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君左右（卷二）——阿虚

丁锐此刻心中五味陈杂，却是下意识地，又想要避开眼前这个看起来很伟岸的男子了。

“笨蛋，你这么简单就说出来了，那我之前的隐瞒算是什么？卢皓月，我到底哪里你值得你这么做？你该有更好的妻子，有个能给你生儿育女的妻子，而不是我这个除了毒，什么都不懂的人。”

白小小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丁锐，丁锐也不敢忽略这个人，白小小眼中的寒光，丁锐明白她的意思。

理智告诉丁锐，好好跟卢皓月解释，他会帮着自己的，他完全是信任自己的。然而现实却是，丁锐魔障了一般，用着最冰冷，最无情地话，一点一滴地要划清自己和卢皓月之间的关系，这是他长期以来一直想做而舍不得的事情。

“你开玩笑也挑个时候好吗？人就是我杀的，因为我看上了他的小老婆。卢皓月，别以为我应承过你几次，我就是你什么人了。我丁锐也是个男人，这种玩笑，到此为止！”丁锐的声音冰冷而决绝，却在最后一句，轻轻颤抖了。“以后我们生老病死各不相干，除非你要为武林除害，那我便等着你来杀我好了。”

话未尽，一阵浓烟四起，四周人大惊，尖叫着乱窜。卢皓月大惊，才要去抓住丁锐，丁锐原来站的位置已经是空无一人了。等烟雾散去，大家发现，丁锐和白小小，全都不见了。

卢皓月的心，一下子失去了分量，他只觉得头重脚轻，希望自己只是在做梦，可是他的心却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未必不是没有苦衷，但是选择离开的，是丁锐自己。

忽然脸上一阵凉凉的感觉，卢皓月伸手去摸，手指触及到了一道水痕，手指送进嘴里，有点咸，不是自己的眼泪。他恍惚之间想起，刚才的混乱中，有一声叹息，太沉，太重。

“真是个，任性的家伙！”卢皓月叹息似地说，却无论如何没有办法避免胸口的疼痛。

在那一瞬间，指尖擦过那人的衣角，刚想抓住，那里只剩下一片虚无。伴随而来的，是错失了整个世界的绝望和恐惧。

“你要从我身边逃离多少次才满意啊！”

一句话，一念之差，使得相爱的两个人近在咫尺却相隔天涯。丁锐总有些自己的坚持，可是他的固执，伤了卢皓月，也把自己伤的体无完肤。

居然在小树林里面等了大约一炷香时间之后，卢皓月便从天而降了。

居然看着卢皓月，无奈地一撇嘴，说：“大师兄，就算我不是二师兄，你也用不着露出这样一脸失望，就好像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吧！”

卢皓月收起自己的表情，无奈地笑笑，说：“嘛，只是稍微有点意外，你不是在你那个王爷家的吗？”

居然走到卢皓月的跟前，收起了一贯的闲适表情，认真地说：“大师兄，我不是开玩笑，也不是在求你。把事情告诉我，事情解决了之后我也好早点去找小九儿。”

“这件事……”

“你要是说和我没关系的话，那以后不管我是受伤还是被人陷害还是死了，也都和你没有关系，那我明天就去那个什么狗屁刑部，把里面的家伙全部杀了，对了，还有个什么狗屁太子，我想杀他很久了。”居然信誓旦旦地说，但是眼睛里面没有一丝一毫开玩笑的意思。

卢皓月眉头皱了皱，最后也实在是无奈了。

“真是的，一个比一个任性！”卢皓月无奈地摆手，苦笑，“那个老家伙的这一点你们倒是学了个十成。”

“哈哈哈！”居然大笑起来，“这一点我可不敢自夸，我还差得远呢！”

“嘛，说的也是！哈哈哈！”

卢皓月和居然走到一片草地上，两人就席地而坐了，卢皓月叹了一口气之后，将这些日子以来的事情，大致都说给了居然听。

卢皓月出了毒医谷之后，循着丁锐的行程，跟在他的身后，一路上遇到不平的事情，插手管一下，给自己的名头再造造声势。遇上那些稍微有些名头的江湖正派，就给他们留下个自己是个大侠，是个得罪不起的大侠的印象。

然而卢皓月跟着丁锐往烟雨庄去的时候，渐渐察觉有些古怪。武林盟主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势，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而且也一点有大事要发生的迹象也看不出来。

卢皓月当下就留了心，四处活动的同时，也不断地关注着丁锐的状况，当下对烟雨庄的境况就留了心。卢皓月长期在江湖走动，直觉一向精准，渐渐地对烟雨庄起了疑心，并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若非说有什么的话，就是烟雨庄实在是太平静了。

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的卢皓月，决定违背自己与丁锐之间互不相见的约定，带着一张笑脸，就登门拜访了。

之后的事情发展地有些莫名其妙，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偏离了轨道。

当一屋子人都愤恨地望着丁锐的时候，卢皓月只用了一瞬间，就决定相信丁锐，并且当众将自己与他的关系公布于众。其实当时卢皓月心中多少是有些窃喜的，这样一来，丁锐再也无法摆脱自己，二来，有了自己的名号在外，丁锐也安全了许多。

可是卢皓月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后来丁锐要承认自己杀人，也完全不懂，为什么丁锐要那么坚决的离开自己。他只知道，对于丁锐说的一切，他一概不信。

丁锐离奇失踪，并且带走了那个女人之后，卢皓月尽管心急如焚，也不得不留下来替丁锐收拾这个烂摊子。没办法，目前，他是丁锐名义上的爱人。虽说卢皓月要走，没人能拦住他，可是若是他自己再给别人留下那么个任意妄为，不讲道理的印象，自己再要帮丁锐，就麻烦了。

最后，卢皓月和烟雨庄的人达成了共识，由卢皓月负责抓住丁锐，查清楚事情的真相，还蒋家人一个公道，但是为了防止卢皓月偏袒丁锐，蒋无涯的女儿蒋筱柔必须跟在他的身边。

然而丁锐却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失去了踪影，直到半个月之后，卢皓月听闻京城有一个高官，死的离奇，像是中毒，可是完全没有中毒的迹象。并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但是卢皓月就凭着这一个消息，一意孤行地北上到了京城。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卢皓月抽空来找了一下居然。

听到这里，居然忍不住低下头，幸好专注于回忆这段时日的卢皓月并没有在意。

之后，京城连日来，死人越来越多，卢皓月越来越心急，就在不久之前。许久没了消息的丁锐却忽然有了消息，卢皓月那一日照例出去寻找丁锐，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蒋筱柔手里拿着一封信皮上没有书写任何字样的书信，打开之后，信上的字让卢皓月激动地差一点忘乎所以。

是丁锐的字，丁锐要让他去那个什么李丞相的府中相见，约在了午时三刻的时候，不许早到，也不许迟到。

卢皓月实在是太久没有丁锐的消息，就算那里是龙潭虎穴，他也毫不犹豫地去了，谁知去了之后，见到的就是一地的死人。卢皓月还来不及诧异，便有大队官兵前来捉拿。卢皓月当即明白自己被人陷害了，此刻做英雄没有半点好处，说不定自己此刻若是被捕，身陷囹圄，反而会害得自己再也来不及见到丁锐。思及此，卢皓月想都不想就逃了。而第二天，京城就已经布满了捉拿卢皓月的告示。

结果，卢皓月还是没有得到任何有关丁锐的消息。

说起来，也实在是可惜，若是卢皓月稍微接触过官场，或者居然稍微多想一想，死掉的那些人都是谁害死的，就很容易便能得出结论的。丁锐在太子那里，便是再明显不过的事情了。只可惜，似乎连上天都不愿意帮助他们，硬是让这个事实被他们给忽略了。也终于错失了最后一个，挽救丁锐的机会。

第五十三章：嘱咐

卢皓月一边说，一边叹气。居然明白，他不是为了自己的辛劳，也不是为了自己莫名其妙被诬陷杀人，而是失去了丁锐的消息，心忧所致。居然开始有些动摇，要不要把自己见过丁锐的事情告示卢皓月，然而丁锐又是那么严肃地告诫过自己不准泄露。自己到没什么，若是丁锐拿凤九霄开刀……想到这里，居然犹豫了，便又不想说了。

不说就对不起大师兄，说了又是背叛二师兄，站在道义上，居然或许该说，但是站在私心上，居然又说不出口。居然挣扎了好久，苦思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卢皓月却突然出声叫他。

“小然？”

“啊？哦，大师兄，有事吗？”居然有些心慌，却终于还是将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也许说了，反而没什么好处。二师兄总是不会伤了大师兄的。”居然无奈，也只得这样自我安慰。

“呵呵，这件事你真的不用太担心。你二师兄不是普通人，他不去欺负人就不错了，不会被人欺负的。”卢皓月像是在安慰居然，也像是在安慰自己。不过遗憾的是，这句话，他自己并不相信，而居然，想起那一日丁锐那忧伤的神情，又开始心痛了。

“大师兄，有什么我能帮你吗？”居然试图让自己摆脱这样的负面感情，积极地问。

卢皓月看了居然半天，想劝他不要插手，可是似乎居然不会听，于是反问：“你不是不要丢下你的那个王爷的吗？”

“行了，大师兄，我不是小孩子了。轻重缓急我还是分的清的。”居然不耐烦地打断了卢皓月，“你要是不想连累我，就当我在帮二师兄，不是在帮你不就行了。”

卢皓月苦笑，心知这个居然一旦定了决心，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他分毫的。

卢皓月犹豫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和一封书信，严肃起来，对居然说：

“三日后，你到这里来等我。不，等一下，这里是城北，你到城南去，那里也有一片小树林。到时候要是我来了，你就把东西还我。要是我没有来，你就立刻前去京城不远的断金城西街一家叫万贯赌坊的赌场里，把玉佩交给那里的主人，他叫万三千，人称万老三。还有这封信，你也一并交给他。本来我打算自己找个时间给那人送过去的，既然你来了，我就交给你了，也免得我分身无术了。”卢皓月顿了一下，严肃地看着居然，说，“但是小然，你答应我，你绝对不会去看这封信，而且，绝对不允许再插手此事。”

居然看了卢皓月一眼，却不说话，只是点头，然后就专心致志地看着手中的玉佩和信，感觉有些沉甸甸的。

卢皓月看着居然的样子，不禁有些伤脑筋。居然从小就是死脑筋，还是个从来不把什么保证当一回事儿的人，自己这么说，这家伙多半是不会听的。无奈，卢皓月只能换了一种说法：“小然，我知道我说什么你也听不下去，那就这样好了，到时候你把信给万三千打开，他若是把信给你看，你再看，到时候该做什么，他会告诉你，你且听他的话，行吗？”

“那个家伙就比我还可靠吗？”居然有些气恼。

“万一真的见到那个家伙，你自然就会明白的。师兄不是不放心你，只不过有些事情，你根本没接触过，做不来的。”卢皓月劝说着居然，但是并没有对此事再有任何的松口，随后又忍不住叹气，声音缓和下来，对居然说，“小然，你放心，你大师兄我不是那么无能的人，事情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只是你知道，凡是牵扯上你二师兄，我总是会冲动一些的。小然，除了刚才做的事情之外，还有一件事情，你必须答应我。”

“什么？”

“无论今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无论传言怎么说你二师兄，你发誓，你绝对要相信他，绝对不会与他刀剑相向，可以吗？”卢皓月异常认真的眼神中，又是充满了悲伤。

居然看不太懂，但是还是认真地回答：“大师兄，我发誓，无论发生任何事情，我都永远相信二师兄，还有，大师兄你也是。”

卢皓月有些欣慰地笑了下，接着说：“小然，这三天你就不要靠近京城，随便找个临近的小镇子呆上三天好了。”

“诶？为什么？”居然不解，“我去小九儿那里等着不就好了吗？”

“小然，我这么说自然有用意的，你先不要问，我稍后自会向你解释。”卢皓月一脸平和地看着居然说。

居然看着卢皓月这样的表情，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也说不上来，不过既然卢皓月露出这样的表情，也就是说事情未必就会到最坏的一步。

卢皓月看着松了一口气的居然，稍微安心了一点。他刚才撒谎了，一句不知道是不是会成为谎言的话——“我稍后自会向你解释”，所谓的“稍后”，会是多久以后呢？还会不会有那个“稍后”呢？卢皓月不知道。

“对了，大师兄，我把二师兄的药带来了。”居然说着把自己腰间包袱打开，“看看有没有你需要的？”

卢皓月看了一圈，全部都是一些胡闹的药，直到他看到那瓶毒医散，不由地眼前一亮。

“毒医散？”卢皓月眉头皱了下，思量了一会儿，伸手拿了过来，问，“小然，你拿这个做什么？”

“嗯，我也不知道，就是看见了，总觉得会有用，我就带了出来。”居然老实回答。

卢皓月犹豫着，打开了瓶塞，从里面倒出一颗放在手心，对居然说：“这药本就不多，锐锐一年不过炼制这么一瓶，你倒是全拿来了。我拿走一颗，其余的你能不用，尽量还是不要用的好。主要是这药实在古怪，若是用来解毒，那以后的日子就难熬了，而你又不懂得要怎么搭配别的毒药使用。”

“大师兄这你尽管放心，二师兄的药和他的人一样扭曲，能不动，我绝对不动！”居然信誓旦旦地保证。

卢皓月敲了下居然的脑袋，笑骂到：“呵呵，你这个家伙，老爱招惹你二师兄，小心他哪天心情不好真把你给毒死，不毒死也让你变成个废人，到时候我看你找谁哭去！”

居然立马装出一副受了莫大冤屈的表情，夸张地哭喊：“天地良心啊！大师兄，我可从来不敢招惹二师兄啊！”

话音落下，两人都想起来了那个总是拿各种毒药去整居然的丁锐，心下都沉重起来，好不容易聚集的一点愉悦气氛一下子散了。两个人各有各的心事，都不说话，倒是显得有些尴尬了。

“大……”

“行了，小然，我走了，你也快点离开吧！”卢皓月拍拍居然的肩头，“记住我今晚说的话，你自己也多保重。”

“知道了，大师兄你也小心。”居然挤出一个笑脸，故作轻松。

卢皓月再没有多呆，转身走了，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中，没了气息。居然也没有停留，出了小树林之后，骑着马，往小树林西面去了，那里有个不大的小镇子，居然决定在那里呆上三天。

卢皓月从小树林回来之后，径直又回了那间小院。蒋筱柔因为被点了穴道，此时已经在屋子里面睡着了。卢皓月站在屋子外面，神情森冷，细细探知了下屋子里面的气息，果然还是只有蒋筱柔一个而已。卢皓月很快又将眼睛里面的情绪掩藏好，不再关注屋子里面的动静。

因为实在是无心睡眠，卢皓月就坐在院子里面，看着黑漆漆的天空发呆，今夜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一直看着，便感觉到有什么沉沉地压在心头，让他喘不过气来。

卢皓月沉沉地叹出一口气，眉头紧紧皱着，一脸的痛苦。只有在此刻空无一人的时候，卢皓月才敢将自己的疲累，自己的担忧完完全全表露在脸上。面对居然的时候，卢皓月也一直在掩饰。

这段日子，无论自己走到哪里，卢皓月始终觉得自己被人在监视着。他甚至能感觉到丁锐甚至是近在咫尺，似乎只要自己打破一堵墙就能见到他，可是他连那一堵墙在哪里都不知道，又上哪里去打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