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处于被动状态,身体也是硬生生地挨下了维德的拳头,黎铭已经能够听到自己身体里有几根骨头在咔咔作响……豆大的冷汗从额角划落下来,照这样下去,他撑不了多久!
“既然你们这么想死,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对了,忘了告诉你,黑杰克先生,从实验室的正门出去,说不定会永远迷失在黑暗里哦……”维德毫不费力地向黎铭发出攻击,他的身体机能起码比黑杰克的好上三倍,就算只使出三成的力量,那么他也绝对有力气和他纠缠到任何一方咽气的时间,但黎铭是他“永生”计划里面的第一个人选,也就是说,不是季浅佑,黑杰克的血,也可以作为他开启永生之门的钥匙——
时间越拖越长……伊茉瓷也开始焦急起来,紧紧蹙着眉头,回头望了一眼倒在门口、面色苍白如纸的爱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个本子厚的出奇,里面的内容也是密密麻麻,记载了三十多年的故事,照这个速度,他看到天黑也不一定能够把全部的事情给通晓一遍,然而就在他绞尽脑汁想对策的时候,新的一段文字让他发现了端倪——
“一九九零年,三月二十七日。
和维德上一次见面的时间是一个星期以前,这一次依然是他主动找上我,可这一次他邀请我去喝他的乔迁之酒,他搬家了?不过能够邀请我,却是非常高兴的,只不过这一次他特地提出要求只让我一个人前去,碰巧今天是雾儿找到新工作第一天上班的日子,浅萱和浅佑也一如既往地去上学,家里也只有我一个人,我没有多想,跟着他上了车,这时他跟我提起这几年发生的事,和昨天和睦的气氛有些不一样,我觉得维德开始变得有些阴沉和冷漠了……大概是我多想了,不知道维德的新家会是怎样的呢?”
“一九九零年,三月三十日。
或许压抑的心情能够在这里得到宣泄吧!我觉得这三天就像我这一辈子的噩梦……原来维德这次是为了报复我,才会在四年之后再现,这三天我被他囚禁在他的家里,像一日三餐一顿不落似的糟蹋,然而被残忍的对待,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好受了一点,回家看见镜子里满身惨不忍睹的伤痕,我悲哀地想,在十多年前的每一天,维德他是不是也顶着这一身的乌青和红印,每天面对着我和雾儿?家人看到消失了三天的我时有多么关切我已经感觉不到了,我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游荡,我哪有那个胆子告诉与我朝夕相处的妻子和儿女?他们的丈夫和爸爸就是一个被男人上了的窝囊废!瞧我,又在无病呻吟了……”
“一九九零年,四月一日。
我想一个人冷静一下,生活的波折总是让我如此烦恼,我向雾儿提出了分居的要求,昨天就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回家以后我没有与她说过一句话……跟浅萱浅佑面前倒是把我父亲的角色扮演得很好,现在的我连我自己都感到恶心……多么虚伪,多么懦弱,多么丑陋!维德的目的大概已经达到了吧?他恨我恨得巴不得毁掉我,大概里面还有一些对我父亲的迁怒吧。不过没关系,如果他想报复,就尽情地报复吧……我喜欢维德,真的。”
“一九九一年,一月一日。
和家人分开有九个月了,这段时间内我一直强迫着自己不要对他们有所思念,因为这九个月里,我都住在维德的家里,除了极少的一些机会乔装打扮出门,我几乎没有踏出维德给我的这个牢笼……他变得有些丧心病狂,用铁链限制住我的行动,没日没夜地把我关在一个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用处的地方,每天唯一可以干的事情,恐怕就是洗干净了身体等着他回来……如果他的心情好一些,第二天说不定他会取掉我手上和脚上的镣铐,带我出去呼吸自由的空气,然而他总是一脸的阴晦,本来就见不到多少表情的脸现在就像万年不化的寒冰,还好我有这个日记本,这是留着我记忆的唯一东西了……维德给了我一支笔,大概发现了这个东西吧,我希望他能够好起来,我知道我现在就像个完全没智商的疯子。”
“一九九一年,一月二日。
维德的目的,大概是想要让我尝尝他在十多年前那段屈辱日子的滋味吧……我已经尝到了,可是已经对任何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了,大概所谓的‘麻木不仁’,说的就是现在的我吧……昨天的维德把自己喝了个烂醉,原本以为他会发脾气的时候,却不想他只是抱住了我,把头埋在我的肩膀上,我觉得有些什么水滴样的东西穿透我身上单薄的衣服、消融进我的皮肤,维德哭了……他第一次没有压抑他的感情,整整一个晚上对着我喃喃地说话,即使我努力地去听他究竟在说什么,可模糊的声音让我没有一点儿收获,那一刻我只想紧紧地抱住他,对他说‘让我陪在你身边好不好’,可是被我压住了说这话的念头,不仅是因为对不起我的家庭,维德……他可能也会嗤之以鼻吧,‘我爱你’之类的话,可能这辈子都说不出来了。”
“一九九一年,一月三日。
维德好像完全记不得昨天发生的事儿了,只是在发现我抱着他的时候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然后大发雷霆,紧接着就是粗暴的折磨……虽然已经习惯了,但胸口还是有点闷闷的,我不知道他在气什么,我连一个拥抱也会让他感到厌恶吗……已经不奢求我们会回到从前了,这九个月里面我的希望就是如此被一点点碾灭的,已经绝望到疲倦了……所以以后想像个傀儡一样活着。”
“一九九二年,二月七日。
大概是这一年维德厌倦了我吧……或者又是对一个残破不堪的老男人失去了兴趣,我脖子上的项圈、手腕上的铁链、脚踝上的镣铐终于离开了我,但我始终没有想过我会自由,然而事实上我也猜对了,维德对我的怨恨只增不减……他在中东地区有一个地下的恐怖组织,专门致力于人体的研究,并且最近也在谋划一个关于人类永生的计划,最近正是缺少人手的时候,他觉得我大概有些用处……就算不能搞那些自主发明,但打下手还绰绰有余,我感到心酸,维德现在已经被金钱和权利所蒙蔽了内心,可我却还是咬着牙答应了参与他这个如同天方夜谭一般的计划……我知道这个男人的字典里面没有不可能,他想要的东西就算用任何手段也要得到,或许我会成为一个罪人,但只要是为了维德……我爱他,爱惨了。”
“一九九二年,二月八日。
我的心情再一次复杂起来……维德的要求让我再也没办法平静,他竟然要我和雾儿一起加入!这次我说什么也不会答应……但他竟然拿浅萱和浅佑作为筹码!孩子是无辜的,但雾儿也是无辜的!她那么善良,一生却毁在我的手里……我终于再次踏出了维德的家门,外面强烈的阳光刺得我的眼睛无法睁开,我还记得回家的路,那里一点儿也没变,只是门前多了些紫色的花朵……我遇见了雾儿,尽管思念的情绪还会有,但我明白我们之间没有再手牵手走下去的可能了……我向雾儿伸出了橄榄枝,她只是笑了一下,很快地答应了……笑得很凄凉,就像长满了野草的荒原。”
“二零零零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今天是西方的圣诞节……最近的孩子们也开始庆祝这些节日了,浅萱和浅佑也已经长大成人了,浅萱因为被美国的大学录取,已经暂时在美国定居,她甚至悄悄与国家情报局往来,我和雾儿并没有阻止,浅萱的脾气很倔,虽然我们并不赞同她去做这样危险的特工工作,但如果她真的想,我们也没有办法,我相信她能够处理好一切,也会保护好自己的;浅佑去奥地利也已经两年了,他考上了维也纳的大学,他的性格有些偏于柔弱了,但我和雾儿在那边有安排人手秘密保护浅佑的安全,隔壁的米家也早已经搬走了,这座小院如今空荡荡的……虽然我并不常回来,因为维德的计划已经进入了关键时期,三天两头的熬夜也已经是家常便饭了,我清楚我在做些什么,可是我并不后悔,如果维德的愿望是永远活在这世上,那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帮他实现的。”
“二零一零年,三月九日。
和雾儿还是戴着虚伪的面具生活,我们在孩子们的面前总是显得很相爱,但事实上我们都明白,这种假装的恩爱只是不想让孩子们担心,我们在岁月里迷失了自我,最后在黑暗中堕落,如果没有一次又一次的意外,说不定我们会互相牵着对方的手,一直走到生命的尽头……雾儿,对不起,我的宝贝,还允许我这么叫你么?我们携手走过将近四十年,尽管现在早已物是人非,如果有来生,接着当夫妻吧……和你共同在一起的日子,很幸福。
浅佑浅萱,不知不觉已经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人了呢,爸爸很对不起你们,让你们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中长大,不过,能够一直默默地看着你们的真心笑容,真的很荣幸呢……唯一的自豪感,是你们给我的。
维德,我终于明白了你的名字的含义,流浪者……我不能跟你说,其实你并不孤单,你也没有被这个世界所抛弃,只是你遇上了错的人,如果能够永远地活下去,也希望你,能够像我爱你一样爱一次你自己。”
看着日期离现在越来越近,伊茉瓷的眉头也是越皱越深,随后他带着这本记录着所有真相的日记本,疯狂地向外面跑去——
最后的一篇日记,如果他的感觉还没有出现错误的话……
那一篇类似于离别留言口吻的日记,其实是季浅佑父亲的遗书!那个承受了一切痛苦、在布满荆棘的爱恋中苦苦挣扎的男人,在忍受了数十年的痛苦后,终于无法再支撑下去,说不定……他准备和这栋大厦一起,永远消失!
然而刚刚踏出门,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了回来,后背触碰到这间隐秘的密室的墙壁,身后一空,像是掉进了通过了这堵墙,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倒计时,5、4、3、2、1——”
……
第二百一十六章:心意
机械化的冰冷倒计时,让伊茉瓷浑身上下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可现在并不是矫情的时候,他迅速地扑上去,用纤细的身体挡在另一个身影前,用力地向前匍匐着,耳边响起的是巨大的爆炸声——
因为他们有钢铁的保护,才幸免于难,周围已经被浓烈的硝烟味包裹着,刺鼻的气味让人非常的反感,当然,其中也不乏一些血腥味儿——
“你疯了!”管他是什么人,自己引爆了炸弹就该骂,被他救下的人微微一愣,随后苍白如纸的面容让扯出一个难堪苦涩的笑容,伊茉瓷这才发现,他所救下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衣衫不整、甚至有些邋遢,几处破烂的地方还在往外面渗透着鲜血……季正信。
被维德叫人拖下去之后,又是一番残忍血腥的糟蹋,男人的身体其实早就已经撑不住了,而此刻,他却坐得笔直,眼神如同死灰一般寂静,唯一能够看到的,就只有那慎人的绝望……
“何必救我呢。”因为贪恋着,心中还仅存着一丝维德能够重新正眼看他的希望,季正信才苦苦支撑了二十多年,背负着像海水一般的自责和痛苦,承受着维德惨无人道的折磨,而今天,他那不顾一切都想要获得永生的贪婪眼神、杀死云雾时无关痛痒丝毫地没有动容,真正地打击了男人的内心,被永久封存的遗书也已经写好,他以为他终于可以拜托恶魔的束缚了——
可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年轻人,连他去死的权利也要剥夺!
“这个时候去死?开什么美国玩笑!我要你给黎铭一个交代、给你儿子一个交代!”伊茉瓷毫不犹豫地从地上抓起季正信还散落着灰尘的衣领,他有预感,进行那个荒唐计划的实验室,就在不远处——
而火药味儿十足的实验室这边,形势已经基本上一边倒了——
胜利向维德这边倾斜!
“唔……”已经不知道这是挨的维德的第几拳了,黎铭只觉得体内的骨头全都在疯狂地断裂着,发出刺耳铬人的咔咔声响,一口腥甜的血液从口中吐出,肌肉已经疲惫到完全不能动弹,可他还是死死地站定在地上,没有一点儿摇晃。
“真是个坚强的孩子……瞧瞧这死都不肯屈服的神情,多愚蠢。”维德不客气地再补上了一拳,更多的鲜血从黎铭的口中喷出,温热的血液滴在维德的面具上,他伸出手将其抹去,放入口中吸吮着。
可惜宁晨那边却没有多少进展,黎铭有些绝望地望向那边,然而宁晨也是一脸忧心忡忡地对上爱人的眼神……离箱子爆炸的时间还剩下不到三分钟,如果他再没办法敢在这之前制止的话,他的爱人就会这样在他的眼前死去!
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角上滴落下来,见炸弹还是机械地倒计时,宁晨咬了咬牙,掏出还剩下五颗子弹的手枪,砰砰对着维德就是两枪。
“忘了告诉你,我的身体自我修补能力很快,这两颗子弹算不了什么,估计只要半个小时的时间,就会完全消失。”维德无所谓的口气就像是在叙述一件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儿……他用手死死地捏住了黎铭的下颏,有些不悦的目光投向像个小人似的、从背后偷袭的宁晨,手指渐渐施力。
真的只有这样死吗?宁晨当然不肯相信!
他一抬腿向维德踢过去,直接重重地踢在了他的手腕上……靴子下的肌肉迅速畏缩着,维德吃痛地放开了紧紧掐住黎铭的手,此时的他,已经彻底地疯狂了——
鼓起的血管明显能够在他的手背上呈现出阴森的青色,他那双白嫩细腻的双手、却在一瞬间变得苍老、老年斑遍布起来,像是有一个晴天霹雳似的劈在他的头上,维德像个疯子似的大声吼叫、挥起那双瘦弱丑陋的手,对着宁晨就又是一拳。
力量自然是又增加了不少!
硬生生地挡住这硬邦邦的一拳,宁晨已经非常吃力了……看来在三分钟以内把维德解决的确是个艰巨而困难的任务,望了一眼已经支撑不住缓缓倒下去的爱人……宁晨深邃的眸子里燃烧起更多斗志的火焰。
谁是赢家,他们都没办法知道。
沐晗抱着一时间没办法动弹的季浅佑,从实验室里头向外边足足跑了有五百米之远,然而这里就像是与无边无际的黑暗相通似的,不论沐晗怎么焦急地寻找出口,他们却始终像是在原地迂回一样,被困在地下,连是哪里都不知道……
“沐晗……你放我下来,你放我下来!”季浅佑觉得现在的他就是这个少年生命当中的一个累赘,抱着他的双手一直在颤抖着,可带着他前进的脚步却沉稳而有力,他知道是这个只有十七岁的少年在硬撑着……眼泪不争气地往下落着。
“傻瓜……我不会放下你的,为了你,我会找到出口的……”略显沙哑的音色,在寂静无声的黑暗之间荡漾着,温暖得仿佛一缕注入心间的阳光……黑暗隐去了沐晗的疲惫和苍白得看不出一丝血色的脸,也让人忽视了逐渐将他的衣服浸染的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