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胡奔月+番外——前胡

“他是我徒弟嘛，我当然要照顾他。”后羿好声好气地说。

最后逢蒙顶着个猪头走下赛场，后羿捧着徒弟青一块紫一块的脸看了半天，嘴里不住啧啧。

嫦娥怒道：“你能不能不要再吧唧嘴了！就你徒弟可怜啊？另外两个都躺在地上起不来了好不好！你徒弟下手也太黑了吧？”

后羿拿了一堆药膏往逢蒙脸上涂，嫦娥和有黄蹲在挺尸的两位猎人身边，女辛有点害怕地用手捅了捅两人，得到几声有气无力的呻吟，表示他们还活着。

结果不言而喻，逢蒙获胜。

8.初战告捷

后羿拿了一堆药膏往逢蒙脸上涂，嫦娥和有黄蹲在挺尸的两位猎人身边，女辛有点害怕地用手捅了捅两人，得到几声有气无力的呻吟，表示他们还活着。

结果不言而喻，逢蒙获胜。

“三局两胜啦，让逢蒙陪我去吧。”后羿轻快地跟嫦娥说。

不远处，有黄正在研究那只野猪的遗体，他正试图从破碎的猪骨和断裂的獠牙上得到某种预言或征兆。女辛拿着后羿的急救药包，在给三位伤员涂一种白色的消肿止痛药膏，三只鼻青眼肿的猪头凑在一处，即使马上就接近面目全非了，也能看出逢蒙难掩满心欢喜，另两人则是一脸心服口服。

嫦娥漫不经心地看着这些热闹的人类们，似乎随意地道：“那么喜欢他啊？”

“他是很讨人喜欢啊。”后羿答得理直气壮。

嫦娥心里微微刺痛。在很多很多个孤单留守后方的日子里，她不止一次地想过这个问题：如果不是站在情敌的立场上，她会怎样看待逢蒙？她自问自答：一个人类，虽然身份上比自己低等，但是聪明勇敢，冷静可靠。除了有些挑食偏爱肉类和性取向之外，她几乎挑不出逢蒙什么毛病。

只是谁让他和自己站在了感情的竞技场上呢？

嫦娥把玩着一缕长发，继续不经意地问：“你对同性恋有什么看法？”

后羿一愣，摸了摸头，声音不由得放低了些：“怎么突然问这个？”

“上午看到你在翻报纸，突然想到冯夷那个混蛋了——你看到那篇报道了吧？我随便问问嘛，他不是纠缠过你吗？”

“这个是基因问题吧，所以不要歧视什么的……”后羿声音压得更低，“我跟你说，其实我在部队这么多年，也算见怪不怪了。军队里这种情况的比例据说还要高出平均值。不过大家都装作不知道，毕竟性向也算是一种个人隐私吧，闹出来不太好……”

嫦娥笑得有点毛骨悚然，她觉得自己大概已经有了破罐子破摔的觉悟：“那么，对人类的同性恋，你又是什么想法呢？”

后羿看上去有点糊涂：“人类？人类当然也有同性恋现象，动物可以搅基，神也可以搅基，为什么人类不可以？自然现象吧，同性恋也是人类的权利和自由……”

嫦娥低头猛揉太阳穴。

“你有没有想过？”再抬头时，嫦娥的表情是一种神游天外的漫无边际，语气却毫不搭嘎的沉重和严肃起来，“人类经过小行星灾难，尤其是东大陆这里，人类几乎就要灭亡。这些年来昆仑虚花了这么多的心思，东大陆好不容易才重新走上文明之路，人类数量就那么一点儿，他们怎么能不想着如何尽可能多地繁殖后代，却不务正业地去搅基呢？！”

“……呃……这个……”

“如果有一个人类个体，他拥有像你徒弟逢蒙这么优秀的人类DNA，那么他更加不能就这么任性地、不负责任地去搅基了。他必须把自己的基因广泛地流传下去，优化人类后代，带动整个族群的发展进步。暴殄天物是要被雷劈的你懂吗？”

后羿哑口无言，他有点跟不上嫦娥的逻辑了。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为了人类未来，为了地球文明——逢蒙绝对不能陪你去。”

“……这跟逢蒙有什么关系吗？”

“逢蒙，作为人类优秀个体的代表，他的任务就是行使种马的权利，建立自己的后宫，生育尽可能多的孩子，逐步优化整个人类种族。他没时间陪你去，也不能冒这个险陪你去。”

“……你今天讲话有点奇怪。”后羿好不容易从手足无措中定下神来，他叹了口气，“嫦娥，我知道我有很多地方不好，经常惹得你不开心，你生我的气也是应该的。但是逢蒙是无辜的，你不要迁怒他。”

嫦娥游离了许久的目光终于归位，她定定看了后羿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是的，也许是迁怒，毕竟他也不算错。”嫦娥干巴巴地苦笑两声，“比试第三场吧。如果他还能赢，那我无话可说，认命吧。”

后羿一听就笑了：“比赛射箭的话，那两个人完全不是逢蒙的对手。”

“你好歹有点人道主义精神好不好？”嫦娥双手抱臂，斜眼甩了后羿一个眼刀，“那两个人已经够可怜了，你私传给你徒弟的可是专业的近身格斗术，人家都已经被你徒弟打得躺下去了还不够吗，这还怎么赛最后一场啊？”

“那逢蒙算是不战而胜了？”

“哼，哪有这样的便宜事？！”嫦娥冷哼两声，挑起一边柳眉，“第三场比赛，就由你来对战你徒弟吧。”

后羿不解地眨眨眼。

“你可别想放水哦！”嫦娥轻巧地白了他一眼，用半挑衅的语气怂恿着，“后羿，你不是一直觉得天神和人类没什么本质差别吗？那么现在就是你验证这个观点的最好机会了！”

“怎么说？”

“你对逢蒙几乎是倾囊相授了吧？”见后羿点头，嫦娥继续道，“那你们可以说是站在同一个水平线上了。全力一战吧，让我们看看神和人的距离究竟有多少！”

9.一箭胜负

比赛项目：箭术

比赛双方：后羿，逢蒙

比赛场地：桑林

比赛规则：参赛双方各十支箭，后羿执红羽箭，逢蒙执蓝羽箭。进入桑林后，双方有一定时间自行选择地点隐蔽起来，听到号令声后便可开始互相攻击。

“是真箭啊。”后羿弹弹箭镞，坚硬锋利质量上乘，“太危险了吧。”

“不要紧。”嫦娥说着，拿出两件黑色马甲，“穿上这个就行了。”

后羿下巴掉了：“不是吧！你连防弹衣都准备好了！”

逢蒙学着后羿的样子，有点笨手笨脚地套上防弹衣，后羿跟前跟后地帮他整理。

“这个就是天神的软甲吗？”逢蒙摸着身上布料细密厚实的质地，喃喃地问。

“是啊。”后羿把逢蒙夹在两层衣服间的头发撩起来，“只管瞄准了大胆射。”

逢蒙看起来还是有点犹豫。

“绝对没问题。”后羿开玩笑地捏捏他的脸，“别担心，不会受伤的。”

有黄也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的“天神软甲”，不时地摸摸拍拍。嫦娥在一边解释道：“箭头上有特殊的颜料，到时候就根据颜料的痕迹来计算中箭的次数，以定输赢。”

后羿借用了一张普通的猎户长弓，逢蒙见了偷偷松一口气。两人准备完毕，比赛开始。

此时已近黄昏，树林阴翳，光线黯淡。两人一起走进了林子，对看一眼。

“羿。”逢蒙忍不住低低地叫了一声。

后羿走近两步，拉住他的手臂：“不赢我的话，可就不带你去了。”说完转身就走，背影很快融化在晦暗不明的林子里。

直到再也看不清对方的身影，逢蒙才慢慢走向同一方向。

“呯”的一声响，林外嫦娥发出了进攻的信号。

十只红羽箭，后羿双指夹出一只拎在手里。

他蹲在一棵大树上，低矮的枝桠和茂密的树叶是天然的掩护，让他可以从枝叶间小心警醒地观察着四周。林间有轻风掠过，枝叶微动，沙沙作响。后羿缓缓抬起胳膊，搭弓瞄准。

嗖——

红羽箭破空而去，激起一声清响，刹那间目标处飞出一只蓝羽箭，两箭箭镞在空中分毫不差地撞在了一起，发出清越的脆响。两支力量速度均旗鼓相当的箭支在空中撞出一个“人”字形，然后势颓而落。

林间一阵悉索的动静，草叶起伏，树影婆娑，随后又重归平静。

后羿趁着短暂的骚乱从树上悄无声息地下来了，躲在另一棵大树下。周围几棵树干恰好形成了一个巧妙的死角，这里足够安全，除非——

后羿侧卧在草丛中，不动声色地瞄准对面的树枝。

有黄应邀加入了嫦娥和女辛的下午茶会。

女辛泡了一壶水果茶，这还是上次宓妃带来的。除此之外还有新鲜瓜果，各色糕点，装在小巧可爱的瓷盘里，丰盛又甜美。三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闲话，女辛大着胆子请大巫师有黄为自己占卜。

有黄吃人嘴软，一口答应：“行啊小姑娘，你想问哪一方面？”

“姻缘。”女辛红着小脸说。

还有八支箭。

逢蒙试着调整自己的呼吸。无论他藏在哪儿，后羿似乎总能找到他。这是天神的神通吗？逢蒙不知道。就算后羿有无所不知的神力，目前却也未能领先，两箭都是恰到好处地争锋相对。逢蒙看着手里的蓝羽箭，咧嘴笑了。

呼吸渐渐绵延悠长又轻又慢了。逢蒙小心翼翼地轻轻挪动环顾四周，右手边的长满苔藓的大石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蓝羽箭搭上弓弦，他屏气凝神，做好了准备。

“叮”的一声脆响，有黄的玉石长链撞上了白瓷果盘。几人麻利地收拾出一片空地，方便有黄进行占卜。大巫师拿出几片龟甲和一束束整理好的蓍草，念了一段语调多变的含糊咒语，开始灼烧草叶。

女辛跪坐在一边，双手紧紧交握在胸前，又紧张又兴奋。嫦娥也看得目不转睛，这对她的专业和研究来说可是非常珍贵的资料，她已经启动了空间钥匙附带的录音功能，待会儿她还要好好和有黄谈谈关于卜筮的深层含义。

后羿一箭射出，紧跟着又是一箭，接着他从树后一跃而出，第三箭也闪电般射向对面的人影。箭刚离弦，后羿便借势飞身扑进看好的一片凹地，落地时刚好听到了第三声“叮”的撞击声。

三箭，三声相撞的清响。

后羿迅速匍匐前进了一段距离，悄悄离开了凹地，藏在了一处天然形成的矮墙后。

“一、二、三、四。”后羿确认了一遍，还剩四支箭。他轻轻地做了几次深呼吸，闭目凝神。

人人都说神更厉害。但现在是一名特种部队训练出来的士兵，碰上一位有多年实践经验的猎手，胜负只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后羿心里一阵兴奋，忍不住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女辛欢喜地转圈，“我的丈夫会是一个聪明勇敢的好男人！！！”她拉着有黄的衣袖谢了又谢，笑个不停。

虽然怀疑卜筮的准确性和真实性，但是看到女辛如此快乐，嫦娥也不禁替她欢喜。她拉住这个满面红光的小姑娘，拔下一只碧玉簪子给女辛戴上。

女辛一下子感动得不行，拉着嫦娥的手又哭又笑。

“呜呜呜，神女大人，你真好。”女辛抹着眼泪说，“你和后羿大人说的话，虽然好多我都听不懂，但是我知道后羿大人这次是要去昆仑山上求不死药，然后你们就要一起回天上去了，是不是？呜呜呜，我会很想你们的，你们会记得我吗？”

“不死药……”嫦娥呛住了，支吾着胡乱点点头。

“你们为什么不能直接回天上呢？是不是帝俊大人惩罚你们了？”

“惩罚？”

“唉，我们都知道了！”有黄叹口气，悠悠地说，“后羿大人射死了九位太阳之子，惹怒了他们的父亲天帝大人。可是后羿大人不但不以为意，还继续留在人间猎杀凶兽，拯救百姓，我们都很感激他。”

“呃……”嫦娥默默为帝俊的头发哀悼。

有黄又掏出了一堆玄龟壳和各种芬芳的香草：“嫦娥大人，昆仑山路途遥远凶险非常，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就让我为你占卜吧！”

逢蒙躲不过后羿的眼睛，后羿也同样躲不过逢蒙的直觉。只要后羿在附近，逢蒙就克制不住心跳的微微加速，就像现在这样。

这也算是一种神通吗？专属于后羿的神通？

天色越来越暗了，夕阳的柔光透过繁茂枝叶的过滤，只余下星星点点的朦胧。逢蒙小心地潜行，他巧妙地应和着风吹草低的节奏，行进得悄无声息。

心跳在加速。

逢蒙顺应着直觉，瞄准了不远处的草丛。

叮的一声，昏暗中甚至看到箭簇相撞迸出的几点火星。

两人颇有灵犀地一同站了起来。他们离得那么近，逢蒙甚至能看到后羿微微上扬的嘴角。

后羿朝逢蒙挥挥手，转身走入了更加幽暗的桑林深处。

有黄把蓍草放入龟甲，将二者一起灼烧。白烟氤氲缭绕，香草的清新混着龟甲的古怪焦味，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有黄嘴里哼唱着听不懂的词句，将烧过的蓍草铺在地上，对着龟壳上的裂纹仔细研读。

“吉。翩翩归妹，独将西行，逢天晦芒，毋惊毋恐，后且大昌。”巫师摸着下巴，“是个吉兆啊，但是……”

嫦娥心里一沉：“为什么是‘独将西行’？”

“唔……”有黄想了想，“不如让我为后羿大人也卜卜吉凶吧。”

猛地一阵林间风吹过，树影散乱，草叶摇动，风的呼啸夹着枝叶的梭梭作响，树林间猛然骚动起来。

一声脆响之后，几星火花。

风的尾巴最后扫过了这片幽暗的小丘，骚乱渐渐平静下来，平静地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逢蒙带着最后两支箭，谨慎地顺着猎人们平时打猎的路潜行。这条路他很熟悉，哪里能藏身，哪里有溪流，哪里有陷阱，哪里有兽夹……

逢蒙愣愣地看着兽夹上的那只小动物。小狐狸本来已经奄奄一息了，这时见到人类，不免最后挣扎起来。

逢蒙扑上去捏住了小东西即将张开的尖尖嘴巴。

香草散发着袅袅的温热清香，有黄用干枯修长的手指拨弄了半天，终于停了下来。

“怎样？”女辛问道。嫦娥紧张地拉着女辛的手，她已经忘记了自己对于巫术卜筮的怀疑，只是像一个普通人类女子一样无言地等着命运的判决。

“后羿大人……”有黄嗓音嘶哑低沉，“似乎并没有回到昆仑虚。”

“……怎么会！”嫦娥一晃，女辛赶忙扶住她。

“奇怪啊！”有黄皱起眉头，“卜筮的结果是很好的，大吉，万事顺遂。但是问到不死药的事情时，龟甲却说后羿大人没有回去……”

嫦娥眼圈红了。她不敢相信。这太荒唐了。

后羿再次居高临下地环视四周。这次他站在一支离地很高的树枝上，优势是从地面上很难看清他的位置，劣势是由于周围过分茂密的枝叶阻挡，他的视野范围也很小。但是后羿不慌张，他知道逢蒙很快就能找过来，到时候更具地形优势的还是自己。

只等逢蒙出现的那一刻！后羿全神贯注地戒备着。

只剩两只箭了，他和逢蒙都是如此。后羿将一支红羽箭咬在嘴里，另一只已经搭上弓弦。他的手心在紧张地出汗，弓柄都已经微微的汗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