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缝里的阳光——璃散

12点多的街道，只剩下路灯可怜兮兮的陪伴着少年回家的路。大约坚持了将近20多分钟左右，因疼痛流下的冷汗夹在着雨水很快浸湿了衬衫，男孩的脸色惨白，咬紧下唇，艰难的踩着单车。渐渐的眼神开始有些模糊，使劲摇了摇头，马上就到家了，再坚持一会儿就好。

那是一个十字路口，经过这个路口向左拐，再骑个一小段路就能到家了。

没有注意左边的道路，此时的辛然眼睛虽然微微睁着，但从眼中看到的景象俨然已经模糊又晃动。

突然刺眼的光狠狠的晃了晃辛然的眼球，紧接着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划破这寂寞的雨夜，尖锐的刹车声伴随着男孩的一声痛苦的闷哼，紧接着的便是金属落地的清脆响声，在雨声中显得悲凉又忧伤。

鲜血顺着雨水的方向缓缓的流着，辛然眼中最后的那一幕充斥着灯光，雨滴，还有红红的血迹。全身疼得已经发麻，一动也不能动，脸部紧贴着湿湿的地面，好冷，这是最后的感觉，最后陪着失去意识的辛然只有那辆被撞得扭曲，缓缓空转着车轮的旧单车。

不知道过了多久，从鼻中传来的刺激性气味让躺在病床上的辛然不安稳的动了动身体。消毒水的味道，他被救了吗？他还没死吗？活着就好，他还有好多愿望没有实现呢，例如读上一所重点大学，然后攻读自己喜爱的建筑系，还有带着妈妈夏天去避暑山庄，冬季去海南过年，对了，必须有一份属于自己的事业，他希望妈妈能住在自己设计的楼房中，然后娶个孝顺又温柔的好妻子，有个可爱的大大眼睛笑得甜甜的小宝宝。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记得自己在一个雨夜发生了车祸，自己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呢？！自己貌似从一个大宅中骑着车出来，自己怎么会去大宅呢？真奇怪。轻轻动了动身体，看来一切无恙，那就不需要再追究什么了，只是医药费肯定又让妈妈操心了。

“辛，辛然！！！醒了吗？？！！我是妈妈，听得到吗？？！！”

耳边传来了妈妈带着哭腔的呼唤，妈妈肯定担心死自己了吧，慢慢张了张发干的嘴唇，“我……没事。”

“呜呜……”，身边的人哭得撕心裂肺，“妈……妈妈……别……哭……”，伸出右手想摸摸妈妈的脸庞。

“好，妈妈不哭，不哭。”

辛然缓缓睁开发疼的双眼，眼前黑漆漆的一片，“妈妈，现在几……点了……怎么……不……开灯呢？”

听到辛然的问话，耳边突然又传来母亲强忍住的哭声，“怎么……了，妈，别哭……”，心中突然一紧，接着从手中传来了母亲独有力度的关怀。

“辛然，妈知道你是个坚强的孩子，你一定要挺住……答应妈妈……要坚强……你发生车祸，双眼……失明了……”

“失明了……？”，不敢相信似的轻轻笑了一笑，“不会的，妈，我们不开玩笑，快，快把灯打开！我自己开！”

说着便不安的挣扎要下床，却被妈妈紧紧的搂在了怀中，“辛然！！听妈妈说，不要怕！妈会陪着你！不要怕！”

努力的挣扎着，却因为身体的虚弱变成了一种无力的颤抖，“我不相信！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泪水划过脸颊，这是一双会流泪的眼睛，但从此却失去了光芒。

19.错过了吗

“车祸导致的大量淤血存于脑内，压制了视神经才导致失明的。因为淤血在视神经上，动手术不是不可以，只是，危险系数太高，如果无法除去淤血就无法恢复视力。当然，也许淤血会自己慢慢的消失……只是……”，这是医生给的客观诊断，也许淤血会自己慢慢的消失，只是也许那会是一辈子的事了吧。

这几天辛然不再拔针管，不再摔东西，不再绝食。他只是安安静静的睁着大眼睛“看着”天花板，一切都是黑漆漆的一片，没有任何颜色，连微微的光都感受不到。辛然现在对时间的概念变得十分模糊，无论是醒着还是睡着对于他来说都是一样的。“滴答……滴答……”，似乎又下雨了，雨点打在窗户的声音似乎没有以前那么纯粹了，记得发生意外的那个晚上也是一个雨夜，但是为何再也记不清那晚发生的事情了？！突然一个不要命的想法充斥了辛然的大脑，四周静悄悄的，妈妈已经回家做饭了吧。熟练的拔下右手背上的针头，也不顾从手背上流出的血，左手一摸，男孩突然笑了，对哦，他现在不再怕晕血了。掀开被子，穿着蓝白相间的病服的人在短短十多天瘦了好几斤，宽大的病服套在身上惨兮兮的空荡。男孩蹑手蹑脚第一次下了病床，花了几分钟的时间才找到了拖鞋，完全不知道房屋内的结构，但毕竟病房还是小的可怜，磕磕碰碰的探着路，不仅仅是手臂上的疼痛，辛然发现自己的股间也疼得很是尴尬。

折腾了将近半个小时，终于来到了门口，却听到门外几个女生的叽叽喳喳，听声音应该是照料自己的护士吧。

“哎，真可惜呢，长得那么帅，据说还是重点高中的学生呢，这眼睛一瞎，再怎么优秀也是个残疾人了。”

突然另一个声音开口道，“听说家境还不咋地呢，车祸之后那个司机居然就这么逃逸了！他在雨中躺了整整好几个小时才被送到医院，如果早点来，也许眼睛还不至于瞎呢……”

“逃跑了？！那他们的医药费岂不是根本没找落了？！”

“怎么，你母性大发想捐助捐助？”

“切～天下可怜的人多了事了，难道我都能帮得了嘛。不过，我听帮他擦身的阿红说……”，突然压低了声音，辛然不由得将耳朵紧贴着门上，“……他来的时候，后面都裂了流了好多血，应该是被人强暴了吧，你说一个男人居然也能被强暴，真是伤风败俗呢……”

“真的啊？！天啊，虽然他长得白白净净的，真没想到啊……”

“你们俩在聊什么天！！302的病人该换针了！！”突兀的声音打断了两个护士的对话。

而辛然拼命的倚着门，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摔倒般，自己是个瞎子了，而且还是一个被人强暴过的瞎子，最关键的是他根本不记得到底是谁什么时候对他做了些什么，越使劲想越想不到的感觉让辛然几乎发疯。发现门外没有人了，辛然轻轻扭开房门，扶着栏杆，沿着走廊缓缓的走着，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不知道自己去哪儿。

身边的人来人往，根本没人发现在旁边的辛然，突然伸手抓住了一个走廊上的路人，“你好，可不可以带我去医院大门？”

“额，那个……不好意思我还得抓紧时间探病呢……”，男人似乎没有发现辛然身体上的不同。

“先生，我看不见，麻烦你，一会儿就好，谢谢您了。”

男人不敢相信似的看着有着一双美丽双眸的男孩，瞎了吗？但是双眼还是如此美丽，虽然有些黯淡，看着紧抓着自己胳膊的修长手指已经微微颤抖，“哎，那好吧。”

听到回答，辛然感激的冲着这个陌生的男人微微一笑。如此美好的笑容即使仅仅只有一瞬，欣赏的人都会满足的。辛然左手轻轻搭在男人的右肩上，为了照顾辛然的步伐，男人放慢了脚步。而且还时不时提醒哪里有台阶，哪里有障碍物。不一会儿雨声更加清晰了，看来已经到门口了。“谢谢你了，送我到这儿就行了。”

“那你怎么办？”，不知何时开始过度的关心让陌生的男人都觉得有些尴尬。

“我在这里呆一会儿就会回去了……”，发现自己现在的处境，辛然赶紧补充到，“……我会再找人带我回去的。”

“嗯，那好吧，大半夜的务必注意安全。”

轻轻的点了点头，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辛然身体微微一颤，感觉自己曾经也听过同样的话。雨声越来越大了，路灯亮起来了，刚刚入夏的夜晚就着渐渐滂沱的大雨愈发阴冷起来，只穿着一件单薄病服的辛然就这么呆在大门口处，听着急匆匆的人来人往的声音，120急救的声音，哭声，喊声，雨声。仿佛整个人都被这个世界抛弃了般，第一次觉得融入这个世界真的好难。

义无反顾的踏出右脚，走进了雨夜中，不一会儿，雨水湿透了男孩的头发和衣服。眼睫毛上的雨滴顺着脸颊慢慢滑落，不知道是这流下的雨水是否纯粹，辛然只是慢慢的走着，他知道自己不能死，不能让母亲留在世上独自悲伤，但是现在的他半死不活的状态又能给母亲带来什么呢？！

突然急促的刹车声，仿佛刺激到了辛然的某条脆弱的神经，“啊！！！！！啊……！！！”，捂住耳朵，拼命的尖叫，希望用尖叫声掩盖住尖锐的刹车声，这段恐怖的回忆涌上心头，辛然渐渐的失去了仅存的力气，捂紧双耳，蹲在雨中的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好脆弱。

车水马龙，五光十色的城市，不会因为一个男孩的痛苦改变什么。

车内的万千坐在黑色的轿车内，没有了以往的淡定与自信，只是无神的望着车窗外。而身边的万界同样也是焦急的扶着额头，不知所错的叹着气。突然一个身影从车窗外闪过，一个穿着病服的男孩蹲在街边，捂着双耳的动作不能让万千很好的看清楚男孩的脸庞，但是这身材实在太像辛然了！“停车！”

黑色的轿车突然急促的停在马路中央，万千打开车门，刚刚抬出左腿，却被身后的万界一把拉住，“万千，你去哪儿？！”

“别拉着我！！！”，急促发红的眼睛仿佛要杀人般的凶狠，即使对面的是自己的亲哥哥。

“爸爸现在正在抢救中！！也许晚了一秒，我们就再也看不到他了！！！！你不要再这么任性了！！！！”

停顿了几秒，万千回头望向刚刚男孩蹲着的地方，空无一人，难道是自己眼花了？！但是刚刚那个绝望瘦弱的背影真的好像辛然啊，回头看到了万界恳求的眼神，万千也只好忍耐的再次钻进了车中。

“开车。”

淡淡开口的决定，汽车发动微微的颤抖，男人的目光却还停留在刚刚的那个位置，雨还继续下着，目光穿过层层水雾不愿离开那个方向，直到车猛得一拐弯，再也看不到为止。

算一算没有见到辛然的日子已将近十多天了，父亲突发的病情让整个潜龙组织都处于动荡不安，有人在明处猫哭耗子假慈悲，有人在暗处默默的动着手脚，万家两位少主在这个时候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在这里如果没有赢，那就只剩死路一条。想活着，你只有比别人更加狠。当然如果仅仅只是这个原因，万千也不会这么长时间完全不进校门，自那晚上满足了自己的兽欲，他就在没有自信可以平静的与辛然直视，这不像平时的万千，但是只有这一次他希望用温和的手段慢慢俘获那颗男孩的心，而不是像以往那样，不顾一切的抢夺，即使撕裂了玩具也要得到那支离破碎的残肢，他不愿看到辛然再次在自己的身下痛苦的哭泣，他不希望辛然破碎。

轿车很快停在了市人民医院，刚一下车，就有随从麻利的打开了伞，万千，万界两个人急匆匆的走进了急诊病房。

20.潜龙勿用

当死亡离你越来越近的时候，人总是会有感觉的。

病床上靠着呼吸机维持生命的万政，看着两个儿子站在床边急切的望着自己，突然一瞬间，从未流过泪的男人居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曾经风光一时的自己，什么样的场合没见过，无论是血腥的残酷的还是绝情的。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如果可以选择，他也想做个好人，但是现实总是不能让人选择。

“界……千……”，从男人嘴中好不容易蹦出了两个字，让两个高大的男孩心中发酸，曾经那个高高在上临危不乱的爸爸也会有倒在病床上的奄奄一息的时候。

“爸……”，“爸爸……”，两个高大帅气的男人紧紧的拉住万政的双手。

“没……想到……可以……这么快……去找你们……的妈妈了，我……这一生……对不起她们……也对不起……你们……咳……咳咳……”，病床上的人或许花费了太多的力气，本来惨白的脸因为猛烈的咳嗽慢慢憋得发红。

“爸，您别说了，好好休息！”，看到病危的父亲万界心中一阵酸痛，曾经的铁汉子现在却因为几声咳嗽而微微发颤。

“不行……我必须得说……剩下……的日子你们俩……一定要互相照顾好对方……我最后悔的事……就是选择这……条路……而且……还赔上了心爱的人……如果……可以选择的话……真希望……你们两个都是普普通通的年轻人……别轻易爱上，爱上了就离开这行，彻底的离开……”

兄弟两人安静的听着万政的最后嘱托，别轻易爱上吗？爱上了就彻底离开这行吗？万政的瞳孔慢慢的涣散，呼吸也越来越急促，但是面色却那么祥和，“我……见到……她们了……”，说完带着那最后的微笑慢慢的闭上了双眼，潜龙西区老大居然是这样离开了人世，生命不堪一击。

轧起了马尾，戴上黑色的耳钉，从头到脚一身得体的黑色西装，长刘海若有若无的挡住了男人悲伤的眼睛，再怎么坚强，他也只是个16岁的孩子。已经将近一个月都没有去学校了，潜龙内部的交接事宜让万千根本没有其他心思再去想别的事情。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高大威武的外表却承载太多的这个年龄不该拥有的东西。慢慢转身看了看那张叠放的一丝不苟的床铺，不久前他还躺在那儿呢，虽然短暂的拥抱也只能发生在男孩晕阙的这段时间，他现在还好吗？身体恢复了吗？还恨自己吗？有没有，哪怕只是一个瞬间，想起他呢？

“叩……叩叩……”，门外的急促敲门声打断了万千的思绪，拽了拽帅气的西装，他们已经来了吗？是时候面对他们了。

走进大堂，两位颇有身份的中年人已经稳稳的坐在了沙发上。

“万千，你来了？”，说话这个就是管理东区的陈伯伯，也是和万政交情最深的一位故友，这次西区老大的突然逝世相对与其他区域老大，陈伯伯算是最难过的一个了。

点了点头，万千不带声色的喊了声，“陈伯伯。”

而坐在旁边的男人一声不吭的静静的品着茶，万千看到后还是客气的打了声招呼，“沈伯。”

这个被称为沈伯的男人根本没有正眼瞧万千一眼，轻微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万家和沈家实际上一直结着梁子，在万界18岁那年，年轻气盛的和兄弟们去了一间酒吧买醉，在出口处不知道是哪一放的推搡，撞到了万家的大公子，本来万界也没那么小肚鸡肠，但是那位哥们不知好歹的居然让万界亲自道歉。万界的性格哪肯接受，结果这位喝得醉醺醺刚进入东区沈家帮的兄弟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西瓜刀上去就砍，结果毫无预兆的万界连躲都没时间躲，左臂动脉直接被砍破，鲜血像喷泉一样涌出，送进医院早就不省人事，不知道输了多少带血才将万界从鬼门关拉了回来。知道自己的大哥被人砍伤后，万千带着20多个小弟带着冲锋枪直接将酒吧围个滴水不漏，每一个被搜身后才能放出来，而那砍人的孙子躲在舞台底下整整呆了两天才被捞出来。是沈家的弟兄，当然得去沈家讨个说法，但是还没等到这个人走到沈老大面前的时候，早已经被万千一枪“蹦”碎了脑袋。