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面军师点点头,于是我道:“有三位旅人夜晚投宿,借宿一晚加送早晚饭需三十两,然后三位旅人各出十两,凑齐后交给店掌柜。事后,店掌柜说算便宜点,只要二十五两就够了,于是拿出五两银子交给店小二,交代店小二退还三位客人,但店小二趁机偷走了二两,将剩下的三两,分别交还三位旅人一人一两。等于是三位旅人每人出九两,共花了二十七两,加上店小二偷走的二两,银子合起来却只有二十九两,请问军师大人,早先三人花的三十两银子中,最后的一两银子到哪里去了?”
我刚说完,一下众朝臣锁眉深思,议论纷纷,努力思考着到底最后的那一两银子如何消失的?
瞧见众人都无法想出答案的模样,我也感同身受,想当初在地球的事后,有人拿这个题目考我,同样把我考倒了。
虽然这是一个很简单的脑筋转弯题,只是,初次遇上这个题目的人,大部分都会被题目本身迷惑,况且,我还规定了时间限制,不给鬼面军师太多的思考时间。
于是我朝鬼面军师问道:“军师大人,您的答案呢?”
却听鬼面军师呵呵笑出声,道:“没想到缘公子会问出这么简单的题目,我答案是这一两银子根本不存在,因为这个题目最后的问题本身就错了,将不同立场的事物放在同一立场根本不可能成立,你最后的问题就已经迷惑了众人的思考。”
我一愣,鬼面军师的思路果然清晰明白。
殿上众朝臣又有人哗然了,有几个官员经由鬼面军师的话提醒,似乎有些醒悟过。也有些人不太理解鬼面军师的话,一位文官询问道:“军师大人,此话何意?”
鬼面军师解释道:“这个题目,我们只需理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先确定一个角度,然后再去思考。首先,三位旅人每人花十两,共三十两银子住宿,其中店掌柜拿走了二十五两,而店小二偷走二两,最后三两则重新回到三位旅人身上,依然是三十两,那么,哪里会出现最后一两银子的问题呢,缘公子,我说得对吗?”
“原来如此!”殿上众臣讨论不休。
我也点点头,道:“佩服,军师大人果然厉害。按照原先说好的,三碗水,就由军师大人指定一碗,这一局,便由我来挑战三分之二的存活机率。”
这时天绝将托盘上的三碗水端到我们面前,鬼面军师伸手一端,将中间那一碗水端给我,殿上众臣一下都安静下来,视线全部集中在我手里的那碗水。
我定睛,笑道:“若这杯是毒水,那我可就栽了,祈望上天赐给我一次好运吧。”说完,我端起碗,故意先尝尝水的味道,随即再将水一饮而尽。
殿上众人屏住气息,眼见着我将水饮尽,期待着我是否死了,不过……我朝鬼面军师笑笑,道:“很可惜,这一碗是甜水,看来军师大人需要与我再进行第二部分的比试了。”
太丞沈弄在旁见状,讽刺道:“如果是含有剧毒的苦水,缘公子方才尝出味道后,就不敢一口气喝完,而是直接认输了吧。”
我看向对方,道:“太丞大人请放心,既然双方都赌上性命了,我当然会尊重游戏规则,就算那碗是有毒的苦水,我也必须把水喝完。”
众人看向了剩下的两碗水,其中一碗是含有剧毒的苦水了,鬼面军师问:“剩下两碗水,缘公子要出什么题目来分配呢?”
我想了想,道:“军师大人的智慧过人,相信再出考题也难不倒大人,我想也没必要再出题了,剩下的两碗水中,有一碗含有剧毒,所以我们双方的存活机率和死亡几率都变成一半一半。我可以让军师大人先选择其中一碗,而剩下的那一碗归我,然后我们双方同时喝下手中的那碗水,死的那一方便输,军师大人以为如何?”
鬼面军师这回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沉吟片刻后,问:“那如果两人都没死呢?”
我微微一愣,随即道:“那是不可能的,其中一杯是致命的毒水,除非端到毒水的那人不敢喝。”
鬼面军师却道:“也有可能一开始,你这三碗水都没有放毒呢,毕竟三包药都是缘公子提供的,没人能作证三碗水是否真有毒性,其实,我甚至认为这三碗水根本都没毒。”
我镇定道:“这简单,因为白夜草的毒性是无解的,既然军师大人有怀疑,如果我们两人喝下后,都没死,那这场所谓赌命的比试不攻自破,是我输,到时就算我没死,我也会自动献上自己性命!但如果军师大人运气差一点,不小心选中了那碗致命的苦水而失去性命,那我恳请贵方主上能不追究责任;或者第三条路,军师大人,现在您直接认输也可以。”
殿上众臣又骚动起来,不由看向新帝涧无冥,涧无冥表情不变,眼底却闪过一丝挂虑。
鬼面军师犹豫了很久,但见我说得如此彻底,虽然还有些怀疑的样子,依然伸手选了一碗,辅相业仁见状,关心道:“军师大人,反正您已经选出一碗了,要不找两个人来代替你们双方吧。”
我微微皱眉,道:“辅相大人,请允许我多言,我们两人为这场比试,双方为此背负上失去性命的压力,此时叫换人,这场比试进行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鬼面军师听罢,严肃道:“辅相大人,多谢您,不过不需要换人,不然就等于是我输了,而且这样对缘公子太不尊重了;我非是输不起的人,人生的挑战要赌上性命才有色彩。”
殿上新帝涧无冥听着鬼面军师的话,微微皱了下眉,看不出是生气,还是关心?
我端起剩下的一碗,看向鬼面军师,道:“既然如此,那……”
说着,双方互看一眼,也同时端起碗……
却听“砰——”地一声,碗摔碎在地面的声音,以及……
第八章:败
我们双方同时端起碗,却见鬼面军师刚碰到碗中的水,突然地,就扔出手中的碗,“哐当”一声,碗里的水撒了一地,众臣不由哗然……
我端着半碗未喝完的水,朝鬼面军师看了一眼,鬼面军师正捂着嘴巴,脸上的面具覆盖至鼻尖,只余微翘的嘴角与漂亮的下巴,无法看清对方的表情,但从鬼面军师那双发红的眼睛可以看出,他苦得够呛。
我偷偷缓口气,喉咙里的苦涩感同样让我很想冒眼泪,但比不上端着碗却一直暗暗颤抖个不停的手,我比鬼面军师要紧张多了,手心里的虚汗有一刻让我很担心自己会不会不小心就这么把碗也给抖出去,好在鬼面军师比我先扔了瓷碗,我才真正放心下来。
这个游戏我已经赢了,我一个深呼吸,高度紧张过后的虚脱感,差点让人直接跪坐在地。
我不但赢了,而且我相信,此时再也没人会质疑刚才那三碗水是否都无毒这件事。
因为那碗水洒出来后,在地面上发出了滋滋的声音,殿上众臣看了无不心惊肉跳,看着洒在地上的那碗水,眼睛几欲瞪穿,想必他们此刻心中也是百般滋味:若是鬼面军师饮下,恐怕……
瓷碗摔碎在地,鬼面军师捂着嘴巴,整个人蹲了下来,终于还是忍不住一阵干呕,我一点也不同情对方,因为就在昨天,我为了能适应那种草药的苦涩感,含着药草苦练味觉,整整吐了一天,看得修文心疼得慌。
我很清楚,即使鬼面军师刚才只是稍微碰触到碗里的水,那种类似白夜草的味道,以及冲刺到喉咙里的苦涩感,绝对够鬼面军师难受一阵子了。
辅相业仁和太丞沈弄急忙过去扶鬼面军师,辅相业仁脸都吓惨白了,紧张道:“军师大人,您还好吧?”
新帝涧无冥看着鬼面军师的表情,明显丰富了许多,随即看向我的眼神一凛,冷冷地带着杀意。
修文表面上还好,该表现的表情都有,只是那双眼睛却沉得很,整个塞拉帝国皇宫的气氛顿时严肃起来。
我朝上面看了一眼,急忙移开,没敢与新帝对视,知道再不开口,那新帝可能就要我脑袋了,在旁安慰辅相业仁与太丞沈弄,道:“请放心,军师大人很谨慎,只尝了下味道,量不至死,快给军师大人准备些清水,簌下口便没事了。”我故意说得大声一些,就是为了将话说给上面那位对我很不满的皇帝。
说完,我仰起头,把手中剩下的半碗水一口喝干,我必须把不利于我的证据消灭干净,尽量减少他们事后发觉真相的诱因。
半碗水入喉,浓浓的苦涩感却依然环绕在喉咙口久久不散,难受得我想立即找个地方狂吐一番,只是……我现在还不能像鬼面军师那样表现出来。
我放下空碗,看向鬼面军师,鬼面军师已经站起来,看了看地面摔碎的那只碗,发出一阵笑声,道:“缘公子,您的胆量确实过人,这一局我输了。”
辅相业仁命人端来了一碗清水,给鬼面军师簌口,同时让人清理了现场的狼藉。
我同样朝鬼面军师笑笑,道:“这次是小缘运气好而已,万分庆幸军师大人您没事,要不然我恐怕走不出这个皇宫大殿。”
手心的虚汗终于不再冒了,一路担心过程中露出马脚,更担心鬼面军师会喝下那碗苦水,那这一局输的就是我,同样也是我人头落地的时候,好在鬼面军师如同锦烈殿下所言,是个很谨慎的人,才能让我造就今天的赢面。
没错,这第二局本身就是个局,说什么不做巧、公平公正,那是骗人的,一开始我在三碗水里放的便不是什么糖粉、盐粉以及毒粉,那些药粉不过是用了一种药草研磨而成的,此种药草的味道与白夜草非常相似;区别是,白夜草含有剧毒,而此种药草并没有毒,对治疗上火、咳嗽等非常有效,唯一的缺点便是,此种药草比白夜草更苦,那种苦涩,令人难以下咽,只要尝过一次,永生难忘。
为了让鬼面军师和其他人都相信我喝下的是糖水和盐水,我连着喝下两碗苦水,也必须装作那是甜的和咸的,即使那明明苦得让人想吐。
我甚至想起昨天为了麻痹自己味觉时,吐得差点连胆汁也都要跟着吐出来,今天的味觉已经麻木,反而好了一些,不过,那依然不是什么美妙的感觉,至少整个喉咙的苦涩感是无法消除的。
不过,单单这样还无法让鬼面军师相信我,为了不让鬼面军师看出我使诈,我强调毒水是苦的,甚至在喝第一碗苦水时,我故意先稍微尝下味道,然后才敢喝下一整碗,有了这些前奏,才能让谨慎的鬼面军师顺利入网,然后在最后的一关,鬼面军师没有一口气喝下那碗水,而是选择试探性地先尝下味道,果然,鬼面军师在尝了水的味道后就没敢再喝下去。
为了不让这一局出现意外的变数,我甚至在药粉里混了点其他东西,作用便是让一切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三碗加了其他东西的苦水,若被洒在地上,便会产生气泡,当然,那种东西喝下去对身体也有不好的影响,不过我放的量很少,倒没什么危险。反正为了能赢鬼面军师,我都把命豁出去作弊了,这点亏损身体的代价根本不算什么。
殿堂上众臣慢慢交头接耳地谈论起来,似乎还沉浸在刚才那场比试中,我趁机拘礼道:“刚才比试中的冒犯之处,还请军师大人原谅。”
鬼面军师嘴角微动,“双方公平比试,何来冒犯之举,我不但比试输了,连命也算是输了。”
我依旧恭敬,“军师大人说笑了,不过是一场比试,既有了输赢,便无需再谈及性命,而且我们殿下这次来谒见陛下,诚心与贵国建立邦交,小缘却在比试中多多冒犯,已实属不该了,也望请陛下恕罪。”说着,我转向朝堂上坐得最高的那位新帝,低头叩拜。
上面的人从高处俯视我,却与修文聊开:“修文殿下,你身边的缘侍僚确实有点能耐。”
“其实小缘也只是有点小聪明而已,倒让陛下见笑了。”修文说得非常中肯,甚至带点贬义,我明白修文的意思,他这是在保我,毕竟我刚才差点‘要了’皇帝心头肉的性命,惹来对方的不满。还好我牢记修文的话,要先新帝一步,向新帝涧无冥请罪,方可自保。
不过修文也算实话实说,我最多偶尔耍耍小聪明给修文撑个场面,真论起国家大事,战场排演等一些精专的事情,我是一窍不通,这点自知之明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新帝涧无冥终于松口了,淡淡的声音隐隐有股威严,“缘公子,请起吧。”
“多谢陛下。”我再次叩拜。
鬼面军师也被召回新帝涧无冥座下,新帝涧无冥道:“既然军师在这局赌命游戏中输了,朕便替军师允你们一件事如何?”
我愣了一下,没料到新帝涧无冥会这样开口,不由看向修文,修文笑了笑,回应新帝涧无冥道:“那先谢过陛下了,比试进行到现在,是三局两胜,考验已经算通过,那这最后一局可否就此免去呢?”
新帝涧无冥笑然,“哈,修文殿下倒是不贪心,朕便允了。”
“我代表我们维陛下感谢陛下给予的机会,祝愿我们两国能万世太平。”修文起身道谢,同时也借机确定双方邦交的事实,我和锦烈殿下相视一笑,跟着修文一同朝新帝涧无冥行礼。
涧无冥点点头,“关于两国邦交的细节问题,朕会让辅相和太丞拟下草案与你们具体交涉,日后再议。倒是有件事,修文殿下可见过朕的妹妹雅朵?”
修文一愣,应道:“日前与公主有过一面之缘。”
我也回想起之前刚来塞拉帝国皇宫之时,修文遇上的那位见面就对修文开打的公主。
新帝涧无冥微笑道:“那修文殿下对雅朵印象如何?”
修文微微合下眼,似乎已经敏感地嗅到了什么,不答反问道:“陛下,您这是……?”
涧无冥见诱导不成,便直言道:“朕这个妹妹啊,朕一直想为她找个好夫婿,但雅朵自小就被惯坏了,对一般男子根本看不上眼。那日雅朵见过修文殿下之后,难得对你印象不错,文武侯的人品,朕信得过,正好这次特里萨与塞拉帝国邦交,也值得庆贺,所以,朕决定将雅朵下嫁于殿下……”
修文听着,一下面瘫了……
我站在修文身后,身体不由僵了僵,这算是政治联姻吗?
第九章:祭典
“所以,朕决定将雅朵下嫁于修文殿下,以……”新帝涧无冥话还没说完,修文开口打断了对方:
“承蒙陛下错爱,塞拉帝国比我年轻有为的青年俊杰比比皆是,陛下何必要舍近求远呢?”
我微微垂下眼帘,修文倒是拒绝得快速。
新帝涧无冥挑挑眉:“哈,修文殿下看不上雅朵那丫头?”
“陛下不可误会,其实我是个已娶妻之人,雅朵公主聪慧活泼,对我而言,就像小妹妹一样可爱,但再多也是如此了,所以陛下的美意,我只能心领。”
新帝涧无冥眯了眯眼,没有为难修文,又笑道:“好吧,既然殿下认为不适合,朕自然不能勉强了。”
“多谢陛下。”修文拘礼回道。
新帝涧无冥接着道:“想必你们也累了,先回去好好休息,再过五天马上就是十年祭典了,楼先生也回来了,修文殿下难得来一趟塞拉帝国,到时一同参加祭典,朕为你们引荐。”
“楼先生?”修文微微抬眼。
“楼先生也是朕的上宾,相信你们一定能相处愉快。”新帝涧无冥眯眼笑道。
楼先生?我凝眉,不会是……
“那我们就暂先告退。”修文行礼,带着我和锦烈殿下等人一同出了塞拉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