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顺成说完,就让刘铭彦好好休息,自己走出了房间。
刘铭彦听完他的话,愣了好久,泪水才流了出来。
这一天,他终于等到了!
六十八、解放
刘铭彦在医院里躺了三天,不只是因为身上的伤,也因为实在是太累了。
现在真相大白,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紧绷的神经都松开了,踏踏实实地睡了几场好觉。
至于张翼后面的事,他根本不用担心,律师自然会帮他搞定。
果然一周后就传来了好消息,张翼的车祸被认定为“交通事故”,检察院已经撤回了公诉。
死伤者的家属也得到了合理的赔偿,虽然这些无法让他们的亲人回来,至少在经济上得到了弥补。
至于修车公司,因为车子修理不当,也被律师追究索赔100万。
张翼出来的那一天,刘铭彦也坚持要出院,自己要亲自去接他,只有看到他出来才能安心。
赵一帆和一帮兄弟开车送他去,下车之前,还交给刘铭彦一个文件袋。
刘铭彦打开一看,是一份新的房产转让合同,里面的地址正是自己的家,上面的转让人写着“张顺成”。
“老爷子从那混蛋手里弄回来的,那里本来就是你的家,现在还给你,在上面签个名就行了。”
“谢谢。”刘铭彦感激地把合同收好,“伯父今天怎么不来?”
赵一帆笑笑说:“他之前和张翼还吵了一架,拉不下面子吧。”
刘铭彦点点头,抬头一看,张翼已经从里面出来了。
他深吸了口气,打开车门,走到张翼面前,什么也没说,只是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他。
重新找回了他的温度和力度,只觉得之前受的苦都值了,一切都雨过天晴。
张翼抱得更深更紧,恨不得把他嵌入自己怀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这个拥抱的真实性。
“呃……”
刘铭彦被他抱得太紧,肋骨的伤开始隐隐作痛。
“怎么了?”张翼低头问他。
“没事……”刘铭彦摆了摆手。
身后那群兄弟,等他们亲热完了,才从车子里面钻了出来。
“哟,有了媳妇就把我们忘了啊。”赵一帆笑着调侃。
张翼走过去,一一和他们击掌拥抱:“哪能忘了,多亏了你们我才能出来。”
“走走走,都上车,离开这个晦气的地方。兄弟们先接你回家洗个澡,晚上在飘然楼开一桌给你压惊。”
几个人进了车里,还吩咐张翼不要回头看,而后风驰电掣地往家里开去。
刘铭彦用钥匙打开家门,一切都和原来一样,甚至之前自己搬到张翼屋子里头的家具,也全部回到了之前的地方。
心里不得不感叹,张翼的爸爸真是细心。
刚要走进去,又被几个兄弟拦了一下。
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搞来了一个火盆,硬是要他们跨过去。
“老规矩嘛,除除晦气,以后交好运!”
张翼也无所谓,跨大步就过去了,只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刘铭彦也跨,难道说这段时间他也受了委屈?
想到这里,张翼心里就很不舒服,觉得自己太对不起他了。
跨完火盆走进家门,又被他们吩咐用柚子叶洗澡。
“你们俩慢慢洗吧,我们就不打扰了,晚上7点记得在飘然楼准时出现!”
一群人打完招呼,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张翼和刘铭彦两人。
张翼笑了笑:“一起洗吧,我去开热水。”
“你先洗吧,我等你洗完后再说。”
刘铭彦在沙发里坐下,他的伤还没痊愈,不能站太久。
“怎么了,不舒服吗?”
张翼刚才就见他脸色不好,一只手捂着腹部,额头上还沁出细密的汗水。
抽了张纸巾给他擦擦汗,想要拿开他的手:“这里怎么了,让我看看。”
“不用了……”
刘铭彦想要推开,却拗不过张翼,只得让他一颗颗地把衬衫的扣子解开。
张翼解开刘铭彦的衣服一看,顿时吃了一惊。
只见刘铭彦腹部绑着几圈绷带,之前的伤虽然已经消肿,但是淤青东一块西一块,丑陋地蹂躏着他白皙的肌肤。
张翼震惊地抬头问道:“怎么会这样?”
刘铭彦却是淡淡一笑,轻轻地拍了拍张翼的肩膀:“你能出来就好了,其他的别再问了。”
张翼没再说什么,眼里却含着泪:“我去开热水。”
张翼进了浴室,好一阵子没动静。
过了许久才出来,眼睛红红的,却笑着对刘铭彦说:“水热了,可以洗了。”
说着就把刘铭彦抱了起来,走进了浴室,小心翼翼地帮他脱了衣服去掉绷带,把他放进了飘着柚子叶的浴缸里。
张翼自己也脱了衣服跨了进去:“你别动,我来伺候你。”
刘铭彦微笑着,靠在浴缸边沿,闭上眼睛,享受张翼的湿毛巾轻轻地擦过自己的身体。
这种平静又温馨的生活,又回来了。
到了晚上,张翼和刘铭彦出席了兄弟们设下的压惊酒。
张翼吃了半个月的粗茶淡饭,现在看着满桌美味佳肴,自己是左右开弓吃得欢快。
但是他也不忘身边的刘铭彦,不停地在他碗里夹菜。
酒席上没有人谈不开心的事,大家把酒言欢十分酣畅。
等到酒足饭饱,又聊了一会儿,最后才尽兴而归。
没有喝酒的许琛开车把他们送到了楼下小区,然后才打道回府。
张翼看着远去的车,感叹道:“还是朋友好啊,我这次真是多亏了他们。”
“你还忘了感谢一个人。”
“哦?还有谁?”
“你爸爸张顺成。”
“他?”张翼心里咕哝了一下。
“是啊,没有他帮忙,估计事情没这么快结束,我们的房子也得卖了抵债,现在连个住处都没有。”刘铭彦顿了一下,又说,“其实我住院的时候,他来看过我,还让我们有空回去家里吃饭。”
张翼眼睛一亮:“他是这么说的?”
刘铭彦点了点头:“是啊,所以你们两父子赶紧和好吧,我也想去你们家看看呢。”
张翼嘿嘿笑了:“好,我回家马上给他打个电话。”
六十九、回家之旅
星期天早上,刘铭彦一大早就拉着张翼起床,两个人穿戴整齐带上礼物,叫了辆的士开向张府。
刘铭彦拎着一大袋礼品,心里有点忐忑:“不知道你爸爸会喜欢不?”
张翼搂着他的肩膀安慰道:“老头子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东西没见过?我们能过去他就开心了,礼物只是一点心意而已。”
刘铭彦瞪了他一眼:“等一下记得改口!”
张翼挠了挠头:“知道了……”
可以不听老子的话,可不能不听媳妇儿的话。
车子一路开向了城外的半山别墅,这里依山傍水,环境幽雅。
小区的住户并不多,可住在里面的都是真正的富豪,占据着一大块风水宝地。
就连见多识广的的士大佬也笑着说:“以前只是听说过,从没来过这里,能在这里出入的人都不用叫的士吧?”
张翼也笑着说:“我也很久没回来了。”
看着周围熟悉的景色,张翼心里有些感慨。
十年前离家的时候,他曾发誓永远不再回来。
在别人眼里,能住在这里的都是幸运儿中的幸运儿,只有张翼知道,自己在这里消耗了孤独的童年和叛逆的少年时光,还有他一直在逃避、不想再记起母亲出车祸的那个晚上。
不知不觉中,车到家门口了。
张爸爸在花园的亭子里读着晨报,石桌上的一壶香茗飘着袅袅的白烟。
看到他们来了,放下了手中的报纸,走到大门这边。
知道他们要来,大门早早就打开了,张翼却一直站在门口,怎么也迈不进那一步。
两父子在门口对望了许久,神情有些不自然。
“伯父,你好。”刘铭彦在那里打了半天眼色,可张翼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口,只好他自己先打招呼了。
张顺成点了点头:“都进来吧,别站在门口。”
张翼这才跟在老爸身后进了门,感觉自己更像个客人。
进了房子一看,惊讶地发现家里的装修风格竟然没有变,虽然家具和墙面都是翻新过的,但是大致情形还是和他离家时候的一模一样。
要知道这可是上世纪90年代的老风格了,换做别的人家早就返修过多少遍了,而身为一方首富的张顺成家里的装修竟然这么老套。
“东西还是旧的好啊。”张顺成招呼他们坐下,“你看这套紫檀木沙发,我记得刚买那会儿,你还在上学。让你不小心刮掉了一个角,我还心疼了好半天。”
张翼坐了下来,摸了摸缺掉的那一角,显得十分怀念:“你那时候很生气,骂我是败家子,说这套沙发保存完好能值几百万。我那时也任性,还质问你是沙发重要还是儿子重要。”
父子俩都笑了笑,又不再言语。
沉默了一阵,刘铭彦又出来暖场:“伯父,这是托朋友带来的:老山参酿黄酒。饭后一杯,延年益寿。”
张爸爸起身接过刘铭彦的礼物:“有心了,来坐坐就好,还这么破费。”
“应该的,只是一点小心意。”
张爸爸拿着酒端详了一会儿,赞赏地点点头:“十二年份的,好酒啊。”
刘铭彦看张爸爸满意,心里也松了口气。
“小翼,你回来啦。”
循声望去,一位大嫂从厨房的方向走了过来,手里还端着香茗茶点。
张翼见了她,笑着站了起来,显得十分欢快:“吴嫂!”
说着就去接过吴嫂手里的茶托,放在桌子上。
转过身来又给吴嫂一个大大的拥抱:“我的吴嫂,你还好吗?”
“好好,我什么都好,就是想你想得紧。”吴嫂眼睛都湿润了,“来,让吴嫂好好看看你。哎哟,瘦了!等会儿要多吃吃我做的菜!”
“好嘞,我可想念你煲的汤了!”
在一旁的刘铭彦也站了起来:“吴嫂,你好。”
昨天晚上他已经做足了功课,知道吴嫂是张翼最亲密的保姆。从张翼小时候起就一直陪伴着他,可以说是半个妈妈。
张翼介绍身边的刘铭彦,有点儿不好意思:“吴嫂,这是我家那位……”
“你好。”吴嫂倒也大方,只要少爷喜欢的,他也喜欢。
刘铭彦也给吴嫂带来了礼物:“一点小心意,请您收下。”
“谢谢,真是太客气了。”
吴嫂和他们寒暄了几句,又要忙着去做菜,转身又进了厨房。
吴嫂走后,张翼没有再坐下,只是回头对老爸说:“我去看看妈妈。”
说完就带着刘铭彦,往内堂走去。
内堂本来是个小书房,自从张妈妈去世之后,就变成了一个肃穆的灵堂,供奉着她的灵位和遗像。
张翼默默地走了进去,敬了三柱清香,又跪在蒲团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儿子不孝,现在才来看您老人家。”
虽然回国以后,张翼也有去扫过墓,但是回家祭拜她,却是十年来的第一次。
张翼伏在地上,很久没有起来,隐隐有抽噎的声音。
刘铭彦走到他身边,也跪了下来,缓缓地轻拍他的背。
等张翼缓了过来,擦擦眼睛起了身,又挂上了淡淡的笑容。
他搂着身边刘铭彦的肩膀,对着妈妈的遗像介绍道:“妈,我这次回来,是带铭彦来看你的。儿子我很高兴地告诉您,我找到值得托付一生的伴侣了!我找到自己的幸福了,您在天上可以安心了。”
刘铭彦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张妈妈保佑张翼平平安安,以后不要再给我惹事。”
张翼捏了捏他的脸蛋:“哎哟,这才第一次见面,你就会向婆婆告状了?”
刘铭彦转过来瞪着他:“你妈刚刚悄悄跟我说,你要是敢欺负我,她就晚上来找你。”
张翼怏怏地收回手:“你不欺负我就不错了。”
两人嬉笑了一会儿,又对着张妈妈庄重了磕了头,这才走了出来。
出了内堂,张翼又饶有兴趣地带着刘铭彦上了楼:“走,带你去看看我的房间。”
张翼打开房门,和他想的一样,房间里的东西都没有变。
刘铭彦也见识到了什么是有钱人家大少爷的房间。
整个房间就有他们家房子那么大,中间放了一张够两人睡的大床。
左边屏风一拉开,是装满衣服的衣橱,再往里去是独立的卫生间。
右边屏风一拉开,是学习和玩乐的地方。一张书桌几柜子的书,还有大屏幕的电视占据了整个墙面,当年玩过的游戏机跳舞毯,甚至小时候玩过的模型飞机,也都保存完好。
刘铭彦看得出张翼爸爸的良苦用心,他一直等着儿子回来家里。
张翼却没心没肺的,一屁股坐在床上,摆弄着手里的飞机模型:“不知道还能不能飞……”
刘铭彦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模型:“别顾着玩,我今天交代的任务你还没完成呢!”
张翼笑了笑:“我没忘,我这不就是在修复它么……”
“什么意思?”
张翼低下了头:“老头子以前一有空,就会带我出去玩模型飞机。”
两人在楼上捣鼓了好长时间,才又下了楼。
一人手里拿着一个模型飞机,走到张爸爸面前。
“伯父,我们刚刚在楼上发现了好东西。这飞机不知道还能不能飞,我们一起到外面的空地放一放吧。”
在刘铭彦热情的邀约下,张顺成笑着点了点头,他也很久没出去跑跑了。
一行人来到外面一块草地上,倒腾了一阵子,两架模型飞机就悠悠地飞上了天。
虽然机身老化了,飞起来发出嗡嗡的响动声,但是不减当年的乐趣。
父子俩一人拿着一个遥控器在下面操纵,只见那飞机越飞越远,越飞越高……
“老头子你老了,你看你的飞机飞不过我了!”
张翼有些得意,要知道当年他可从来没有赢过父亲。
“嘿嘿,臭小子先别急,要知道姜还是老的辣!”
张爸爸不服输,拨动着操纵杆,飞机嗡一声又上去了。
父子俩你追我赶,玩得十分欢畅。
刘铭彦就坐在不远处的矮树桩上,微笑地看着那爷俩开心大笑。
玩得正在兴头上,突然刮起了一阵风。
张爸爸的飞机飞得有点远,风一吹失去了控制,一头扎在了一棵大树上。
“哎哟,报销了!”
张爸爸跑了过去,看见那模型飞机卡在枝杈上,没有多大损伤,修好了还可以再飞。
他搓搓手,抓住大树干,脚踩在树窝里,就想要爬上去。
刚刚用力,就觉得老腰隐隐作痛,竟是使不上劲。
要是在当年,这点小事哪里在他话下,蹭蹭蹭就上去了。
有点不服输,咬咬牙,还想再试试……
儿子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爸,我来吧,别伤着了。”
张爸爸心里一愣,就挪开了位置。
只见张翼卷起了袖子,用力一踩就上去了,身手十分矫健,三两下就到了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