?有些人终究是难以忘却的,感情上的事更是如理不断剪还乱的三千烦恼丝复杂而纠缠。佑海带给佐岸的伤痛是巨大的,要在短时间内顺顺当当地忘却更是不可能的事。

不过有一句话怎么说,忘记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恋情。他那医院里到处都是优质好男人,随便拎出一个就比佑海好上上千倍——哎,就让他梵洛伊八婆一回,为他那苦情朋友做一趟光屁股持箭裸奔男吧。

当然这话是没敢明确地同佐岸说,要不然也太娘炮加造作了。要商量还是找那家伙的好。于是在同夏弘文约会的时候梵洛伊便以一种比较郑重的口吻问那男人,“你有认识其他本质不错的男人么?”

夏弘文同梵洛伊的关系正处于蜜月期,甜蜜得发腻,却冷不防自己的情人当面问出这种问题,说不觉得奇怪那就不是男人了,“其他男人?为什么问这个?”

“你还记得我那朋友不?哎,就是现在同我住一块的,肚子里还怀孩子的那个?”梵洛伊刻意压低声音,“他不是现在单身吗?周末总一个人的,怀了个孩子也没人陪,不觉得人家会寂寞吗?”

“喔,这倒是。”夏弘文明白了梵洛伊的意思。点点脑袋,似乎是认真在大脑的人名库中思索了一阵,“男人倒是一堆,可没个适合你那朋友的。”

“别这么丧气好不好!难道你认识的都是阿猫阿狗流氓阿飞之类的?我只要人品好就成了,这么低的要求你都做不到?”

因为关系熟到一定程度,梵洛伊原先在男人面前收敛得很好的小猫爪子渐渐开始舒张。急促而霸道地数落了男人一阵,顿然有一种连上司都被我踩在脚下的爽快感。

夏弘文也不生气,温温和和让那小猫不痛不痒地挠过自己的心头肉,待他缓下来喝水解渴时,方才幽幽道了一句,“认识的人中品质最好的那个已经被我自己收了,所以剩下的那些我当然是怎么看都看不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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