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雪逝也在旁边的屋子里思索了起来,他和苏入翰从那条街上经过,的确是什么都没做。但是苏入翰也和他说过,他们在那条街上有个歇脚点,可是一直到最后,苏入翰也没有停下。而且当时幕雪逝要小解,苏入翰也说一会儿就到了,结果这个“一会儿”竟然走了一个下午,才赶到这个冰火洞,显然苏入翰最初说的地点,并不是冰火洞。
漓浅也同样在用目光逼视苏入翰,后来忽然瞥到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衣服上,漓浅不由分说地抢了过来,等把手往袖子里一伸,探到那个手掌大小的玉石,心不由一颤。
这是一块千年暖玉,是苏入翰跟着三皇子在边疆征战,救了三皇子一命之后,皇上赏赐给他的。这种千年暖玉很少见,是难得的珍品,后来苏入翰出宫之后,就送给了漓浅。
苏入翰知道瞒不住了,只好老实说道,“冰火洞虽然暖和,可是石头毕竟是寒物,碰多了必然会加重身上的寒气。你又常年手足冰冷,平日里都要拿着这东西暖手,到了这里更是少不了。我看你忘在畅馨院,就想着帮你取来……”
“所以你就为了这点小事不顾两个人的危险,非要走那条街么?”
“这不是小事,你这次出来,不知道要在这里待上多久。”苏入翰语气里带着满满的宠溺之情。
漓浅却反驳道,“可我根本不冷,你却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说到后面,漓浅实在说不下去了,就恨恨地叹了一口气,眼圈瞬间又红了。
苏入翰抓起漓浅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继而说道,“怎么不冷?都冰成这个样子了。”
漓浅暂时放下心里的愁绪,开始帮苏入翰清理伤口,一边清理一边问,“你看到姐姐了么?是她交给你的么?”
“没有,我们从那条街经过时遇到了精兵,街上一片狼藉,响动很大。我想漓瑰应该是会意到我来了这里,我和雪逝勉强躲过一难之后,正好要从畅馨院经过。漓瑰将那些对你比较重要的东西都悬在了二楼的楼檐上,我直接摘过那块玉,就赶过来找你了。”
原来是这样……幕雪逝不禁叹了一口气,身体也顿时松懈下来。他终于明白苏入翰为何不去为自己取解药了,原来是把时间用在取暖玉上面了。当时幕雪逝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也没发现苏入翰取了什么东西。
这下什么疑惑都解开了,虽然知道苏入翰不是因为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心里稍稍有些释然。可又增了另外一种情绪,让他感觉心中酸涩不已。
他这个师父,对漓浅,也太好一点儿了吧!简直嫉妒得别人鼻孔冒烟……
“要是有人这么对我,我就是被剁成肉酱,让那人吃进肚子里,也心甘情愿了。”幕雪逝心里喃喃想道。黝黑的小脸上带着一丝怅惘和不甘,接着又把头埋在了石床上,听着里面的响动。
漓浅帮苏入翰把伤口包扎好,就任由苏入翰把自己抱在怀里,亲吻着自己的双唇和脸颊。后来苏入翰气息越来越重,便试图去解漓浅的衣襟,漓浅根本没有这种心情,便按住苏入翰的手,想让他好好休息。
“不成,你知道我想你几天了,你怎能如此狠心!”苏入翰这会儿的脸上流露出来的都是不容分说的神情。
接着,幕雪逝就听到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呻吟,他脑中一紧,又仔细听了听,连亲吻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果然,我猜的没错……幕雪逝心中暗暗想到。漓浅这个伪君子,还说什么兄弟,兄弟俩有做这个的么?
“等下!”
“等不了了。”苏入翰一翻身,将漓浅压在身下。
漓浅却一脸坚定地看着苏入翰,说道,“大哥,我记得你说过,嗜血剑一旦没有彻底练成就冒然使用会减少寿命。但是若吸食人血,就能将亏损的内气补回来,对么?”
苏入翰停下手里的动作,回道,“是,不过要彻底补回来,要平均每日吸食一个人的鲜血,一年就是三百六十五日,十年就等同于三千六百五十个。”
漓浅的脸色稍稍有变,但是马上又恢复正常,看着苏入翰说道,“大哥,若是遇到恶人,或是该死之人,定不要留情面。”
……
其后那两人再说了什么,幕雪逝就一点儿也没听到了,脑中一直浮现漓浅的那句话,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刚听到时稍稍有些失望,总觉得漓浅的口中不该说出此话,苏入翰要吸的是活人的血,也太过残忍了。
可是后来想想又觉得无可厚非,是自己不了解漓浅,只凭着表面印象就把他想得太理想化了,每个人都是自私的,漓浅多为苏入翰打算,也是人之常情。况且漓浅也没有让苏入翰去吸食所有人的血,他说的是恶人或是该死的人。
心里挣扎了一会儿,幕雪逝就有了一些睡意,他把头靠在石枕上,顿时觉得有些硬,所以就干脆撇下石枕,直接躺在石床上。
结果,隔壁的声音,又清晰地传到幕雪逝的耳朵里。这次没有交谈声,却变成了有规律的撞击声,还有那令人脸红耳赤的床第之语,那淫靡至极的呻吟声。幕雪逝越是不想听,那声音就越是刺激幕雪逝的耳膜。
而且只要听到声音,幕雪逝就忍不住去想一个自己根本不想去想的人。
啊!!!幕雪逝心底大喊一声,猛地一翻身,用手捂住了耳朵。
结果,这个声音就这么有一阵没一阵地持续了一夜,直到天快亮了,幕雪逝想要小解,还听到隔壁熟悉的动静。他心中不禁汗颜,他这个师父也不知道节制一下,都受了那么重的伤了,还这么玩命。
第二天,苏入翰和幕雪逝一直待在冰火洞,苏入翰没有丝毫不适的样子,仅仅一天的时间,身体就康复了大半。本打算第三天出发,结果幕雪逝死活不肯,非要苏入翰再歇息一天,这样一来,他们就打算第四天出发。
第三天的晚上,幕雪逝几乎一宿没睡,脑子里一团乱麻,什么都想不起来,却还在硬生生地想着。他不知道自己心烦意乱的是什么,只是隐隐觉得,自己还有一些事情,没有想明白。
第四天的早上,幕雪逝故作精神地收拾好了东西,去找苏入翰。苏入翰的东西也收拾好了,拿在漓浅的手里,两个人一同望着幕雪逝。
“你真的决定好么了?要离开这里?我们这一走,可能三年五年都不会回来了,也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我知道……”幕雪逝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早就想好了,师父你就别再问了,咱们赶紧上路吧。”
漓浅和苏入翰相视一笑,把手中的包裹递给苏入翰,说,“大哥,路上小心。”
幕雪逝瞪大眼睛瞧着漓浅,问,“你不和我们一起走么?”
苏入翰朝幕雪逝解释道,“我没法在路上同时看护两个人,等把你送到当地一个朋友的家里,托人照看好,我再回来接漓浅也不迟。”
幕雪逝会意了苏入翰的意思,心里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朝漓浅投去歉意的眼神。
漓浅淡淡一笑,没有说什么,只是催促苏入翰道,“大哥,趁着天早,你们快些出发吧。”
苏入翰又恋恋不舍地看了漓浅一眼,便把幕雪逝扶上了马,两个人一同驾马朝外面骑去。
幕雪逝觉得胸口一阵憋闷,他想了一阵,要开口和苏入翰说,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反复欲言又止,直到走出了这条山路,幕雪逝还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苏入翰忽然开口道,语气里带着玩笑的意味。
幕雪逝赶紧摇摇头,“不后悔,师父你尽管骑吧。”
苏入翰听从幕雪逝的话,真的一扬马鞭,把马速又加快了几分。
幕雪逝的脸色又难看了一些……
直到走出了原先过来的那条小路,已经踏上了另一条幕雪逝从未经过的路,苏入翰才开口道,“现在说了吧,你已经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幕雪逝紧绷的身子终于软了下来,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终于心灰意冷了。听到苏入翰的话,他也没什么顾忌了,便问道,“师父,你是不是有事情没有告诉我?”
“什么事情?”
“我不知道,我总感觉你在瞒着我些什么,现在我也没有后悔的机会了,况且我也不可能后悔,你就说了吧。”
苏入翰一笑,“你当真想听?”
幕雪逝点头,“嗯!”
“听了不后悔?”
“绝不后悔。”幕雪逝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样,“我要是后悔了,我就不是人。”
苏入翰哭笑不得,接口道,“好吧,既然你都说了不后悔,我也没什么好顾忌的。我就在这路上和你说了吧……”
第一百四十一章
“皇上,您当前有两个选择,一个就是用三皇子的命来偿还我王妹的命;另一个,就是割让山南一带区域给我麓北国。否则,兵刃相接。”
皇上看着麓北国使臣送过来的文书,手掌重重地拍向龙椅,指环叩击龙椅的边缘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皇上息怒!”李公公赶紧上前一步,好言相劝道,“皇上,现如今祸已酿成,您万万不能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你可是陨西国的天,这天要是塌下来了,下面的百姓还怎么过活啊!”
皇上听了李公公的话,心情更是沉重了几分,如今灏凛已经搬出皇宫,并留话从此与陨西国势不两立,那人皮画也被留在了皇上这里,皇上最初看到那画的时候,险些昏倒子啊太和殿,他万万没有想到三皇子会把事情做到如此份上。
皇上叹了一口气,自从发生这事之后,他几乎几天没有进食。现在的脸色看起来比之前不知道差了多少倍,只是短短两天时间,皇上像是老了二十多岁。
“传肖将军。”
“是……”李公公小心翼翼地从皇上身边走过,朝外面唤道。“传肖将军。”
没一会儿,肖将军就大步迈入太和殿,朝皇上的方向走来。
“叩见皇上,不知皇上叫微臣过来,所为何事?”
皇上龙颜不展,叹了口气,沉声说道,“其他的人,全部退下。”
平日里皇上说这话时,李公公都可侍奉在皇上身边。这次皇上朝后一挥手,示意李公公也跟着退下。
李公公顺从地朝外走去,才一转身,脸色就变得有些难看。
等偌大的宫殿只剩下两个人,肖将军才抬起头,朝皇上说道,“皇上不妨直言,属下原为皇上分担解忧。”
“凛王现在哪里?麓北国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肖将军一五一十地答道,“据属下手里的密探报,凛王的行踪不定。但是除了带过来的数千精兵以外,并没有见其他麓北国的士兵在陨西国出没。所以皇上大可放心,凛王应该没有同陨西国交战的意思。”
“边疆一带的防守可算牢固?”
“禀告皇上,山南一带,都加派了重兵把守。麓北国想要攻入边境,并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况且现如今麓北国正处于粮食紧缺,供水不足的境遇之下。若想攻打我国边境,士兵需要带足够多的粮食和水,姑且不说沿途的环境恶劣,就是途中捎带这么多的东西,也会让那些士兵体力不支。即使抵达边境,不休息上一天,也难以鼓起斗志。我们有密探潜伏在麓北国境内,一旦那边有变动,我们就趁他休息之时,先下手为强。”
皇上脸色稍稍有些好转,目光投向肖将军那里,问,“那你听闻麓北国士兵在御道街使用炮火一事么?”
“火炮?”肖将军脸色微变,眼睛里流露出更多的是不解的神色。
皇上笑得有些复杂,“是,我听说那火炮威力极大,就是几百个好、精兵手里的箭,也不及一个火炮强劲。那日就是在街上发了几炮,单条街都被烧毁。那街上的人更是死的死,伤的伤,连他们自己的士兵,都被火炮打得血肉横飞。”
肖将军大骇,“竟有这等事?”
说完这话,肖将军立刻后悔了,这不是摆明是自己的失职么!他以为只要控制好边疆一带,不让那些麓北兵攻入,就万无一失。谁想当凛王初进城时,就到了这么厉害的武器……
一瞬间两人都陷入沉默,皇上表情一直很复杂,不过疑惑更大于愁苦。
“或许那只是传言罢了,就算男火炮再怎么有威力,还不是一样让幕雪逝给跑了!”皇上反倒自我安慰起来。
肖将军也稍稍舒了一口气,顺着皇上的话说道,“是啊,或许是传者有意将事实夸大,惑乱人心罢了。您想,若是那些士兵听了这些,哪还有胆再去和麓北国交战?皇上定不能相信这些,不然真是上了那些人的当了。”
“把李公公叫进来吧,他毕竟和凛王那边有过交涉,下面的事情,还是叫上他一起商量为好。”皇上吩咐道。
肖将军赶忙朝外走去,不一会儿,肖将军和李公公一起走了进来。两人分别站在大殿的左右两侧,一同望向皇上。
皇上将茶碗端起来,喝了那么一小抠。
李公公赶忙提醒道,“皇上,那茶已经凉了,不如奴才再吩咐下人为您泡上一碗。”
“不必了。”皇上随和一笑,“正好提提神。”
李公公见自己回来后,皇上的表情明显宽慰了一些,心中暗暗思忖肖将军和皇上说了些什么,竟扫去了皇上的愁容。
“李公公,朕刚才和肖将军商量了一下,打算与凛王和谈。既然他给出两个条件,朕就选其一罢了。”
肖将军和李公公脸色同时一变,肖将军纳闷自己和皇上何时商议过此事,再一看皇上那笃定的神情,心下明白还是不要过问,在一旁听着即好。
“不知皇上要选择哪一个?”李公公问道。
皇上却反问道,“你觉得我应该选哪一个?”
李公公没想到皇上把问题推给了自己,反复思量了片刻,试探着说道,“依奴才所见,皇上定不会用三殿下的性命作为交换。”
“哈哈哈……”皇上忽然笑了几声,朝李公公说道,“就知你会猜错,朕这次,还真的要忍痛割爱了。”
说罢,皇上脸上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心酸和无奈。
李公公脸色大变,上前一步,扑通一声跪下说道,“皇上定要三思啊!皇上虽然儿孙众多,可是像三殿下这般才识过人的实在是寥寥无几,皇上不能为了一块土地,而痛失下一个明君啊!”
皇上冷笑几声,“才识过人?才识过人会做出如此愚昧之事?这样不顾及朝廷,不顾及百姓,只想着了却私人恩怨之人,能成为一代明君?”
皇上的话让李公公哑口无言,见皇上真的要下此旨意,李公公急着说道,“皇上,就算三殿下做出如此荒唐之事,可是他毕竟是我陨西国皇子,代表着万千子民,听了之后都脸上无光啊,这样一来,朝廷还怎么受百姓拥戴啊!”
皇上点点头,示意李公公先起身,随后不急不燥地朝他回道,“在百姓心中,只要可让他们富足安康,这位君主就是明君,就值得拥戴。比起那不值几钱的面子,百姓更怕的是战争和灾难吧。”
李公公还想说什么,却无从开口。
皇上又缓缓说道,“况且刚才照你所言,山南一带不过区区数十里,日后时机成熟了,再夺回来未尝不可。在你眼里,那地方仅是土壤肥沃,即便被麓北国侵占,也不过是解决他国粮食问题罢了。可它对于我陨西国的意义,你怕是还不了解吧?肖将军,你在此为就为李公公讲解一下,那山南一带到底有何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